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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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贴到树干上。胖子张牙舞爪,像典型的色狼对待一只无助的猎物。
丁丽说,你挂吧,把我挂到树上,这是白天,全裸。胖子一下怔住了,有些不
知所措。丁丽又说,来呀,把我挂在树上,周围都是人,大家都在围观、嘻笑、呐
喊。我这样反剪着手,就这样,紧绷绷的。你很激动,光着身子,你上来,抱住我
和树干,你控制不住了,你拱上拱下,忘乎所以,你发狂了,眼看就要……飘飘欲
仙……
胖子一下蹲到地上,捂住胯部,又起来飞快地遁出林子。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瘦
高个和矮个不明究里,面面相觑,继而仓惶而逸。
你使什么巫术了?何钦大惑不解。
什么巫术,毛头孩子,本来就心虚,又经不住诱惑。没用。丁丽不屑地说。
何钦出了身虚汗。还好他们被你的巫术吓跑了,要是刚才他们真的动起粗来怎
么办?何钦的担心迟到地冒出来。
那就该着呗。没想到了而异常平淡地说。其实他们要的是钱,人又不能当钱花,
至多一个强奸,案发了,判得还狠,划不来。所以现在抢劫案越来越多,强奸案越
来越少。
话虽这么说,但这种事毕竟让人后怕,我真不希望今后再遇上这种事。何钦仍
心有余悸。
那谁保得准呢?
何钦显然受不了丁而这种过于冷静的态度,回身扳住丁丽的双肩,说丁丽你别
逞能,今天晚上你是不错,临危不惧,大智大勇。但这种事今后我的确不想再碰上
了,我不想让人用匕首顶住胸口,被公牛似的地铁弄得神经失常,不想每次吃串味
的饺子、走样的炒菜和该死的紫米粥(逛商场除外)。
那你说怎么办?取消约会?丁丽的蓝的眸子凝视着何钦。
结婚!我们结婚吧,结婚,一切都迎刃而解了。这是唯一的办法。何钦为自己
终于找到了问题的解决方式感到几许兴奋。
那你就没有机会把我裸体挂在树上了,丁丽说。
我可以把你挂在卧室里,或者干脆挂在床头上。答应吧!
其实,跟你说心里话,对我来说,挂在哪里都一样。
那你答应了?
丁丽郑重地点点头。
「补记」过了9天,何钦与丁丽到街道办事处花180元领了一张结婚证,结婚证
上白纸黑字写着:何钦,男,29岁,丁丽,女,27岁,自愿结婚,经审查符合中华
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何钦出了办事处的大门,看着脚下
自己的影子,松了一大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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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录 我的两家房东
作者:康濯
明天,我要从下庄搬家到上庄去。今天去上庄看房子,分配给我的那间靠上庄村西
大道,房东老头子叫陈永年。回到下庄,旧房东拴柱问了问我看房子的情形,就说明天
要送我去;我没有答应他;
“我行李不多!你个干部,挺忙;冬学又刚开头,别误了你的工作!”
他也没有答应我;他说:
“五几里地嘛!明儿我赶集去,又顺道。冬学动员得也不差甚了,不碍事。”
第二天,我到底扭不过拴柱的一片心。他把我的行李放在他牲口上,吆着驴,我们
就顺着河槽走了。
这天,是个初冬好天气,日头挺暖和。河槽里结了一层薄冰的小河,有些地方冰化
了,河水轻轻流着,声音象敲小铜锣。道儿上,赶集去的人不多不少,他们都赶到前面
去了。我跟栓柱走得很慢,边走边谈,拴柱连牲口也不管了。他那小毛驴也很懂事,在
我们前面慢慢走着,有时候停下来,伸着鼻子嗅嗅道儿上别的牲口拉的粪蛋蛋,或是把
嘴伸向地边,啃一两根枯草,并且,有时候它还侧过身子朝我们望望,好象是等我们似
的;等到拴柱吆喝一声,它才急颠颠地快走几步,于是又很老实地慢慢走了。
拴柱跟我谈的最多的,是他的学习。他说,我搬了家,他实在不乐意哩!
“往后,学习可真是没法闹腾啦!再往那儿寻你这样的先生啊!”
“学习,主要的还是靠自己个嘛!再说,这会儿你也不赖了,能自己个捉摸了!”
于是,他又说,往后他还要短不了上我那里去,叫我别忘了他,还得象以前那工夫
一样教你他;他并且又说开了,如今他看《晋察冀日报》还看不下,就又嘱托我:
“可别忘了阿,老康,买个小字典……呃,结记着呀!”
“可不会忘。”
“唉!要有个字典,多好啊!”他自己个感叹起来,并且拍了拍我的肩膀,停下来
望我一眼。他们这一湾子的青年们,也不知道在甚么时俟,从区青救会主任那里,见到
过一本袖珍小字典。又经过区青救会主任的解说,往后就差不多逢是学习积极分子,一
谈起识字学习甚么的,就都希望着买个字典。可是,敌人封锁了我们,我为他们到处打
听过,怎么也买不到,连好多机关里也找不到一本旧的;和我一个机关工作的同志,倒
都有过字典,可是,他们不是早送给了农村里来的干部,就是反“扫荡”中弄丢了……
走在我们前面的小毛驴,迎面碰上了一头叫驴,它两个想要靠近亲密一下,不觉不
三不四地挤碰起来;那个叫驴被主人往旁边拉开,就伸着脖子“喔喔……”嗥叫。拴柱
跑上去拉开了牲口,我们又往前走。好大一会我们都没说甚么;忽然,拴柱独自个“吃
吃”笑了声,脸往我肩膀头上靠了靠,眯着眼问我:
“老康,你真的还没有对象么?”
“我……我……我甚么时候骗过你?”我领会了他的话,不自觉地脸上一阵热,就
很快地说。“我捉摸你可准有了吧?”
“没,没,可没哩!”他的脸“唰”地红了,忙向旁边避开我,低下脑瓜子笑了笑,
机灵地吆喝他那牲口去了。这时我才忽然注意上他:原来他今天穿了新棉袄,破棉裤脱
下了,换了条夹裤,小腿上整整齐齐绑了裹腿,百团大战时候他配合八路军上前线得的
一条皮带,也紧在腰上,头上还包了块新的白毛巾。没有甚么大事,他怎么打扮起来了
啊?他比我还大一岁,今年二十二了哩!照乡村的习惯,也该着是娶媳妇的年岁了啊!
莫非他真有个甚么对象,今儿个要去约会么?我胡乱地闪出这么些想法,就跑上去抓住
他的肩膀:
“拴柱,你可是准有了对象吧?可不能骗……”
“没,没,可没哩!”他脸上血红,忙把手上的鞭子“拍”地击打了一下,牲口跑
走了,他才支支吾吾地说:“快……快……呃,眼看到啦,紧走两步吧!”
真个,不大会儿,进上庄村了,我就忙着收拾房子。我从陈永年家院里出来,去牲
口上取行李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拴柱忽然那么忸忸怩怩:他又要给我把行李扛进去,
又不动手,等我动手的时候,他可又挤上来帮我扛;他好象是在捉摸着要不要进这个院
子似的,还往院里偷望了两眼,最后倒还是帮我把行李扛进去了。
房东老太太嚷着:“来了么?”就颠着小脚进了屋子,手里拿了把笤帚,一骨碌爬
上炕,跪着给我扫炕。房东小孩靠着门边怯生生地往屋里望了两眼,一下就发现我挎包
上拴着的大红洋瓷茶缸,就跳进来,望我一眼,我一笑,他就大胆地摸弄那茶缸去了。
我跟拴柱都抽起了一锅旱烟,只有拴柱好象周身不灵活不舒展了,把刚抽了两口的烟拍
掉,一会儿又取下头巾擦擦汗,一会儿叫我一声,可又没话……我无意地回眼一望,才
发觉门口站了两个青年妇女。
那靠门外站的一个,是我昨天见了的,见我望她,就半低了头,扯扯衣角,对我轻
声说了句;“搬来了呀?”靠门里的一个,年岁大些。望我笑笑,还纳着她的鞋底。我
又望望拴柱,他把头巾往肩上一搭,说:
“我……我走…”
“你送他来的么?”
我还没开口哩!可有谁问拴柱了;是靠门外站的那个妇女,这会儿,她把门里那个
往里挤了挤,也靠进门里来了。
“我……我赶集去,顺道给同志把行李捎来的!”
“你们认识么?”
他两个谁也没回答我,都笑了笑,拴柱又取下毛巾擦汗。那个小孩这会儿才转过身
来说:
“他是下庄青救会主任,我知道!姐姐你说是不是?”
“是就是呗!”那个纳底子的妇女随便说了一句。
老太太扫炕扫完了,翻身下地,拍打着自己的上衣,跟我聊了两句,就问开拴柱:
“你是下庄的么?下庄哪一家呀?是你送这位同志来的么?……”
“人家是下庄大干部哩!青救会主任,又是青抗先队长!”门口那个年轻妇女,代
替拴柱回答她娘;她仰起脸来,可又望着院子里说:“娘,集上捎甚么不?”
“你爹才去了嘛,又捎甚么?”
“人家也赶集去呀!”
“对,我……我得走了……”
拴柱说着,猛转过头朝那年轻妇女“闪”地一下偷望过去,就支支吾吾走了。当他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年轻妇女脸一阵红,脑瓜子低得靠近了胸脯;我也看见
拴柱走到院子里,又回头望了一眼,而那个年轻妇女,也好象偷偷地斜溜过眼珠子去,
朝拴柱望了望。纳底子的妇女这才愣了身旁那个一眼,推着她走了。
人们都走了,我慢慢地摆设开我的行李和办公用具。连个桌子也没有啊!只小孩给
我搬来了个炕桌。不一会,老太太抓了把干得挺硬的脆枣,叫我吃,一边又跟我拉开了
闲话。
趁这个机会,我知道了:这家房东五口人,老头子五十岁,老太太比她丈夫大三岁,
小孩叫金锁,那两个妇女是姐妹俩,妹妹叫金凤。老太婆头发灰白了,个子比较高大,
脸上也不瘦,黄黄的脸皮里面还透点红,象是个精神好、手脚利落、能说会道的持家干
才。小孩十一岁,见了我的文具、洗漱用具、大衣等等,都觉得新奇,并且竟敢大胆地
拿起我的牙刷就往嘴里放;他娘拿眼瞪他,他也不管,又拿起我的一瓶牙膏,嚷着往外
跑去了:
“姐姐;姐姐!看……看这物件儿……”
下午,我开会回来,拿了张报纸,坐在门槛上面看。我住的是东房,西屋是牲口圈;
北屋台阶上面,那两个妇女都在做针线活。妹妹金凤,看样子顶多不过二十挂零,细长
个子四方脸,眼珠子黄里带黑,不是那乌油油放光的眼睛。转动起来,可也“忽悠忽悠”
地有神;可惜这山沟里,人家穷,轻易见不着个细布、花布的,她也跟别的妇女一样,
黑布袄裤,裤子边是补了好几块的,浑身上下倒是挺干净;这会儿她还正在补着条小棉
裤,想是她弟弟的吧!她姐姐看来却象平三十子年岁了,圆脸上倒也有白有红,可就是
眼角边、额头上皱纹不少,棉裤裤脚口边用带子绑起来了,一个十足的中年妇人模样;
她还在纳她的底子。我看看报,又好奇地偷望望她们,好几次可发现金凤也好象在愉望
我;我觉得浑身不舒展,就进屋了。
晚饭后,我忙着把我们机关每个同志的房子都看了看,又领了些零碎家什,回得家
来,天老晚了;我点上灯,打算休息一会。那时节,我们还点的煤油灯,比农民家点的
豆油灯亮得多,怕是这吸引了房东的注意吧!老太太领着金锁进来了,大闺女还是靠门
纳底子,金凤可端了个碗,里面盛了两块黄米枣糕,放到炕桌上,叫我吃,一边就翻看
煤油灯下面我写的字。我正慌忙着,老头子也连连点着头,嘻嘻哈哈笑进来,用旱烟锅
指点着枣糕说:
“吃……吃吧,同志,没个好物件。就这上下三五十里,唯独咱村有枣,吃个稀罕,
嘿嘿!”
我推托了半天,就问老头:
“赶集才回来么?买了些甚么物件?”
“回来功夫不大!呃,……今儿个籴了几升子黄米,买了点子布。”
“同志!说起来可是……一家子,三几年没穿个新呀,这会儿才买点布,盘算着缝
个被子、鞋面啦、袜子啦,谁们衣裳该换的换点,该补的补点呗!唉!这光景可是‘搁
浅’着哩!”老头子蹲在炕沿下面,催我吃糕,又一边打火镰吸烟,一边接着老太太的
话往下说;
“今年个算是不赖哩!头秋里不是开展民主运动么?换了个好材长。农会里也顶事
了,我这租子才算是真个二五减了!欠租嘛?也不要了!这才多捞上两颗。”
“多捞上两颗把,也是个不抵!”老太太嘴一翘,眼睛斜愣了丈夫一眼,对我说,
“这一家子,就靠这老的受嘛!人没人手没手,净一把子坐着吃的!”
“明年个我就下地!”金凤抢着说了句。金锁也爬在娘怀里说了:
“娘,我也拾粪割柴火。行吧?娘!”
“行!只怕你没那个本事!”
“只要一家子齐心干,光景总会好过的!”
我说了这一句,就吃了块糕。金锁问他爹要铅笔去了。金凤忙从口袋里掏出根红杆
铅笔来,晃了晃:
“金锁,看这!”
姐弟俩抢开了铅笔,老太太就骂开了他们。门口靠着的妇女嚷着,叫别误了我的工
作;老头子才站起来。
“锁儿!你也有一根嘛,在你娘那针线盘里,别抢啦!”
锁儿跑去拿铅笔去了,人们也就慢慢地一个个出去。金凤走在最后,她掏出个白报
纸订的新本本,叫我给写上名字,还说叫我往后有工夫教她识字:这么说了半天才走。
我送到屋门口,望望回到了北屋的这一家子,觉着我又碰上了一家好房东,心眼里高兴
了。实在说,下庄拴柱那房东,我也有点舍不得离开哩!
往后的日子,我又跟在下庄一样:白天紧张地工作,谁也不来打搅;黑夜,金凤、
金锁就短不了三天两头地来问个字,或就着我的灯写写字。我又跟这村冬学讲政治课,
跟这村人就慢慢熟识了。有的时候,金凤还领着些别的妇女来问字,她并且对我说:
“老康同志!你可得多费心教我们哟!要象你在下庄教……教……教拴柱他们一
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下庄教拴柱他们?”
“我怎么不知道呀?”
另外两个妇女,不知道咬着耳朵叨叨了两句什么,大家就叽叽喳喳笑开来;金凤扭
着她们打闹,还骂道:“死鬼!死鬼!”扭扭扯扯地出去了。
拴柱往后也短不了来。有一回,他来的时候,陈永年老头子出去了,老太太领着金
锁赶着牲口推碾子去了。他还是皮带裹腿好装扮,随便跟我谈了谈,问了几个字,就掏
出他记的日记给我看;那也是一个白报纸订的新本本,我好象在哪儿见过这本本似的,
我一面看,一面说,一面改,并且赞叹着他的进步。这工夫,房东姐妹俩又进来了,拴
柱可又好象满身长了风疙瘩,周身不舒展起来。
今天,姐姐在做布袜子,她靠炕边的大红柜立着,还跟往日一样,不言不语,低头
做活。金凤是给她爹做棉鞋邦;她可嘻嘻笑着,走近炕桌边,看拴柱的日记:
“这是你写的吗?拴柱?”
“可不!”
“写了这么半本本了呀!”
拴柱好象不乐意叫金凤看他的日记,想用手捂着,又扭不过我硬叫金凤看。拴柱只
好用巴掌抹了一下睑,离开炕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对金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