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好像无底洞-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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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分别前,他都拥着她吻不够,一直到快窒息了才依依不舍分开,然后像一个没有得到满足的小孩一样,在机场委屈地入关,她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悄悄红了眼圈。
她前所未有地希望学业赶快结束,拼了命地修完一个又一个学分,早早就开始着手准备论文。
实习的公司对她很满意,希望她毕业后留下。
易声言知道了,说,“我想来法国工作了,可以陪你。”
易声言没有语言天赋,对法语深恶痛绝,教了他几个简单用句都是赶着脖子上刀架。东西也吃不惯,在法国停留一段时间,会狠狠瘦掉好多斤。她摸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轮廓越来越明显。
这样子的他,说到来法国工作,却是毫无犹豫的。
她感动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却不能答应。
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今后的日子他们会一起走下去,她得为他多多考虑。
也许毕业后去加拿大工作。虽说那边工作不好找,但总可以让他陪着自己母亲。
其实,她也很想回国工作,易声言不止一次说过,想回去生活,他母亲也有此意。
比起其他地方来,她也更愿意回到那个有着自己所有回忆的地方。
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与桑艾心跌跌撞撞摸索的校园时光,和易声言的吵吵闹闹…都是她难以忘怀的东西。
这一切,都是支撑她在异国他乡奋发的动力。
她放不下。
巴士靠站的时候,她看到小表姐在站台上,肚子微微隆起,脸上有着准妈妈的温婉。表姐夫体贴地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不要太吃力。
一刹那间,她有点失神,将来,她会不会也是这样妩媚的表情?
她甚至勾勒出他手足无措却又欣喜若狂的笨拙样。
瞬间,她耳朵热起来。
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会幻想未来了。
她踏出车门的时候,轻轻地,自言自语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那就听你的吧。
说完,自己也笑起来了。
Part 3 曲世浚
曲世浚在暗房里冲洗照片的时候,发现有一张反光过度的奇特像片。
这张从专业角度来看不太合格的照片,他却怎么也移不开眼。
不知怎的,曲世浚喜欢这张有点奇怪的相片。
那是他和一文钱在码头上拍的好几张照片中的一张。
他们俩手牵手面对着镜头,一文钱微微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海,因为晴好,海天几乎是一色的。快门自动按下的一刹那,正好有个浪花打起来,像把他们包围在水花之中。反光太过强烈,溅起的水花仿若透明,两人的脸都看不清楚,但不晓得为什么,隐隐觉着两个人必定笑得十分温情。
照片上的他,紧紧握着一文钱的手,身躯站得笔直,终于变成一个看上去可以令人依靠的男子了。
占据着他整个心,整个回忆的一文钱,在百汇入海的地方哭了。
她说,这真是时间的洋流啊。
她终于明白了若干年前自己心中,对于这样一个刹那的感动。曲世浚这样想着,便觉得过去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真心期许,都是值得的。
20年了。
从他和桑艾心的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整整20年过去了。
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成长着。
读书的时候,从来都是第一名;大部分运动,都很拿手;小小年纪,就已经显出老成稳妥的个性。的
他作什么都很拿手,是一个无愧于父母师长的好学生。
然而,人生不是这样就够的。
他的心中,心心念念的,是要为那个在灰蒙蒙天空下挂着同样绝望神情的女孩,挥去心中的阴影。
这样执着地想要见到她,想了很多会交谈的话题,然而真正见面的时候,她就像一个从静止的时光机里走出来的人,让他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的时间,仿若封闭在那个十多岁的分别,这一刻才又开始缓缓流动。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执着来源于何方,并将驶向何处。
在业界,曲世浚是一个特别的摄影师。虽说是新人,却有着自己的固执。
他不排斥使用数码技术,但更偏向使用老式相机。在暗房里冲出一张张照片,晾干,就好像把自己的心情慢慢曝晒出来,再由自己去研读一样。
他不追求波澜壮阔或者奇花异草,他最爱寻常风景。去的每一处地方,他总是流连于平凡却温情的画面。
他给几个作家拍摄封面照,都先去把书读上好几遍,与作家细细交流恭敬探讨,在最贴合书的意境之中摄下图像。这样俊朗谦逊的青年人,令人如沐春风,几个作家都相继与他交好,笑称他为摄影界的吟游诗人。
他的照片,如同他的人,散发着一种久远却令人沉静的气息,第一次看不会觉得抢眼,然而,多看几次,就如同一首清雅却蕴意丰富的小诗,每每都能读出不一样的东西。
有人提议把他和他的照片一起包装。
这是这个时代惯有的商业运作,何况他是这样英俊的男子。
他对物质也不是没有追求的,换一个镜头,需要他几个月的薪水,他也会努力赚钱,替杂志或者明星拍摄写真,做些额外的兼职。
但工作即是工作,除此之外,他只想拍自己喜欢的风景。
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他拍一张静物照片,最喜欢的是在风景前伫立很久,静静沉思。没有用助理,因为别人会受不了他长时间的沉默失去耐心。
桑艾心有一次问他,博士,为什么每次拍照片都会看上半天?
他说,我在读啊,每一处风景,你仔细读,都会像书一样,沉淀了许多东西。不好好读的话,便会错过很多。
桑艾心作恍然大悟状,然后和他一起欣赏风景,一站便站很久,一脸享受的样子。
她是一个能够放下自己融入他的世界的人,全身心地相信着他,令他觉得胸腔内暖意融融。
但有时候,一文钱也常常因为没有耐心便吵嚷着放弃拍照,还很悲愤地指责他不及格。
他但笑不语。
直到他带她去看他的暗房,墙上贴着许许多多她的照片,睡着的,笑着的,做鬼脸的,全部都是用他的手一张张冲出来的。
他的骨子里始终有着浓厚的怀旧情绪,他也从不否认自己掩盖在文雅表象下汹涌的独占欲。对于自己珍惜的事物,他都要亲历亲为,并且不太愿意和别人分享。
他也是一个自私的人,曾经伤害过别人。
在布置会展中心的时候,展会负责人之一恰恰是郑佩佩。
郑佩佩笑得有些尴尬,他却只有歉意。
他忆起若干年前她哭的样子,以及他坚定的口气。
郑佩佩约了他喝茶,他婉言谢绝,佩佩在电话中问他,是否还记得那个时候的话,他说是,并且仍然坚定。
她终于没有再哭,她只是说,真是羡慕你们可以这样走下去。
她是否释然不得而知,他却明白自己对她,除了歉意,别无其他。
他的心内,始终只会因为一文钱的笑容和眼泪,柔软或者疼痛着。
就像反作用一样,他在影响她的同时,自己也改变了。
变得更有担当了。
他想,要是自己还有什么弱点的话,一定就是这个叫做桑艾心的女孩了。
人生在于丰富。
这是曲世浚常常告诉桑艾心的话。
她在努力地向着未知的未来前行,矛盾和迷惑显而易见。
他明白她需要的是时间,那就让他守护她好了。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时光变迁,他却坚持着不走开。
他希望,不论她的那一次回头,都可以看到,他还是站在这里。
他的时间,和桑艾心的时间,一起汇进了名叫人生的洋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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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4 桑艾心
快要下班的时候,我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前台说,桑桑,这里有你的访客。
我想来想去,不晓得是哪位,满腹狐疑,于是拿了门卡上楼。
出电梯的时候,见到有个高个子男人,闲闲站在reception旁边的落地窗前,双手插在裤兜里,正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的心里忽然热起来,一个大步跨过去叫他,“易声言。”
他转过头来,眼睛里面噙着笑意,“好久不见啦。”打量了我几眼后坏笑着说,“你怎么老了?”
我仔细端详他,“你也老了。”
我们都笑出声来,若干年前初相识的情形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收拾了包,和易声言一道晚饭。
他递过来一个盒子,“诺,算是礼物。”
“我怎么知道。总之就是女生喜欢的东西,徐如唯挑的。”
我抬眼看看他,口气还是一样的拽拉巴叽,却明显感觉到和以前的不同。
“哦~”我意味深长地叹一声。
“哦什么哦…”他别过头去,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吃,顺便递给我一颗。
“啊?你戒烟了?”
“是啊。”面前的男人抓抓头,“她说对身体不好?”
“还参加了帆船队。”
“嗯。”
“还做了硬件工程师?”
“是啊。”
“老天,以前大学你的模拟电路明明是不及格的。”
“罗嗦。”易声言终于瞪了我一眼,“你怎么尽记住些不该记得?!”
我笑,“原生动物嘛~”
这种可以畅所欲言的感觉非常之好,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
他问我,“曲世浚可好?”
“嗯,很好,在办一个小型个人展。”
易声言再度睁大眼睛,“这个家伙实在是干一行精一行啊,啧啧…”
“可不是嘛。”我有些得意。
他眼睛瞟我一眼,选择自动忽视。
“好啦好啦,垫底的在这里好不好。”我指指我自己,“现在是我最不行了。”
“你不行个屁。”易声言还是动不动就爆粗口,“你有时候就是想太多。”
我哑然。
他说的没错。
他陪我走到地铁,沉吟了一会儿,说,“其实想太多,并不是坏事,只是对自己会更加苛刻。”
我点头,“我明白。”
月台上传来隧道里绵长的汽笛声,易声言微褐色的头发被涌来的风吹得乱糟糟,刘海耷拉下来盖住眉毛的瞬间才忽然现出一点孩子气来。
他挥挥手,搭上了反方向的那一班。
那个无论大小事宜都会直接了当的易声言,仍然是如此不加婉转。
但是,脸上的稚气却已经荡然无存了,他的表情转递出一种坚毅和隐忍。
这在很多年前,这个英俊男孩子的脸上,是绝对看不到的。
回到家,曲世浚在楼下等我。“陪小易吃完饭了?”
“嗯,他真的长大了。”我不无感慨地回答。
楼道里昏黄的灯光和外面院子里若隐若现的虫鸣,还有渐渐变得凉爽的天气,都似乎预告着夏天的结束。
“忙完了?”
“嗯,总算忙完了。”他扯开一个疲惫但心满意足的笑容。
妈妈看到他还是非常高兴,切了西瓜让我端进房里。
走进屋里,我才发现,曲世浚坐在地板上,侧靠着我的床,已然睡着了。
我放下盘子,走到他身边,也坐下。用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
满脸倦容,眼边有些微的黑眼圈。
我也好几天没见他了。
那天之后,他全情投入到他的个展中去。
他说,我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兴奋地都不知如何才好,能拍的东西太多,激动地睡不着觉。
我不去打扰他,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他的激情便传达到我这里。
辛苦你了。我轻轻说,抚摸着他的脸,下巴上冒出来的粗粗胡渣扎得有点痛。。
他忽然伸出两条手臂,一下子拥住我,两个人猛地倒在地上。
我吓了一大跳,推推他,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孩子似的又抱紧了些。
定睛一看,博士根本还在酣睡,大约是睡迷糊了,头枕着我的肩窝,嘴角有微微的笑意。
一阵感动,原来被人依靠的感觉这样美好。
好吧。于是我也闭上眼,在地板上枕着他的胳膊小憩起来。
醒来时候,已近午夜,我一个人躺在床上。
揉揉眼睛爬起来,走到厅里,问老妈,“曲世浚呢?”
“人家早回去了,你个孩子一个人睡得呼呼香,他走的时候还嘱咐我,说你辛苦,让你多睡会。”
我不禁羞愧起来。
呼,到底是谁依靠谁啊。
真是不好意思。
洗了澡之后,反而清醒起来。靠在床上隐约觉得还有博士的气息。
手机在没有灯光的房间里无声地闪动着。
我失笑,这个细心的人,走时还不忘把我的手机调到振动。
走过去,看到他发来的短信,“看到此信,说明你睡醒了。”
我回,“不好意思,我总是睡得很熟。”
他说,“像只小猪,哈哈。”
我怒,“听到猪打呼了吗?”
他回,“打呼倒没有,就是口水流了我满手臂。”
…__…我下意识摸摸嘴角,真是做贼心虚。
尚未回复,他的短信又来了,“小猪充电器十分好用,而且便宜,只要一文钱。以后嫁给我了,一定也要这样让我充电。”
“谁嫁你?!”f
“一文钱嫁博士,天经地义。摸摸头:)”
我败了。“好吧。”超级没气势。
“好极了。再摸摸头…”
博士简直把我当小孩…
可惜这个小孩子,在公司里的时候,就像个战士一样粗鲁。
跟着一帮男同事吭哧吭哧把屏蔽箱从15楼扛到20楼的实验室,已经是家常便饭。
我变得和男人一样勇猛。
路嘉阳在一边冷眼观察我,忽然说,“桑艾心,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哦,是吗?哪里?”
他又看看我,忽然笑了笑。
这个男人也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显露出令人惊叹的柔和神情。
不由得都让我呆了。
世界慢慢地在改变着。
我已经觉察到,并且微微期待地配合着它的节奏。
既然没有办法停下来,那就只有往前走。
不断地往前走。
终于到了个展那天,我很早便到了会场。
探头进去小心翼翼张望的时候,就被曲世浚看到。
他走过来拉我,顺便敲敲我的脑袋,“作贼啊?”
我吐吐舌头。
有人叫他,“世浚,孙先生来了。”
他高声道,“马上。”
捏捏我的手,“你先慢慢看,等会我要有个致词。”
我点头。
这个主题为“时光之川”的影展,基本可以算是曲世浚的私心之作。
慢慢沉浸到博士所营造的氛围里,其实真的不需要太久。
我们念过的学校,河面上的小木桥,斑驳的石板路,路边的小黄狗…
每一处都有我们踏过的足迹,几乎连身边人安稳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天空、云层、楼群、摩天轮、自行车…这些景物看起来熟悉的令人心悸,仿佛又会听到悠远绵长的记忆的呼喊。
有人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那柔软光滑的皮肤令我瞬间泪盈于睫。
我听到阿唯那久违的清澈的声音。
“我们就是这样变成大人的。”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到她在我面前温暖绽放的笑容。
如同所有所有的以前,在我伤心快乐时,盛开在我眼前,一模一样的笑容。
我的眼泪无声无息地就流下来了。
我说,“呀,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