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男情结"剖析-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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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考特对于举重的强迫性意念与行为的来源，我们并没有绝对肯定的结论，然而，一般来说，可以从三方面来讨论。第一：我们几乎可以确定，有一种生物性基因元素，存在某些人体内。像史考特这样的人，体内可能有遗传性的化学体质，促使他发展出强迫性意念与行为的征兆。但是，遗传基因并不是可以独立运作的。第二点可能的因素，是心理学问题。强迫性意念及行为至少有一部分是从成长经验中衍生出来的，例如：曾经被人嘲笑。史考特一直记得小时侯在学校被同学叫做“呆子”、“爱哭鬼”，如此的记忆，加剧了他的“肌肉上瘾症”以及强迫性健身行为。最后一点，我们相信社会环境对于这种异常现象，有着强大而且持续在增强的作用力，因为外在环境不断地对男性发出“真正的男性一定要有大块肌肉”这样的讯息，就像是奥林匹克健身房墙壁上的猛男海报。像史考特这样的男人，当他们还是小男孩的时候，就被包围在超级男性的形象中。这样的基础，导致了他们成年之后的“肌肉上瘾症”，以及其他形式的“猛男情结”。
第一部分一个沉默的流行病
像史考特这样严重的案例，或许并不普通。然而，除了这些患有严重“肌肉上瘾症”的男性以外，许多其他的男人，对他们的男性化程度多少都心怀不满。举例来说，在1997年的统计中，我们吃惊地发现，全美国有45％的男性不满意自己的身材，这个统计数量几乎是1972年同一个研究的两倍。照这样计算，目前全美国有5000万个对身材不满意的男人。这上千万个男人的身边，包围着好几百万个困惑的家人、朋友或情人。他们并不了解这种对于强壮肌肉的焦虑感是什么？
为什么“肌肉上瘾症”和对于身体外表的忧虑在现代男性之中会如此地普遍呢？我们的爷爷似乎并没有担心过他们看起来够不够阳刚，他们也没有一周三次跑健身房去做运动、练腹肌、踩阶梯机，也不会担心他们的身体脂肪。为什么“猛男情结”在近30年间，会影响这么多的男人呢？
有一个原因是：史考特和他们朋友们每天所看到的“超级男性”形象，而在我们的祖父辈中，是很少有机会接触到的，除了偶然出现在火柴盒上的人形图案。在现在社会中，这种形象不是健身房的专利，而是无所不在。看看这些年间的电视节目，就可以略见端倪。以健美男明星为号召力的“海滩游侠” （Baywatch）， 在全世界142个国家中，拥有10亿观众，这个号召力，可是史无前例的呢！再看看电影里面，好莱坞30、40、50年代，最阳刚的男性是约翰韦恩（john Wayne）、克拉克盖伯（Clark Gable）和葛里哥莱毕克（gregory Peck）。然而，这些古典男星比起今天电影中的动作猛男—阿诺史瓦辛格（Arnold Schwarzenegger）、席维斯史特龙（Sylvester Stallone）、尚克劳德范达美（JeanClaude van Damme）， 简直就像娘们儿。今天的年轻男性在成长过程中，沦陷在几千几万类似的超级男性形象里。这类人的形象，都被联系到成功上面，例如社会地位、财富尊荣以及超强的性能力。这种男性形象不仅越变越健美，肌肉越来越结实，而且离普通人的能力可及的程度也越来越远。于是，社会和媒体向男性大众鼓吹一种令人困扰的双重讯息：男性的自我价值应该强烈建立在外表之上。但以现代超级男性的形象标准来要求，应该说很少有男人有能力达到。
所以，几百万的美国男人对自己的外表不满意的原因，就非常容易理解了。我们也不会诧异在这几百万人当中，会出现越来越多像史考特这样心理严重受伤的男人，如不注意这股潮流将毁灭掉他们的一生。史考特在七八十年代中成长，他从现代媒体中源源不断地吸收超级男性的形象。事实上，在他小时候看到电影中的越战英雄蓝波和魔鬼阿诺，就幻想着有一天他也可以变得跟这些英雄一样。渐渐地，身体外表演变的自我评估标准，变得越来越高。减少了一丁点肌肉，或长出了一丁点肥肉，都会马上让他觉得羞愧与耻辱。肌肉发达的躯体，对于史考特的重要性越来越高，高过当一个成功的商人。我们必须注意到，这样的状况，几乎完全让史考特和社会脱节，也让他付出了代价，失去了他所爱的女人。
第一部分剧食症的案例（1）
回到奥林匹克健身房吧。另外一个男人，正苦于另一种形式的“猛男情结”。比尔，是一个刚过30岁、身材高瘦的男人。他刚刚以7分钟一英里的速度，在跑步机上汗流浃背地跑了35分钟。这时候他正在想：“我跑得够不够久？够不够快？够不够燃烧掉我今天所吃下的食物所生产的热量？看起来是不是仍然有一点胖？”一想到回家之后将要狂吃的超级大餐，他现在就已经开始觉得有罪恶感了。
从健身房回家的路上，比尔会买两个大号意大利潜艇堡、两大袋玉米脆片、和一大盒瑞士巧克力冰淇淋。晚上回家把电话关掉之后，他会开始用极快的速度，大口大口吃这些东西，有时候他必须双手并用—利用右手拿食物的时间，吃掉左手上的食物。在他还没有办法回神思考的时候，桌上已经只剩下空袋子、空盘子和破成一团的包装纸。
比尔来到我们的研究室，参与饮食失调的研究，他告诉了我们关于他的秘密超级大餐。虽然他知道我们对这种问题很熟悉，却仍然花了一段很长的时间解除心理武装，诚实地说出他的真实故事。
“当我吃掉最后一根薯条，吞下最后一口冰淇淋的时候，”他说， “我感到极度的罪恶感，而且对自己厌恶透了。我不敢相信我又犯了一次错误，我又失控了。我年轻的时候，甚至尝试在用完了超级大餐之后，跑到浴室呕吐，但是我不再那样做。现在我只尝试在超级大餐之间进行节食，或者是多跑几英里，把食物燃烧掉。有时候我甚至在凌晨3点钟去跑步。全世界没有人知道我在这样做。这些年来，甚至连我的妻子都不知道这个秘密。每当我对性生活不感兴趣的时候，她就以为我有外遇。其实，我只是太沉迷于暴饮暴食和体重控制。我痛恨我的外表。”
说到这里，他明显流露出不舒服的感觉。 “这听起来或许很荒谬，但是我的饮食问题毁了我的婚姻。我们在婚姻早期的时候，彼此的关系非常亲密。我们是高中同学们公认的最完美的一对，也是最好的朋友。我真的很爱史黛西，娶到她之后，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了。但是当从我开始有饮食问题的时候起，我就变得退缩。我退到我自己的小世界，食物成了我惟一关心的事。我每天脑袋里想的东西，全部都是丰盛的食物和我的体重。我渐渐把心爱的她排除在我的世界之外。虽然我真的不愿意这样做，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已经失去控制了。”
比尔的自我厌恶情绪，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他。首先，他开始和史黛西保持距离，他的性欲一天比一天退化；然后他开始集中火力跑健身房，企图把他的身体改造得强壮；之后他开始沉迷于食物，他沉迷的程度，也毁掉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关系。
史黛西和比尔后来离婚了。她一直没有发现，比尔真正的问题是饮食失调。事实上，她以为是她的过错，她以为一定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比尔一直向她保证，那不是她的问题，但是，他却无法对她承认，真正的问题是：他长久以来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男人。除了他和史黛西共同拥有的爱情之外，比尔认为自己一无是处，他觉得自己肥胖、平庸、又没有魅力。
“我非常爱史黛西，我希望她能回到我身边。” 他说， “她是我的灵魂伴侣，我可以跟她分享所有的事，但是这一件事除外。”
比尔的状况，叫做“剧食症” （binge…eating disorder）。这种征兆在最近几年，才被专家判定为心理问题。其实比尔告诉我们，多年来他一直不知道，原来他特殊的饮食模式还有个名字呢。但是当他最后终于了解到并不是只有他有这类问题的时候，他还是不愿意去治疗，甚至不愿意告诉他的家庭医生。
“我想我从来没有真正承认过我有严重的饮食失调问题，”他说， “我觉得非常羞耻，因为我觉得饮食问题是女人才会有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男人也会饮食失调。我越来越担心我会变得肥胖。年轻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会每天量四五次体重。
有时候，即使我的体重只增加一磅，我也会去健身房跑步，因为我觉得我又胖了。然后，跑了一段时间我又开始饿了，于是我又跑去狂吃一顿，让一切又回到原点。我想问问你们，有多少男人像我这样在痛苦中挣扎？” 比尔深呼吸了一口气，叹息地说道， “我觉得我比不上别人。”
“你认为这种感觉是哪里来的呢？” 我们问他。
“我想，我总是强烈感觉自己是个失败者，”比尔解释道，“我成长的家庭里有五个姐妹，没有任何兄弟。我一出生，父母就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身为家里惟一的男孩子，父母对你有很高的期望，对你而言一定很辛苦吧？”
“当然！我父亲是个善良的人，但是对我非常严厉。他不懂我小时候为什么害怕上学。他对我吼，一直到我被强拉上学校公车为止。在我的成长过程中，一直有很多像这样小的恐惧，而我父亲不明白我为什么没有办法克服。”
“听起来，你的父亲给了你不少压力。”
“是的！非常多的压力。他要求我从事运动，要求我举止刚强，要求我像个男子汉、大丈夫，这可能也是他有控制欲的关系。我的祖父是个有暴力倾向的酒鬼，喝醉了就揍他，我父亲的童年非常辛苦。所以，对我父亲来说，任何事都要咬牙去干，不可以露出任何恐惧。”
“如果你无法达到他的期望，会怎么样呢？”
第一部分剧食症的案例（2）
“如果你不照着他的意思去做，或是没有满足他的期望，他会变得非常恐怖。他会说：‘你让我失望透了。’或是说：‘生出你这样一个没用的爱哭鬼，真是丢尽我的脸。’”
“后来你怎么应付这样的事呢？”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感觉到全然的无助与绝望，我认为我是世界上最失败的人。我害羞、愚笨、丑陋，你可以想到的缺点我都有。我的母亲一直很怕我的父亲，所以每一次当我父亲发疯的时候，她都躲到一旁。我觉得走投无路。”
“我有一点好奇，你现在身为一个成年人，却仍然无法肯定自我的价值。”
“我一点也没有肯定过自我的价值。我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不敢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上公车的小男孩。到现在情况更加严重，我不断地觉得自己太肥胖、体重超重。”
其实比尔一点也不胖。他的身体脂肪只有7％，比较起同年龄美国男人的身体脂肪平均值，他根本是排在最后几名。
“可是你知道，事实上你一点也不肥胖？”
“没有错，我知道！我知道！每个人都这样对我说，”他承认道， “我看到其他的男人，也了解到我确实比他们瘦，但是这仍然无法扫除我对自己的感觉。”
“当我十几岁的时候，我想要改善我的外表。每天放学之后，我开始练举重、跑步。我感觉很不错，因为我觉得我在向父亲证明我自己。我也在想，只要我一直持续下去，在人群中我就会更有自信，因为我变得更阳刚、更像运动员。”
比尔继续告诉我们，他在高中最后一年所经历的一段意志消沉的岁月。他开始对毕业以后的前途感觉到茫然无望。他每天晚上睡十到十一个小时，他无法专心做任何一件事，他会无缘无故感觉到罪恶和沮丧。 “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没法跟任何人倾诉，也没有人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尽管他们一点都看出来我不对劲。”
比尔在沮丧中，又度过了一年黑暗时期，他渐渐地发现，做运动可以让他开朗起来。但是在念大学的时候，他因为跑步伤到了脚，使他有好几个星期无法运动。于是他又开始沮丧，而且情况更加严重。就在这个时候，比尔发现，暴饮暴食可以暂时舒缓他的沮丧情绪。
“那是一种高潮，一种得第一名的快感，”他说，“在我的脑袋里所有的恼人的噪音讯息：我害羞、我愚笨、我丑……在猛吃的那一刻，全部都安静了下来。我感觉得内心一片祥和。”
比尔刚开始是在偶然的机会下尝试狂食，但是他渐渐卷入了一种循环：狂食、节食、健身，然后再狂食，继续重复所有的步骤。如此的循环，似乎让他的沮丧更为加重。他开始越来越关心体重，害怕自己变得肥胖。他开始每天量体重、照镜子，次数一天比一天多。食物、体重、肥胖……这些恼人的思维，耗尽了他每一天的生命。
“可是，我还是无法跟任何一个人说这件事。我认为我的朋友能够理解。我很惊讶我今天会来这里。堂堂男子汉，不应该被自己的外表困住。”
这么多年来，比尔一直把他的胸中心结当成秘密隐藏起来。尽管他有那么多肉体和精神方面的问题，饱受沮丧之苦。比尔这次来到我们的研究室，竟然是他第一次的专业精神健康治疗，也是他第一次对外寻求帮助。
第一部分秘密的饮食仪式（1）
在为“猛男情结”而苦恼的男性当中，像比尔这样的秘密忧虑是非常普通的。社会环境不仅禁止男性谈论他们自我脆弱和自己我匮乏的情绪，同时也灌输他们一个概念：只有女人才会担心自己的外表。根据社会规范，男性不会、也不应该在意自己的外表或是身材。太专注于自己外在形象的男人，通常都会被视为虚荣、自恋或是“女性化”。像比尔这样的男人，一旦他开始留意身体，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处境。如果他不说出他的感觉，痛苦就会内化到心灵，问题仍然继续存在。如果他真的有勇气这样做，社会就会告诉他，他是不对的，他的行为不健康、不阳刚。然后就会想当然，他会觉得更糟糕、更羞愧、更脆弱、更烦恼。这种进退两难的状况，导致大部分的男人利用简单、易行的饮食失调来舒解他们的痛苦感觉。因此，没有人能够准确计算出，到底有多少男人像比尔一样，为了饮食失调和长期的外表关注而苦恼。然而，今天的心理专业人员接到这种案例的机会越来越多。在我们的治疗过程中，有越来越多的男人，向我们诉说他们饮食、身体、外表的忧虑。当然，这也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到底今天男性的饮食失调问题真的是越来越普遍？还是因为我们越来越关心这些问题？我们相信，这两种变化因素都在影响当中。
许多像比尔一样的人，都还以为饮食失调是“女性病”。然而，暴饮暴食的失序现象，存在于男性和女性之间的比例，几乎一样多。根据美国政府的研究指出，男性大约是40％，女性大约是60％。这项统计也意味着全美国有上百万，甚至更多的男人，有暴饮暴食的问题。除此以外，还有上千人在暴饮暴食之后，利用呕吐或其他激烈的手段来减轻体重，例如：大量吃呕吐药。这种失序现象叫做“暴饮暴食症” 〔bulimia nervosa〕， 大约20年前第一次在女性身上发现，但是现在这种症状在男性身上出现机会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