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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二部 浪迹玫瑰·颜夕-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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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尔始终冷眼旁观,突然伸过手,一把将她拉到草地上去。

  “那个嘉瑞公子到底和你说过些什么话?为什么你的模样全变了。”他压住她,不许她坐起来,“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他竟引得你伤心至此,究竟是什么事令你这样颓唐?”

  “我不知道。”颜夕说,风拂过发端,耳旁花草刺得肌肤发痒,“佐尔,或许我本来就很累,经过这事后,愈加感觉疲惫不堪。”

  “这全是废话,只怕你自己想不通,到了哪里都是累。”

  他不等她反驳,伸手捂了她嘴,忽然道:“嘘,你听。”

  此时天色已暗下来,空中渐渐浮出隐隐的星子,耳旁有枝叶“吡咯吡咯”地响,是丹珠等人燃起了篝火。

  年轻的女孩子快乐而单纯,手上功夫不停,嘴里已开始在唱一支轻快的歌。

  美丽高贵,月光女王

  女王住在高山围绕的地方

  玉手挥洒满天星光

  银花朵朵,夜风清朗。。。。。。

  歌声甜美清澈,两人一时都沉醉进去,拥抱在一起静静细听,听她翻来覆去地唱,像只清脆可爱的鸟儿鸣叫婉转。

  颜夕听得入神,情不自禁紧紧搂住佐尔的腰,贴在他胸口上轻轻应和。佐尔便低头看她,眼睛含着光,也像是银星闪闪。

  “夕,听着这样美的歌,陪在我的身边,你还会担心吗?”

  颜夕犹豫,诚然,此刻星光下,在心爱的人怀里她不会害怕、悲观、疲倦,可明天太阳升起时,又会将一切照得通亮,她之过去与未来所有沿途荆棘密布,阳光下清晰至无处可藏。

  “我不知道,佐尔。”

  佐尔叹气,将她抱得更用力,“夕,为什么你不肯完全信任我?”

  “我不知道,佐尔,也许从来就没有人教会我什么是信任。”

  丹珠的歌声忽然停了,她似乎在和路僻西说话,两个人叽叽咕咕又笑又闹地吵个不停。

  颜夕侧了头,觉得很凄凉,也不知道是为谁凄凉。

  “佐尔,来西域时我以为从此可以依靠你,可是,却原来还是一场空。”

  “胡说。”他嗤之以鼻,“你当然一定要依靠我,否则要你嫁给我做什么?”

  “唉,”颜夕苦笑,却又听得满怀欢喜,想一想,柔声问:“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佐尔,是不是你知道嘉瑞公子在哪里,一早布置下了人手?”

  “没有。”他想也不想。

  “什么?”颜夕皱眉,推开他,“你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佐尔,才说要我相信你,怎么又不肯说实话了?”

  他平静地看着她,淡淡道:“你不是要我做一个纯粹的傻子吗?现在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傻子,不能回子王府,不能求助于中原,单枪匹马去找嘉瑞公子拼命,你不就喜欢这样的我吗?现在,你还肯不肯把命交在我手上?”

  颜夕听了倒吸一口冷气,怔怔呆了半天,勉强笑:“你是在用话逼我?佐尔,这个时候赌气是没用的。”

  “我知道,可我并没有赌气,我只是在赌一记。”他点起她下巴支在眼前,看着她眼睛,“夕,你始终不肯相信我会选择你而不是子王身份,我越是费力说明你越以为我在耍诡计,所以这次我索性什么都不做,咱们空手入虎山,嘉瑞公子不是要我的命吗?我亲自送去给他。”

  他眼眸深深看不出底下心思,颜夕心里渐渐有些发寒。

  “佐尔,我并不想你为我死。”

  “我未必会死,而且若是真有那一天,夕,我一定也把你带走。”他冷冷的,认真的说。

  颜夕忽然想起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西域子王单身潜伏在永乐侯府,以黑水晶片掩盖紫色眼眸,他时时绷紧面孔精明至冷酷,有一种锋芒毕露的锐利。事隔那么久,居然又看到他那时的模样,这样警觉如豹,是不是真的因为已身无退路?

  他们一路向西,重新走近玉门关,身后丹珠莫伦路僻西等人纵马轻驰,完全没有任何心事,他们是真心真意地相信佐尔,聪明能干的子王必定不会令任何人失望。

  只有颜夕注意到他眉间一段心事,虽然一路上佐尔依旧笑语连篇,可终究是与以往不同。

  偶尔与她目光相接,他紫色瞳仁像两枚恒古前失落的宝石,蕴藏了无穷个迷团,千万个细枝末节的情怀,可是,他面孔坦白真诚依旧,仿佛在说:“夕,我并没有任何的隐瞒。”

  颜夕不由心烦意乱,她既不希望他另有打算,又盼望他最好还是在骗她,精明强健的子王固然可怕,而放弃身手甘愿冒险的佐尔更令她心惊胆战。

  地势越来越高,他们接近绵延的山脉,佐尔转头向颜夕一笑,道:“不知道为什么贼寇都爱占山为王?大约是源于心虚,非要找个强大庄严的依靠才能给自己壮胆。”

  “你是说嘉瑞公子一伙藏在山里?”颜夕道,“佐尔,你果然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为什么不让人搬兵来围山?”

  “我只是知道他手下常在这一带出没,可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座山。”佐尔苦笑。

  眼眺群山巍峨,他似乎有些感叹,道:“夕,他费尽心机找人把你从我身旁逼走落单,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一张护盾王牌,现在你回到我身边,他自然也不能再抛头露面,一定是回到隐秘的地方,这里山势陡峭地形复杂,可攻可守,正是块藏身的宝地。”

  “那么这是在他的地盘,光靠我们这几个人完全不是对手。”

  “是,我明白。”

  他越是避而不答,颜夕便觉得他藏了私,本来,鲁莽、冲动、走一步算一步永远不会与佐尔的处事风格等同。既然他不肯明说,她就只能耐着性子静观其变,哪怕他城府再深再稳,终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山脚下驻扎了一片帐篷,是常年往来与西域与中原之间谋利的商旅,见他们三男两女五匹马,身旁只得几件必要行李,眼光里大是好奇。

二十

 
  而佐尔的紫眸最引人注目,不过一会立刻被人识出身份,商队队长立刻亲自出来迎接。他是名体格富态面目和善的老人,满面红光声音响亮。

  “尊贵的来客,请问你是哪一位西域贵人?”他在马前毕恭毕敬地向佐尔行礼,身后众人忽啦啦跪了一地。

  “不必多礼,我们夜里赶路时不小心与队伍走散,打扰之处还请队长见谅。”佐尔笑嘻嘻问,“你们是准备出关吗?”

  “托大人洪福,小人姓徐名恒发,是这条路上专做丝绸瓷器的生意人,此次货物已经圆满成交,故在此地歇息一下,不日便要返回中原。”

  “恭喜发财。”佐尔跨下马与他同行,边走边四处打量,兴致极好的样子。

  队长一路把他引至帐篷里,奉上乳酒瓜果,陪在旁边小心说话。

  “不用太客气了,我们不过是借你的地盘休息一下。”佐尔摆摆手,问,“附近有没有其他的商队或居民?”

  “回大人的话,这里地处荒僻,附近再没有其他人。”

  “好。”佐尔只是微笑,还真像个出来散心的富贵闲人,神气活现地在帐篷里住下来,每日与队长聊些东长西短风花雪月。

  到了这个时候,颜夕反而沉下气来,再不发问一个字,任他招摇得意,闲暇时带了丹珠牵马在附近小跑一圈,倒也颇为轻松惬意。

  夜里站在山脚下,风自山侧吹来,整个人就像是要飘飘欲仙,这个时候若是叹气一定也会传出去很远,她才叹了一声,脑后便传来佐尔的笑声。

  “原来你躲在这里,害我找了半天。”他纵马上来搂了她腰,一把提起抱到自己马鞍上,“来,我带你去逛逛。”

  同时向丹珠一挥手,“不必跟来。”

  佐尔在一处湖水旁止住缰绳,颜夕一把推开他跳下马。

  “唉。”佐尔摇头叹,自己也跨下马。

  湖水面积不大,水面清洌平静,是山上雨雪融化后的积水形成,倒映着满天星光月色,秀丽绝伦。

  颜夕在湖边坐下来,凝视呆呆出神。

  “在想什么?”佐尔靠着她坐了,苦笑,“这几天见你不闻不问,我还以为就此会转性听天由命,谁知一转眼又露出这种模样来,夕,有时候我情愿你是个无能且愚蠢的弱女子,离了我半步就活不下去。”

  “好,我愚蠢无能地依靠你。”颜夕瞪他一眼,忍不住,又加几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佐尔,你是早把事情都安排好了,那商队人马形迹可疑,你是故意带我们住进他们的地盘。”

  “哦?你说说他们哪里可疑了?”

  “既然是中原商旅卖完了货,怎么会不急着匆匆回去,反而在偏僻的地方驻下来,就算此处没有盗贼,这样笃定悠闲也不像话。”

  “不错。”

  “还有,说到歇脚休息,哪里会有比水源旁闭风处更好的地方,离大路也不算远,可他们偏偏选了个四通八达的路口,饮水喂马源头要在一里多外,如此故作麻烦,分明是为了方便探听消息。”

  “哈哈哈,”佐尔不住点头笑,“好,夕,你果然看得够明白。”

  “你果然是故意的。”颜夕被他笑得心头火起,转身过去一把揪起他衣领,喝,“你到底要隐瞒我到什么时候?故意到这些人当中与他们共处,你早知道他们是嘉瑞公子的人是不是?所以已经布下了埋伏,想以我们为诱饵引蛇出洞对不对?”

  佐尔任她捏了衣襟,双眸晶莹秀美,再无平时半丝狡黠玩笑的模样,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她,有一点点忧伤,摇头道:“不,夕,现在我是一个傻子,我什么事也没有做过。”

  颜夕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指头一松,手从他衣襟上滑下来。她呆住。

  “夕,我说过,我可以去做一个纯粹的傻瓜,为了向所爱的女人证明真心而放下心机,是否你也能因此放弃疑心,如一个普通女人样依赖我?”

  他把她手贴在自己脸上,用唇侧亲吻,叹:“那天你说要离开时,我知道这一切都已成定局,纵然把你捆回子王府,你还是会找机会逃出去,就像当初你刚入西域时从我身边逃走一样,你总有办法为自己谋得活路,找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生存下去,对于这一点,我倒是既佩服又怨恨。”

  说到恨,他突然张嘴在她手上咬一口,狠狠的,用力的,直咬出血来。颜夕毫无防备,被咬得痛叫,她欲夺手回来,可被他死死拉住不放。

  颜夕咬牙,作势要用另一只手打他,手才举起来,佐尔却已低下头去,吻在她的伤口上。

  “我舍不得你离开,也不想你勉强回去,可是那天你把话都说绝了,我们怎么再有可能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他用舌尖舔她手上牙印,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几句话听得颜夕一愣,心头酸楚,手停在半空慢慢放下来。

  “夕,中原节度使来时我的确很发愁,可转念一想,世上的事情不可能永远算准算到,总有那么几次,人要靠运气听天命,或许老天可怜我,不但令我脱身事外,更让你回心转意,实在不行,就和你一同死在嘉瑞公子手上,这也是我的命!”

  难得听到精明强健的佐尔说这样的软话,竟比所有甜言蜜语都让人心痛,颜夕傻坐在原地,呆了半天,眼泪流下来,问:“你说得都是真的?你真的没有找人来帮忙?”

  “是,千真万确。”

  “你故意投身到狼群里,是因为想自己证明也能做傻子?”

  “对。”

  颜夕睁大眼睛看牢他,明明景色清丽依旧,她眼前却似有万道火光冲天,引发雷霆万钧,满目白亮至不能视,耳鸣至不能闻,奋力从喉间迸出句子来,却是,“佐尔,你这个笨蛋!”

  谁会相信人精似的子王会做这种蠢事?可他向来光明磊落,从不会在任何人前当面说谎,除非他岔话隐瞒,否则便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颜夕此时只能骂,可又大哭出来,扑过去抱住他,“你怎么能这么笨?你以前的聪明能干劲都到哪里去了?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你!”

  “唉,你这个女人!”佐尔抱了她,“我还以为你听了会称赞我呢,或者干脆向我宽衣解带以身相许,谁知你竟然泼口大骂起来,怎么别的女人会做的事你都不会做,而别的女人不会说的话你倒都说得出?我真是服了你。”

  他抱着她像孩子一样轻拍后背软语哄劝,而颜夕眼泪始终止不住,把他领子处哭湿了一大片。

  “你看,有时候绝路也并不是件可怕的事,大不了嘉瑞公子把我抓去严刑拷打一番,或者干脆杀了我,而他既然一直自认为是永乐侯,想必不会对你不利。”佐尔安慰她。

  “混张!”颜夕听了跳起来,指着他鼻子喝,“你再敢说一个字!”

  “好好好,那我们一块死。”佐尔好不容易把她按下来,自己好笑又好气,“奇怪,我向来最痛恨人家说死说活,好好的人干嘛要去寻死,今天居然自己也自投死路,可不是这辈子欠你的?”

  他性格开朗,就算是末路也唯有苦笑,颜夕心头更是难过,流泪道:“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佐尔,这一切都是我逼你的,要不是因为我那些话,你本来。。。。。。”

  “别说这种废话!”他马上制止她,故意板脸道,“不错,到了今天这一步,本来就是你逼我的,从今以后,你这条性命也就是我的了,以后无论何事须听从我的安排,时时刻刻记住今天你亏欠我的话。”

  若在平时,颜夕早一口啐过去了,可她现在浑身发软,紧紧抱住他,颤抖至话也说不出来,思前想后,又痛又恨,哭:“佐尔,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对你说一个不字。”

  “晚了,你以为我们在这里真是来去自由吗?嘉瑞公子只是不清楚我的来由,不敢轻易下手罢了,等会回去后你若是敢露出半分心虚胆怯的模样,让他看出底细来,我们就会尸骨无存。”

  他扶了她肩头至面前,正色道:“夕,那天在池旁你说了那些话,我知道,你是真的想离开我,这些话藏在你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决心也不是一句话一个想法就能改变了的,既然如此,我们必须找到解决的办法,治病须治根,与嘉瑞公子这一役,胜负无所谓,可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心。”

  “我明白,我知道。”颜夕眼泪流个不停,眼皮红肿,“佐尔,我相信你。”

  “这就好。”见她认输让步,他居然有些得意,“我早说过,咱们走着瞧,夕,别以为你性子倔,若把我惹毛了,我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只是颜夕哪里再会和他计较,当一个人以命相搏,便不再是简单的赌气与倔强,她感动至无话可说,惟命是从。

  “夕,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你能否同样令我满意?”

  “好,我相信你,什么都听你的。”

  “真的?”佐尔忽然唇边一个浅笑,睨她,“我有些怀疑。。。。。。”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紧,反正结果我们能看到。”他微笑地看着她,“夕,我现在把话与你挑明了,是想看到你真的能放下疑心全心全意地相信我,等会回到帐篷后,若是你露出一丝知情或算计的样子,我们的处境便会危险万分。”

  话说得认真肯定,颜夕一怔,道:“好。”

  佐尔怜惜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叹:“一直以来,你早习惯自己保全拼命,对我给予的照顾援手全部不见,而这次我们却要联手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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