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的雪花-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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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着你管我,你要想管我怎么早不管啊?告诉你现在没用了!我现在在外面欠钱了,还不上人家就跟我没完,你是心疼儿子还是心疼钱啊?”
原来他就是琴姐的儿子张建。不知从哪来的冲动,我走过去斥责他:“你就是张建?你不好好上学来这里干什么?”
“你他妈谁啊?我和我老妈的事用不着你这个三八管!”手指着我的鼻子。
琴姐挡住他,急急塞给他一些钱:“小建,你快走吧,把帐还了好好上学,别再让我操心了行不行?”又愤怒又无奈。
“哼。”看看手中的钱,恶狠狠瞪我,“三八,以后少管闲事!”
琴姐马上转过身来对我说:“夏雪啊,真对不起,你看这孩子……平常我也没时间管他,把他惯得不成样子了。”手揉揉眼睛,不想让人看到溢出的泪花。
“琴姐……”想说什么,她却打出一个手势止住我的话,一个人走到休息间去。
各有各的不幸。
那天琴姐提前关了门。关门的时候我跟琴姐一道离开,我们一路上都很沉默,我快要转弯的时候她开口:“现在小建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可是他那样子……”想一下又换了一种说法,“他的成绩怎么样?”
琴姐的手指来回抚摩着皮包带,“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可……就是不用功。”
还没等我说什么,她接着说:“都是我的错,自从他爸离开后我一心只想赚多点钱供他读书,却……却把他给疏忽了……”
我拍拍她的背,其实我并不需要安慰她什么,她只是想倾诉,想和别人说一说心中的苦闷。
我们分手后我接到沛原的电话,他不能来接我,千万句的抱歉,其实都是无用。阖上机盖我的泪悄然而落,他的歉疚带给我的是无比欢愉。是的,我不希望他来接我,因为我要去找柯宇。我只能在沛原有事应酬不能来接我的时候才能去找柯宇。
刹那间我感觉到自己的丑陋无比。
周末的时候我去找柯宇,下了公交车后发现原先走的那条道路正在施工,尘土飞扬,便绕行到了一条小路上。这一带是还没有规划的平房,在道路两旁都有贩卖不同东西的摊贩。我听着耳边聒噪的声音,心情却出乎意料地平和。
叫卖声与人群和摊位发出的种种声音,听起来如此不堪入耳,我却没有丝毫的烦躁。我是个孤独的人,我喜欢热闹,却又惧怕着。我想到了童年,蓝家一家和乐融融的样子,而只有我,偷偷躲在一旁,没有人理我,没有人在意我。
于是我跑过去,掀掉了桌子。
所以全家人没一个喜欢我,除了大姐。
我又想起大姐了,想到大姐我心中的那道伤口就会愈发地疼痛。她总是那么温柔地呵护我,在父亲举手打我的时候挡在我的前面,在我最冷的时候握住我的手,满脸笑容地问我暖和点了没有。
混沌的思绪中突然侵入了一个闪亮的声音,很熟,像在不久之前听到过。顺着声音望过去,看清楚,是张建。
他在买食物,和人讨价还价,样子很不堪。
我没有让他注意到我,而是一直跟着他。我不是一个容易好奇的女子,却不知为什么一直跟着他,是因为琴姐眼神中透露的那种伤痛吗?
左拐右转到了一处小巷,他始终没发现身后的我。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块头很大,脸上的表情很凶恶,但也还是孩子,推推搡搡,嚷嚷着让他还钱。
“小子,你到底还不还?”一个剃着板寸的人说,看起来像是领头的。
“我没钱。”漫不经心的语气。
“小子,你欠扁啊!”他又说,身边的两个人一起跟着起哄,眼看就要动手。
本不爱管闲事的,却没来由地冲上前去,挡在张建前面,喊:“不可以!你们不可以打人!”
“他妈的,你是哪来的,给我滚开!”说着一把把我推到旁边,我没想到他有那么大的力气,完全没防备,向对面的墙撞去。闷闷地疼,一瞬间的麻木。
“妈的,找倒霉。”我听到张建低声咒骂,却看不清楚他们了,有什么流下来挡住了视线,我用手摸了摸。是血。
我胡乱抹两把,想看清楚他们的局面。耳边全是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还有咒骂与叫喊,模糊中看到张建把那帮人打跑,正要走,犹豫犹豫,又折回来蹲在我身边,从口袋中摸出皱巴巴的纸巾帮我擦了擦额前的血,又搜遍口袋掏出一张创可贴帮我贴上,在做这套动作的同时还忍不住骂:“你他妈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幸好伤口不大,妈的,你这个三八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我用温柔的目光看打量他,原谅他的口无遮拦。他被我打量地恼了,起身就走。
“张建!”我从后面叫他,勉勉强强地站起,许是刚才的撞击,仍站不稳,一个趔趄。他忙过来扶住我。
我微微笑,说:“你根本不是坏孩子。”
他暮地放开我,将头转到一边。
“又为什么,”我继续说,“要装成坏孩子呢?”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想应该是在压抑心中的激动,在那一刻所触动的遗忘在最深处的东西。
“你他妈说什么啊,活该你撞破头!”仍是恶狠狠的语气,敌意却少了许多。
“小建……”我异常温和地说,“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与你最亲的人伤心?”
我吃惊于自己对他的温柔,像认识我的人所说,我冷漠得让人难以接近。就像块不会溶解的冰,再大的热情在我身上也是无用。是柯宇激发出我隐藏多年的热情,但,仍不肯轻易外露。却为什么对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如此温和?我看着他倔强的侧脸,看着他紧握的拳头,以及呼吸中带有的那种微微颤抖。竟那样熟悉,让我忍不住去关怀他,去心疼他。
终于他开口,眼神忽然黯淡,褪去了那强加上去的凶恶与散漫:“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注意到还有我这个儿子!”
灵魂在躯壳里打了个颤,我震动。也明白了,为何如此反常,为何对他有如此的亲切感。再抬眼看他,仿佛剪影一般,在他身体的外侧多出了一个轮廓。
原来他就是童年的自己。
我一下子把他抱在怀里,以他和我都来不及思考的速度。我抚摸着他的头发,泪缓缓跌落他背。真的相似,我和他。其实都是渴望被注意而已。
记得每次做错事父亲都会打我,狠狠的。我从不喊疼,看着他挥舞皮带,承受着皮肤热辣辣的疼痛,却不悔。至少证明了他眼里还有我的存在。
我不能忍受他把我当成透明。
张建与我一样,我们都是任性的孩子,不懂事的孩子。没有想过这样做,对不起的,是自己。
他被我抱得莫名其妙,又听到我小声的呜咽,慌忙推开我,含糊不清地说:“你干什么?神经病!”
“小建,我们是一类人。我们都只是不安分的孩子。”
他不回应亦不理睬我,站起身来走掉。我看着他的背影渐远直至消失,那样不可一世而又落寞。
第三部分第7章 失去的声音(2)
我坐在那里久久站不起来,胡思乱想中摸出手机,拨柯宇的号码。我已经越来越习惯跳过沛原直接拨柯宇的号码,这让我有些恐惧,我想我迟早会忘了沛原。
“柯宇,来接我,我动不了。”
这里离柯宇家不远,没多久他就过来了,见我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额头上又有伤口,慌乱得不行,忙问发生了什么。我模模糊糊地将事情叙述了一下,他边扶起我嘴里还边嘟囔:“别人的事情,不能多管。”我不说话。
回家以后我仍不能从自己的呓想中解放出来,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柯宇温柔地揽住我的肩,唇轻轻吻我的鬓角,安慰着我:“好啦,雪儿,不要去想别人的事情了。”听他这么说,我的泪偏偏汹涌起来,扑到他怀里哭泣。
“柯宇……柯宇……”有好多话想说给他听,陷进他温暖的怀抱里,却幻化般变成一声声的喃喃,一声声呼唤。我紧紧抱住他的腰,怕失去,我竟是那样地怕失去他。
“傻瓜,你哭什么啊,不过是别人的事。”他一脸茫然。
别人的事……柯宇,难道你感觉不到他与我的相似,难道你体会不到我心中的痛?
我不再说什么,良久收拾住眼泪,恢复最初呆坐的姿势,不讲话。柯宇似乎在等待我安静,片刻,他开口。
“雪儿,那件事你什么时候说?”
心猛地发紧,我知道他指的是沛原。我不是没想过告诉沛原,但每当触到他那双深清的眸子,我就没办法。我不想伤害他。
“柯宇,给我些时间。”我左思右想也拼凑不出合适的语句,只得这样说。
“早就超过一个月了。”他声音沉闷。
这才想起当初对他的承诺,竟被我忘了。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柯宇。”我拼命地摇头,抱紧双膝,将头抵在膝盖上,让发垂落。让我看不清一切。
“做不到?雪儿,做不到是什么意思?”他生气地扳过我的肩,怒吼,“是不是你还爱他?是不是不愿意和他分手?”
我逃避着他的目光,我不敢正视他,歪着头,无力地解释:“不,不是那样的,柯宇,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你说啊!到底你爱他还是爱我?”
“不要逼我……柯宇……不要逼我!”我也冲他怒吼,可我的声音并没有维持很长的时间,我还是软弱下来,“我……我不忍心伤害他,我……对不起他……”
他放开我,冷笑着站起身,背对着我,从很小的一两声“哼哼”转为大声的嘲笑。
“对不起他?哈哈哈……对不起他……”他重复着我的话,也重复着嘲笑。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模糊了,好像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东西,一晃就没了。
“那你又知不知道,他对不对得起你呢?”他忽然转身,定定看我。
“你什么意思?”我也慢慢站起身,直视他。
“你还记得乔娜么?”他的语气充满玩味的笑。
同样的一句问话多多少少唤醒了我的记忆。慢慢有影子重叠在柯宇身上,那,是林沛原。
“沛原的秘书……”我的小声,竟也被他捕捉到。
“什么?你知道?”他没有料到我会说出答案,一脸愕然。他低估了沛原对我的感情,他没有想到沛原会对我如此坦白,他也不会想到,沛原是多么地爱我,用那种接近生命的力量。
“你既然知道还不明白么?”从吃惊转为发怒,“乔娜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么?林沛原会对得起你么?”
我被这句话激怒。我相信沛原,我相信他!他对我的爱不会脆弱到仅凭一个乔娜就能击溃。他在侮辱他,侮辱他的爱。而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他这样说沛原。
“你不会明白的,柯宇,你不会明白的!”我大声地斥责他,抓起包从他身边跑过,跑出门,刹那间却有种跑出他生命的感觉。
走在大街上冷风灌进我的衣领,我太鲁莽了,我没有考虑到柯宇的感受。想回头,脚却停不住。我走到沛原的公司楼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直到坐上电梯时我仍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我是不该招惹他的。
我有一个很好的计划。沛原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会亲力亲为,所以他终日奔走,很少有时间陪我。我听说过有钱的男人一定会变坏,会拈花惹草喜新厌旧,也听说过常常不见面的恋人迟早是要分手。我希望是沛原先提出分手的,因为只有那样才不会伤害到他。我等着沛原的厌旧,等着他对我的感情变淡,那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受他的分手,顺理成章地和柯宇在一起。在这个计划里,我唯一需要的东西,就是时间。
所以我总是阻止自己去找沛原。可现在呢?我是在在意柯宇的话吗?我想知道沛原是不是已经厌旧了吗?
公司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我缓缓走到沛原的办公室外,刚想推门,却听到里面发嗲的声音:“沛原,沛原。”
我有些发蒙,那声音太熟悉了,那种腔调我不会忘记,只不过以前叫的是“柯经理”。
乔娜。
我走近旁边的透明玻璃,看办公室里的一切,沛原是背对着我的,忽然乔娜从后面抱住了他,看起来很紧。
我立刻转身,朝电梯跑去。我一刻也不想多留,一刻也不想多看,一刻也不想多听,任何,任何东西。
我背倚着电梯,看那红红的向下箭头,慢慢滑下去,蹲在电梯里,感觉到有温热滴落在手背。
我是怎么了?我应该高兴的不是吗?沛原终于厌旧了,这就是我所希望的不是吗?我又在悲泣什么呢?
电梯门开了,我木然地走出去。拎着包踉跄地走在大街上,我摸了摸胸口,痛吗?不,只是有些闷。
我在马路上一个花坛的边上坐下,买了杯可乐,用吸管一点一点啜饮,让凉凉的汽水刺激我的喉咙。包里的手机响了好多声,不间断。我看着对面的马路,对面的橱窗和行人们。我的视线越过人海仿佛看到橱窗里的货品,好精致的一条领带,那是沛原喜欢的海蓝色。我要为他买下来。我神经质地向对面冲去,对耳边汽车的鸣笛充耳不闻。
眼前一黑。刹那间的空白而后是从里向外延伸的疼痛。我的膝盖破了,只是轻微的擦伤。司机愤怒地冲我喊:“小姐,您不要命了是吗?”我点点头以示抱歉,踉跄地站起来,扶着酸疼的胳膊肘倚在路边的广告牌上,我将头后仰靠在牌子上。这样算什么,我这样又算什么?
不停有行人向我侧目,看着我头上腿上的这些伤口。惊疑的目光停落在我身上,是不是在猜测着,这个女子背后有怎样的故事,又或许是在怀念伤心累累的往事。我真想告诉他们,这是我的报应,我应得的惩罚。
手提包里的手机还在响。木然地拿出,打开机盖放在耳边,像机械一般,甚至都没去看一看是谁的电话,声音也显得消瘦:“喂,你好。”
“雪儿,你去哪了?你到底去哪了?”那边的声音急促,伴随着由于奋力奔跑而发出的急促喘息声,我想他是在边跑边给我打电话的。
我阖上机盖,没留给他一个字。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觉得忽然之间丧失了所有力气,连从喉咙发出声音都显得那么疲惫。
我缓缓背倚着广告牌滑下,坐在地上,抱紧双膝,像刚刚在电梯里的姿势。我将自己拥抱起来,无视来自身体各个地方的疼痛。在耳边充斥着各种喧闹的声音,混杂而又纷乱,我选择在这样的嘈杂里澄空自己。
我努力分辨每一个细胞,我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他们,我爱沛原吗?我真的爱他吗?如果不爱,为什么现在会如此难受?如果爱,那我一直说服自己的那个理由又怎么成立?他们像互相争斗的团体,在我的大脑里激烈地斗争,不断地肯定一个答案又即刻否定。我的痛跟随着思想的折磨,越发抽紧,越发疼痛。
第三部分第7章 失去的声音(3)
我突然向后撞头,让头硬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