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秋山夕阳红-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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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手惊人武功在弹指霎那完成,造诣之登峰造极可想而知,怎不使苗冬青骇然懔震。
金面人冷冷一笑,右臂一抬,欲向苗冬青挥出。
“且慢!”
苗冬青话声出口,疾退了两步,接道:“尊驾武功已臻化境,在下自知不敌,死而无怨,但话要说明。”
金面人冷漠的脸庞上泛起一县淡淡笑容,道:“你还有什么要问麽?快说!”曲指向外一弹。
苗冬青身後三个匪徒齐声闷哼栽倒於地。
神机秀士见状今宵生还希望甚渺,但不能不尽最後的挣扎,道:“请问尊驾是观中主人?”
金面人冷笑道:“你是说老夫无端插手麽?观主是老夫记名弟子,这你该清楚了吧!”
苗冬青忙道:“在下并非这个意思,尊驾可知在下何故侵入贵观,却是为了蒙面少女匿藏在内。”
金面人不禁一怔,厉声道:“你可是无中生有,欺骗老夫。”
苗冬青肃然正色道:“在下一路追踪而来,亲眼见蒙面少女及另一少女掠入观中,怎会有假,尊驾请在观中搜觅一遍就知在下之言不虚。”
金面人因三星道人啸声引来,他一落入道观即遇上苗冬青侵入,自然不知此事始未。
他亦是每日追寻蒙面少女下落,前次在镇远堡挟出蒙面少女又被吕松霖诡计破去,故此急怒如疯,四出搜觅,如此闻苗冬青之言不禁怦然心动。
天色已暮,昏黑迷眼。
只听金面人冷笑道:“你有火摺子麽?”
苗冬青忙道:“有,有。”迅快在怀中取出夜行火摺,刷地燃起一道熊熊火焰。
金面人对观外喝叱拚搏之声似若无闻,右手一探,疾如电光石火扣住苗冬青腕脉,道:“你只一言是虚,老夫叫你受尽缩筋蚀骨,阴火焚身之苦。”
苗冬青只感一条臂膀麻木不仁,浑似不属於自己般,冷汗满面,苦笑道:“在下并无半点相欺之处。”
金面人鼻中冷哼一声,牵著苗冬青逐处搜觅,突然发现柴房外两对纤细足印,足尖对向观後。
苗冬青喟然一叹道:“她们逃啦!”
金面人熟视足印须臾,冷哼出声,翻腕出指点了苗冬青晕穴,挟於胁下,腾身奔空望观後斜穿而去。
…………
天色已是大亮,穹苍仍是彤云密压,狂风刮起弥天冰屑雪尘,乌鞘岭积雪漫山漫谷,银白眩眼。
柳凤薇陈玉茹一夜奔波,又累又饿,在乌鞘岭峰谷间疾驰著。
陈玉茹埋怨出声道:“你我要逃到何时才止!”
柳凤薇格格一笑道:“到啦,姐姐请瞧对面峰腰有一所庵堂麽?那武林前辈就住在此。”忽地鼻中冷哼一声道:“这牛鼻子还不死心,又赶上来啦。”
陈玉茹回眼後顾,只见雪坡上现出一个飞快的黑点,又旋面正视对面峰腰。
果见一所庵堂藏在松梅之间,忙道:“我们快去!”
一阵飞驰奔跃,已到得庵前。
只见庵门紧闭,楣额横匾横书斗大“青莲庵”三字,门侧尚有一付联仗:
“帘影静垂斜日里,
罄声徐出落花间。”
陈玉茹见庵门紧闭,不由一怔道:“莫非这位前辈已离庵外出。”
柳凤薇道:“且敲敲门再说。”说著伸指疾敲庵门。
忽向庵中传出语声道:“晚辈柳凤薇,奉了童碧珍前辈之命来此晋谒庵主。”
两扇庵门呀地打了开来,现出一个双目晶澈如冰,鹤发老妪,望了望两女一眼,含笑道:“进来!”
柳凤薇道:“钱老前辈,後有追兵,请老前辈驱退。”
老妪道:“来者何人?”
“武当掌门师弟浮萍子。”
老妪笑道:“是他麽?老身自会打发。”
二女走入庵内,忽闻庵外落足声响,知浮萍子已然追至庵前。
只听老妪沉声道:“青莲庵不容男子涉足,犯之必死,你是何人?”
浮萍子答道:“武当浮萍子,只为追赶一双少女而来,贫道目睹那二女进入宝庵,望庵主交与贫道带走,免得滋生误会。”
老妪面寒似冰,冷笑道:“玄门清修之士追踪少女则甚,分明不存好心,老身限你即刻下峰离去,不然,莫怨老身无礼了。”
浮萍子不禁杀机顿萌,大喝道:“贫道话出如风,如不交出二女,青莲庵立时变为平地。”伸腕上挽,长剑立即出鞘。
呛啷啷一声龙吟过处,亮出一支秋水一泓,寒气逼人的长剑。
老妪勃然变色冷笑道:“你倚仗武当太乙分光剑法就可目中无人是麽?你可知老身是谁?”
浮萍子不禁一怔,道:“谅也未必是三头六臂人物。”
老妪淡淡一笑道:“老身名唤钱晓莺。”
浮萍子闻言之下不禁脸色一变,当年罗制女钱晓莺单人只剑独闯点苍,剑劈点苍三十七名高手,名震宇内,武林中人谈虎色变,钱晓莺後改名霞山神姥,浮萍子那有不知之理,不想如今时在乌鞘岭中青莲庵,当下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钱女施主,独闯点苍,英名犹在,贫道有缘得见,幸何如之,不过本门‘太乙分光’剑法非点苍剑法诡异可比,博大精深,力走内家正宗……”
青莲庵主钱晓莺面带不屑之色,摇首道:“自吹自捧,又有何用,老身早就弃剑不用,以臂代剑,你如走出五招之下,便饶你不死。”
浮萍子闻言不由气往上撞,要知他乃武当名宿,剑术高手,怎能忍受如此奚落,冷笑道:“如此贫它得罪了。”
一剑斜斜挥出,划出一道青虹点向青莲庵主钱晓莺左肩。
钱晓莺知这招是“太乙分光”剑法起手一招“虹飞晴空”,後面变化无穷。
她不闪不避,只冷冷一笑。
蓦地——
招到中途,剑势突变“火树银花”青虹疾震,爆出漫天寒星飞袭而至。
钱晓莺喝了一声:“好招法。”
曲碗一伸,右掌徐徐拍下。
一股柔和潜力逼出,宛如和风袭体,舒闲已极。
浮萍子只觉腕脉一震,长剑几乎脱出手外,不禁骇凛猛震,喝道:“果然名不虚传。”
身形一翻,旋腰上腾,剑走“驭龙惊凤”、“太乙无形”、“分光乱影”,三招疾出。
立时寒飚漫空,银芒乱射,啸空刺耳,剑势宛若天河倒泻般罩下。
这三手绝招,是武林罕见罕睹的武学,浮萍子如非今天遇上钱晓莺,也不致显露。
钱晓莺怒道:“好辣手!”
身形电欺至漫空剑影中隐去不见。
忽地浮萍子一声狂嗥,漫天剑飚顿敛。
只见钱晓莺右手已扣住浮萍子腕脉重穴,一支寒光逼人利剑也已到了钱晓莺左手中。
浮萍子面色灰白如纸,汗如雨下,双目怒瞪,似强忍著截脉酸筋之苦。
铁晓莺冷笑道:“道长还有何话说?”
浮萍子道:“学艺不精,虽败犹荣,要杀要剁,任凭尊便。”
钱晓莺大喝道:“念你尚有点骨气,饶你不死,但须废去两臂。”
说时右腕一松,疾伸两指,飞点浮萍子两臂。
浮萍子只觉两臂内主筋被指力点断,软垂了下来,这羞辱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怨毒望了青莲庵主一眼,转身一跃,电飞下得峰去。
柳凤薇从门内忙出声道:“杀了他免得後患无穷,放虎归山,後果堪虞。”
青莲庵主转身入庵,微微一笑道:“你们放心,此去武当三千长途,非一朝一夕可至,他脑门上经老身偷拍一掌,半途他已神智昏乱,语焉不详,就是被人发现,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岂料浮萍子并非单独一人,率领武当门下投在兰州,只他一人前往三星道观拜望旧友,不幸遭此挫折。
青莲庵主望了两女一眼道:“你们一路逃来,谅已饿了,厨下有饭有菜,你们自去食用,饱餐後来见老身,老身还有话说。”
两女一天一晚滴水未曾沾唇,早就又累又饿,闻言大喜,谢了一声,问明了厨下去处,告辞走去。
须臾,两女饱餐已毕,双双走出庵堂拜见青莲庵主。
青蓬庵主微微一笑道:“童碧珍义妹托人带交一函早就收到了,老身因懒於走动,厌倦江湖,亦未出外打听,难得你找到了我的住处。”说著略略一顿,又道:“老身义妹信上说有一册武林秘笈命你带交於我,现在你身上麽?”
柳凤薇轻摇螓首道:“不曾!”
陈玉茹目露诧异之色,只觉柳凤薇前言不对後语,不禁用一对明若秋水双眸凝视在柳凤薇面上。
但见青莲庵主面色一变,道:“那本紫府奇书呢?”
柳凤薇星眸中闪出一抹异样光芒,但一闪即隐,恭谨回答道:“老前辈有所不知,晚辈因身怀这本紫府奇书,屡经凶险,几次死里逃生,晚辈不欲为此丧生,择地埋起,待日後起出。”
“埋在何处?”
“镇远堡地穴复径石壁下。”柳凤薇便将此行经过说出。
她将前半段出京情形隐约交代,从老君观起以迄於今经历讲解甚详。
青莲庵主叹息一声道:“也难为你了,你可记得藏处。”
柳凤薇略一沉吟,答道:“镇远堡地穴乃由巧匠布设,机关重重,复径密如蛛网,甚难说出确处,如假晚辈纸笔,静静思索或可绘出,镇远堡中有一诡谋多端的神机秀才苗冬青,只擒住此人,以图察址,不难得出。”
青莲庵主垂目沉思,有顷,睁目说道:“日月双环左平江湖小卒,如无奥援在後,决无如此猖獗,你知道左平身後还有何人麽?”
柳凤薇摇首不知。
青莲庵主又道:“那金面人又是谁?武林中老身就从未听过有此人。”
柳凤薇陈玉茹均默然无语。
青莲庵主望了陈玉茹一眼,微笑道:“请问陈姑娘师承来历?”
陈玉茹答道:“家师一心神尼。”
青莲庵主面色微变,倏又转为和颜悦色道:“原来陈姑娘是一心神尼高足,失敬失敬,神尼佛门高人,禅门绝学已臻化境,老身缘吝一面,至今犹为之憾然,名师出高徒,陈姑娘定然不凡。”
陈玉茹娇靥一红,低首道:“老前辈夸奖,晚辈资质鲁钝,得自家师真传中万不及一。”
青莲庵主微笑道:“这是陈姑娘自谦。”说著出声长叹道:“看来老身又要重出江湖了,得手紫府奇书并无所用,而必须要擅甲骨文,据柳姑娘说霓裳公主也隐迹在兰州,那就是说非她不能辨识,幸老身是女身,如找得她接近比较方便。”
说著欠身立起,道:“明晨,老身自会准备纸笔,柳姑娘可默记藏书所在绘出图形,两位远来谅已奔波劳顿不堪,老身引两位去卧房早早安眠为是。”
伸手握住香桌上烛台,领著二女走去。
二女共宿一榻,辗转不能安眠。
柳凤薇在被底低喟了一声。
陈玉茹低声问道:“贤妹叹气则甚?”
“童碧珍前辈所托非人,看来庵主亦非善类。”
陈玉茹大惊道:“贤妹何以瞧出?”
“童前辈修书之时,小妹在旁瞧得一清二楚,书中只说须请鼎力相助,详情小妹到时自会禀明,并未提及武林秘笈紫府寄书之事,此可疑则一,其次贸然说出紫府奇书时,面色突变凶狠毒恶,可见其人伪貌良善,最後姐姐说出师承来历时,她不觉面色微变,无疑她与令师曾有过节。”
陈玉茹沉思前情,果觉可疑,道:“这样说来,紫府奇书妹妹并非埋在镇远堡地穴中了。”
“择地埋藏,确是事实,但非镇远堡,只待明晨细察庵主神色以定去留。”
说时,房门忽起了一声极轻微咿哑之音,二女忙闭上双眼,打出微微鼻息。
柳凤薇因侧首向外,轻启一线眼帘,偷觑门首。
只见房门悠悠地推了开来,走进青莲庵主,缓缓走近床沿。
柳凤薇心头小鹿怦怦直跳,但见青莲庵主只望榻上瞧了一眼,拉了拉棉彼,飘身退出房外,木门又轻轻合上。
二女方始定下心来,安然入睡。
一觉醒来,窗外已是大亮,二女起身梳洗,向佛堂走去只听磐色争廷,知青莲庵主晨课未毕。
来至佛堂,只见青蓬庵主闭目默诵梵呗,一手执槌,一手捻数著佛珠手串。
显然青莲庵主耳力锐敏,睁开双目微笑道:“老身晨课将毕,两位先去厨下用膳。”
等二女转回佛堂时,香桌上已拂拭洁净,铺好一张雪白上品贡宣,笔墨砚均是上等极品。
青莲庵主立在桌旁微笑道:“老身失陪,柳姑娘请静心默记藏书所在绘出,不能丝毫舛误,性命所系,万宜慎重落笔。”说後转向庵後而去。
陈玉茹嫣然娇笑道:“贤妹,愚姐与你磨墨吧。”
柳凤薇笑道:“濡笔挥毫,一伸私衷,鬓迎香腮,吐气如兰,有甚於画眉之乐。”
陈玉茹玉靥绯红,嗔道:“你那学来的油嘴薄舌。”
柳凤薇妩媚一笑,默忆镇远堡地穴布设,缓缓挥笔。
青莲庵主不时走出张望一眼,停午时分,见柳凤薇只绘就一半,不禁双眉微蹙,冷冷出声道:“竟有如此难绘出麽?”目中泛出一抹狠毒神光。
陈玉茹窥见不由心神暗震。
柳凤薇正色道:“老前辈不是说过,性命所系,不许稍有舛误,是以晚辈落笔郑重,晚辈被诱擒在镇远堡地穴,慌乱之馀那能记得如此清楚。”
青莲庵主不禁语塞,面现愠容。
突然门外随风送来哈哈笑声入耳,笑声似在峰下远处,青莲庵主不禁面目一变,疾掠出庵而去。
倏忽之间,青莲庵主掠回庵内,道:“强敌来犯,两位速收去图纸,随老身来庵後暂藏。”
两女闻言忙撤出笔墨纸砚,忽地青蓬庵主双手齐出,快如电光石火,向二女点去。
她手法奇奥迅快,两女在猝不及防下,“神封”穴上各中了一指。
两女顿感四肢瘫软乏力,身形向前倾倒。
青莲庵主两臂捞住,挟往庵後一间暗室中,急急掠出。
二女相视苦笑,陈玉茹道:“早知如此,你我昨晚逃走了为好,一著之差,全盘失错。”
柳凤薇道:“埋怨有何用,小妹所以留在此者,就是童前辈尚有一项信物在她处保存,她始终未曾提起,是以小妹欲盗回此物。”
“究竟是什麽?想来关系重大。”
忽然眼前一亮,暗房房门被人打了开来,现出一个面目丑陋的白衣少年。
陈玉茹出声惊呼道:“吕少侠!”
白衣少年默不则声,两臂疾探,将二女拉了过来,挟在胁下,往庵後疾跃了出去,疾如流星电奔展开绝顶轻功身法。
二女又惊又羞,陈玉茹道:“少侠,我俩被钱晓莺贼婆点了穴道,相烦解开,免少侠带著我俩逃奔不快。”
吕松霖道:“点穴一道,各有心法,恕在下一时不能解开,两位姑娘暂委屈一点。”说完哈哈大笑,身法更自加疾。
二女又气又羞,莫可奈何,只恨得牙痒痒地。
吕松霖身法极快,盏茶时分过去,已然远离青莲庵数里之遥。
风雪漫天,寒气砭骨。
吕松霖掠入一座山洞,将二女放下,转身面向洞外,负手凝立,口中吟哦出声道:
“十里丹枫红欲醉,
凄怨箫声不忍听,
载酒穿荷何须伫,
直教明月下西冷。”
歌声铿锵,如扣金石,动人心弦。
陈玉茹听得一怔,暗道:“此乃西湖秋景咏词,眼前隆冬岁寒,天南地北,似嫌……”
忖念之间,柳凤薇已自高叫道:“原来是你。”
“不错!”吕松霖依然负手凝立,并无转身的意象,口中答道:“正是在下!”
柳凤薇咬牙嗔骂道:“那麽为何在长安太白酒楼不说破,不然在文昌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