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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05晋书-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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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字武子。少笃学,多所通览。简文帝为相,将辟之,为桓温所讽,遂寝不行。故终温之世,兄弟无在列位者。时以浮虚相扇,儒雅日替,宁以为其源始于王弼、何晏,二人之罪深于桀纣,乃著论曰: 
  或曰:“黄唐缅邈,至道沦翳,濠濮辍咏,风流靡托,争夺兆于仁义,是非成于儒墨。平叔神怀超绝,辅嗣妙思通微,振千载之颓纲,落周孔之尘网。斯盖轩冕之龙门,濠梁之宗匠。尝闻夫子之论,以为罪过桀纣,何哉?” 
  答曰:“子信有圣人之言乎?夫圣人者,德侔二仪,道冠三才,虽帝皇殊号,质文异制,而统天成务,旷代齐趣。王何蔑弃典文,不遵礼度,游辞浮说,波荡后生,饰华言以翳实,骋繁文以惑世。摚鹬剑桓恼蓿ㄣ糁纾逖山椤K炝钊室逵穆伲逖琶沙荆窕道直溃性愀病9胖窖晕倍纭⑿衅Ф嵴撸渌谷酥届#∥舴蜃诱渡僬诼常净坑谄耄穹强跏蓝锖酰¤铈┡埃阋悦鹕砀补笫兰攵衲芑匕傩罩犹兀⊥鹾芜逗D谥∮矢嗔恢恋纫晕桑任藜煲晕住VI依郑谥舶睿乓釉眨∥峁桃晕皇乐銮幔镏兀陨ブ菩。灾谥┐笠病!薄
  宁崇儒抑俗,率皆如此。 
  温薨之后,始解褐为余杭令,在县兴学校,养生徒,洁己修礼,志行之士莫不宗之。期年之后,风化大行。自中兴已来,崇学敦教,未有如宁者也。在职六年,迁临淮太守,封阳遂乡侯。顷之,征拜中书侍郎。在职多所献替,有益政道。时更营新庙,博求辟雍、明堂之制,宁据经传奏上,皆有典证。孝武帝雅好文学,甚被亲爱,朝廷疑议,辄谘访之。宁指斥朝士,直言无讳。 
  王国宝,宁之甥也,以谄媚事会稽王道子,惧为宁所不容,乃相驱扇,因被疏隔。求补豫章太守,帝曰:“豫章不宜太守,何急以身试死邪?”宁不信卜占,固请行,临发,上疏曰:“臣闻道尚虚简,政贵平静,坦公亮于幽显,流子爱于百姓,然后可以经夷险而不忧,乘休否而常夷。先王所以致太平,如此而已。今四境晏如,烽燧不举,而仓庾虚秏,帑藏空匮。古者使人,岁不过三日,今之劳扰,殆无三日休停,至有残刑翦发,要求复除,生兒不复举养,鳏寡不敢妻娶。岂不怨结人鬼,感伤和气。臣恐社稷之忧,积薪不足以为喻。臣久欲粗启所怀,日复一日。今当永离左右,不欲令心有余恨。请出臣启事,付外详择。”帝诏公卿牧守普议得失,宁又陈时政曰: 
  古者分土割境,以益百姓之心;圣王作制,籍无黄白之别。昔中原丧乱,流寓江左,庶有旋反之期,故许其挟注本郡。自尔渐久,人安其业,丘垄坟柏,皆已成行,虽无本邦之名,而有安土之实。今宜正其封疆,以土断人户,明考课之科,修闾伍之法。难者必曰:“人各有桑梓,俗自有南北。一朝属户,长为人隶,君子则有土风之慨,小人则怀下役之虑。”斯诚并兼者之所执,而非通理者之笃论也。古者失地之君,犹臣所寓之主,列国之臣,亦有违適之礼。随会仕秦,致称《春秋》;乐毅宦燕,见褒良史。且今普天之人,原其氏出,皆随世迁移,何至于今而独不可? 
  凡荒郡之人,星居东西,远者千余,近者数百,而举召役调,皆相资须,期会差违,辄致严坐,人不堪命,叛为盗贼。是以山湖日积,刑狱愈滋。今荒小郡县,皆宜并合,不满五千户,不得为郡,不满千户,不得为县。守宰之任,宜得清平之人。顷者选举,惟以恤贫为先,虽制有六年,而富足便退。又郡守找吏,牵置无常,或兼台职,或带府官。夫府以统州,州以监郡,郡以莅县,如令互相领帖,则是下官反为上司,赋调役使无复节限。且牵曳百姓,营起廨舍,东西流迁,人人易处,文书簿籍,少有存者。先之室宇,皆为私家,后来新官,复应修立。其为弊也,胡可胜言! 
  又方镇去官,皆割精兵器杖以为送故,米布之属不可称计。监司相容,初无弹纠。其中或有清白,亦复不见甄异。送兵多者至有千余家,少者数十户。既力人私门,复资官廪布。兵役既竭,枉服良人,牵引无端,以相充补。若是功勋之臣,则已享裂土之祚,岂应封外复置吏兵乎!谓送故之格宜为节制,以三年为断,夫人性无涯,奢俭由势。今并兼之士亦多不瞻,非力不足以厚身,非禄不足以富家,是得之有由,而用之无节。蒱酒永日,驰骛卒年,一宴之馔,费过十金,丽服之美,不可赀算,盛狗马之饰,营郑卫之音,南亩废而不垦,讲诵阙而无闻,凡庸竞驰,傲诞成俗。谓宜验其乡党,考其业尚,试其能否,然后升进。如此,匪惟家给人足,贤人岂不继踵而至哉! 
  官制谪兵,不相袭代,顷者小事,便从补役,一愆之违,辱及累世,亲戚傍支,罹其祸毒,户口减秏,亦由于此。皆宜料遣,以全国信,礼,十九为长殇,以其未成人也。十五为中殇,以为尚童幼也。今以十六为全丁,则备成人之役矣。以十三为半丁,所任非复童幼之事矣。岂可伤天理,远经典,困苦万姓,乃至此乎!今宜修礼文,以二十为全丁,十六至十九为半丁,则人无夭折,生长滋繁矣。 
  帝善之。 
  初,宁之出,非帝本意,故所启多合旨。宁在郡又大设庠序,遣人往交州采磬石,以供学用,改革旧制,不拘常宪。远近至者千余人,资给众费,一出私禄。并取郡四姓子弟,皆充学生,课续五经。又起学台,功用弥广,江州刺史王凝之上言曰:“豫章郡居此州之半。太守臣宁入参机省,出宰名郡,而肆其奢浊,所为狼籍。郡城先有六门,宁悉改作重楼,复更开二门,合前为八。私立下舍七所。臣伏寻宗庙之设,各有品秩,而宁自置家庙。又下十五县,皆使左宗庙,右社稷,准之太庙,皆资人力,又夺人居宅,工夫万计。宁若以古制宜崇,自当列上,而敢专辄,惟在任心。州既闻知,既符从事,制不复听。而宁严威属县,惟令速立。愿出臣表下太常,议之礼典。”诏曰:“汉宣云:可与共治天下者,良二千石也!若范宁果如凝之所表者,岂可复宰郡乎!”以此抵罪。子泰时为天门太守,弃官称诉。帝以宁所务惟学,事久不判。会赦,免。 
  初,宁尝患目痛就中书侍郎张湛求方,湛因嘲之曰:“古方,宋阳里子少得其术,以授鲁东门伯,鲁东门伯以授左丘明,遂世也上传。及汉杜子夏郑康成、魏高堂隆、晋左太冲,凡此诸贤,并有目疾,得此方云:用损读书一,减思虑二,专内视三,简外观四,旦晚起五,夜早眠六。凡六物熬以神火,下以气簁,蕴于胸中七日,然后纳诸方寸。修之一时,近能数其目睫,远视尺捶之余。长服不已,洞见墙壁之外。非但明目,乃亦延年。”既免官,家于丹阳,犹勤经学,终年不辍。年六十三,卒于家。 
  初,宁以《春秋谷梁氏》未有善释,遂沈思积年,为之集解。其义精审,为世所重。既而徐邈复为之注,世亦称之。 
  子泰,元熙中,为护军将军。 
  坚字子常。博学善属文。永嘉中,避乱江东,拜佐著作郎、抚军参军。讨苏峻,赐爵都亭侯。累迁尚书右丞。时廷尉奏殿中帐吏邵广盗官幔三张,合布三十匹,有司正刑弃市。广二子,宗年十三,云年十一,黄幡挝登闻鼓乞恩,辞求自没为奚官奴,以赎父命。尚书郎硃暎议以为天下之人父,无子者少,一事遂行,便成永制,惧死罪之刑,于此而弛。坚亦同暎议。时议者以广为钳徒,二兒没入,既足以惩,又使百姓知父子道,圣朝有垂恩之仁。可特听减广死罪为五岁刑,宗等付奚官为奴,而不为永制。坚驳之曰:“自淳朴浇散,刑辟仍作,刑之所以止刑,杀之所以止杀。虽时有赦过宥罪,议狱缓死,未有行小不忍而轻易典刑也。且既许宗等,宥广以死,若复有宗比而不求赎父者,岂得不摈绝人伦,同之禽兽邪!案主者今奏云,惟特听宗等而不为永制。臣以为王者之作,动关盛衰,嚬笑之间,尚慎所加,况于国典,可以徒亏!今之所以宥广,正以宗等耳。人之爱父,谁不如宗?今既居然许宗之请,将来诉者,何独匪民!特听之意,未见其益;不以为例,交兴怨讟。此为施一恩于今,而开万怨于后也。”成帝从之,正广死刑。后迁护军长史,卒官。 
  子启,字荣期,虽经学不及坚,而以才义显于当世。于时清谈之士庾龢、韩伯、袁宏等,并相知友。为秘书郎,累居显职,终于黄门侍郎。父子并有文笔传于世。 
  刘惔,字真长,沛国相人也。祖宏,字终嘏,光禄勋。宏兄粹,字纯嘏,侍中。宏弟潢,字冲嘏,吏部尚书。并有名中朝。时人语曰:“洛中雅雅有三嘏。”父耽,晋陵太守,亦知名。惔少清远,有标奇,与母任氏寓居京口,家贫,织芒屩以为养,虽荜门陋巷,晏如也。人未之识,惟王导深器之。后稍知名,论者比之袁羊。惔喜,还告其母。其母,聪明妇人也,谓之曰:“此非汝比,勿受之。”又有方之范汪者。惔复喜,母又不听。及惔年德转升,论者遂比之荀粲。尚明帝女庐陵公主。以惔雅善言理,简文帝初作相,与王濛并为谈客,俱蒙上宾礼。时孙盛作《易象妙于见形论》,帝使殷浩难之,不能屈。帝曰:“使真长来,故应有以制之。”乃命迎惔。盛素敬服惔,及至,便与抗答,辞甚简至,盛理遂屈。一坐抚掌大笑,咸称美之。 
  累迁丹阳尹。为政清整,门无杂宾。时百姓颇有讼官长者,诸郡往往有相举正,惔叹曰:“夫居下讪上,此弊道也。古之善政,司契而已,岂不以其敦本正源,镇静流末乎!君虽不君,下安可以失礼。若此风不革,百姓将往而不反。”遂寝而不问。 
  性简贵,与王羲之雅相友善。郗愔有伧奴善知文章,羲之爱之,每称奴于忄炎。惔曰:“何如方回邪?”羲之曰:“小人耳,何比郗公!”惔曰:“若不如方回,故常奴耳。”桓温尝问惔:“会稽王谈更进邪?”惔曰:“极进,然故第二流耳。”温曰:“第一复谁?”惔曰:“故在我辈。”其高自标置如此。 
  惔每奇温才,而知其有不臣之迹。及温为荆州,惔言于帝曰:“温不可使居形胜地,其位号常宜抑之。”劝帝自镇上流,而己为军司,帝不纳。又请自行,复不听。及温伐蜀,时咸谓未易可制,惟惔以为必克。或问其故,云:“以蒱博验之,其不必得,则不为也。恐温终专制朝廷。”及后竟如其言。尝荐吴郡张凭,凭卒为美士,众以此服其知人。 
  尤好《老庄》,任自然趣。疾笃,百姓欲为之祈祷,家人又请祭神,惔曰:“丘之祷久矣。”年三十六,卒官。孙绰为之诔云:“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事之心。”时人以为名言。后绰尝诣褚裒,言及惔,流涕曰:“可谓人之云亡,邦国殄瘁。”裒大怒曰:“真长生平何尝相比数,而卿今日作此面向人邪!”其为名流所敬重如此。 
  张凭,字长宗。祖镇,苍梧太守。凭年数岁。镇谓其父曰:“我不如汝有佳兒。”凭曰:“阿翁岂宜以子戏父邪!”及长,有志气,为乡闾所称。举孝廉,负其才,自谓必参时彦。初,欲诣惔,乡里及同举者共笑之。既至,惔处之下坐,神意不接,凭欲自发而无端。会王就濛惔清言,有所不通,凭于末坐判之,言旨深远,足暢彼我之怀,一坐皆惊。惔延之上坐,清言弥日,留宿至旦遣之。凭既还船,须臾,惔遣传教觅张孝廉船,便召与同载,遂言之于简文帝。帝召与语,叹曰:“张凭勃窣为理窟。”官至吏部郎、御史中丞。 
  韩伯,字康伯,颍川长社人也。母殷氏,高明有行。家贫窭,伯年数岁,至大寒,母方为作襦,令伯捉熨斗,而谓之曰:“且著襦,寻当作复衤军。”伯曰:“不复须。”母问其故,对曰:“火在斗中,而柄尚热,今既著襦,下亦当暖。”母甚异之。及长,清和有思理,留心文艺。舅殷浩称之曰:“康伯能自标置,居然是出群之器。”颍川庾龢名重一时,少所推服,常称伯及王坦之曰:“思理伦和,我敬韩康伯;志力强正,吾愧王文度。自此以还,吾皆百之矣。” 
  举秀才,征佐著作郎,并不就。简文帝居籓,引为谈客,自司徒左西属转抚军掾、中书郎、散骑常侍、豫章太守,入为侍中。陈郡周勰为谢安主簿,居丧废礼,崇尚庄老,脱落名教。伯领中正,不通勰,议曰:“拜下之敬,犹违众从礼。情理之极,不宜以多比为通。”时人惮焉。”识者谓伯可谓澄世所不能澄,而裁世所不能裁者矣,与夫容己顺众者,岂得同时而共称哉! 
  王坦之又尝著《公谦论》,袁宏作论以难之。伯览而美其辞旨,以为是非既辩,谁与正之,遂作《辩谦》以折中曰: 
  夫寻理辩疑,必先定其名分所存。所存既明,则彼我之趣可得而详也。夫谦之为义,存乎降己者也。以高从卑,以贤同鄙,故谦名生焉。孤寡不谷,人之所恶,而侯王以自称,降其贵者也。执御执射,众之所贱,而君子以自目,降其贤才也。与夫山在地中之象,其致岂殊哉!舍此二者,而更求其义,虽南辕求冥,终莫近也。 
  夫有所贵,故有降焉;夫有所美,故有谦焉。譬影响之与形声,相与而立。道足者,忘贵贱而一贤愚;体公者,乘理当而均彼我。降挹之义,于何而生!则谦之为美,固不可以语至足之道,涉乎大方之家矣。然君子之行己,必尚于至当,而必造乎匿善。至理在乎无私,而动之于降己者何?诚由未能一观于能鄙,则贵贱之情立;非忘怀于彼我,则私己之累存。当其所贵在我则矜,值其所贤能之则伐。处贵非矜,而矜己者常有其贵;言善非伐,而伐善者骤称其能。是以知矜贵之伤德者,故宅心于卑素;悟骤称之亏理者,故情存于不言。情存于不言,则善斯匿矣;宅心于卑素,则贵斯降矣。夫所况君子之流,苟理有未尽,情有未夷,存我之理未冥于内,岂不同心于降挹洗之所滞哉!体有而拟无者,圣人之德;有累而存理者,君子之情。虽所滞不同,其于遣情之累缘有弊而用,降己之道由私我而存,一也。故惩忿窒欲,著于《损》象;卑以自牧,实系《谦》爻。皆所以存其所不足,拂其所有余者也。 
  王生之谈,以至理无谦,近得之矣。云人有争心,善不可收,假后物之迹,以逃动者之患,以语圣贤则可,施之于下斯者,岂惟逃患于外。亦所以洗心于内也。 
  转丹阳尹、吏部尚书、领军将军。既疾病,占候者云:“不宜此官。”朝廷改授太常,未拜,卒,时年四十九,即赠太常。子璯,官至衡阳太守。 
  史臣曰:王湛门资台铉,地处膏腴,识表邻机,才惟王佐。叶宣尼之远契,玩道韦编;遵伯阳之幽旨,含虚牝谷。所谓天质不雕,合于大朴者也。安期英姿挺秀,籍甚一时,朝野挹其风流,人伦推其表烛。虽崇勋懋绩有阙于旂常,素德清规足传于汗简矣。怀祖鉴局夷远,冲衿玉粹。坦之墙宇疑旷,逸操金贞。腾讽庾之良笺,情嗤语怪;演《废庄》之宏论,道焕崇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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