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晋书-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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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骑二万七千。勒见曜无守军,大悦,举手指天,又自指额曰:“天也!”乃卷甲衔枚而诡道兼路,出于巩、訾之间。知曜陈其军十余万于城西,弥悦,谓左右曰:“可以贺我矣!”勒统步骑四万人自宣阳门,升故太极前殿。季龙步卒三万,自城北而西,攻其中军,石堪、石聪等各以精骑八千,城西而北,击其前锋,大战于西阳门。勒躬贯甲胄,出自阊阖,夹击之。曜军大溃,石堪执曜,送之以徇于军,斩首五万余级,枕尸于金谷。勒下令曰:“所欲擒者一人耳,今已获之,其敕将士抑锋止锐,纵其归命之路。”乃旋师。使征东石邃等帅骑卫曜而北。
及是,祖约举兵败,降于勒,勒使王波让之曰:“卿逆极势穷,方来归命,吾朝岂逋逃之薮邪?而卿敢有靦面目也。”示之以前后檄书,乃赦之。
刘曜子熙等去长安,奔于上邽,遣季龙讨之。
勒巡行州诸郡,引见高年、孝悌、力田、文学之士,班赐谷帛有差。令远近牧守宣告属城,诸所欲言,靡有隐讳,使知区区之朝虚渴谠言也。
季龙克上邽,遣主簿赵封送传国玉玺、金玺、太子玉玺各一于勒。季龙进攻集木且羌于河西,克之,俘获数万,秦、陇悉平。凉州牧张骏大惧,遣使称籓,贡方物于勒,徙氐羌十五万落于司、冀州。
勒群臣议以勒功业既隆,祥符并萃,宜时革徽号以答乾坤之望,于是石季龙等奉皇帝玺绶,上尊号于勒,勒弗许。群臣固请,勒乃以咸和五年僭号赵天王,行皇帝事。尊其祖邪曰宣王,父周曰元王。立其妻刘氏为王后,世子弘为太子。署其子宏持节、散骑常侍、都督中外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大单于,封秦王;左卫将军斌太原王;小子恢为辅国将军、南阳王;中山公季龙为太尉、守尚书令、中山王;石生河东王;石堪彭城王;以季龙子邃为冀州刺史,封齐王,加散骑常侍、武卫将军;宣左将军;挺侍中、梁王。署左长史郭敖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程遐为右仆射、领吏部尚书,左司马夔安、右司马郭殷、从事中郎李凤、前郎中令裴宪为尚书,署参军事徐光为中书令、领秘书监。论功封爵,开国郡公文武二十一人,侯二十四人,县公二十六人,侯二十二人,其余文武各有差。侍中任播等参议,以赵承金为水德,旗帜尚玄,牲牡尚白,子社丑腊,勒从之。勒下书曰:“自今有疑难大事,八坐及委丞郎赍诣东堂,诠详平决。其有军国要务须启,有令仆尚书随局入陈,勿避寒暑昏夜也。”
勒以祖约不忠于本朝,诛之,及其诸子至亲属百余人。
群臣固请勒宜即尊号,勒乃僭即皇帝位,大赦境内,改元曰建平,自襄国都临漳。追尊其高祖曰顺皇,曾祖曰威皇,祖曰宣皇,父曰世宗元皇帝,妣曰元昭皇太后,文武封进各有差。立其妻刘氏为皇后,又定昭仪、夫人位视上公,贵嫔、贵人视列侯,员各一人;三英、九华视伯,淑媛、淑仪视子,容华、美人视男,务简贤淑,不限员数。
勒荆州监军郭敬、南蛮校尉董幼寇襄阳。勒驿敕敬退屯樊城,戒之使偃藏旗帜,寂若无人,彼若使人观察,则告之曰:“自爱坚守,后七八日大骑将至,相策不复得走矣。”敬使人浴马于津,周而复始,昼夜不绝。侦谍还告南中郎将周抚,抚以为勒军大至,惧而奔武昌。敬入襄阳,军无私掠,百姓安之。晋平北将军魏该弟遐等率该部众自石城降于敬。敬毁襄阳,迁其百姓于沔北,城樊城以戍之。
秦州休屠王羌叛于勒,刺史临深遣司马管光帅州军讨之,为羌所败,陇右大扰,氐羌悉叛。勒遣石生进据陇城。王羌兄子擢与羌有仇,生乃赂擢,与掎击之。羌败,奔凉州。徙秦州夷豪五千余户于雍州。
勒下书曰:“自今诸有处法,悉依科令。吾所忿戮、怒发中旨者,若德位已高,不宜训罚,或服勤死事之孤,邂逅罹谴,门下皆各列奏之,吾当思择而行也。”堂阳人陈猪妻一产三男,赐其衣帛廪食,乳婢一口,复三岁勿事。时高句丽、肃慎致其楛矢,宇文屋孤并献名马于勒。凉州牧张骏遣长史马诜奉图送高昌、于阗、鄯善、大宛使,献其方物。晋荆州牧陶侃遣兼长史王敷聘于勒,致江南之珍宝奇兽。秦州送白兽、白鹿,荆州送白雉、白兔,济阴木连理,甘露降苑乡。勒以休瑞并臻,遐方慕义,赦三岁刑已下,均百姓去年逋调;特赦凉州殊死,凉州计吏皆拜郎中,赐绢十匹,绵十斤。勒南郊,有白气自坛属天,勒大悦,还宫,赦四岁刑。遣使封张骏武威郡公,食凉州诸郡。勒亲耕藉田,还宫,赦五岁刑,赐其公卿已下金帛有差。勒以日蚀,避正殿三日,令群公卿士各上封事。禁州郡诸祠堂非正典者皆除之,其能兴云致雨,有益于百姓者,郡县更为立祠堂,殖嘉树,准岳渎已下为差等。
勒将营鄴宫,廷尉续咸上书切谏。勒大怒,曰:“不斩此老臣。朕宫不得成也!”敕御史收之。中书令徐光进曰:“陛下天资聪睿,超迈唐虞,而更不欲闻忠臣之言,岂夏癸、商辛之君邪?其言可用用之,不可用故当容之,奈何一旦以直言而斩列卿乎!”勒叹曰:“为人君不得自专如是!岂不识此言之忠乎?向戏之尔。人家有百匹资,尚欲市别宅,况有天下之富,万乘之尊乎!终当缮之耳。且敕停作,成吾直臣之气也。”因赐咸绢百匹,稻百斛。又下书令公卿百僚岁荐贤良、方正、直言、秀异、至孝、廉清各一人,答策上第者拜议郎,中第中郎,下第郎中。其举人得递相荐引,广招贤之路。起明堂、辟雍、灵台于襄国城西。时大雨霖,中山西北暴水,流漂巨木百余万根,集于堂阳。勒大悦,谓公卿曰:“诸卿知不?此非为灾也,天意欲吾营鄴都耳。”于是令少府任汪、都水使者张渐等监营鄴宫,勒亲授规模。
蜀梓潼、建平、汉固三郡蛮巴降于勒。
勒以成周土中,汉晋旧京,复欲有移都之意,乃命洛阳为南都,置行台治书侍御史于洛阳。
勒因飨高句丽、宇文屋孤使,酒酣,谓徐光曰:“朕方自古开基何等主也?”对曰:“陛下神武筹略迈于高皇,雄艺卓荦超绝魏祖,自三王已来无可比也,其轩辕之亚乎!”勒笑曰:“人岂不自知,卿言亦以太过。朕若逢高皇,当北面而事之,与韩彭竞鞭而争先耳。脱遇光武,当并驱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当礌礌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能如曹孟德、司马仲达父子,欺他孤兒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朕当在二刘之间耳,轩辕岂所拟乎!”其群臣皆顿首称万岁。
晋将军赵胤攻克马头,石堪遣将军韩雍救之,至则无及,遂寇南沙、海虞,俘获五千余人。初,郭敬之退据樊城也,王师复戍襄阳。至是,敬又攻陷之,留戍而归。
暴风大雨,震电建德殿端门、襄国市西门,杀五人。雹起西河介山,大如鸡子,平地三尺,洿下丈余,行人禽兽死者万数,历太原、乐平、武乡、赵郡、广平、钜鹿千余里,树木摧折,禾稼荡然。勒正服于东堂,以问徐光曰:“历代已来有斯灾几也?”光对曰:“周、汉、魏、晋皆有之,虽天地之常事,然明主未始不为变,所以敬天之怒也。去年禁寒食,介推,帝乡之神也,历代所尊,或者以为未宜替也。一人吁嗟,王道尚为之亏,况群神怨憾而不怒动上帝乎!纵不能令天下同尔,介山左右,晋文之所封也,宜任百姓奉之。”勒下书曰:“寒食既并州之旧风,朕生其俗,不能异也。前者外议以子推诸侯之臣,王者不应为忌,故从其议,倘或由之而致斯灾乎!子推虽朕乡之神,非法食者亦不得乱也,尚书其促检旧典定议以闻。”有司奏以子推历代攸尊,请普复寒食,更为植嘉树,立祠堂,给户奉祀。勒黄门郎韦謏驳曰:“案《春秋》,藏冰失道,阴气发泄为雹。自子推已前,雹者复何所致?此自阴阳乖错所为耳。且子推贤者,曷为暴害如此!求之冥趣,必不然矣。今虽为冰室,惧所藏之冰不在固阴沍寒之地,多皆山川之侧,气泄为雹也。以子推忠贤,令绵、介之间奉之为允,于天下则不通矣。”勒从之。于是迁冰室于重阴凝寒之所,并州复寒食如初。
勒令其太子省可尚书奏事,使中常侍严震参综可否,征伐刑断大事乃呈之。自是震威权之盛过于主相矣。季龙之门可设雀罗,季龙愈怏怏不悦。
郭敬南掠江西,晋南中郎将桓宣承其虚攻樊城,取城中之众而去。敬旋师救樊,追战于涅水。敬前军大败,宣亦死伤太半,尽取所掠而止。宣遂南取襄阳,留军戍之。
勒如鄴,临石季龙第,谓之曰:“功力不可并兴,待宫殿成后,当为王起第,勿以卑小悒悒也。”季龙免冠拜谢,勒曰:“与王共有天下,何所谢也!”有流星大如象,尾足蛇形,自北极西南流五十余丈,光明烛地,坠于河,声闻九百余里。黑龙见鄴井中,勒观龙有喜色。朝其群臣于鄴。
命郡国立学官,每郡置博士祭酒二人,弟子百五十人,三考修成,显升台府。于是擢拜太学生五人为佐著作郎,录述时事。时大旱,勒亲临廷尉录囚徒,五岁刑已下皆轻决遣之,重者赐酒食,听沐浴,一须秋论。还未及宫,澍雨大降。
勒如其沣水宫,因疾甚而还。召石季龙与其太子弘、中常侍严震等待疾禁中。季龙矫命绝弘、震及内外群臣亲戚,勒疾之增损莫有知者。诈召石宏、石堪还襄国。勒疾小瘳,见宏,惊曰:“秦王何故来邪?使王籓镇,正备今日。有呼者邪?自来也?有呼者诛之!”季龙大惧曰:“秦王思慕暂还耳,今谨遣之。”数日复问之,季龙曰:“奉诏即遣,今已半路矣。”更谕宏在外,遂不遣之。
广阿蝗。季龙密遣其子邃率骑三千游于蝗所。荧惑人昴。星陨于鄴东北六十里,初赤黑黄云如幕,长数十匹,交错,声如雷震,坠地气热如火,尘起连天。时有耕者往视之,土犹燃沸,见有一石方尺余,青色而轻,击之间声如磬。
勒疾甚,遗令:“三日而葬,内外百僚既葬除服,无禁婚娶、祭祀、饮酒、食肉,征镇牧守不得辄离所司以奔丧,敛以时服,载以常车,无藏金宝,无内器玩。大雅冲幼,恐非能构荷朕志。中山已下其各司所典,无违朕命。大雅与斌宜善相维持,司马氏汝等之殷鉴,其务于敦穆也。中山王深可三思周霍,勿为将来口实。”以咸和七年死,时年六十,在位十五年。夜瘗山谷,莫知其所,备文物虚葬,号高平陵。伪谥明皇帝,庙号高祖。
弘字大雅,勒之第二子也。幼有孝行,以恭谦自守,受经于杜嘏,诵律于续咸。勒曰:“今世非承平,不可专以文业教也。”于是使刘征、任播授以兵书,王阳教之击刺。立为世子,领中领军,寻暑卫将军,使领开府辟召,后镇鄴。
勒僭位,立为太子。虚襟爱士,好为文咏,其所亲昵,莫非儒素。勒谓徐光曰:“大雅愔愔,殊不似将家子。”光曰:“汉祖以马上取天下,孝文以玄默守之,圣人之后,必世胜残,天之道也。”勒大悦。光因曰:“皇太子仁孝温恭,中山王雄暴多诈,陛下一旦不讳,臣恐社稷必危,宜渐夺中山威权,使太子早参朝政。”勒纳之。程遐又言于勒曰:“中山王勇武权智,群臣莫有及者。观其志也,自陛下之外,视之蔑如。兼荷专征岁久,威振外内,性又不仁,残忍无赖。其诸子并长,皆预兵权。陛下在,自当无他,恐其怏怏不可辅少主也。宜早除之,以便大计。”勒曰:“今天下未平,兵难未已,大雅冲幼,宜任强辅。中山佐命功臣,亲同鲁卫,方委以伊霍之任,何至如卿言也。卿当恐辅幼主之日,不得独擅帝舅之权故耳。吾亦当参卿于顾命,勿为过惧也。”遐泣曰:“臣所言者至公,陛下以私赐距,岂明主开襟纳说,忠臣必尽之义乎!中山虽为皇太后所养,非陛下天属,不可以亲义期也。杖陛下神规,微建鹰犬之效,陛下酬其父子以恩荣,亦以足矣。魏任司马懿父子,终于鼎祚沦移,以此而观,中山岂将来有益者乎!臣因缘多幸,托瓜葛于东宫,臣而不竭言于陛下,而谁言之!陛下若不除中山,臣已见社稷不复血食矣。”勒不听。遐退告徐光曰:“主上向言如此,太子必危,将若之何?”光曰:“中山常切齿于吾二人,恐非但国危,亦为家祸,当为安国宁家之计,不可坐而受祸也。”光复承间言于勒曰:“陛下廓平八州,帝有海内,而神色不悦者何也?”勒曰:“吴、蜀未平,书轨不一,司马家犹不绝于丹阳,恐后之人将以吾为不应符录,每一思之,不觉见于神色。”光曰:“臣以陛下为忧腹心之患,而何暇更忧四支手!何则?魏承汉运,为正朔帝王,刘备虽绍兴巴、蜀,亦不可谓汉不灭也。吴虽跨江东,岂有亏魏美?陛下既苞括二都,为中国帝王,彼司马家兒复何异玄德,李氏亦犹孙权。符箓不在陛下,竟欲安归?此四支之轻患耳。中山王藉陛下指授神略,天下皆言其英武亚于陛下,兼其残暴多奸,见利忘义,无伊、霍之忠。父子爵位之重,势倾王室。观其耿耿,常有不满之心。近于东宫曲宴,有轻皇太子之色。陛下隐忍容之,臣恐陛下万年之后,宗庙必生荆刺,此心腹之重疾也,惟陛下图之。”勒默然,而竟不从。
及勒死,季龙执弘使临轩,命收程遐、徐光下廷尉,召其子邃率兵入宿卫,文武靡不奔散。弘大惧,让位于季龙。季龙曰:“君薨而世子立,臣安敢乱之!”弘泣而固让,季龙怒曰:“若其不堪,天下自当有大议,何足预论!”遂以咸和七年逼立之,改年曰延熙,文武百僚进位一等。诛程遐、徐光。弘策拜季龙为丞相、魏王、大单于,加九锡,以魏郡等十三郡为邑,总摄百揆。季龙伪固让,久而受命,赦其境内殊死已下,立季龙妻郑氏为魏王后,子邃为魏太子,加使持节、侍中、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宣为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冀州刺史,封河间王;韬为前锋将军、司隶校尉,封乐安王;遵齐王,鉴代王,苞乐平王;徙太原王斌为章武王。勒文武旧臣皆补左右丞相闲任,季龙府僚旧昵悉署台省禁要。命太子宫曰崇训宫,勒妻刘氏已下皆居之。简其美淑及勒车马、珍宝、服御之上者,皆入于己署。镇军夔安领左仆射,尚书郭殷为右仆射。
刘氏谓石堪曰:“皇祚之灭不复久矣,王将何以图之?”堪曰:“先帝旧臣皆已斥外,众旅不复由人,宫殿之内无所措筹,臣请出奔衮州,据廪丘,挟南阳王为盟主,宣太后诏于诸牧守征镇,令各率义兵同讨桀逆,蔑不济也。”刘氏曰:“事急矣,便可速发,恐事淹变生。”堪许诺,微服轻骑袭衮州,失期,不克,遂南奔谯城。季龙遣其将郭太等追击之,获堪于城父,送襄国,炙而杀之。征石恢还于襄国。刘氏谋泄,季龙杀之。尊弘母程氏为皇太后。
时石生镇关中,石朗镇洛阳,皆起兵于二镇。季龙留子邃守襄国,统步骑七万攻郎于金墉。金墉溃,获朗,刖而斩之。进师攻长安,以石挺为前锋大都督。生遣将军郭权率鲜卑涉璝部众二万为前锋距之,生统大军继发,次于蒲坂。前锋及挺大战潼关,败绩,挺及丞相左长史刘隗皆战死,季龙退奔渑池,枕尸三百余里。鲜卑密通于季龙,背生而击之。生时停蒲坂,不知挺之死也,惧,单马奔长安。郭权乃复收众三千,与越骑校尉石广相持于渭汭。生遂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