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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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青蛇稍一停顿,又开始往前爬,但速度是明显地慢多了。
就在这时,婆婆出现了,她一把抓住父亲手中的镢头,大声叫道:“儿啊,不能打
你不能打啊,这是一条家蛇,家蛇是神,打不得的呀。俺家不是有鼠害么,大神就变成
家蛇下凡给俺家除害呢……”
父亲说:“哪来的神,还不是屋后林子钻进来的!过两天,它吃完老鼠还要吃人呢,
那时候再去神可就迟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挣脱了婆婆的抓握,赶上前去,举起镢头,
猛地一下又砸在青蛇尖尖的脑袋上。
青蛇停止了滑行,全身痛苦地痉挛着,殷殷鲜血染红了黄土。
“打死了家蛇要遭灾的,菩萨保佑呀……”婆婆说着,腿一弯,虔诚地跪在地上,
双手合十,祷告不已。
“叭”、“叭”、“叭”,父亲挥舞镢头,一下下砸在青蛇身上,很快就将它砸成
了一堆烂肉……
5、鼠辈猖獗
鼠患愈演愈烈,全家人同仇敌忾,决心给它们一点颜色瞧瞧。想来想去,就想到了
投毒这一法子。
母亲找生产队的保管员要了一包农药“六六六粉”带回家中,又心疼地从一口大木
箱里撮出一小堆金黄饱满的谷子,一阵搅拌后,就放在了老鼠经常出没的地方。
灯一熄,老鼠依然如故地跑出洞来嬉戏觅食。全家人都没睡着,但皆不做声,包括
平时喜欢唠唠叨叨的婆婆,生怕惊跑了老鼠计划落空。
然而,第二天起来一瞧,却没有那种预期的喜人效果。拌过老鼠药的谷子给吃得一
粒不剩,但没有发现一只死鼠。
虽未见到死鼠,但第二天晚上却十分安静,没有听到老鼠半点声响。
“这些老鼠是不是都给毒死在洞里了呢?”婆婆躺在床上自言自语。
第三天早晨,父亲第一个起床,走不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不
由得惊喜地大叫:“老鼠,瞧,死老鼠,终于死了……”
大家都起床,就在堂屋、灶屋里发现了七八只死鼠。
原来,药性的发作得有一个过程,就是老鼠也不例外。
以后,家人又在屋旮旯、仓库、柴草堆、阁楼等地方一下子找出了三十多只死鼠,
甚至在屋外,也发现了四五只。全家人都高兴得不行,以为这么一弄,鼠患就会彻底地
根除殆尽了,家中也着实平静了一段日子。
然而,半年后,又有老鼠的破坏行为出现了。不到一年,它们的活动开始放肆,又
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对付的方法还是放药,仍是在稻谷里拌上“六六六粉”投在老鼠的活动出没之地。
可这次它们却一粒也不吃,其父辈在临死前肯定向后代们传授了有关毒药的知识和信息。
它们吃同样的谷子,可就是不吃拌了药粉的,这种谷子表面有一层白粉粘附,同时也有
一股刺鼻的气味。
怎样才能将药谷变得既没气味又没白粉呢?婆婆终于想了一个法子,将拌了药粉的
谷子放在锅里炒,炒得香气扑鼻,然后投放。
效果好极了,老鼠的咀嚼声一夜未停。天亮后起床一看,投放的谷子只剩了些黄壳,
几乎让老鼠吃了个精光。
婆婆、父母笑逐颜开,只要老鼠肯吃,哪怕损失一些谷子,他们也是高兴的。第二
天自然没有发现老鼠,但有了上次的经验,知道鼠们吃药后还有一个药性发作的过程,
心里都很自信,只须等到第三天捡死鼠就是了。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第三天没有发现死鼠,搜遍屋子,就连一只死鼠也没发
现。会不会死在了洞中?一般来说,死鼠都不会在窝里死去,它们不愿连累自己的同类,
总在临死之前跑出洞外寻找一块弃世之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又过了一个星期,才
寻到了两只瘦小的死鼠。
父亲认为是毒药的份量不够,于是,又加大了剂量再一次投放。
仍被老鼠吃得一干二净,可它们死得并不多,只发现了四五具鼠尸。
由此看来,老鼠已对“六六六粉”这种农药产生了一定的抵抗能力。
鼠们猖獗,忍无可忍,父母、婆婆又换上另一种毒药“敌敌畏”。鼠们吃后,杀伤
力颇大。可是,第二次、第三次使用,效果就不怎么样了。显然,死鼠又将这种农药的
抵抗机能传给了它的后代;或者,幸存的老鼠为自己提炼出了抵抗这种药物的特殊功能。
于是,只得又换一种新型毒药,比如钾铵磷、“1059”、“1605”农药、“保棉丰”
等等;而投放的诱饵也在不断地变化,有时是谷子,有时是稻米,有时是高梁,有时是
饭粒,有时是面粉……只要是能够诱使老鼠上钩的食物,都尽量地加以利用。
6、死亡幽灵
我曾见过一则研究资料,说的是老鼠对药物的反应与狡猾。遇到稍有怀疑的食物,
鼠头往往命令病鼠、弱鼠或老迈之鼠最先品尝,如果吃过的老鼠有一只倒下,其余的就
再也不去碰这种食物了;并且它们只要闻闻死鼠身上的气味,就能识别、记住这种鼠药。
然而,人类总要比老鼠更胜一筹,也就能够研制出一些花样翻新的鼠药让它们吃亏
遭殃。过去的鼠药,须得老鼠吃下肚中才能毒死;前几年,听说有一种相当厉害被人称
为“三步倒”的鼠药,老鼠哪怕不吃,只要从这药上走过,不出三步远,就能将它毒死;
后来,又有更为先进的鼠药上市,据说老鼠不从那上面走也行,只要闻闻,就能将它们
药死……这些研制出新型鼠药的人,往往被人们誉为“灭鼠专家”、“灭鼠大王”,对
这样的人,我打心眼儿里感到佩服。在我看来,他们不仅仅是为社会作出了贡献,关键
在于,还大长了我们人类的威风啊!说实话,每当我看到老鼠怎样怎样地猖獗而对它无
可奈何之时,作为人类的一员,我是感到相当悲哀的。当然,对那些吹得神乎其神的介
绍与报道我也是持一种怀疑甚至蔑视的态度的。有一次,我见到一则灭鼠报道,说的是
某农民灭鼠专家研制出了一种最新最神最奇最妙的鼠药,只要往洞口一放,鼠们就会被
药物的气味所迷惑,就会神魂颠倒不知所以,就会像个乖乖儿一般从洞中钻出束手就擒。
读完后,我不觉哑然,如果真的有这么厉害的鼠药,以我们现代化的技术大批量生产,
老鼠的绝种之日不就指日可待了么?可事实上,直到今日,鼠类却是越来越庞大、越来
越精明、越来越厉害。
要说老鼠对人类的危害,最大的恐怕莫过于鼠疫了。
鼠疫,又称黑死病,它是由鼠疫耶尔森氏菌所导致的一种发热性传染病,传播媒介
为老鼠和跳蚤。根据不同的症状,鼠疫可分为三种,即腺鼠疫、肺鼠疫、败血性鼠疫。
腺鼠疫发病时先打寒颤,然后呕吐、头痛、眩晕、畏光、背痛、肢痛、失眠、谵妄,体
温会迅速升到摄氏40度以上;肺鼠疫的临床表现好似支气管炎,但很快会出现水肿,大
多在三四天内死亡;败血性鼠疫是这三种鼠疫中最凶险的一种,表现为虚脱和脑损害,
24小时内就会死亡,如果死亡前出现肺炎,其传染性极强,接触者将很快染上肺鼠疫。
过去,人们只要一提起鼠疫,那可真是谈鼠色变,将鼠视为死亡的幽灵。十四世纪
鼠疫大流行,欧洲死亡2500万人,占当时人口总数的1/4。1664年至1665年,英国伦敦
发生鼠疫,全市46万人口,死亡7万。1894年,我国广州、香港发生鼠疫,死亡人数多
达10万。随着人类的发展,科学的进步,鼠疫不再像从前那样可怕。首先,消灭蚤类和
疫源动物,防止鼠疫发生;即使发生,也可在流行地区普遍接种鼠疫菌苗,增加人们的
抗体能力;已传染此病的,也可用链霉素、四环毒、磺胺等药物进行治疗。
法国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阿尔贝。加缪曾以鼠疫为素材写过一部名为
《鼠疫》的长篇小说。描写奥兰城流行鼠疫,全城的生活与安全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并
面临着毁灭的危险。面对这一罪恶的瘟疫,人们为了生存,全都紧张、积极而顽强地投
入到抗疫斗争之中。虽然大家对这一灾难有着不同的认识,但他们在不屈的斗争中皆表
现出可贵的精神与品德,作出了自己的努力与贡献,终于战胜了鼠疫。
此书最初发表于1947年,后译成中文在我国出版,甚为畅销。我买了一本上海文艺
出版社出版的1980年版本。几次搬家,都因为喜爱此书而留在了身边。一次,我在清理
书籍时,却发现它遭到了老鼠的咬啮,书脊处留下了一道道尖利的齿痕。其他书都没遭
灾,惟独《鼠疫》受咬,难道说,鼠们知道这是一本描写它们罪恶与失败的小说而恨之
入骨,便用咬啮的方式毁坏它,以此来向人类挑战吗?昔日投放鼠药时,婆婆总是一而
再、再而三地叮嘱全家人道:“你们莫提放药的事,一说了,老鼠就会不吃的,这些家
伙可精着呢。”老鼠是否真的具有这种灵气与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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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书屋
世交
梁晴
方冶从高新技术开发区洽谈完建立研究室的合作意向,一看时间还早,他就想去买双鞋。
司机小浩把他带到“鞋都”,未料这里正在降价销售。他脚上的一双鞋是去年在香港买
的,花了近八百港币,一年穿下来,出入正式场合已经不太体面。“鞋都”降价的本地产的
鞋并非质量不好,穿上不但合脚,式样也很繁多。小浩替他挑了三双,风格和颜色各异,一
结账,不过也才五百多。香港买一双鞋的钱这里居然买了三双,方冶觉得非常高兴。
“走,回去陪老爸吃饭!”方冶兴冲冲地坐进车,磕上车门,鞋盒子堆在他旁边的空座
上。
方冶的老爸非常珍惜和儿子共进午餐的机会,知道今天方冶有空暇,他已经让阿姨温了
五年陈的加饭酒等他回来。
车行至半路,小浩的BP机响,上面中文显示请他们打开手机。方冶赶紧把手机打开拿
在手里。过了一会儿电话挂进来,是公司的秘书,说:“有一个叫章亦清的生肝癌去世了,
他的弟弟带著老母亲从合肥赶来奔丧,明天就要回去了,让告诉您一声。”
方冶大吃一惊,亦清好像1946年生的,50岁刚到,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亦清的弟弟亦白,比方冶大一岁。过去方冶在合肥科技大念书的时候,亦白曾带著孩子
到科技大去过,说给孩子一些熏陶,将来考进来做方冶的校友。方冶也曾到章家去看望过一
次老太太,家徒四壁,老太太居然买来一块五花肉,烧了一碗红烧肉给方冶吃。家里没有吃
饭的桌子,用一些方凳代替,方冶就坐在小凳上吃那碗肉。那次亦白的孩子陪著吃了几块,
亦白和老太太坚决不动筷子。
方冶觉得,无论如何,也要马上赶到亦清家去一趟。
他向秘书问了亦清家的地址,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告诉他们他马上就到。接电话的是
亦白,虽然已是午饭时间不便会客,他也并没有表示回绝。
亦清家原来住在郊区的石油化工厂宿舍,患病后期,亦清就医不方便,厂里临时借了一
间城区的房子给他们,办完丧事,房子就要还回去。
这间房子附近的地区正在拆迁,街巷散乱无序,很多地方小车开不过去。方冶等不及地
下了车,一个人在残垣断壁间边走边问。小浩只好开车绕大路到前面去等。
终于找到了那条小街,街口有一个破旧的公共厕所。大太阳下,一个臂缠黑纱的男人正
待进到厕所里面去,方冶和他打了个照面,认出正是亦白。亦白谢了顶,嘴角眼角都往下
耷,表情也很冷漠。他招呼了一声方冶,就进厕所去小解。方冶站在外面等,汗煎得整个人
油滋滋的,想起父亲还在等吃饭,赶紧用手机拨通家里,告诉父亲章家的情况。
说起来,亦清、亦白的父亲还是方冶老爸的革命引路人。老爸当年在老家睢溪念国中,
家境贫寒,只能吃每月2元的包月伙食。亦清的父亲是富家子弟,家里光土地就有二百多
顷,他自己的为人却是毫无纨绔之气。有一次亦清的父亲到饭堂来约方冶的父亲打篮球,一
看他盆里的饭菜,皱眉道:“吃这个怎么行?”第二天下了课,他邀方冶的父亲一块儿去他
包月的小饭铺吃饭,两菜一汤,有荤有素,标准也不过就是每月五元钱。方冶的父亲以为只
是吃了一次新鲜,谁知道亦清的父亲已经替他也订了这种包月,而且,一吃就是一学年,饭
钱全是亦清父亲付的。
后来亦清的父亲到北平去念书,不时给方冶的父亲寄些左翼小册子回来。再后来,他说
去西安求学,实际上是去了延安。
过了大半年,方冶的父亲步其后尘也去了延安。到达延安的那天,他和一群青年学生站
在操场边看抗大的学生操练,亦清的父亲在队列里看到他,大叫一声冲过来,两个人兴奋地
捶打了半天。再后来,方冶的父亲也进了抗大;再后来,方冶的父亲到了晋冀鲁前线,亦白
的父亲回到睢溪乡下搞地下斗争。解放后彼此知道音讯,已经是人到中年各居要职了。
亦白的父亲是个性情中人,一生好酒好友,还对一位女下属动了真情。这件事情发生在
“反右”后期,影响很不好。亦白的父亲停职接受批判期间,居然衣冠楚楚地攀上风景区的
塔顶,很潇洒地纵身往下一跳。名士风流也好,士可杀不可辱也好,他自己一了百了,他却
不想想给身后的孤儿寡母们留下了什么!
方冶的父亲是个著名的好丈夫、好父亲,每每提及这一段,他都要扼腕叹息,批评亦白
父亲道:“太自私啦!”
亦白的父母是旧式婚姻,母亲是睢溪乡下著名的美人,家境也是很不错的。亦白的父亲
如此一去,所有功绩一笔抹煞,家属非但不享有任何抚恤,继承的还是一段永远洗不净的羞
辱。亦白的母亲是家庭妇女,承组织安排,到机关幼儿园去当临时工,一当就是几十年,直
到退休。她后来一直没有再嫁,含辛茹苦地拉扯两个儿子。
且说这两个儿子,家境贫寒,读的都是师专,毕业后就各当了一名本份的教师。亦清教
生物,亦白教历史,连主课教师都不是。
这两个儿子从懂事起便替父亲蒙羞,个性都十份内向,和人交往,基本上是有问方答,
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说是自卑吧,给人的印象倒像是相当冷傲。
只有那位老太太,虽然是双重的受害者,即始终是心态平和,恬恬淡淡的,不见有什么
抱怨,也看不出有什么愤世。方冶的父亲常说,亦白的父亲如果能有亦白母亲一半的承受
力,也足以九死而九生了。
男人就是不如女人。亦白父子三人都远不如这个86岁老太太坚毅大度。
老太太坐在亦清遗像下的椅子上吃一碗面,见到方冶进来,拄著手杖站起来,伸一只瘦
骨嶙峋的手给方冶,方冶顿时眼泪就下来了。不是为遗像上的亦清,是为这个多蹇的母亲。
老太太执意次日要和亦白一块儿回合肥,方冶只好和小浩把身边的现金都拿出来,放在
老太太手边。忽然,他有了一个动议──晚上接亦白一家到父亲那里去吃顿便饭,好让老太
太和老爸见见面。若是错过这次,谁知下次还有没有得见呢?
老太太马上答应了。钱,她也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