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0-圣诞节清单-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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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老父亲说。“我知道你为此恐慌不安。”
他抓住父亲的手，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过去总是那么强壮、厚实。詹姆斯已记不清最后一次握父亲的手是什么时候了，但现在握着，感觉有了变化。父亲的手变瘦了，皮肤已经松驰。他握着父亲的手，父亲也紧握住他的手。等听到鲁思从楼梯上下来，他们互相松开了手。她穿着浴衣。
“这么晚了，我的男孩子们还在做什么？”她问。
“正在等圣诞老人来呢。”詹姆斯说。
“要我给你来一份三明治吗？”她问詹姆斯。
“不用了，谢谢您，”他说。母亲不论什么时间，不论白天还是夜里，总是想方设法给他做吃的，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一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微微一笑。“我想我不需要整整吃上一周吧。”
“来一点薄煎饼行吗？”她问。
“好吧，来一点，”他说。
她端来一个小盘子，三个人都吃了一点儿快餐。
“我想要上床睡觉了。”父亲最后说。
“我还想再坐一会儿，”詹姆斯说。
他把两三块橡木扔进火炉里，好硬木能烧更长的时间。火很快又旺起来。他坐在睡椅上，听着柴火的噼啪声。他凝视着火焰，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圣诞节清单》第六部分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
他被孩子们的笑声唤醒了。克里斯蒂，阿比盖尔，保罗，托马斯和亨利好像在低声说什么事儿，一边咯咯地笑。晚上有人给他身上盖了一件绳绒外套。莉莎，乔，埃里克和雷切尔坐在餐厅的桌子旁，吃着肉桂面包，一边啜着咖啡。母亲给他端了一杯，他坐起身来，看着侄子、外甥们正在打开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保罗和托马斯抱着吉它，摆出唱摇滚的姿势，脸上露出有朝一日他们希望成为的布鲁斯歌手的歪扭、痛苦的表情。年长的孩子已明白圣诞老人并不存在，但不去损坏依然相信圣诞老人的小孩子心中的形象。詹姆斯觉得，这一点是多么美好啊。
看着孩子们兴高采烈的劲儿，詹姆斯回想起他送给杰瑞的最后一件礼物。他帮着人家铲人行道和车道上的雪，挣够了钱，给哥哥买了一双新的威尔逊牌棒球手套，手掌那儿写着罗伯托·克莱门特的名字，好像是罗本人签的一样。
等所有的礼物都打开后，詹姆斯说他准备组织一次活动，召集大家参加。
“此活动专为所有有兴趣的侄子、外甥和大人而设，特组织一支雪橇远征探险队，由我领队，在合适的时间，用一个小时，穿越死人坡。”孩子们听到这个名字，都露出敬畏之情。“因此要穿着暖和，准备充足。雪撬在谷仓里。我相信一定会让大家玩得愉快、尽兴。”
詹姆斯斜靠在壁炉架上，跟乔谈话。他看到一个信封卡在火炉旁的柴火箱后边了。
“我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乔说话时带着一种克制的兴奋，“今早沃尔特问我是否想回来在银行工作，在他退休后一直呆下去。看来我、莉莎和孩子们也许要搬回昂格了。”
“这太好了，”詹姆斯说着，一边把掉在那里的信封捡起来，想把它丢到火炉里，这才发现信封没拆过。乔在一个小镇子长大，他喜欢昂格。莉莎不大在意在哪儿生活，只要有花园和家庭就行。可能女儿们要花费一些功夫，不过最终她们会适应的。
“我觉得，这对你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詹姆斯说，一边还在仔细看着手里的信封。起初他以为是圣诞贺卡，是谁在开盒子、取礼物时不小心掉到箱子后边去的。他看了一下信封上的地址，就把它拿到母亲跟前去。母亲用开信刀剪开信封，抖出一张纸来，是邀请他们参加拉尔森家派对的邀请函。
《圣诞节清单》第六部分不被外人所知的秘密协定
要抵达高尔夫球场第十四球道和死人坡，需要接受艰苦跋涉、穿过树林的挑战。莉莎和乔从双城带了他们的越野雪橇来，地下室里还有足够的备用设备，材质优良，能装备一个挪威抵抗战士团。两只平底雪橇已配置好了，一只可以乘坐三人，另一只雪橇能乘坐六人（詹姆斯的父亲和叔叔小时候用它滑过雪）。
那个小山坡，詹姆斯还是小孩子时对它很有点儿畏惧，现在看来也不那么令人害怕了。
“你想想看，我们过去多么害怕到这个地方来？”他问朱莉。
“我想是杰瑞让我们感到它那么危险，实际上可能不是那样，”她说。他俩看着孩子们在滑雪。托马斯最为大胆勇猛，克里斯蒂和他在一起，当雪橇腾空滑行时，她就紧紧地抓着他。亨利站在山坡顶上，拉着妈妈的手，一边观看，一边紧张得心要提到嗓子眼儿。
“你还要呆多久？”朱莉问。
“我不知道，”詹姆斯说。“我也不着急回去。”
“如果你想有人陪伴一起过除夕的话，在你回纽约之前，可以和我一起呆在芝加哥，”朱莉说。“芝加哥虽然没有纽约那么酷，不过，我和朋友们要搞一个派对。我可以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珍妮……”
“你不用费心了，”他告诉她。“还有，纽约的除夕夜确实很特别。我喜欢新年早上起来，从时报广场走过，不时地要在醉汉留下的已冻结的尿坑上滑几下。我给你说过没有，去年市政厅想阻止人们喝得太多，就搬走了移动便壶？而且，时报广场附近的酒巴或餐厅没有一家允许人们使用卫生间。”
“很有趣，”她说。“但我并不想知道这些信息。”
“我昨晚和爸爸谈过话，”他说。“我起来后看见楼下亮着灯，在凌晨三点左右。爸坐在睡椅上，他把壁炉架上杰瑞的照片取下来了。”
“你们谈什么了？”她问。
“很多事儿，”他说。“大都是杰瑞的。”
“杰瑞的哪些事？”
“只要是我们能记起来的都谈。我觉得爸爸哭了。”
“真的吗？”
“有一点儿，”詹姆斯说。“是为节日才落的泪吧。”
“可能不止这些。”朱莉说。
圣诞节这一天平静地过去了。下午，詹姆斯和几个侄子在观看NBA湖人队与凯尔特人队的比赛。
“我认为魔术师约翰逊是最棒的。”保罗说。
“拉里·伯德更好。”托马斯说。
“讨厌！”保罗嘘他。
“你讨厌，嘘嘘！”托马斯回敬说。“他可不够光明正大。”
“凯文·迈克希尔长得很好玩。”亨利发表意见说。
“哪儿好玩？”詹姆斯问。
“他长了两只好玩的胳膊。”
“你说得对，”詹姆斯说。“确实他两只胳膊长得有趣。”
他记起和迈克·奎因一起打半场篮球，不知怎么就惹恼了大一点儿的男孩子。迈克打篮球可是行家里手，很擅长背对着你，用他硕大的臀部顶着你向后运球，一直把你逼到篮下，然后他才来一个转身投篮。另外，在运动场上，詹姆斯总是喜欢和迈克分在一边，对抗其他孩子，他俩配合默契，传接球熟练准确，只需一个眼神，下一步要做什么都心领神会。
吃罢晚餐，莉莎和乔把行李装上小型货车，和两个女儿先出发回家，接着是埃里克、雷切尔和男孩子们乘出租车出发，他们要一起在双城呆几天。车渐渐远去，亨利把他的电动鹦鹉从车窗伸出来。这只鸟叫着，“圣诞快乐，吉姆叔叔！明年见——哇！”晚上，詹姆斯和妈妈、朱莉玩拼字游戏，父亲坐在壁炉旁读关于一战的书。朱莉赢了三分。没有人谈迈克或提起凯瑟琳，詹姆斯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早早就上床，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还是少年时读过的詹姆斯·邦德 的书，准备用读书来催他入睡。他记得和迈克玩间谍游戏，玩得很好，他俩之间有一个不被外人所知的秘密协定，一直玩到七年级结束，他俩都明白，年龄大了，不适合再玩间谍游戏了。
《圣诞节清单》第六部分一个至少有一百磅的胖子
清早他醒来后，和朱莉一起吃了早餐，然后帮她把行李包扛到吉普车上。她在离开之前，紧紧地拥抱住他。
“小弟，我会一直想着你，”她说。“你还可以在回去的路上到芝加哥来看我。”
“也许我会的，”他说。“我一直想去芝加哥艺术学院看看。那儿还有哈波的《夜鹰》吗？”
“有，还有《美国哥特派》，《邓姆普西，》 和《弗波》可以出借——全都在一个房间里，”她说。“这些画作就像是打在美国绘画脸上的几记响亮的耳光。”
“难道只有这四件作品才够得上是响亮的耳光吗？”他说。
“当然，我也在为此工作，”她说。“小弟弟，我爱你。”
“我爱你，大姐姐，”他说。
“这就好啦？”她说。
“好啦，还有什么？”
“分手的冷箭到哪里去了？你不想说点什么，挖苦一下我的体重？”
“今天不会了，”他说。“以前的你不要太当真吧。”
“现在我很担心呢，”她说。她再一次拥抱他，亲吻他的脸颊。“祝你一切如意，想找人谈话，就给我打电话。”
“你的号码没变吧？”他问。他又加了一句，“他们是否给你的屁股设定了一个本地号码？”
“那就更好了，”她说着，上了她的吉普车。“随便说一句，与你的朋友萨拉有关，就是在教堂和你讲话的那一位？”
“有她什么事？”
“你要多留意她。我要说的就这些。”
在那天下午的悼念仪式上，詹姆斯看到了很多孩提时的朋友和熟人，有在学校认识的，有在童子军结识的，有在夏季运动队不打不成交的，有在湖上或保龄球馆混熟的。现在要认出他们可费了他不少劲儿。一个叫米奇的朋友掉光了头发。亚当留着胡子，几乎认不出来。萨莉过早地头发花白，戴上了眼镜。柯雷变成了一个至少有一百磅的胖子。舒尔茨几乎和柯雷不差上下。
詹姆斯和他们很久没有联系了，也没有多少接触。他感到有些愧疚。他真的不再属于这里了，不知道小镇里发生的事，不知道那些被闲话淹没的小事情，也不知道《观察员》讨论的大事情——比如有关学校债券的争论、水处理厂的问题等等。不过，他也没有觉着自己是纽约人。从内心里讲，他不清楚自己属于哪里。当然，有很多人不管他们去哪里，都会很快入乡随俗。也许这只是一个情商的问题，而他缺乏的正是这个。有些人外向活泼，有些人内向害羞，还有些人觉得无处可归，他就属于后者。他希望他不是，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是萨拉。她穿着品蓝外套，黑色裙子，一双齐膝高的黑色靴子让她又高了两英寸。
“嘿，J。B，”她说，过来拥抱了一下詹姆斯，拍了拍他的背。他也同样拥抱了她。
“你还好吗？”
“还不错，”他说，抽了抽鼻子。他意识到他可能从她那儿传染了感冒，不过这有点儿让他喜欢。“你怎么样？”听起来，她的感冒好像更严重了，或者是她哭泣过。
“好多了，”她说。“凯瑟琳打过电话了吗？”
他摇摇头。
“J。B，对不起。”
“她没打电话，不过给我留了一个口信，”他说。“我很高兴你在这儿。”
“看到熟人了吗？”她问他。
“我看到了我应该认识的熟人，”他告诉她。
来的人很多，好像是全镇人都记得迈克。一个年长的妇女独自一人站在饮水机旁，萨拉指给詹姆斯看。
“看面孔很熟呵。”萨拉说。
詹姆斯认出来了，是他们四年级时的老师，莫奈夫人。他认出了她笔直的站姿和她穿的皮大衣。他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她就穿着这件合体的黑色貂皮大衣——有一次她在课堂上告诉大家，这是她后来的丈夫送给她的礼物，当时她用这件外衣为引子来介绍一篇课文，讲在历史上那些法裔加拿大人如何设陷阱捕兽、获取皮毛，靠这些打开了通向美洲大陆腹地的大门。她看起来变化不大，随着时间流逝，头发有些花白，长长的脖子有点儿松垂，但还优雅地戴着一条珍珠项链。
詹姆斯还是她的学生时，她大概只有四十多岁，不过，那时候所有的大人在他眼里似乎都像来自远古年代。也许还有其他原因，詹姆斯记忆中只有莫奈夫人在课堂上的样子，记不起来在校外是否见过她。
詹姆斯和萨拉朝她那儿走过去。
“是莫奈夫人吧？”萨拉说。“您好，我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但——”
“萨拉·布朗，”老师说。“我当然记得你。听声音你好像得了流感，这一阵子流感到处蔓延。啊，恩格尔先生，你怎么样？”她的声音依然有点儿沙哑刺耳，还保持着一个习惯，就是说话时直盯着你，眼睛一点儿也不眨。这让他想起为什么他对她总是有点儿敬畏。当然，现在他至少要比她高一英尺。回想小时候，她赫然耸立在他的课桌旁，似乎无所不知，给他很大的威慑力。
“你现在住在哪儿？”
“曼哈顿，”他说。“我还在研究院，一边做助教。”
“给谁当助教？”
“唔，没有谁，不过，他们就这样叫我们，”他说。他觉得自己有点儿迂，这样对她说话，像教师对教师一样。“我原先的学校给我提供了一个教职。”
“好呵，祝愿你一切如意，”她说。“我知道你是迈克尔最亲密的朋友之一。我希望你对我说的不要太介意，回顾我教过的所有学生，他确实是很特别的一个。确实是。不只是学生中的佼佼者，作为一个人来说，也是出类拔萃。他是老师们每天都想见到的那类学生。这并不是说我不爱你们。”
“我明白您的意思。”詹姆斯说。
“你准备接受吗？”她问。他不确定她指的是什么。“就是你刚才说的给你提供的教师职位？”
“我还在考虑，要掂量一下，”他说。
“你会让我知道你的决定吧？”她问他。她对此也有兴趣，让他有点惊讶。
“当然会。”他说。
“您一会儿会去超级俱乐部吗？”萨拉问。
“我想我不会去了，”莫奈夫人说。“我要一大早飞往圣迭戈看我的姐姐，我还没收拾行李呢。你知道吧，为旅行做准备，可要花我们这些老年人很多功夫啊。不过，你们可以代我给大家送上祝福，说我很想他们。能再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圣诞节清单》第六部分没能找到爱的诀窍
詹姆斯在衣帽间看到特里和玛莎。特里正帮着玛莎脱外衣。特里穿着一套黑色西装，看起来令人肃然起敬，也令人有些惊讶，因为詹姆斯从来见他都是一身运动衫和鸭舌帽。
“我给玛莎说过，我和他们坐在一起，”萨拉告诉詹姆斯。“一会儿再见你。”
詹姆斯和他的父母坐在一起，在教堂正厅的右边，离中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