心字香烧-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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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行李,抱起我从那窗口纵身跃出,一路急行到后院,放轻了脚步,牵了马车,驾着马一路狂奔而去。
“发生了什么?你方才去哪了?”待到那马一路出了镇子,在黑漆漆的林间道路上飞驰,我才掀开布帘,向权清流问道。夜黑的似是浓的化不开,伸手不见五指,看那天边,一颗启明星在黑色的夜幕上灼灼发光,这竟是黎明前的黑暗了。
权清流停了那狂抽着马的鞭子,侧了身看着我,夜风吹散了他的声音,琢磨不透里面的情绪,“如果我骗了你,你也不会恨我吗?”
我皱眉,看着那黑暗中模糊不清的面容,沉声道:“到底怎么了?”
他沉默着,马车依旧在黑暗中急速飞驰,哒哒的马蹄声尖锐的划破这黎明前的沉寂。我心下不安,正欲追问,却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似是朝我们的方向靠近。心头微颤,一把捉住权清流的衣襟,咬了咬唇,低声道:“可是宁出尘追来了?你方才说骗我,是什么意思?”
他吃吃一笑,抬手扬鞭,清脆的响声分外刺耳。冷风吹起他的长发,拂过脸颊,凉凉的。
“竟真是追来了……”他喃喃自语,将那马车赶得飞快。心似是吊在了嗓子眼,浑身都似在抖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天边微凉,淡淡的蓝色顶着一层白光在远方微微升起,这黑沉的夜被那一丝光线打破了一角,似是可以感觉到那冷冷的一丝蓝光下蕴藏着的蓬勃待发的极大力量。黎明就要来了。那是,太阳。
身后那急促的马蹄声渐渐的分外清晰,感觉到那声音在夜空里回荡,每一点靠近,都让人心跳猛地一听,指尖深深的陷进手心里,钻心的痛,却还是难掩心头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慌乱和紧张。
他……追来了!他来找我了……他为什么会来?他是不是还记得我?我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他又会如何面对我?两年,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却可以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我和他,已经变成了何种模样?
黎明,不要来……因为,只有在这沉沉夜色中,我或许还有那个勇气,不让他看到我狼狈哭泣的脸……
我心乱如麻,不知何处痛的厉害,只能紧抓着那马车的门框,咬着唇,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却听得身后马蹄声、扬鞭声都逐渐清晰入耳,转眼间便有三五匹马从马车旁疾驰而过,在不远处的前方小路上勒了马,将我和权清流的马车截了下来。
权清流亦停了马车,似笑非笑的看着前方为首的马上那人,一把揽过我的腰,高声笑道:“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我看着那人高大的身形,他身后的天空慢慢的变成鱼肚白,浅浅的蓝色,万丈光辉,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垂下眼,想要睁开权清流的胳膊,却动弹不得,抬眼看他,却看到他灼灼发亮的眼睛,此刻竟是分外坚决,不由得愣住了。
“将他还我。”熟悉的声音,许久没有听到,依旧清冷低沉,随风卷来,让人恍然如梦。他?他是谁?叫我,像以往一样,叫我,只有你才能叫的名字,叫我重华啊。只有那样,我才能确定……
权清流低笑,忽的欺身上前,我未反应过来,便觉得唇上一片柔软温热,脑中嗡的一声,急急的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捉住双手,揽在怀里。
轻轻浅浅的一吻,带着些温柔和不容怀疑的坚决,我却觉得似是过了许久。权清流放开我,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唇,凑到我耳边,却朝着那宁出尘,笑道:“你确定?”
那边宁出尘高坐在马上,沉默良久,黑暗中似是一尊年代久远的石像,冰冷而遥远。
心随着那似是漫无边际的沉默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渐渐变冷,似是将语言都冻住了。
伶之曾对我说过,心死的感觉,就是你觉得想要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哭,却发现,已经无力去哭泣了;觉得应该已经痛得浑身都在流血,却发现即便是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也木木的,感觉不到任何痛了。
抬手摸摸胸口,一下一下钝钝的的心跳,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它怎么还在跳?它不是在方才,就已经死了么?
瞧,你不说一句话,就已经让我这样了。
在你面前,我总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真是狼狈……
三十五
秋风沁凉,晨光熹微。天高星淡,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木然的垂着眼,将头埋在权清流的胸前,想要说话,却发现根本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为何却觉得世界都崩塌了?好累……这一场反反复复,痴痴缠缠,分分合合,快要结束了吧?宁罂,好像是……我输了呢……
脑中似有几千只钟同时敲着,嗡嗡的响声震得耳朵都麻了。我痛的发抖,低喘一声,拼了力抬眼看去,那人依旧在马上一动不动,黎明的晨光在他身后将那遥远的墨蓝色天空映得发白,分外温柔,却将他的面容隐在黑暗中。眯着眼想要看清楚,一股腥甜自喉中涌出,唇齿间满是血腥味儿,想要咽下去,却仍是顺着齿缝沿着嘴角慢慢的溢出来,粘稠的血滴在权清流月白的袍子上,模糊晨光中,分外妖艳。
想睡了……好累……可是,直到如今,我依然……爱你……
意识一点点模糊,涣散,耳边似是听到一人在低声呼唤,熟悉的温柔,让人似在梦中,风光旖旎,月色轻柔,树影横斜,那人仍似当初,翩然似出尘仙子,却对我分外温柔的笑着,在那一贯冷漠的容颜上悄然绽放,最是动人。
我还……不想走……
思想荡荡悠悠,载着几多悲喜,却又似飘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后,画面泛着陈旧的黄色,像是一副老照片。阳光从五彩琉璃窗照进来,分外圣洁。我立在林老爷子身后,台上那华服盛装的女子,胭脂色,粉钗妆,水袖轻甩,柳腰柔转,唇红齿白,眼波涟冼,咿咿呀呀的唱着。
“爱他时似爱初生月,
喜他时似喜梅梢月,
想他时道几首西江月,
盼他时似盼辰钩月。
当初意儿别,
今日相抛撇,
噫!要相逢却似水底捞明月……”
》》》》
意识清醒之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感让我不由得一愣,想要睁开眼睛,全身的力气似是被抽光了一般,光是呼吸便觉得十分疲累,空气中淡淡的清香沉沉浮浮,让人分外心安。
我竟是……还在?方才那种感觉,分明便是上次被宁罂压制沉睡时候一般无二的,为何今次……正茫然间却听得身边有人喃喃低语,熟悉的声音,让心跳瞬间失了节奏,急速的跳着。
“为何还是不醒?都已经两天了……”
“我亦不知,以往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听这声音竟是权清流,我心中愈发迷惑焦急,他二人向来水火不容,如今怎会在一室之内?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有分毫闪失,我管他皇帝还是丞相,定要取你性命……”说话间一股清凉的水顺着齿缝慢慢的润湿了我干涩的喉咙,缓了缓气,力气恢复了些,我挣扎着睁开眼,昏黄的灯光下,却见那人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正凝神看着我,眉头紧皱,一身白衣胜雪,不是宁出尘是谁?
他见我睁眼愣愣的看着他,似是极为紧张,只是僵了身形,一动不动,握着我的手的一只手,冷的吓人,微微的颤抖着。我有些恍然,伸出一只手轻抚上那人昏黄的灯光下分外温柔的脸颊,喃喃低语:“我真的还在?不是做梦吗?是你么……”
他轻轻的捉着我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俯身将我抱在怀里,脸埋在我肩窝,却是低声道:“是我,重华……”叹息一般的声音,悠悠远远,似是隔了许久才飘然入耳。我心头一紧,却觉得肩上的衣服有些湿了。
“你……记得我?”头昏昏沉沉的,乱作一团,到底怎么回事?
宁出尘抬起脸来,凝神看着我,眼中有些晶亮,温柔的闪着光。心里似有什么东西堵着,千言万语,此时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我找了你一年多……一直在找你,每天都在怕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就走了,怕你爱上别人然后将我忘了,我想你想的都快疯了……为什么你就那样忍心,将我一个人丢下?你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为什么……方才我心跳都要停了,深恐那醒来的不是你……你真是……太残忍了……”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微微的颤抖着,冰冷的唇在我脸上轻吻。几许缠绵温柔,似是雪花一般,将心都融化了。
我心里难过,反手轻轻抱住他,咬了咬唇,却见那门口处一人长身而立,悄无声息的隐在灯光不到之处,却是权清流。我怔怔的看着他,却见他定定的看着我,无声的张口说了句话,便径自转身离去了。
“对不起,骗了你……”
骗了我?我心下烦乱,看着权清流离去的门口有些发呆,却觉得唇上一痛,宁出尘一双凤眼正灼灼的看着我,似是要冒出火来,那声音压抑的厉害,似是极为痛苦,指尖轻抚着我眼睛,沉声道道:“你可是爱上他了……我那晚看到你们在树下……”
我一愣,轻叹一声,抬头在他唇角轻吻,看着他两年间一如当初一般清俊的眉眼,柔声道:“我的心太小,只能住一个人,除了你,怎么还能挤得下别人呢?”
他不待我说完,唇被压了下来,有些急切的吻,唇齿交缠,那份小心翼翼的不安,让人几欲落泪。
真好,这人现在……就在身边……光是想到这一点,便觉得心都被泪泡软了。
“这两年,我没有碰过别人。”良久,他放开我,鼻尖轻轻蹭着我的鼻尖,一只手轻轻的捋了捋我额前的碎发,柔声道:“你说过,如果我碰了别人,便休了我另寻他人,我即便是失忆之时,也还记得……”
我轻笑,在他唇上轻咬一口,低笑道:“看来我果然是御夫有道。”敛了敛神色,看着他的眼睛,极认真的道:“权清流没有碰过我,我还是你的……”
他忽的笑开了,我看着他的笑容,一时有些发呆,待回过神来,不由得红了脸,这个人,真是妖孽。
“即便是你跟了他,我也要把你抢回来。”他在我腰上轻轻一捏,惹得我一声低呼。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皱着眉道:“你什么时候想起我来的?我还以为你……”
“你走不过半年,我便想起你来了。直到现在才找到你。”我闻言不由得一愣,权清流说骗我一事,便是这般?拧着眉,心里气闷,只是道:“这是哪?你怎么和权清流在一块?”
他在我身边躺了,给我掖了掖被角,一只手撑着头,看着我,低声道:“我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想着权清流定会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便专门寻些人迹罕至之处,前些日子得了消息,浔阳附近有座圣山,一向没什么人气的,被周围的人供奉着,所以便想来看看。结果便在半途上遇到了你们……”
我头有些痛,便缩在他胸前,抬头看着他,疑惑的道:“你认得出我?我可是易了容。”
他闻言低笑,在我额上轻吻,沉声道:“我亦是未认出,只是当晚便接到逐月的消息,说前几日有一对夫妻打扮的人却从山上下来了,在那山上找到了小叶子,那两人必定是你们无疑了。便想到在客栈里见到你被那权清流抱着,亦是夫妻打扮,本来只是想试试,谁知被那权清流听到,竟带着你连夜赶着车走了,我便想着那定是你,就追了上去,没想到就见你吐血昏倒了……”
我闭了眼,一只手揽着他的腰,靠在他胸前,低声笑道:“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竟在客栈里遇到你了……罢了,那你方才怎么会和权清流在一起?我以为你定会……”
他半晌不语,只是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我呆了呆,抵在他肩上,闷声道:“果然是为了我么?”
“我当初也在寻些能治得好你头痛的法子,只是遍寻不得。权清流……他说他可以找得到人救你……我虽然极为讨厌他,可是不能放着你不管。如果再不救你,只怕你……我不想失去你……”他将我揽的紧了些,凝视着我的脸,轻声道。
我偏过头,垂下眼,眼睛有些模糊,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轻声道:“所以你便和他一道了?”
他扯了扯被子,将我裹得紧些了,沉声说道:“我身边也不是那么安全,暂时要先避一阵子,而且……”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绕起我散在枕上的一缕长发,眉头紧了紧,“能治得好你的那人,大概也只有权清流能请的动罢。如果是我,怕是连面都见不到……”
我听他那样说,竟是他此时亦十分危险,想来这两年他身边定是发生了很多事,只得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心下又疑惑的很,权清流所说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轻叹一声,咬了咬唇,低声道:“本来便是我这缕孤魂占了宁罂的身体,这种神鬼之事,又怎么可能治得好呢?我只想着能多在你身边待一天,便是捡来的了……”
他的唇忽的压下来,将我的话堵在口中,极为温柔缱绻,我心里微微颤抖,闭了眼,婉转相就,良久,他才放开我,凑在我耳边,道:“我是很贪心的人,也很无情,我不管那鬼神,也不管宁罂如何,我只要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不要生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所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沃野决不放弃!”那声音里的坚定,此时听来却分外的凄凉。
我怔怔的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地抱住他,满心的悲伤幸福,席卷而来。
这个人,温柔又霸道,冷漠又深情,能爱上他,真好……
“那日权清流问你可愿意,你为何不说话?”我忽的想起来,一把揪住他衣领,将他压在身下,有些不甘的问道,“你可知我当时有多难过……”
他顺势搂了我的腰,让我趴在他身上,在我脸上轻啄着,皱着眉低声道:“我那晚见你和权清流在树下……接吻,后来他吻你你又没有反抗,两年前你就很欣赏他,看他如今那样对你,我恨不得杀了他,却又怕你真的爱上他了,杀了他又会惹得你伤心……”
我听他如此说,一时竟无语,轻叹一声,在他下巴上轻咬一口,闷声道:“我们真是两个……傻瓜……”
千般心思,只为那一人纠缠,万缕情丝,只为那一人牵绊。这样的你,这样的我,沉溺在那悲悲喜喜分分合合之中,傻得让人无奈。
我却爱极了如斯美丽的你。
“听说你娶了小皇帝的姐姐?”我回过神,继续“审问”,觉得在他身上有些不舒服,便动了动,想要换个舒服些的姿势,却被他一把揽在怀里,动弹不得,抬头看他,却见他呼吸有些急促,感觉到大腿上那灼热的硬物,顿时脸烧起来,动也不敢动。
三十六
幸福呼啸而至,来得太猛烈,强势一如你的爱。我是如此的害怕,害怕这一切会是一场太美妙的梦,害怕我还未来得及细品这幸福,它便已经离我远去。
一想到那情景,我便抑制不住的颤抖,整个世界都模糊了,看不清你温柔笑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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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政治结亲。”他揽着我的腰,低喘着,呼吸有些紊乱。我趴在他身上,手按着他的胸膛,沉稳的心跳声透过掌心传来,在这黑沉的夜里分外清晰。
“我想你。”他在我耳边轻啄着,声音嘶哑,我抬眼看他,冷不防他冰冷的唇落在眼睛上,微凉的柔软触感,似是一片花瓣拂过,缱绻似一场美好短暂的梦。“所以,你要赶紧的好起来。”
指尖在他眼睛上轻轻描画着,心底却有些微的悲伤偷偷的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