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内裤引发的风波-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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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默一条短信发过来的时候，唐文明正收拾东西准备吃午饭去。
他站在溃檐下，思考着要不要直接走进漫天的大雪中。
突然，一把伞递了过来。孟轲阴着一张脸，什么都没说，就为系花撑起了伞，两个人并肩地走进了雪地里。
还好有孟轲的这把伞，唐文明才能在抵达西二楼的艺术设计绘图室时保持着一身的干爽。
莫默笑得一副捡了便宜的样子：“还好你带伞了，不然我只能困在这里饿肚子了。”
雪地里，两个人在一片白色上留下了并排的却隔了一定距离的脚印。
是莫默撑的伞。鉴于身高上的小劣势，唐文明会间歇性地直不起脖子。他瞥了眼自己一直没落雪的肩膀和莫默有些潮湿的毛衣外套，把脑袋又缩了缩。
那天下午雪下得更大了，他们干脆窝在宿舍里看书。那两个本市的几天前就躲回家过动了，尹旭又去找小川了。所以，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背对着看书，除了莫默偶尔擦鼻涕的声音和唐文明习惯性地拿笔轻轻敲击桌子的声音外，再没别的声音了。这种安静的气氛，让莫默觉得有些不自在，莫名其妙地烦躁。每次他忍不住扭过头想跟唐问明聊几句时，看到对方安静地趴在桌子前的背影，就只能撇撇嘴又转回去。
突然，一阵轻快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样安静的气氛。莫默跑到阳台接了电话，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东西。
唐文明转过身问：“有事儿？”
莫默耷拉着脑袋边收拾边说：“小远哥有个朋友要回家，想送人家一些特产。不过他在实验室走不开，让我帮他去买。”
唐文明看了看窗外，外面雪花已经像鹅毛一样大了，铺天盖地的撒下来。
“你有病吧。这么大雪，估计公交车都开不了。你怎么去？”
莫默笑笑：“那把你的自行车借我吧。”
唐文明扔给他钥匙，还扔给他一件很厚的防水外套。
莫默接过东西，对他笑了笑：“谢谢了！回来给你买点好吃的特产！”说着就飞奔出去了。
唐文明趴在阳台上，看着茫茫的雪中，歪歪扭扭地前进的一辆自行车，烦闷地掏出一支烟点上了。
后来，莫默归还车子和衣服时笑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不小心摔了一下。我赔给你吧。”
唐文明看了眼自己那辆磕掉一大块儿漆，车把歪到一边的坐骑，以及划开了一条口子的外套，又看了看莫默脸上那块儿有些破皮的瘀青。
“不用了。”唐文明说着接过钥匙，把外套随便地卷了。
莫默挠挠头，从包里掏出一袋东西递给他。
唐文明接过来，嗅了嗅，皱着眉头：“这什么东西啊？”
“柿饼啊。你没吃过？”
“这就是你买的特产？”唐文明一脸的鄙夷。
莫默不忿地反驳：“这家的柿饼很有名的，我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买到的。”
唐文明看了他一眼：“你有病吧。”
那眼神里好像不全是鄙夷，还有其它一些莫默看不太懂的东西。
刚说先走了，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拉住了。
莫默眨巴眨巴眼睛一脸问号地看着唐问明。
“去我们宿舍吧。”唐文明说完就拉着他走了。
“说吧，还有哪儿碰伤了？”
莫默半个脸因为唐文明不够温柔的擦药方式还在微微抽搐着，不过他还是很老实地挽起了袖子和裤腿。
右肘和左膝各有一块馒头大的瘀青。
“你是不是小脑发育不健全？猪都比你强！”唐文明说着手下毫不留情地擦药。
莫默吸了一大口凉气，眉毛皱到了一起：“你见过猪骑自行车？”
“马戏团。”唐文明头都不抬。
“那是熊好不好！”莫默翻了个白眼。
“号外号外！”尹旭冲进门满面红光地嚷嚷。
“老大，这次我可是眼明手快地把票给你抢回来了！”说着，一张门票掷地有声地被拍在唐文明眼前的桌子上。
“咦？吴侑珊圣诞歌友会的门票？”莫默伸着脖子看那张门票，又转过头，笑得很欠扁地看着唐文明，“看不出来，你是她粉丝啊？”
唐文明没理他，不过狠狠地瞪了尹旭一眼。
尹旭依旧没心没肺地笑：“老大你可别否认啊。军训那会儿，你不是为了维护偶像名誉还跟孟轲干了一架不是。”
莫默听了笑得一脸狐狸相。
晚上，唐文明躺在床上，左手拿着门票，右手握着柿饼，边吃边发呆。
这场歌友会他早就知道了。一个星期前，满学校就开始贴着海报宣传了。还有在路上派发海报的人把一幅海报塞在他手上。他拿着进了食堂，吃过饭出来，就又是孑然一身了。
这段时间，他都是刻意忽略这件事情。反复告诉自己，已经跟自己没关系了。可是，等尹旭把这张门票放到他眼前，他竟然还会有一丝犹豫。
唐文明叹了口气，把那张门票压在了枕头下面。
只是这样，并不足以让他逃脱失眠的状态。
12月24日，平安夜。
街上充斥着熙攘的人流和看起来很恩爱很温馨的情侣。
唐文明却皱着眉坐在火锅店门口，吹着西北风，看着路沿上的积雪等位子。莫默靠在旁边站着发短信边抱怨肚子饿。
唐文明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的瘀青已经好了。
今天下午被莫默从宿舍里抓出来，说是要请他吃火锅的时候，唐文明是不想去的。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街上有多少人，他不想凑这种热闹。可是等莫默笑着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难得他小远哥跟同事聚餐不在，自己才好心请客的时候，唐文明就没有犹豫地跟出来了。
震动的感觉，从口袋传递到心里。
唐文明拿出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
“是我，吴侑珊。”
09
眼见一盘羊肉都见底了，唐文明也没动过几下筷子。
莫默有些不好意思了，帮唐文明夹了块儿鱼肉。
唐文明抬起眼皮看着他谄媚的笑容，慢悠悠地说：“我不吃鱼肉。”说完，瞥了眼右手边，一直很安静地躺在桌上的手机。
“你看手机能看饱啊？” 莫默实在忍不住了，“你要有事就先走吧。屁股上扎针那样子看的人难受！”
唐文明皱着眉，这语气怎么那么熟啊？好像在哪儿听过。
抬头对上莫默憋笑的表情，反应过来了。
“喂，学我说话是要付版权费的。”
莫默身体前倾，搂着袖子，周着漏勺，在滚沸的冒着热气的锅子里专注地捞着。
“我说，你要是真的放不下，干脆叫她过来一起吃好了。我倒是不介意。”说罢，他耸了耸肩。
看着他那副难民样儿，唐文明想笑。谁愿意跑来吃你口水啊？也就我不嫌弃你！
不过在出口前，他过了下脑子，把这话就着半杯啤酒吞下去了。
啤酒顺着食道流进胃里的冰凉感，让他有一时的战栗，这战栗从胃扩散到所有内藏。
后来的时间里，莫默闷着脑袋边忙着吃边抱怨：你别喝了，帮着吃点吧。早知道你是跑来喝闷酒的我就不点那么多菜了，撑死了。
唐文明没理，劝当一只苍蝇在旁边嗡嗡了。他招了招手，又让服务员送过来三瓶酒。给自己倒满，又给莫默倒了一杯。
“你别光吃啊，干一杯。”
莫默举着杯子，看着唐文明那张丢了人民币的脸，闷闷地说：“圣诞快乐。”
碰完杯子，该吃的吃，该喝的继续喝。
唐文明眼中最后还算清晰的影像，是透过那排空啤酒瓶看到的两个莫默在吃火锅。
睁开眼的时候，阳光正喜洋洋地透过轻薄的白色窗帘，照在他暴露在略有些潮湿的白色被子外的脸和手臂上。
唐文明烦躁地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头像是挨了一闷棍，用疼又涨。
对面那张一模一样的单人床已经空了。同样的白色被子被胡乱揭开，空出来的位置有一个模糊的人形凹陷。水声从卫生间微启的门缝里传了出来。
“你醒了？”莫默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抱怨，“我还以为你酒量有多好呢？结果喝得东倒西歪的。不敢把你往学校拖，都过了锁楼的时间了，而且你还喝得一身酒气。咱们楼阿姨多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怀疑她更年期呢。对了，房费我从你钱包拿的，我没带够钱，付了饭钱就不够了。你昨天还吐了，衣服我让服务员拿去洗了，一会儿可能就送来了。你先半裸奔一会儿吧。”
絮絮叨叨了一大堆，莫默才发现唐文明有点不对劲儿。要是搁以前，他话没说完，唐文明肯定都跳起来了！
“喂，你怎么了？”莫默在他眼前摆了摆手，想看看他会不会有跟张飞一样睁着眼睡觉的可能。
事实证明，唐文明终究赶不上张飞。其实，那份豁达，他们都赶不上。
唐文明拨开了莫默乱晃的手掌：“我昨天都说了？”
“说了。”莫默点点头。
昨天晚上，拖着他在大马路上晃晃悠悠地走，唐文明就开始嚷嚷了。难得那么多话，算是把他的高中年代交待了个清清楚楚。
“昨晚，吴侑珊打来电话，我接了。她说会在歌友会等你，等到你去为止。”
唐文明没说话，只是爬起来，用浴巾裹上只穿了条内裤的身体，跑去卫生间洗漱了。
等唐文明换好洗净的衣服，拉着莫默从饭店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中午了。饥饿早已经升级为胃部的灼热感了，空虚地灼烧着。
一人吃了一大碗羊肉泡馍，身上才暖和起来。
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响，两个人统一地手插口袋的姿势，慢慢悠悠在学校里晃悠。
“你还是去吧。听得出来，她对你还有意思。”
“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见她。”
莫默看着一堆雪被风吹着从树枝上抖落下来，掉在唐文明的肩膀上，但是他却像没有感觉到一样，继续往前走。
“她现在是偶像歌星，你是怕影响她，对吗？”
唐文明笑了笑：“不全是。主要是我自己不想站在一个光芒四射的她的身边吧。嫉妒或者是大男子主义作祟吧。”
他这么坦白，莫默反而没话说了。
唐文明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三个人都在。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怪。还没来得及寻思怎么回事呢，就被尹旭拉到了阳台上。
关上阳台门，尹旭劈头盖脸就问：“老大你昨晚在哪儿待的？”
唐文明皱着眉看他，我在哪儿待管你屁事啊？
尹旭瞄了屋子里，压低了声音说：“老大，咱俩兄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问你句话，你别生气。”
“问！”唐文明最烦讲话拐弯抹角的。
“那个，你是不是Gay？”尹旭问得很没有技巧。
唐文明额角的青筋跳跳的，压低了声音：“这话谁说的？”
尹旭紧张的解释：“这可不是我说的。有人说今天早上看见你和莫默手拉手从酒店走出来的。”瞄着他脸色越来越黑，尹旭的声音也越来越没底气，“加上你们平常也总待一块儿，这话就传开了，说你和莫默是一对儿。”
唐文明从牙缝里撇出句：“无聊！”，一把摔开阳台门出去了。
剩下尹旭有点委屈地站在当地，又不是我到处传的，冲我发什么火啊！
短短的一个中午，谣言在整个学校传开了，最后演变成了如下版本。
大一两个男同性恋情侣，公然在校外租房同居。
10
唐文明整个下午心情都糟透了。他也不知道是让女人搅和的，还是让男人搅和的。
后来他晃晃悠悠，就晃悠到了第二礼堂。里面已经挤了黑压压的一堆人。
以前尹旭说过，学校里只要是免费的都会有一堆人抢着去。看个露天电影都一堆人！草坪坐不下，马路沿儿上都有人坐！
唐文明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那张门票还在自己枕头底下压着呢！
他转身要走，却碰到孟轲和系花肩并肩地走过来。
跟孟轲点了个头，他就从旁边的台阶下去了。
下大雪的那天下午他就把伞送回孟轲他们宿舍了。孟轲不在，他还托他室友转达了谢意。后来也就一直没碰见。没想到今天却偏偏在会场门口碰见了。
唐文明靠在礼堂后面的回廊里，听着从里面传来的歌声，心想她的唱功比以前更好了。
突然一根烟递到他的面前，孟轲对他笑笑：“来一根？”
这两个人，煞风景地靠着回廊的一边，吞云吐雾。
“为什么不进去？”孟轲吐了一个烟圈。
唐文明看那个眼圈慢慢上升，慢慢散开，最后混在自己刚刚吐出的烟雾里。
“没票。”唐文明回答的很诚实。
“我的给你。”
“不用了。”
“上次说她的话我道歉。”
“算了，我不应该先动手的。”
孟轲笑了：“怎么变自我批评大会了。”
唐文明牵了下嘴角算是笑了笑。
再后来，两个人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唐文明不知道孟轲在想什么心事，但是他自己确实是思绪烦乱。
女主持用嘹亮的声音说下面请侑珊为大家唱今晚的最后一首歌时，孟轲站直了身体，抖搂抖搂身上那件看起来挺单薄的蓝色毛衣。
“我回去了。”说完他拍了下唐文明的肩膀，走开了。
歌友会结束了，从礼堂蜂拥而出的熙攘吵闹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靠在后面回廊里的唐文明。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唐文明才掏出手机播通了一个号码。
“我在礼堂后面。”
“为什么不进去？”吴侑珊搅拌着手里冒着热气的咖啡，看着唐文明。
“票忘记带了。”唐文明对她笑笑，“你唱得越来越好了。”
“谢谢。”
唐文明望着坐在对面，头发微卷，化着淡妆的女孩儿。已经不再是当年那副青葱的模样了。记得以前他们总是和那帮朋友到处乱跑。骑着单车，背着吉他，一路上哼着别人的或者自己写的歌。那时候他们喜欢大笑欢叫，他们的脚印踩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和那些朋友曾经意气风发地梦想着组一支乐队，天天捧着他们热爱的音乐当饭吃！
事实证明，幸运这种东西，往往只有少数人能碰到。所以，高三那年吴侑珊签了一家唱片公司的时候，他们的乐队也宣布了解散。
唐文明挑了个离家算远的学校，对音乐的热情慢慢地淡了，也就渐渐疏远了以前那些朋友。他在走之前打了个电话给吴侑珊。他说，我们分手吧。
时间在两个人各怀心事的发带中度过了，唐文明看看时间，11点了。
“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说着准备站起身。
吴侑珊却突然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再陪我说会儿话吧。”
后来的时间，吴侑珊说了很多，说了她的工作，说了她去某地彩排，说了做什么东西的代言，说有导演想找她演一女配角……她说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唐文明知道，她没有说的聚光灯下的生活下，不会像她一笔带过的轻松。
最后她问，你现在还组乐队吗？
唐文明笑笑，老了，没精神头了，也就偶尔自己玩玩。
沉默半晌，外面突然下起了雪。
唐文明听见吴侑珊说，你变了。
“我本来以为你会跟我一样放不开。”吴侑珊笑了笑，“看来我是没有办法和你撒娇，跟你诉苦了。你的心里早就没我待的位置了。难得我专程跑过来还想着要跟你复合呢。”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