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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辛夷 为君凝眸-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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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谁意图谋害她,我都决不能放过他,所以,今天当着祖先灵位和各位的面,我要亲自处置凶手,给眉儿报仇!”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没有想到沈德宏会说出这番话,轰地议论如潮涌,人人脸变色,而最惊异的还是坐在沈德宏身边的沈天赐,这两天来他四处寻找灵药,竟不知父亲暗中已查清了凶手。  
  “去将夫人及二小姐三小姐叫来。”  
  多奇怪的一道命令,这关她们什么事?  
  不多时,何碧丽与沈清沈玉来到松鹤堂。一进门,沈清的脸色就变白了,一双细眼充满不安地逡巡四周。何碧丽则面带愁容,仿佛在为沈帼眉的伤势担忧。只有沈玉,仍是惯常的那副冷笑,只是今天嘴角更多了一抹得意。  
  “老爷派人叫我们娘仨来,有什么事吗?我们正要去看大小姐。”何碧丽以帕拭了拭眼角,“可怜她年纪轻轻……”  
  沈德宏眼睛眯了起来,一丝可怕的笑意掠过唇边,“你们不是早就盼着她死吗?今天总算称了你的心,应该高兴才对,伤什么心呢?”  
  仿佛被一把尖刀刺中般,沈清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沈玉眼中闪出噬人的凶光,何碧丽是一脸震惊与茫然,“老爷你说什么?请恕妾身不懂。”  
  “不,你懂的。”沈德宏单刀直人地问,“你用来谋害我女儿帼眉的那条毒蛇,藏在什么地方?”  
  “爹,您疯了吗?”沈天赐猛地站起,不敢置信地吼道,全场人都目瞪口呆了。  
  “天赐你闭嘴!”沈德宏严厉地喝斥住儿子,“现在我在审问她!”  
  何碧丽的喉咙里发出一种既不像喊叫又不像叹息的嘶哑破碎的声音,她的脸色变得极其惨白,但还是强打精神,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老爷,我……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  
  “我知道像你这样老于计谋的女人不到最后是绝不肯当面认罪的!那么……沈清,你呢?你又打算如何解释你的同谋罪?”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沈清的神经简直快要支持不住,一种可怕的无法控制的恐怖布满在她那纸一般的脸上。  
  沈德宏充满寒冰的目光转向无动于衷的沈玉,她仅简单地答道:“不知道。”  
  “缜密地计划,小心地下手,侥幸地成功,就以为不会被发现,不会受惩罚?可是,没有罪恶能够被永久掩盖!要证据?好吧,就让我们按官府的规矩,人赃并举。秋兰,告诉大家你都听到过什么?”  
  一个二十上下的婢女战战惊惊地走进来,“扑通”跪倒,“十天前……婢子听到……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在商量……要除掉大小姐……”  
  “你听见她们打算用什么方法谋害大小姐吗?”  
  “没……夫人她们说话声音很低,婢子……又很害怕,所以……”  
  “好,你下去吧。传车夫沈良!”  
  家丁带进来一个五十余岁的瘦高个儿,一进门他就腿软地趴下了,“老爷这不关小人的事啊!是三小姐叫人到朱家偷偷拿一样东西回来的,三小姐还给了小人一百两银子,小人真的不知道……”  
  “你看见拿回来的是什么吗?”  
  “小人只知道是一个蒙着黑布的竹笼,没敢偷看里面装的东西。”  
  “嗯,带他下去,传家丁沈诚!”  
  —个高大的壮汉被捆绑着推了进来,脸色死灰,带着自知有罪的惊恐和羞愧。  
  “沈诚,你知罪吗?”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不该贪图夫人那一万两银子去谋害大小姐,求老爷超生。”  
  “夫人怎么派你下此毒手的?”  
  “夫人让我趁值夜时,把一条毒蛇放进大小姐卧房里。那蛇是养驯的,只要吹吹口哨就会自己爬回篓里……”  
  “带他下去!”  
  在这段时间里,何碧丽始终僵直地站在堂中,随着一个个人证的揭发,就仿佛是一重重霹雳落在眼前,但她的勇气实在令人赞叹,事已至此,她还不想承认失败。“这不是真的!这是无耻的谎言!”  
  “如果他们的证词是谎言,那么这个——你亲笔写下的供状又怎么解释?”沈德宏一扬手中的信笺,嘲讽地问。  
  那张信笺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何碧丽全身起了一阵不可抑制的颤抖,沈清早被恐怖吓得昏倒在地,只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何碧丽身上,而沈玉,则冷淡又轻蔑地瞟了她一眼,又继续傲立如初。  
  “这是她写给朱家掌门朱旭辉的秘信,九叔,您看看,可是我冤枉了她?”  
  九叔公是长辈中地位最尊的老者,他接过信,眯起老花的眼仔细看了一遍,“不错。”  
  这两个字抽去了何碧丽全身的力气,她再也支持不住地跪了下来,“饶了我吧,老爷!留我一条命吧!”  
  “不!”沈德宏用世界上最冷酷的声调回答。  
  “爹!”原本昏昏沉沉倒在椅子里沈天赐像被火烧似的跳起来,扑过去抱住父亲的脚,“饶了娘吧,求求您,把她关起来,或者流放到边疆,只是千万不要处死她!”  
  “不!我必须为眉儿报仇!”  
  “她是我的母亲!”  
  “她是一个谋杀犯!”  
  “她是您的妻子!”  
  “眉儿是我的女儿,你的姐姐!”  
  “看上天的面上,您要怎样才肯放过她?拿我的命去吧,让我担她的罪……爹,开开恩吧……”沈天赐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母子连心,他也无法再理智地思考。  
  “除非眉儿平安无事。”  
  这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条件。沈天赐绝望地向其他人伸出手,“说话呀,难道你们就一直这样看着吗?九爷爷,你向来最疼我,你帮帮我娘,救救她呀!”  
  没有人敢接触沈天赐那双惊惧的眼睛,他们纷纷偏开头去,也没有人出声。九叔公重重地叹了口气,于公,沈帼眉是掌门人,此仇不能不报;于私,沈帼眉毕竟是沈家嫡亲长女,而何碧丽只是外姓媳妇,当然沈帼眉更为重要,因此他也不便为何碧丽求情。  
  两个家丁抬着一个竹笼进来,“老爷,这是从夫人房里搜出来的。”  
  “很好,现在你可以选择,要么,你可以用谋害我女儿的办法结束性命,要么,我可以亲自送你到衙门,死在牢里或是处以极刑由知府大人决定。”  
  何碧丽似乎没听懂,迷惑地抬起头来,那眼光是连老虎看了都会心软的,却不能感动她的丈夫。她把脸转向儿子,向他伸出手,沈天赐扑进她怀里,哽咽使他的喉咙沙哑,“为什么!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哈哈喝喝……为什么!因为我要我的儿子成为继承人,成为沈家掌门!因为你不争气不上进!所以必须由我来安排一切!我为你犯的罪你居然还要问我为什么!”她疯狂地抓住沈天赐的双臂拼命摇晃他,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  
  “把少爷拉过来!”沈德宏厉声吩咐。一名家丁拉住何碧丽的手,另一名家丁则从后面拖出沈天赐。何碧丽像狂野的猫般拼命挣扎,迫使家丁不得不松手,而她却因为用力过猛扑倒在地,碰翻了放在一旁的竹笼。下一秒便响起了世界上最可怕最尖锐的叫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不知所措地看着何碧丽在地上嘶叫翻滚,片刻之后,她全身一阵痉挛,便寂然不动了。所有的眼睛都紧盯着那蜷缩僵硬的躯体,而在她的手臂下,正缓缓游出一条儿臂粗细的毒蛇来,扁平的头部,邪恶的三角形的眼睛,信信伸缩的红舌和那布满全身的灰黑色的鳞片,都令人联想到死亡。这家伙施施然盘踞在死者的脖子上,警惕地盯着周围。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语声自门口响起,  
  “眉儿!”“姐姐!”“掌门人!”众人同时叫出不同的称呼。  
  沈帼眉脸色苍白疲惫不堪地扶着门站在那儿。刚刚承受了一场意外的打击,就接到珍珠琥珀的报告,拖着虚弱的身子赶到松鹤堂,却没料到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幅景像。  
  “你……你不是中了毒吗?”沈德宏率先叫出来,脸上的神色古怪得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惊讶,或者两者兼有。  
  “是的,但我有贵妃娘娘赐的天香豆蔻。”沈帼眉一句话交待完。她实在无力再解释中毒事件只是她用来试探“风若尘”的手段,所幸她是掌门人,任何决定或举措都无需得到许可,即使是她的父亲。“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呃,眉儿,是这样的……你这次会中毒完全是三娘的阴谋,所以……我们要为你报仇……结果你看到了,三娘她已经自我了断,你就不要再追究……”  
  “可我根本没打算追究!是谁决定这样做的?”沈帼眉直觉地意识到其中必定有不为她所知的阴谋,她冷冷地扫视在场的人。  
  “怎么,这都是按照你的意思办的啁,你忘了吗?”沈德宏莫名其妙地道。  
  “什么?!”  
  “我明白了!”原本像木头一样呆立的沈天赐突然怒吼出声,“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对吧,我万分聪明的姐姐!你早就知道我娘的意图,你早就想除掉她,所以就故意让蛇咬中,等到爹爹出面逼她自杀后,再现身做出一副一无所知的假像!计划周密啊,姐姐!”  
  “不!你误会了……”沈帼眉实在没想到连自己最疼爱的小弟也如此误解她,难道在人们眼中,她竟成了一个毫不顾亲情伦理的冷血毒妇吗?  
  “误会?难道你能否认事先知道一切吗?难道你能否认中毒在你预料之中吗?我娘当然当然斗不过你,害人者人亦害之,挖陷阱却不知早有陷阱等着她,姐姐,真是高明呀!”沈天赐从胸膛深处发出一阵可怕的惨笑,那种笑声最后变成了一种嘶哑的啜泣,“如果你真的不想惩罚她,为什么不早一刻出现?”他抓住自己的领口,仿佛要窒息似的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  
  一种彻骨的冰冷霎时贯穿了沈帼眉的全身,她知道这一幕已经毁掉了姐弟之间的所有情谊。她清晰地感觉到一把尖刀刺人心脏的痛楚,然后是麻木——像许多人在痛苦中那样,受伤的心本能地蜷缩来止痛。然而当麻木过去,接踵而至的将会是无法抵挡的剧痛。  
  “沈清、沈玉,你们有什么话说?”沈德宏继续方才的审判,对一直傲立的沈玉和刚苏醒的沈清道,“是不是也遵从三娘的榜样自我了断?”  
  “不!”沈帼眉失声而呼,她不要再有人因为她的过错受罚,“我既然平安无事,就不要再追究了!”  
  沈德宏锐利的眼光迅速扫视了她一眼,“虽然眉儿你侥幸脱险,但她们以下犯上,谋害掌门,犯了门规,不能轻易放过!”他放缓了口气,“眉儿,我知道湘湘临终前曾托你好生照顾她们姐妹,你也已做到仁至义尽。无须再有顾忌。哼!早就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枉费我沈家养你们十七年,竟丝毫感化不了你们的蛇蝎心肠!”  
  “什么?”沈帼眉不由愕然,还有什么隐秘是她不知道的?  
  “唉,这件事我本想隐瞒一辈子的,可现在我不得不说出来:沈清沈玉根本不是沈家的孩子!”  
  这句话一出口,满堂宗族首脑都轰然议论起来,当年沈德宏匆忙迎娶连湘湘进门,未及六个月沈清沈玉便即出世,本就引起家人诸多猜疑,不料今日得以证实,沈清和沈玉更是惊骇莫名。  
  “当年我离开湘湘不久,她就由兄嫂作主嫁给了当地的一个财主为妾。后来那财主病死,正室就把她赶了出来,她无可奈何沦落青楼,我再遇到她时,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沈清沈玉姐妹俩当作亲生女儿对待,谁知她们竟包藏祸心,与何碧丽狼狈为奸,可见生性如此,再怎么教养也没有用!”沈德宏沉痛至极地道。  
  “即使掌门人开恩饶了这两个孽障的性命,我也无颜再让她们留在沈家,我看就将她们逐出门庭,让她们自生自灭去吧。”  
  听到这句话,方才苏醒过来的沈清尖叫一声,又再度昏倒。沈玉喘息地听着,那一对眼睛里射出烧毁她本身的可怕的火焰,她从喉咙中发出一阵奇怪的“格格”的笑声,“逐出门庭?……叫我们降低身份去乞讨?像那些乞丐婆子们一样追逐富人的车轿?只要能有馊馒头裹腹就认为是万分幸福?必须放弃现在的一切——豪华房舍、美丽珠宝和丫环仆婢?……哈哈哈哈,除非你们疯了!”她突然转过脸恶狠狠地盯住沈帼眉,“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留下来接受你的施舍!我恨你!恨你!恨你!”  
  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之时,沈玉÷个箭步冲到何碧丽尸身旁,抓起了那条剧毒无比的“漆里星”。全场惊呼声中,沈玉也像何碧丽一样,狂嘶片刻,便即毒发身死。  
  看着这一切,沈帼眉已经无法忍受,她觉得头晕目眩,有血涌上了脑子,从眼睛里看出去世界是一片火海,她的脸色不只是苍白,简直是惨白,仿佛幽冥中的鬼。她的手抓不住门扉,她知道自己落进了一个陷阱,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无底深渊,她倚着门滑倒在地,她失去了知觉。  
  跟在她身旁的珍珠琥珀惊叫一声,急忙去扶她,满堂来人都目定口呆,如在梦中,他们就像是目睹了一场可怕的戏,令人震惊的人伦惨变,而沈德宏,冷眼向天,嘴角露出一个比发怒时更令人可怖的微笑……    
  ※  ※  ※  ※  ※  ※  ※  ※  
  眼前有雾,在这漆黑的屋顶游动,渐渐地雾扩散开,化为一张浸满愤怒的脸、一双掩不住伤心的眼睛……沈帼眉在暗夜里醒来,梦中那种悲伤的感觉依旧紧紧地攫住她,整个人好像沉没在一个冰冷而又透明的世界里。那是怎样萧索的世界啊!在千般迟疑之后,却发现自己已一无所有!  
  自嘲地笑了,一直以来她都在努力当一个合格的掌门人、一个孝顺的女儿、一个慈爱的长姐,却惟独没有学会怎样当一个自己,而她所有的努力,都只不过塑造了一个完美的木偶。结果便是如此。  
  注定的孤独!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她无法再忍受留在这里。家?不,她没有家,有的只是冷酷无情的离弃,勾心斗角的猜疑,尔虞我诈的陷阱,这号称江南第一豪门的沈府,竟丝毫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再投有什么怀疑了,一切都明明白白写在眼前,她充当了一个自觉自愿的牺牲者,现在,她该把这个角色扮演到底,戏由她开场,也应由她结束。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守在床边的珍珠和琥珀见小姐醒来,却又哭又笑,不由着急地询问,生怕她受到刺激过深而精神失常。沈帼眉对她们淡淡一笑,眼光掠过珍珠机警沉毅的脸和琥珀单纯忠直的脸,“我要走了。”  
  “走?走到哪里去?小姐你必须好好调养才成,要拿什么琥珀去拿……”  
  “不,我要离开这里,出远门去。”沈帼眉耐心地道。  
  “您去哪儿?让我们陪您去吧。”琥珀关切地道,她不可放心小姐一个人出远门。  
  “我一个人去,我想独自旅行。”  
  琥珀到嘴边的惊叫被沈帼眉的眼神阻止了,那种疲惫、空茫、悲伤与决绝的眼神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小姐要去多久呢?”她呐呐地问。  
  “我不知道,也许三年五载,也许永远不回来了。”  
  “小姐!”琥珀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才出了被蛇咬伤的事,小姐怎么又要离开呢?“小姐你不要我们,不要沈家了吗?还有老爷和少爷怎么办呢?”  
  “傻孩子,哭什么呢?我又不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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