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乱 作者:风笑我-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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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各人通了姓名,见过了礼。李元霸忍不住问道:“秦叔,不知各位因何与城守冲突?”
秦琼似是很满意李元霸如此称呼他,笑笑把刚才之事说了一遍。
城下诸人认亲的认亲,交友的交友,城上的宇文成都虽然早已不耐烦,却还是忍住没有发作。这只因为宇文成都虽武艺高强,但人却非蛮横奸毒之辈。应该说宇文成都在宇文家族这个奸臣世家里算得上是一个异类。就刚才,要不是北平王属下在话语间太过霸道,宇文成都早就下令开城门验行了。
急着进城“公款消费”的柴绍听了秦琼讲述缘由后急急抬头向上喊道:“城上可是宇文将军?”
宇文成都答道:“正是,不知阁下是?。。。。。。”
柴绍说道:“在下是民部尚书樊子盖手下柴绍,与我同行的马车中是秘书监薛公,旁边是幽州总管的少爷罗成,我等俱为入城朝贺而来。。。。。。还请宇文将军放行!”
听得有任秘书监显职、声名远播的大名人薛道衡在下面,宇文成都于是借机下台,命令官兵打开城门验行。但是最终为了找回一点面子,宇文成都也小小刁难了幽州来人一下————他只许秦琼、罗成带五十人押送贺礼入城,余下众人在城外十里驻扎。在秦琼的极力调和与军令威逼下,罗成在发了一阵脾气之后也只得应允。
众人进得城来,薛老夫子要进宫面圣,而张紫嫣要去靠山王在洛阳的别府准备诗会,秦琼自和罗成去交割贺礼,但却留下了程咬金、王伯当二人托付于柴绍,分手时众人相约十六晚一起去看花灯。
柴绍带着元霸、咬金、伯当在柴家洛阳的别院住下,四人终日里无所事事,只在柴绍的倡议和带领下“研究”了一下洛阳的青楼文化。
眼看已是十五,花灯会期将近。这晚已经深夜了,可杨广不知怎的心情大好,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杨广一时心血来潮竟传诏臣子们要开朝会。
眼神扫视着下面睡眼朦胧,强打着精神的众大臣,杨广有一种儿时捉弄宫女太监的感觉,他正想开怀大笑时,却忽然在众大臣中看到了薛道衡。杨广一下子就没了心情,脸色大变!
大殿中一直留意着杨广神情的宇文述敏锐地发现了这一变化,他想起了杨广交给他的“重要任务”。于是宇文述上前一步,恭身说道:“陛下,臣有要事相奏!”
杨广面无表情:“讲!”
宇文述恭敬说道:“陛下,秘书监薛道衡自负才学出众,并依恃自己是两朝之臣,目无君上,心怀犯上作乱之心!在陛下欲将新法替代《大业律》之时,薛道衡竟然四处散播流言,道陛下优柔寡断,当不得先帝一成,他还说。。。。。。大隋必将断送在陛下手里!”
“大胆薛道衡!一派胡言!”杨广借题发怒,不用去管宇文述所说真假,杨广心中早已定了薛道衡死罪!
薛道衡脸色苍白,宇文述所言不能说全是诬陷,他自己确实也发过一些对杨广不满的牢骚……难道“因才招惹杀身之祸”的史事就要应验?薛道衡背脊发麻,额头已经渗出冷汗!知道杨广必杀自己的心意,薛道衡没有为自己争辩什么。于是,接下来的朝会已被懂事向的大臣搞作了“批薛”大会。当然,说得最多,批得最狠的还是大会主持人杨广。
。。。。。。
今晚花灯会就将正式开始,一大早,秦琼、罗成办好交割如约来到了柴府别院,二人同时也带来了薛道衡入狱的消息,众人中除李元霸之外都和薛公没什么交往,感慨唏嘘一番之后几人兴致勃勃地开始计划起晚上怎样游玩。而李元霸在得知老师入狱的消息之后心急如火燎,急切之间李元霸忽然想到了一人,或许他可以相救薛道衡!。。。。。。事不宜迟,李元霸一把拉过正在策划怎样逛花灯会的柴绍细细耳语了一番。。。。。。
张紫嫣正在忙着筹备十八日将要举办的诗会,当她看了柴府家丁送到的书信后大吃一惊。没想到才分别两天时间,薛夫子就锒铛入狱。一直以来,张紫嫣对薛夫子都有着半师半友的感情,她怎能眼看着薛夫子遭难?于是张紫嫣放下手中事情急忙去求见义父杨林。
大隋最能左右杨广的首推靠山王杨林!以他为人的正直,再加上张紫嫣的推波助澜,杨林应该会出面救人吧?只要由他出面,薛道衡十之八九有救!
由于杨广钦点靠山王杨林主持此次洛阳花灯会,是故杨林在月初就同麾下首席谋士李靖从京师长安赶到了东都洛阳。这十几天忙下来,眼见一切均已安排妥当,就待今晚花灯会正式举行了。午时刚过,杨林就回到了别府。遣散众人,杨林准备好好地休息一会儿,蓄积精神参加晚间的庆典。
躺在睡椅上,杨林感觉自己已经老了,才十几天的劳累就让他气血浮动,疲惫不堪。回想起年轻时追击突厥骑兵,自己在马背上颠簸了一个月也不觉得疲累,可如今……“唉!难道我真是老了吗?!”这种感觉让杨林恐惧,他不甘在岁月前服老,他也不敢服老!————只因杨林心中还记挂着大隋朝的基业!当今皇上杨广荒淫残暴,穷兵黩武,逼得天下百姓民不聊生,以致烽烟四起,眼看大隋基业已在风雨中飘摇欲坠!这些年若不是杨林凭借着一腔忠诚热血,领着那已为数不多的贤良忠臣苦苦支撑,恐怕大隋基业早已在更朝换代的风雨中崩塌了吧!只是……杨林这根已开始腐朽的国家栋梁还能支撑多久呢?!
对大隋前途的忧虑让杨林觉得胸气闷憋,他的呼吸陡然加重,脑中只觉得混浊一片!恍惚中杨林看见先帝杨坚来到了自己面前,杨林想要起身参拜,可无论怎么挣扎也起不了身,他的身子就如同被绑在了睡椅上!杨林挣扎着,而先帝杨坚在他面前大声喝骂:“杨林!朕将儿子与大隋江山托付与你,本以为你能辅佐我儿,延续大隋基业直至万年!谁曾想你却如此无能,枉朕错看了你!。。。。。。”
听得先帝叱骂,杨林冷汗直冒,头痛欲裂!一时之间杨林腹下丹田的内息乱窜,五内如焚,眼看就要走火入魔!
在此紧要关头,门外响起侍从通禀之声:“千岁爷,紫嫣小姐有要事求见。”
听到此声,杨林蓦然从幻觉中惊醒,但他体内的内息也瞬间回转。杨林来不及运功引导,纷乱的内息犹如激流般奔涌回丹田,这一下杨林就如被无数高手联手重重一击,“哇!”杨林吐出一口鲜血,昏迷在了座椅之上!
门外等候传见的张紫嫣和侍从听得房中有异,连忙推门而入。见了屋中情形,侍从急奔出外去请御医,闻讯而来的众侍女亦把杨林搀架到了床上。未待御医前来,杨林已经悠悠醒转,他一睁眼就看见了意态焦虑的张紫嫣。杨林强打精神,微微笑道:“女儿,刚才可是你说有要事请见?”
张紫嫣点头称是。
杨林说道:“讲来。”
张紫嫣迟疑着不愿开口,她害怕杨林闻得薛道衡之事后会加重病情。
杨林生气了:“紫嫣,可是觉得为父老了,不能替你担待事情了!。。。。。。快讲!”几句话下来,杨林已是气喘吁吁,面色潮红。
张紫嫣见此情形不敢隐瞒,源源本本把薛道衡的事情道与了杨林。本就在心忧大隋基业的杨林听得杨广又在残害贤良,当下勃然大怒!不顾前来探诊的御医及义女张紫嫣的劝阻,杨林拖着虚弱的病体,怀抱水火囚龙棍急入宫中面见杨广!
杨广正在和容华夫人翻云覆雨,就有太监报急,说是靠山王千岁爷怀抱水火囚龙棍气势汹汹地入宫来了!虽不知叔父是为何而来,杨广还是吓得立即从容华身上滚将下来,衣冠不及穿戴就要钻入床下。刚及伏地,杨广想起自己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也不要把脸面丢得太尽了,不就是挨上几棍吗?强自定了定心神,杨广叫过宫女为自己穿戴整齐,迎了出去。
见到叔父杨林的模样,杨广更是心神大定。眼前的靠山王一扫往日的强势形象,脸色苍白,步履虚浮,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垂死老头。杨广再看看杨林怀中紧抱的那根压制自己多年的水火囚龙棍,心中讶异:“怎地它今日好象也失去了往昔骇人的幽幽光泽?”
杨林强提精神见过礼后,沉声问道:“陛下可是把秘书监薛道衡入了狱?”
杨广明白了,老头是为着薛夫子而来。杨广恭敬说道:“是的,叔父。”
杨林继续问道:“不知陛下是为何事迁怒于他?”
杨广心中暗骂老头明知故问,口中却还是恭敬地把宇文述编排的罪状告诉杨林。杨林听罢再也按捺不住,开口骂道:“杨广!好你个孽障!薛道衡说说你的短处,你便要杀他。为国之君,自当胸襟广阔,纳百家之言,而你却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如此而往,朝堂之中怕只会剩得一干趋炎附势,溜须拍马之徒!。。。。。。哼!大隋基业就要断送在你手中了!”
也许是今天没有感觉到杨林一贯强大的气势压迫,杨广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高声说道:“叔父,朕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你这样教训朕也太过无礼了吧!”杨林没有想到一向示弱的杨广竟敢欺自己体弱与己顶嘴,靠山王怒火中烧,举起水火囚龙棍就向杨广打去!
只隔着几步远的杨广躲避不及,吓得闭上了眼睛。可出乎杨广意料,囚龙棍并没有打到他身上,只听到“咣当”一声,水火囚龙棍掉在了地上,而靠山王杨林也随之软软地倒了下去!见此情形,杨广大惊失色,连忙叫过随侍太监上前查看。太监伸手一探靠山王的鼻息,浑身猛一哆嗦,禀道:“皇上……千岁他……他……去了!”杨广先是一怔,随即大喜狂笑:哈!哈!哈!。。。从今以后看谁还敢管束于朕!
命令众人收殓起杨林遗体,兴高采烈的杨广迫不及待地接连颁发了三道圣旨:其一,以国礼厚葬靠山王杨林,准其入皇陵;其二,在花灯会后处斩叛逆薛道衡;其三,宣靠山王义女张紫嫣进宫面圣!
李元霸与柴绍、李靖此时正在靠山王别府中。虽派了家丁送求救书信与张紫嫣,但李元霸心系老师的安危,总是觉得不大放心,其时恰逢李靖得闲寻至,李元霸便要李靖同去王府求得靠山王相救薛道衡。不料到了王府没见到杨林,倒是见到了张紫嫣。从张紫嫣口中知道了杨林已前往皇宫面圣,李元霸总算大大松了口气。
李元霸久等靠山王未归,正待与一同前来的柴绍起身告辞,就听得有太监高声叫道:“圣旨到!”
众人尽皆跪地接旨。
太监抽出圣旨宣读,听罢宣旨,府中已是哭成一片。张紫嫣更是伏地痛哭,泪水瞬间湿透了面上薄纱。一旁李靖、柴绍面色肃然,李元霸则紧咬牙关。
宣旨太监开口道:“张姑娘节哀,还请张姑娘随我等入宫面圣!”
张紫嫣止住哭泣,开口询道:“公公可知薛道衡薛公情形如何?”
宣旨太监说道:“陛下已另下旨,待花灯会后问斩!”
张紫嫣语音竟异常平静:“也好,薛先生一个文人,早早处斩总胜过在狱中被折磨而死。。。。。。公公,且待我去换身衣服。”说罢,张紫嫣回首望了李元霸一眼,随即起身入屋内换衣。
李元霸此时心乱如麻,张紫嫣望向他的一眼他竟没有看见。“老师要被处斩,紫嫣又要被宣进宫中……我该如何是好!……难不成现在就……造反?”
不一会儿,张紫嫣缓步行出。只见她身着一袭彩衣,却仍是薄纱覆面。张紫嫣来到李靖面前,说道:“义父无有家室后人,他老人家平生最为信任李大哥,府中之事还望李大哥照料一二。”李靖默然点头。
张紫嫣又来到李元霸面前,轻声说道:“妾身能与公子相识甚是有缘,更得公子指点歌舞,妾身获益颇多,只可惜……从此不能再与公子多作探讨。唉!……”语声幽幽,“妾身心知公子一直欲见我面容,也非是妾身不愿公子相见。。。。。。”张紫嫣语音已略带羞涩,“妾身在初闻公子佳作妙想之后就已经心仪公子,只是自觉身在青楼,身份低微卑贱,担心不能和公子长相厮守,所以害怕公子见了妾身容颜之后记忆于心,于将来分别之后更徒增伤心……不见也就无所谓记忆,或许这样对公子会好一些吧!。。。。。。公子,今日一别只怕永生难见,妾身所编‘化蝶’已届尾声,不若今日就献于公子一观。”
李元霸方知晓张紫嫣不在自己面前除下面纱竟是为了这个原由!此时听到她直言告白,此情此景下李元霸更加悲伤,双目已红。顾不得俗礼,李元霸伸手握住张紫嫣的纤纤玉手,毅然说道:“紫嫣,与我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好吗?”
张紫嫣摇摇头。
李元霸道:“紫嫣,可是害怕杨广逼迫吗?”
张紫嫣无语,轻轻挣脱李元霸的手,深深望了他一眼。不去理会太监的催促,张紫嫣微笑着说道:“元霸,且观妾身的化蝶之舞吧!”言罢,张紫嫣径自移步来到厅堂中间,轻启贝齿,一曲“化蝶”犹如高山流水般从她口中唱了出来:
碧草青青花盛开
彩蝶双双久徘徊
千古传颂深深爱
山伯永恋祝英台
。。。。。。
楼台一别恨如海
泪染双翅身化彩蝶
翩翩花丛来
历尽磨难真情在
天长地久不分开
。。。。。。
随着婉转的歌声,一袭华丽的彩衣犹如流水般曼妙飘动,张紫嫣翩然起舞。此时天空中竟下起了小雨,春寒料峭,微寒的风中不知哪里脱落而来的几片粉红色花瓣在细雨里飘飞,就象是,一只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好美!众人已经看得呆住!
。。。。。。
歌声停了,飘飞的花瓣也已散落在地。张紫嫣蜷伏在地上,曼妙的躯体竟似了无生气。李元霸心生不祥,急忙奔至张紫嫣身旁,只见她口中渗出的鲜血已经渗透了面纱。李元霸全身乏力,一下跌坐在地。轻轻扶起张紫嫣,将她的头轻放在膝上,记得张紫嫣先前所言,李元霸不愿违她心意,并不揭开她的面纱,只以手探鼻,但觉怀中人已经了无生息!
紫嫣。。。。。。你就这样去了么?一个人的生命竟能如此突然、轻易的终结!李元霸欲哭却又不能出声,只觉得胸中一股悲愤压抑。悲愤至极,李元霸仰天长啸,啸声中满是悲愤和战意!“杨广!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李元霸悲怒的呐喊响彻天际。众太监被李元霸的杀气和狂语骇的跌扑在地,其中胆小的早就跌跌撞撞逃出了王府大门。
柴绍却为李元霸的杀伐之语大伤脑筋:这四舅爷口出反语,在场的诸人都已经听见,此时要杀人灭口是不大可能了。况且,这么多人要是凭空消失了,只怕也是交代不过去吧!看来只好逃出洛阳,通知岳丈起兵造反了!柴绍转头望向李靖,李靖从柴绍眼中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认同。事不宜迟,柴绍上前低声对李元霸说道:“元霸,你今日口出反语,依杨广性情恐怕不能善了,当今之计我等只有反出洛阳,速回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