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爱 作者:周玖玖-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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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无常啊!
路路那天特有意思,她坐在柳北桐旁边,不断地把菜往他盘子里加,弄得赵见在对面直喊。
“错了!错了!是右边。”
右边是尹天一。
“今天我就要给桐哥夹菜,最近桐哥瘦多了。不像他,他也瘦了,是眼睛瘦了,瘦成一条线了。”
大家看着老尹大笑。
柳北桐终于放声笑了,自己是不是有些过虑了?从小,他就有焦虑的毛病,神经特脆弱,13岁时得过孤独症,小小年龄就无缘无故的失眠。他那时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出去,认为只要上街就会被汽车轧死。他母亲担心他会得自闭症,给他买了一件乐器陪伴他,而他立刻就在音乐中找到了他的寄托、他的依靠。音乐把他救了,他全身心的投入了学习之中,用激情抵御了青春期纷乱的神经症。上高中、上大学,在当时那种学习氛围中,他的文化成绩、音乐成绩始终名列前茅。他曾经纷乱过的精神开始有序,但多愁善感、胡思乱想、甚至从小养成的焦虑一直没有完全离开他。
直到最近几年,酒把他改变了,他简直变成了一个和以前完全相反的人。他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他变得奔放、激情、快乐、粗犷,甚至纵欲!他欣赏新的自己,他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社会,似乎彻底改变了。但他自己知道,这只是他的表面,他的内心深处还保留着少年时的抑郁的底子。他一旦受到打击、一旦从繁忙的工作中停下来,这种抑郁会像虫子一样爬出来,会加倍地折磨他、会把他往死里整……
不能停下来,无论是脑子还是行为,他要永远处在一种运动的态势。
大家分手时,苏总从车窗里露出头问了问柳北桐。
“最近没出什么事吧?”他一向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没事。”
“该收的要收,该淡化的抓紧淡化。”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柳北桐,就开车走了。
柳北桐知道,“收”是收敛的“收”,淡化肯定指的一些紧张的关系。几十年的交情,他们心知肚明。
他说的对,经历过那一劫,柳北桐才真正感受到了平静和安全的魅力和意境。
三月份的一个星期一,他刚到文化局的大门口,他的手机响了,是扬州的长途,一丁的。
“喂!北桐吗,我一丁。”
“你好,好长时间没有你的电话了,你死哪去了?”
“我到广东去了一趟,干了一个月私活,物质是基础啊。”
“赚多少钱?又瘦了吧?”
“别说我,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柳北桐走到院子的一个角落里,他当然知道这个“情况”指的是什么。
“弟弟放心,没什么事。”
“前天茉莉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起上次的事情。”
“茉莉?她给你打电话?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实话实说。首先我把你和小林的关系洗干净了——哦,不对,你们原来就很干净。”
“你怎么说?”
“我说小林那天太累,我们送她回宾馆,正遇停电,她只好先到桐哥这边休息一下,我在那边宾馆等电,后来又把她接了过去。”
“她怎么说?
“她半天都不吱声,后来我问她说,桐哥的伤好了吧,她居然问我在说什么,北桐负伤了吗?出什么事了?你说她是不是在演?”
“你继续往下说。”
“我说你们最近没见面啊?桐哥在扬州被小痞子给暗算了,你说他半夜去散什么步,我看艺术家都是神经病。走到旅馆门外,就被人放倒了,头被打开了个口子,牙齿也打松了。”
‘“她说什么?”
“她当时就在电话里哭了起来,我劝她说没事,现在肯定好了,那天他身上没带钱,手机也没被歹徒发现。碰到坏人嘛,挂点彩也属正常。后来她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你,就挂了电话。”
一丁就是一丁,这件事他处理的天衣无缝,他在茉莉面前树立了一个无辜的、善良的、受到委屈而泪往心里流的男人形象,柳北桐简直有些崇拜他了。
看来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完。
果然,就在一丁来电话的当天下午,电话又响了:9638882。这是一个久违了40天的电话,茉莉的手机。
柳北桐几乎不假思索就按了不应答键。十分钟以后,手机再次响起,他再次按下。然后,他关了机。
他现在真的不想见她,第一不是时候,他的家庭已经危机四伏,他现在的最佳选择就是做一只情场上的缩头乌龟,筱晴正处于最敏感的时期,他要用行动证明他的“表现”,她每天有事没事都要给筱晴打几个电话,汇报自己的行踪。第二他现在的确没有心情,经历了扬州事件、马涛事件,他已经身心俱疲。也许茉莉真的很无辜,但现在改变他的心情已经很难。
让时间作出结论吧!他心里经常这样对自己说。
那天的会是文化局廖局长主持的,参加人员有文联主席、教育局长、各文艺单位负责人以及各创作组组长。
廖局讲完话以后,文联肖主席又讲,各有关单位领导都表了态。后来就到了实际阶段,请各创作组汇报自己的构思。舞蹈、曲艺、音乐等创作组轮流来。正当柳北桐准备发言的时候,裤带上那只汉字传呼忽然震动起来。他看都没看,伸手就把传呼关了。
上午散会后,他打开传呼,上面正是茉莉的留言:
“我一切都明白了,我要见你。”
他关死了传呼的电源。
中午他们在文化局吃的盒饭,下午还要分组讨论。他用会议室的电话给筱晴打了一个,告诉她晚上他回家吃饭,筱晴说晚上我给领导安排一个饭局,我不在那吃,安排完就回家。要不然你先带点菜回家。
他在会议室一个角落里吃盒饭,饭还没吃完,就看见那个玻璃门外有个熟悉的身影在向他招手,他定神一看,是么妹。
么妹很急,一脸汗站在走廊的暖气片旁,见到他出来,才松了口气。
“桐哥,你赶快给茉莉打个电话,你为什么要关机啊?”
“什么事啊这么急?”
“她找你有重要事。”
“看不见我在忙吗?你不要多事,这事和你没关系。”
“哎呀!你不知她多急啊,你打个电话能用多少时间?”
“好,你别问了,我立刻就打。”
“你一定要打,一定啊。”
么妹走了,柳北桐心里很矛盾。茉莉总是那么一惊一咋,可以四十天杳无音讯,也可以一个小时内发疯找你。有什么事啊,不就是听说事情真相以后内疚吗?这种创伤能是一个电话就抚平的吗?可这个电话必须回,他太了解茉莉了,接不到这个电话,她不知又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来。
会议室人很多,他来到艺术处的办公室,里面没人,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就拨了过去。
“喂,我是柳北桐。”
对方已经接了,但没有应答,只有轻轻的喘息声,是她。
“我在工作,不能开机,有事请讲。” 柳北桐努力按捺自己,使自己的声音更平静柔和一些。
“我想见你。”她终于讲话了。
“我很忙。”
“我有重要事,很重要。”
“好吧,我在文化局开会。大概6点散会。”
“我去接你。”
柳北桐犹豫了一下,几乎是凭惯性说了一句:“接我……好吧。”
三十二
从他上了车以后,他们就没怎么说话。柳北桐已经快四十多天没见她了,这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感到的是一种陌生,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障碍,一种很深的心理障碍。一种预感提前到来了,他们到了分手的时候,无论这两年他们有着多么深刻的爱情、有多少难忘的、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故事,但那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那天就在车上,柳北桐作出了他一生中的一个重要决定,这个决定使他志坚如钢,这个决定像发动机一样在他耳边隆隆作响……也许这个决定来自他心灵深处家庭至上的观念,也许他脑海里还真有林如玉的身影或者是想象的空间。他把那天看成了一个可以说些绝话的机会、一个分手的机会……他没有想到那天晚上也可能是他永远的错误、是他永远的遗憾和伤痕。
一路无语。茉莉直接把车开到他们第一次约会的东湖茶社“自由时光”,仍然是上次那个房间、仍然是他们两个,但气氛已是今非昔比。
“喝点什么?” 茉莉先说话了。
“茶吧。”
他路上已经想好,今晚绝对不能沾酒,否则将前功尽弃。
茉莉没和他争,招手要了两杯乌龙。她默默地望着他,打量着他眉骨上那隐约可见的伤疤,眼睛里渐渐晶莹起来。
“柳老师,你知道我今天约你的意思吗?”
“你说吧。”
“前天我给你的朋友打了一个电话,在这之前我真的不知道……” 她低下头,眼泪簌簌流出。
“不要再解释了好吗?我知道不是你的原因,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是你的原因。但我一直认为,这一天总会到来,我早有思想准备,我是咎由自取。”
“我也不好,我真的是一时冲动……我很后悔……那天下午和他吵架以后,我开车直接就去了扬州。我不是去监督你,我是想你、真的很想你。”
“ 于是,他就跟上了你,对不对。”
“是的。”
……
“你好像还提前给一丁打了个电话吧?” 柳北桐话很冷静,情绪控制的很好。
“哦,你知道了?我请他不要告诉你的。”
“你以为我的朋友都是重色轻友之徒吗?”
“你什么意思?我是善意的,我是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的,我真的没有其它意思。”
“后来呢?”
“后来,我看到了你……我在瘦西湖的西门看到你,看到林如玉挎着你的胳膊,看到你们走进了瘦西湖度假村。”
“再后来呢?”
“我不知我应该干什么,我一直坐在车里等她下来……”
“一直?你一直在车里?你是不是神经错乱了你?”
“后来我看见一丁匆匆赶来,我知道你可能看到了车。我想立刻走,但又想证实一下她到底在不在你的房间里,她也有可能在别的房间的呀。”
柳北桐一切都明白了,但一切也都晚了。
“你为什么和钱刚吵架?”
“我们经常吵啊,那天他提到了你,说你很花,是个感情骗子,让我提防着你,我跟他闹翻了。”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我怎么花了?我骗谁了?” 柳北桐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两口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曾经对他说过我们的事。”
“啊?你真是不可理喻。你说什么了?”
“我说我爱你。”
“哎呦喂!” 柳北桐像被烫着似的,皱着眉头叫了一声。这个茉莉真是疯了,这个世界要大乱了,这不是火上加油吗?”
小姐轻轻敲了敲门:“先生小姐,你们不吃点什么吗?” 茉莉幽幽的眼光试探性地看着柳北桐,像一个闯了祸等待原谅的孩子。
“不吃!” 柳北桐把手一挥,把那个小姐吓一跳,一下缩了回去。
柳北桐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8点了,他想起筱晴让他买菜的事情,不可恋战,要快刀斩乱麻,尽快有个了结,他的生活、他的前途、他的家庭都不能再这样乱七八糟地折腾下去了。
“就这些事吗?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不再提它了好吗?”
茉莉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事吗?”
茉莉果真没有再提什么,她默默地从她的小包里掏出一张纸,递到柳北桐面前。柳北桐把它拿过来,放到灯下,他一下愣住了。
离婚协议书!
“钱刚与妻子张茉莉因感情不和,提出协议离婚。离婚后,孩子归男方抚养。南湖住房、汽车(苏XB0008)归女方所有,男方一次性付给女方人民币1000万元……”
1000万元!对柳北桐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们玩真的了,这是柳北桐一路上没有想到的。
“你这是为什么?”
“我和他从沛城煤矿开始就没有感情。这个孩子是他强迫的。”
……
“早年的那次井下坍塌,我父亲被他从煤灰中救出来,送进了医院。矿上开始时把这起事故定位为操作事故,不愿意承担责任。那时我只有16岁,我弟弟只有10岁,我妈妈没有工作,他当时也没什么钱。但他带着一伙人把矿长、院长连唬带诈全部摆平了。医疗费、赔偿金都有了着落。后来他开始做煤炭生意发了财,他实际上早把眼睛盯在了我身上。”
“这不正是知恩图报吗?”
“是的。我父母都是这个意思,当时在沛城,我父亲是个懦弱的南方人,又伤了一条腿。在那些粗人中间,就像一只羊,软弱可欺。母亲是个基督信徒,整天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困难只会向上帝求援,那几年,我和弟弟主要靠他的照顾。”
“这不是挺好吗?”
“是的,我甚至在上初中时就在考虑将来如何报答他。那时,我喊他钱叔叔,我经常到他的宿舍去,帮他洗衣服、打扫卫生,可就在我要高中毕业的那一年,他把我的所有梦想都摧毁了。”
……
“那时他已经开始做煤炭,经常喝得烂醉。有一次,他喝醉了回来,我正在他那里给他洗衣服,结果他……”
茉莉又开始抽泣。
“我知道了。” 柳北桐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他醒酒以后,就给我跪下了。他发誓他没有坏心,他爱我。他向我许诺,只要我同意,他立即和我结婚,结婚以后带我离开沛城。
“哦……”
“但这并不是我报答的方式,我从没想到会和一个比我大15岁的人、一个小学都没读完的人结婚。”
“那是被逼无奈了?”
“我怀孕了,就那一次,命运却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想流产,他死活求我,甚至给我许诺,我将来无论爱上谁,他都只会放行,不会干涉。”
“最后他仍然干涉了,是吗?”
“是的。我和他结婚以后,我曾经想改变他,但都没成功。他改不掉的野性,打打杀杀的习惯一直让我担惊受怕。在东北那几年,如果不是我在中间斡旋,他可能早就进去了。我两年前从东北回来,就是想永远和他分开。”
“他不是对你很好吗?”
“仅仅在经济上。”
“这还不够吗?夫妻在一起不都是这样吗?你有充足的经济条件,自由的活动空间,你还需要什么呢?”
“你难道不知道我需要什么吗?”
“我不知道。”
“你真让我失望,我们可是相爱了两年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柳北桐当然很清楚,她需要的是爱情——她视为生命的爱情。但今晚始终在想着撤退的他,没有勇气再提那两个字,他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听到他在扬州对你动手的消息以后,我跟他谈了一天一夜。这次是他背信弃义,他最终答应了离婚……”
“什么时候?”
“昨天。”
“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什么意思?”
不能在有丝毫的犹豫了!柳北桐一咬牙把话说了出来:“我跟你说过我不会离婚,我永远不会离婚!”
茉莉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口,打开窗子,对着夜空哈哈笑了起来,那声音怪异、已经完全失真,让柳北桐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