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风云亲历记-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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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结果的。不少迹象表明,美国总统尼克松和他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博士,也在考虑在有利时机打开中美关系冻结了20年的僵局。但他们好像忽略了毛泽东会见斯诺这件大事,却在华沙大使级第135次会谈中,作出某些缓和局势的姿态。
说到华沙中美大使级会谈,一般人也许都不大注意,其实在中美正常关系中断了的20年间,这是惟一没有中断的一根线,我认为应该承认它所起的一定作用。如果有心,大家就会注意到每隔一个月、两个月甚或更长时间,在《人民日报》的二版,有时甚至在头版的一个角落,会有一小方块新闻,写着华沙中美大使第若干次会谈。
1971年,日本名古屋举行第31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我国派出“文革”以来第一支乒乓球队出国比赛。美国也派出了9名队员。当比赛暂停休息的那一天,美国球队有一名队员格伦·科恩,大约是因为好奇,偶然地接近获得3次世界冠军的中国运动员庄则栋,并把一件T恤送给庄则栋作为礼物。庄则栋接受了,而且回赠给科恩一块印有中国风景画的手帕。这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不久却引发了有关中美的爆炸性新闻。
两天之后,中国乒乓球队领队邀请美国乒乓球队在回国途中访问中国。这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因为中美断绝正常关系以来,无论官方或民间都没有过访问(新闻记者除外)。美国乒乓球队的领队格雷厄·梅·斯廷霍文第二天回答,同意访问中国。他们来到中国后受到热烈欢迎,周恩来总理还接见了这支乒乓球队。这成为当时世界上的头条大新闻,也就是后来被称作周恩来精心策划的“乒乓外交”。毛泽东主席说它是小球转动了世界这个大球。
1971年1月5日,尼克松总统通过巴基斯坦总统叶海亚传递信息给周恩来。1971年4月21日,周恩来总理仍然通过巴基斯坦总统给美国领导人复信,表示愿意在北京公开接待美国总统的特使(例如基辛格博士),甚至美国总统本人。这时候,两国领导人的秘密传话活动已经可以告一段落了。
1971年7月9日至7月11日,基辛格博士秘密访问了北京,与周恩来总理举行了会谈,毛泽东主席也接见了他。基辛格此行重要的收获是确定尼克松总统于1972年访问北京。
1971年7月15日,太平洋时间下午5点半,中美两国同时发表尼克松总统将要访华的公告。尼克松是在洛杉矶附近的全国广播公司向全国发表公告的。他除了宣读共同声明之外,还作了简短的讲话。我认为他的讲话相当出色,内容全面,措词恰当。应当承认,尼克松是美国总统中富有胆识、智慧和战略目光的一位杰出总统。虽然他曾遭受过一些非议,但事实已证明,他是一位杰出的美国总统。
后来听说,尼克松总统走出广播室来到洛杉矶的佩林诺餐厅,受到当时许多人的祝贺。这件事在美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甚至使已准备到台湾去旅游的内阁成员们、参众两院的议员们,都改变了主意,要到中国大陆旅行参观了。
1972年2月21日,尼克松总统到中国访问,中美两国发表了《上海公报》。这一事件确使世界各国为之震动。在美国,最初也有各种反响:欢呼者有之,震惊者有之,怀疑者有之,唱反调者有之。但不久,大家就趋于共识:这是世界和平事业的一次巨大成功。而且很快美国公众就对中国大陆产生了极大兴趣,想要了解中国大陆、到中国大陆去看看的热潮很快汹涌起来。
这篇故事要说到的主角之一,美国纽约州宾翰顿大学中国现代史副教授洛克珊·维特克,就是众多来访者中的一个。中国境内的另一主角,就是蛰伏了十数年后,在“文化大革命”中异军突起,扶摇直上的人物——江青。
第六部分第70节:江青初见维特克(1)
1972年,中国的“文化大革命”已到中晚期,林彪一伙已经完蛋了,江青一伙还在不断兴风作浪。他们不断给外交部制造麻烦,比如意大利记者“安东尼奥尼”事件之类。但在外交部内,形势较好,在尼克松总统访华后,日常工作比较忙碌,这和社会上仍然是乱哄哄的情况有所不同。不过内部的不同派别、不同思想的斗争在暗中仍是很激烈的。我们这些已恢复工作的干部,仍像过去一样,按时上班,忙自己的工作。在办公室里谁也不多说一句话,谁都得自我保护,这也是那个时代必须的。
8月12日上午,在新闻司办公室,大家像往日一样工作,只听见翻阅文件材料的微小声音。突然电话铃响了,把大家吓了一跳,跟着是司秘书的声音:“老张,乔副部长请你立刻到他办公室去。”我起身点了点头就出门去了。
部长办公室都在三楼。我快步跑上三楼,西边是乔冠华副部长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我进去时,他正站着和王副部长讲话,我站在他办公桌的两三米外,他们抬头见到是我,很随便地说:“今天下午3时,在人民大会堂,江青同志要见一个外宾,派你去陪见。”我呆立着,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只是感到奇怪,江青见外宾怎么找我陪见呢?我只好问:“见哪国新闻记者?”因为只有见记者才和我有点关系。
“不是记者,是位副教授,友协的客人,让你临时去帮忙的。”乔副部长说。
“我不去,既是友协的客人,我什么情况都不了解,那不合适吧。”那时江青已经“声威大震”,随便说一句什么话就可置人于死地,谁都不愿意和她的事沾上边,我也不例外。
“和你的工作无关,这是临时任务,原本是周大使去陪见的,但他已经安排别的陪见了。外交部总得去个人呀。”乔很耐心地解释,虽说是上下级,因有多年老交情,比较客气。
“另找别人吧,干嘛要我去呢?反正是临时任务。”我坚持。
“我和几位副部长,”他用眼睛看看身旁的王副部长,“已经商量过了,你去比较合适,一则是江青认识你,我们就不用先去请示;二来呢,你搞过文艺,万一她问起什么,你还可以说得上来。就这一次,你还是去吧。”乔说完话就哈哈一笑,使我无法再说什么,他又转头和那位部长谈别的了。我只好退出来,知道这是命令,不能违抗,心里却老大不痛快。
我回到办公室,赶紧找《友协简报》,我总得先了解一下,这位副教授——即洛克珊·维特克女士,是何许人?为何来中国?来了多久?……好容易找到几份有关材料,我匆匆看过,又认真记下要点,好在材料也极其简单。
维特克原是美国纽约州宾翰顿大学的中国现代史副教授,经她本人要求,经我驻联合国代表团推荐,友协邀请她于1972年7月19日至9月1日在我国访问。她想了解中国妇女在中国革命运动中的地位和贡献,邓颖超、康克清等老同志已接见了她,并对她谈了有关中国妇女运动与中国革命等问题。在友协的接待计划中,本来有安排她见江青。按照当时的惯例,一般都不安排江青单独接见外宾,因她的工作与外事无关。维特克一再要求,友协送上一份请示给周恩来总理,看是否要见。周总理8月10日批示:“江青同志,如你这两天精神好,可以见见此人,谈上一个钟头就可以了。如不愿见,也可不见。”
江青见到周恩来总理的批示,便立刻决定于12日下午3点在人民大会堂江苏厅接见维特克……
我那时能了解到的情况就是如此简单。
8月12日下午两点一刻,外交部按照规格,派出的一个主陪见,主翻译小沈,礼宾司一副科长,一个速记员,都已到达接见厅,主管礼宾司的王副部长也来了。按常规她是可以不来的,因为是江青接见,不敢出漏子,所以也来了。她安排好每个人的座位,并就如何入场握手,摄影记者如何进出,正式照相时谁应该站到哪个位置等问题作了详细交待。这时友协负责人老丁和友协的陪同老陈也都进来了。我立刻走过去和老丁她们打招呼,说明派我来的原因,并询问了点客人的情况。随后各人都坐到自己应该坐的位置上,静静地等候着。两点三刻,王副部长一边急匆匆跑进来,一边告诉着大家:“来了,来了。”
在场的人立即起立等候,在前呼后拥下,江青和姚文元轻松入场。王副部长立刻把我拉到江青面前说:“今天外交部由她来陪见,首长认识她吗?”江青把金丝眼镜一扶,睁眼一瞧,放大嗓门叫了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你呀,小鬼,去年范文同来访问的时候,我还见到你。是啊,嫁鸡随鸡,你就去了外交部。”然后挥了挥手,哈哈大笑起来。
王副部长已完成任务走了。江青忽然想起随着进来的姚文元,面向大家说:“姚文元同志你们大家都熟悉吧?他是当今最杰出的理论家、批评家。”
江青和姚文元坐到当中主人的位置上,其他人也默默坐下。瞧着当时气氛,我只得站起来,把老丁请到江青面前给大家介绍,她是对外友协负责人,维特克来访是友协接待的,是否请她汇报一下情况。
第六部分第71节:江青初见维特克(2)
江青又一挥手:“你们写的情况,我全看过了,不用再说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请客人来吧。”
过了不一会儿,友协的小俞陪伴着维特克女士走进接见厅。江青立刻站起来,以惊人的速度走到门口,异乎寻常地张开双臂,准备拥抱,也许感到这种动作过分了,便停了一秒钟,改用双手握着维特克的手,非常热情地说:
“哎呀,你真年轻,真漂亮,是研究中国问题的副教授吗?我非常非常高兴会见你,你从老远跑到中国来,我不见,就有人说我骄傲了,是不是?”
维特克睁着美丽的眼睛,带着微笑,受宠若惊得不知所措。但她迅速镇定自己,用天真的语调、轻微而有点颤抖的声音回答:
“见到你,江青夫人,我感到非常荣幸,非常感动,到中国来而不见你,那么我还算来中国吗?今天是我最高兴的日子。”
在场的记者,咔嚓咔嚓按快门,一阵耀眼的闪光灯过去了。谈话开始。下面所有叙述的都是两人的原话(但不可能是全文而有所删节),我只在文字不通处稍作修改。
江青:“你知道,我身体很不好,睡不着,天天吃安眠药,越吃越多,不得了啦!这是林彪想害死我,对我下毒手,用了种种手段,甚至不人道,通过医生来害我……”
我从门口走回,刚坐下,觉得奇怪,怎么一见面就谈这些?
江青:“你看呵,你知道,我是为了你才留下来的,专机都已备好,等着哩,我要到南方去休养,但为了你,我留下来了,你该高兴吧。”
维特克显出一脸惊异的神色,只好点头微笑,耐心而又有趣味地听着。
江青:“你不是想了解我吗?关于我个人的历史,我的革命斗争史,我都可以对你谈。唔,还有不少罗曼蒂克的意思哩。今天我就可以给你谈一些,你在中国还要住些天吧,以后有机会还可以谈,很有意思,你会有兴趣的。”
江青一面哈哈笑,一面愉快地滔滔不绝。她的声音本来有些沙哑,但拿着腔说起话来,使人觉得甜蜜蜜的。我来人民大会堂前,根本不知道她们要谈什么内容,只说是礼节性会见。我望望友协老丁她们,只见她们面目发呆,直直地坐在沙发上,坐姿像是很不舒服,但又不敢挪动似的。
姚文元坐在江青身旁,脸向江青那边歪着,时时微笑,泰然自若。
江青的脸部下边很难看,是个倒龇牙,但嘴角两边都有小酒窝。所以在夏天的时候,她常常拿着一把檀香扇,把下巴遮着点,嘴边的小酒窝还露着,让人看得见,这就显得娇美多了。这已成为她的习惯动作,需要的时候,她总是拿着扇子。
这时她正轻轻摇着扇,扇子发出一阵阵檀香味。
维特克立刻把握住时机,微笑着,也用娇滴滴的声音说:
“我太高兴了,我太感激了。我非常愿意知道你个人的历史,因为你个人的历史,和伟大的中国革命是分不开的。我这样说不会错吧。”
江青微微颔首,表示赞许。她已经感到面前这个美国人很聪明,说话很讨人喜欢,或者真是个可用之材。
维特克接着说:“前两天我听了邓颖超、康克清等前辈的讲话,深受教益。与你的谈话,一定更有意义。”
江青:“邓颖超、康克清都是老革命了,但她们都是搞妇女工作的,只能对你谈妇女运动。我可是不一样,我的面要宽得多。我可以给你谈战争,谈军事,谈政治,谈经济、艺术,还有文化大革命。”江青已经耐不住要吐露自己的心思了。
江青:“我听说,你回去以后准备写一本书,那么你到中国来必须了解全面情况,才能写一本有关中国的书,是吗?”
维特克一时不知所措,因为她从未对一个中国主人说过要写书,只是想搜集点材料而已。友协的丁、陈两位,也显出十分惊讶的神色。她们从未向任何领导人汇报过维特克要写书。
听江青这么一问,维特克还猜不透她的用意,迟疑了片刻,接着说:
“如果我有足够的材料,能够写一本书,对我是最高的向往,我将会尽力去做的。”
江青:“很好啊,我们也希望有一本由美国人写的书,使中国的事情让更多的美国人知道,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江青虽是嘻哈笑着,却是十分认真地说:“我们合作吧,我提供材料,我给你说,你来写,我想你一定知道,美国以前有一位著名作家埃德加·斯诺,他在30年代写过毛泽东,写中国共产党,在西方一举成名。你很年轻,很有才华。你写我,写现代的中国,那就是第二个斯诺,你将举世闻名。”
我坐在一旁,直到此时,才如梦初醒:江青之所以一定要见维特克,原来如此。
我看看周围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只有姚文元藏而不露,像是早已知道。
维特克对于这一突如其来的冲击,很难立刻作出合适的反应,讷讷地说:
“江青夫人,那我请求,你所谈的,我都记录,(其实她一直在记)因为太重要了。我不可能全部记在心里。”
江青:“当然可以记,什么都可以记,但也可以不记,你看我这里有翻译,还有速记,我让她们把我们的谈话,整理成文字,然后一起送给你,供你使用。”
维特克:“那太好了,江青夫人,我应该如何感谢你才好呢?”
江青:“不用感谢,只要你把书写好就行了。好,按照中国人的说法,一言为定啦。”
谈话迅速、愉快地进行着。
第六部分第72节:江青初见维特克(3)
这算什么礼节性会见?东拉西扯已经过去了3个小时。当然,主题是点出来了,江青让维特克给她写本书。她感到自己在中国已够威风,应该在世界上扬扬名了。
过一会儿,江青带娇带笑的声音,又在大厅里飘荡起来。她好像回到数十年前一样,非常亲热地对着维特克:“我原来的名字叫李云鹤,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是我以前的一个老师给取的,蓝色的云彩,鹤是轻盈的鸟。你知道中国有句成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