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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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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然而当她的目光触着少年的眼睛,眼皮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
    光低头抚摸着手里的口琴,抚摸着……
    小印呆呆地立在地上,泥雕木塑一般。终于猛然抬起头,急促地说道:“那个姓程
的……”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或许,她已经猜到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小印久久地呆立着。然后步履迟重地折身下楼,走了几步,忽然扭过身来,凄楚地沉默
着,眼神似有无限话语,最后语声颤抖着说道:“光,光啊,我……”
    转眼夏去秋来。落叶簌簌。
    又是一个天色乌蓝乌蓝的夜晚。附近一家宾馆里,警察正在挨个搜查房间。从宾馆后门
逃出一名摩登女郎,慌慌张张横穿公路,钻进翠风楼旁边一幢宿舍楼的门洞里,径直跑上了
三楼。
    楼上黑古隆冬。女郎伸手向门上摸去,门敞开着。呛人的尘埃和久已无人居住的冷森森
的气息迎面扑来。女郎走进去,心里别别地跳,喊道:“光,光!”
    无人答应,只有空洞的回声传来。
    女郎猜想光是不是搬家了。硬着头皮又喊了几声,回声疹人地嗡嗡作响。
    女郎不敢逗留,赶紧下楼。在楼梯口那里,她碰见一个人,形容有点像她要找的人,只
是高大一些。她问道:“请问,你知道三楼那一家人搬到哪里去了?”
    那人道:“他们一家三口去年冬天全都死于一场车祸了,到现在这里还经常闹鬼,你找
他们什么事?”
    那人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像光,只是成熟一些。
    女郎毛骨悚然,不敢细看,抽身如飞而逃。
 


                                美女方华

                             [瑞士]赵淑侠

    “史顿赫寡妇,本名方华,1926年生于中国上海。二次大战时在四川读完高中,
考入成都华西坝金陵女子大学音乐系。中日战争结束后方华返回故乡上海,转入圣
约翰大学,于1948年毕业。1954年,方华离华来到奥京维也纳,入国立音乐学院,
专攻声乐,卒业前与长其二十岁的钢琴伴奏教授汉斯·史顿赫结婚。此为其第三度
婚姻。

    “首任丈夫王英节,空军飞行员,1949年与方华在浙江杭州成婚,甫半载,王
即死于内战。方华旋即随眷属行列撤退到台湾。1951年与王英节之同胞至友,空军
少校梁浩东结为夫妻。但未足两年,梁亦因公殉职。此两次婚姻方华未有所出,与
汉斯·史顿赫则育有一子康纳德。

    “康纳德·史顿赫为电脑工程师,不谙华语。媳丝蒂芬妮任职金融机构。孙菲
利浦,孙女玛(王利),现就读小学。

    “方华——即史顿赫寡妇,青年时代为著名之美女,中学及大学期间均有‘校
花’之誉,来到奥京亦被称为‘东方美人’。史顿赫寡妇注重妆扮,喜用密司佛托
牌化妆品,衣着方面则偏爱紫色。该老妇已寡居十三年……”

    “读明白了吗?”护理长指着那厚厚的一叠纸,沉着她富于男性气氛的面孔,
冷峻的表情像个主考官。

    “明白了,我想不成问题。”玛丁娜亮得透明的蓝眼珠溢着欢喜的笑意,兴奋
得额头上的青春痘都在发光。读了两年心理学系,无非纸上谈兵。如今这临床体验
的机会,令她无限好奇,是盼望了许久的,何况还有丰厚的薪资可赚,工作对象又
是个中国老妇人,当然更加有趣,“您放心,我会把她照顾好的。”她又自信满满
的加上一句。

    “那就好。因为你是学生,第一次实习,所以我把这个比较容易弄的例子交给
你。”护理长尖尖的瘦脸上,终于现出一丝严肃的笑容。一边收起桌上那叠纸,又
道:“里面的内容,有关史顿赫太太的特性,你务必记牢。每一个新人进来,我们
首先就要掌握他的全部生平资料。这些老怪物有时很难对付,追溯根源,了解背景,
对工作十分重要。”

    “史顿赫太太,你等等!”玛了挪连叫了两声,史顿赫太太可头也不回,仿佛
那被叫的是个不相识的人。

    她左手拎着黑色漆皮提包,右手撑起紫底白花遮阳伞;十九世纪英国上流社会
仕女的流行式样,一根细长的金色伞柄,四周缀着层层叠叠花边的小小伞盖。优质
的紫色毛呢春秋大衣,足蹬擦得崭亮的半高跟鞋,仿佛表示对谁抗议似的,一步一
音,把地板踩出极为激昂的咚咚响声。挺直着她其实已略略现出弓形的背脊,傲岸
地朝园中走去。

    与过去的无尽岁月中的所有日子一样,走出大门前必先坐在梳妆台的大镜前。
而曾给过她满足愉悦豪情,可爱得让眼光久久不忍离开的镜子,竟如忘恩负义的叛
徒,吝啬继续给予优惠,甚至故做恶意戏谑,总展出一张她所不认识的、苍老又可
憎的脸通令她面对。她在那张脸上涂脂抹粉画眉,用发刷梳拢染过的稀疏头发,表
情里充满轻蔑与爱莫能助的无奈。有时也会耍耍狡猾的恶作剧:“你是谁?我方华
可不认识。”说罢她咯咯的笑得像个傻女孩,最后却总是被怨忿之潮淹没,恰像她
此刻的心情。


    史顿赫太太沿着石板路前行,道旁衰黄色的草坪,花坛里新栽的秋季草本花,
和学校里外貌平庸的男女同学,都不足以吸引她去一瞥。她把金色伞柄斜扛在自己
微削的肩膀上,昂着小巧的下巴,目不斜视地往夕阳中的庭院深处走着,娉娉婷婷
依稀走在圣约翰大学的校园,又似走在杭州的郊野,多少钦羡和赞叹的眼光跟随。
同性忌妒异性倾慕,被誉为“校花”和美国盼兮的人,自有与众不同的尊贵。她便
那么尊贵飘逸地步入后院。

    那是一片临河的广阔草原,两旁屏风形密密的松树林,一点也不曾受到季节变
幻的影响,仍是一味的绿油油,根根松针示威状地展露出它的坚和锐。它耐经风霜,
有韧力,但因外表的平凡而得不到方华的眷顾。她胸怀中贮藏了许多属于自己的好
花美景,岁月的奔驰和自然演化的强烈现实,是她向来漠视更不屑去正视的。虽然
那些大大小小的镜子总与她为敌,上天历来给她的优越地位和厚爱,她始终相信不
会真正收回。

    方华不需思索,便一径地坐在长木椅上。隔着一片正趋荒芜的玫瑰花圃,一条
沿着河床的小径,是载着云影和夕照的悠悠流水。方华目光空洞地呆坐了片刻,终
于放松那仿佛被地心吸力吸得无可挣扎的五官,允许深深下垂的眼角、嘴角,和两
腮沙囊般顽固坠沉的肌肉,往上提升,浮现笑靥。

    史顿赫太太没有一般老人的痴肥和枯瘦,只是腰围较盛年时增加十厘米,背脊
微微佝偻,两条曾经修长过的玉腿,爬着几条暗蓝色蚯蚓状,隐隐凸起的静脉。从
面孔上谁也不难看出她具超级美女的根基:虽然太阳穴部位的黄褐色老人斑,已无
情地点点片片,但那下面白净细腻的底子,应足以形容出她确曾肤若凝脂过。特别
是那端丽的五官:骨梁挺直、小巧精致的鼻子,菱形饱满的唇,开阔而优雅的额头,
配上长圆形的脸庞,即使是最痛恨她的人,也不能否认,这是一位媚丽过的女人。
纵然那些美巧得几乎无懈可击的器官,刻印着光阴辗过的痕迹。

    史顿赫太太对梳妆时下工夫最多的总是眼:粗炭笔画眼影,细的画眼线,一次
画不妥抹去再画,一次两次三次或更多次,常是画秃了笔,那顽固垂着的眼角仍不
肯稍现昂扬,恢复成两只明亮妩媚,眼角微微上斜着,乌黑双眸深不见底的盼盼美
国。

    美目盼兮曾被视为她的特征,也是她的绰号,她当然以此为荣,因此努力拯救,
结果却总是徒劳惹气而已。事实上她早有所闻,目下流行的是整形手术,据说将眼
形恢复成原状并非难事,只消割去一条皮肉,由原处缝合,三个月后可复原得找不
出一点破绽,眼皮回归到青春岁月,整个人忽的倒退二十年般年轻。

    史顿赫太太也曾费过思量与挣扎,最后仍是放弃。怕痛心理只占极小部分,真
正怕的是血。这点她详细打听过,医生明白告诉:“开刀怎会不流血?虽然流得很
少。”“流血?哼!”她二话不说,快得像逃避恶鬼状离开那诊所。

    王英节驾驶的战斗机,在掩护撤退执行任务时,被打中起火,那英俊的空军上
尉壮烈殉国的消息,尚未通知他的未亡人方华之前,方华已在杭州春村的深宵中,
见他身高180厘米的魁梧躯体,从紧关的门上走下来。鲜红的血浆由头顶冉冉涌出,
流遍全身。她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方方,方方!”不错,是他,“方方”是他对
她的呢称,可是他怎么变成了血人?次日清晨,大队长和他的妻子,英节亲如手足
的好友粱浩东,以及与她来往密切的几位手帕交,围成一撮人堵在门口。不待他们
开口,她便知自己的预感得到证实,那血淋淋的人形也顿时扩大,充塞在每一角视
觉可及之处。她尖叫一声便沉没在重重血影之中,醒来后才发现原是躺在病院的床
上。

    春村里花蝴蝶一般青春活泼的寡妇,增加了万方瞩目的新星方华,那些勇敢又
帅气的年轻飞行员,兴奋地把帽徽和胸章擦得更亮,喜孜孜地加入了追逐者的行列。
但她很快地便倒入梁浩东的怀抱。英节早对浩东叮嘱过:“要是有一天我出事,你
要负起照顾方华的责任。”情况发展得颇为顺理成章。

    浩东在同胞间以乐观与善于经营生活著称,跳舞技术傲视群伦,周末参加新生
社的舞会,经常被众人哄着做探戈、华尔滋、桑巴、古帝巴等表演,赢取如雷掌声。
与浩东共同生活一如与英节,甜蜜多趣而不寂寞,识者亦多赞美他们是般配的佳偶,
反倒她本身有种神经质的不安之感。

    她却没料到,浩东突然变成另一个血淋淋的影子。她住屋的墙壁上血影重重,
分不清哪个是英节,哪个是浩东,总是一片杀气的红,红得像要把人的眼球爆炸开。
从此她恨红色,怕白色,躲着红色。见满圃红艳艳的玫瑰皆尽凋零,她有种幸灾乐
祸的快意,颇是随兴地哼起歌来:“夏日最后的玫瑰,独自吐芳蕊……”

                                   四

    歌词的错乱颠倒,仿佛一只可怜的母鸡被人扭住颈般,苍老尖锐接近声嘶力竭
的嗓音,都不足以妨碍史顿赫太太愈浓愈深的沉浸,她由椅子上缓缓站起,姿态优
雅面带洋溢的光彩。刹那间她已回到表演台上,周围的花草树木变成观众,男士着
深色西装打领结,女士是拖地长裙。此乃毋须解释的常规:听严肃音乐会一定要着
正式礼服的。这些人显然品味高超,她等待他们如雷的掌声。

    但她如琴弦突断般,歌声易然而止,面孔上洋溢着因惊喜衍生出的温善。目光
亦定定的如遭磁石吸住了。原来她看到年轻的方华在沿河的小路上走着。那方华穿
了一身浅紫色的连衣裙,雪白晶莹的肌肤,浅笑盈盈,宽宽的裙角和乌黑的柔长秀
发,在微风中频频抖动。她步履挑达而不失庄重,每迈一步,提在手上的长柄紫花
小阳伞便随势甩颤一下,像是仙女踩着浮云行走,有种形容不出的出尘美姿。

    史顿赫太太不禁神迷,从心底产生倾慕之情。那样美的形象是任何人都要叹服
面膜拜的,她自然无法例外。事实上她对那年轻美女从未忘怀过,也曾认真寻找过。
可惜那年轻美丽的方华忒吝啬现身,几次照面是数得过来的,而且总是在旁边无人,
她独自或行或坐的时候。在这人迹渺渺的后园里,她不只一次见那美丽身影从河岸
走过,每次她都想留住她,或至少坐下谈谈,但年轻的方华尽管笑得妩媚含蓄,骨
子里的骄傲,罔顾她的崇拜和想往的热忱的。无论她怎样召唤,那方华都不睬不理,
只是兀自淡笑着在河岸上徘徊。每当她要走近,那妙龄美女便会变魔术般突的消逝,
留下一片惊人的虚空。她恨那年轻人的寡情狠心,却又扼止不住想亲近她的渴望。

    “方华,方华,过来谈谈。”史顿赫太太招招手又指指木椅,表示多么期待两
人坐在一处谈心。

    绮年玉貌的美女并不答话,仍一味来回踱着,仪态始终优婉从容,步履总仿佛
怕惊动了谁似的。一式的安详轻巧,笑容亦保持早春阳光般温煦,把人心抚慰得熨
帖舒适。可就是不肯走近。

    “方华,年轻人,念我多年痴想,给个机会坐下聊聊。我知你忙,绝不多打扰,
十分钟,只十分钟就够。”史顿赫太太用两个手指比成“十”字,口气接近祈求。

    年轻的方华似没听到史顿赫太太的话,也不肯认真地看她一眼,仍那么自信而
飘逸地走着,接下去就像时装模特儿表演,每来回踱一遍,便换上一套新装,连发
式也配合着变幻,白衣黑裙的校服配齐耳短发,穿天蓝旗袍时梳双辫,紫地白花的
细腰肥裙,配以长发太潇洒!那方华仗着年轻身段好,胆子也大,忽而旗袍忽而裙
子长裤,剪裁合度的各式外套大衣,仪态万千,穿什么像什么。巧的是那些衣服都
让史顿赫太太眼熟,“哟!那件旗袍不是浩东陪我去做的吗?蠢蠢的吴裁缝,改了
两次才合适。那件大衣是英节买来送我的,在先施公司……”

    史顿赫太太叨叨咕咕地自言自语,方华倒像并不觉察旁边有他人的存在,兀自
踩着优雅的步伐,穿着不同衣装风度飘洒地走过。史顿赫太太倾慕已极,伸长她越
来越令人联想到火鸡那样皮肉松垮的脖颈,出神地凝目望着,视线直直的不能移开。
忽然,那可爱的美女停住了脚步,亦睁大她那亮晶晶的眸子回望过来,眼光虽妩媚
却掩不住骄傲。

    这一刻,她把方华看得格外清楚,白中透着淡淡玫瑰色的肌肤,不必触碰便知
每个细胞都是饱满的。找不出一丝皱纹的面孔,配上精致秀美无瑕疵的五官,多么
让人羡慕的美人啊!“太美了,太美了……”史顿赫太太不住地喃喃,不自觉地往
前一步,怎料那调皮的美女竟长发一甩,倏的刹那间骤然隐去。

    “方华,方华。”史顿赫太太惶恐地叫。“方华,请你回来!”

    “美丽可爱的方华,你真的永不回头吗?”

    尽管史顿赫太太又叨咕又央求,年轻的方华终究未曾再现身影。小路上空无一
人,河水静静流着,偶尔掠过一阵冷风,掀起层层涟漪,几圈白云飘过又跟上另外
几圈,浮腾不断。世界并未中止前行,只是太安静了些。

    史顿赫太太绝望地哭泣着,啼啼嘘嘘,曲扭着的面孔上,皱纹毫不容情地清晰
浮现,只是眼泪却不很多,像出了毛病的水管,泪水仅达滴滴坠落的程度,要想泪
如泉涌竟是困难的大工程了。

    史顿赫太太听到有人唤她,从声音可分辨出是照顾她的实习学生玛丁娜。她急
忙拿起手袋和阳伞,想遁入树林中躲藏。但身着白衣的玛丁娜已立在面前。“你已
经坐在这里很久了,还没看够好风景吗?”“我并没看什么好风景坏风景,只不过
睡了一小觉。”“哦?睡着了?那也很好。不过无论如何是喝下午茶的时辰了。啊!
今天的巧克力蛋糕真棒。”玛丁娜好耐心的。其实她一直在树后守望,史顿赫太太
的一举一动皆看得清楚。“我不喝茶也不吃蛋糕,我什么都不做。”史顿赫太太孩
子气任性地摇着头,倏的站起身往外走。

    “你真能不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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