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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353-朱元璋(下)-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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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惠说,封侯拜相不行,要嫁,嫁皇帝,我得当皇后,当皇妃。这话像是玩笑。    
    张氏笑道:“看把你狂的。你能有你姐姐的命吗?天下可只有一个皇帝呀。”    
    郭惠忽然问:“娘,我父亲临终前有什么遗嘱吗?说让我十八岁时再拆封?把我许配了什么人?”    
    张氏愣了一下,问:“谁告诉你的?”    
    女儿说是朱元璋告诉蓝玉的。    
    张氏说她不知道。也许丈夫临终前跟朱元璋说过什么了?她很纳闷。    
    郭惠冷笑了一声。这冷笑背后藏着的是狐疑、不满,是她娘所无法理解的。郭惠此时本能地想到,那临终遗嘱之事纯系子虚乌有,是朱元璋阻止郭惠嫁人的挡箭牌,那他的目的是什么?除非准备让郭惠嫁给朱元璋。但她暂时并不想对她娘说破,她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还要再看一看。    
    这时云奇进来了,他宣旨说:“老太君,皇上说,他晚饭后过来看您。”    
    张氏有点受宠若惊,皇上日理万机,那么忙,有事说一声就行了,千万别拘礼节。如今的朱皇帝再也不是在岳丈面前低三下四的小人物了。    
    云奇说:“皇上说一不二的,我走了。”    
    云奇走后,张氏对女儿说:“你父亲没白疼他,他也真对咱母女有情有义。照理说,你爹也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你舅舅和你哥哥活着的时候,总疑心朱元璋有贰心,你父亲本来心眼小,有一回都把人家关起来了。可朱元璋一点不记仇,后来你爹有难,还是人家不顾生死去救。”    
    “行了,行了!”郭惠说,“没人抢他的皇帝宝座呀,你说他这么一大车好话干什么!”    
    朱元璋果然准时来到张氏的永寿宫,还带来很多稀罕的礼品,穿的、用的、吃的一应俱全,乐得张氏合不拢嘴。这时节送礼叫御赐,可与当年张氏的索贿不能同日而语了。    
    张氏说圣上日理万机,还要来关照老身,实在过意不去。这么多年,皇上一直不忘她,他岳父在九泉下也会含笑啊。说到这里她抹起了眼泪。    
    朱元璋说:“咱本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我朱元璋有今日,不全是岳父大人栽培的吗?对我有再生之恩,没齿难忘。”朱元璋说得也很动情。    
    张氏更感激的是,郭子兴他活着时想自立为滁阳王,没有办成,死后皇上不是真的封他为滁阳王了吗?又在滁阳立庙祭祀,连她的两个儿子也从祀庙中,她每次去庙上祭祀,一看见皇上亲笔题写的《敕赐滁阳王庙碑》,看见朱元璋称颂的“王之恩德,注在朕心”,张氏都忍不住要大哭一场。这是真心话。    
    说到此处,她又哭了。    
    朱元璋善解人意地递上面巾让她拭泪。    
    话题由军国大事、家事渐渐扯到了儿女情长上来。    
    朱元璋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中没有说出来,在滁阳王病危时,他曾拉着朕的手,说把小女儿郭惠托付给朕,不知他对岳母大人说过没有?”    
    由于此前郭惠已有铺垫,张氏总算没有感到过分吃惊和意外,她马上迎合,声称对皇上说,比对我说更好,更算数。但不知这遗嘱是几句什么话?怎么个托付法?    
    朱元璋告诉她,岳丈对他说,他死后最大的心事是郭惠,他认为女婿日后能成就大业,如果有那一天,希望朱元璋纳郭惠为妃子,共享富贵,岳母也有个依靠了。    
    张氏心里想,怪不得惠儿问这事……即有这念头,郭子兴怎么不对我说?    
    朱元璋说:“是头两天他清醒时说的,弥留之际,你们赶到床前时,他说话费力了,又当着很多人,这可能是他没说的原因。他本来要写一份遗嘱的,走得太匆忙,也没来得及。”    
    朱元璋的这几句解释听上去也说得过去,但事关女儿终身,张氏还是觉得突兀,没有任何精神准备,说不上是喜是忧,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张氏说:“那,这么多年你为什么没对我说起过,直拖到今天。”    
    朱元璋是这样解释的,岳父说得明白,只有朱元璋成大业,当了皇帝,他才肯把郭惠嫁他,登极以前,他怎敢提出此事?    
    张氏信以为真了,这是站得住的理由。她又发问,这就是皇上千方百计不准惠丫头嫁给蓝玉的原因吗?    
    朱元璋说:“正是。”    
    张氏问起朱元璋现在怎么办?皇上想怎么办?


第二部分 大明洪武皇帝的备忘录第43节 马秀英是他最可信赖的人

    朱元璋说,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自己做主的?而今岳父不在了,当然听凭岳母大人做主。这话说得张氏心里很舒服。让亲生女儿给人家“做小”,本非所愿,可这“小”不同于民间,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如不是前世修来,怎么可能有此殊荣!她想到与青灯古佛为伴的女儿,心情又沉重起来。    
    张氏说,亲上做亲,这是郭家的荣幸,谁家能出两个皇后呀!惠丫头跟了皇上,也是她的造化。只是,这事冷丁一张扬出去,朝野上下会不会有什么说法?更叫她忧虑的是郭惠。    
    朱元璋说:“别人议论还在其次,朕也担心惠妹会反感。”    
    “是呀,”张氏说,“她本来任性、倔强,心里又割舍不下那个蓝玉,这才任性地在家里带发修行。不瞒皇上说,老身怕是扭不过来她呀。”    
    朱元璋说:“这且不论。朕只想讨个明白,岳母大人是不是打算按岳父的遗嘱办?”    
    “瞧皇上说的,”张氏说,“别说是郭子兴临终前有话,就是没话,皇上提出来,老身会不答应吗?这得祖上积多大的德,才有这样的殊荣啊?”    
    “岳母这样说,朕就放心了。”朱元璋说,惠妹知书达理,劝动惠妹是有指望的,她不会不遵从父亲的遗命吧?    
    张氏还有另外的忧虑。父亲有遗嘱,郭惠一定会遵从,只是口说无凭啊。就怕惠丫头上来倔劲较真儿,倘真有个文字备在那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少费多少口舌。    
    与其说这话提醒了朱元璋,不如说伪造一份遗嘱的念头与他不谋而合,看来不费周折就水到渠成了。    
    朱元璋说:“岳母大人所说极是。朕也是这么想,岳父当时只是来不及写就是了,如果现在补一个,只要惠妹认可,朝野的舆论也就自然平息了。”    
    张氏先时有点吃惊:“弄个假的?”    
    朱元璋已稍显不悦,岳父有了遗言,只是没落到文字上,怎么能说是假的呢?    
    张氏明知无可挽回,不顺水推舟,不会有好结果,便说:“是这个理,那皇上就准备一份吧,让惠丫头心里过得去。”她不知为什么,眼中滴下泪来,总觉得有与人合伙蒙骗女儿的内疚感,但想想既可以结束惠儿的出家生涯,又可以跟着皇上享天下之福,也就释然了。    
    朱元璋加重语气说:“岳母何故伤心?如果不愿意,朕不勉强。”    
    张氏急忙换上笑脸:“皇上多心了。这是千家万户求之不得的事,我能不愿意吗?我只是想,惠丫头从小被我宠惯了,说不得碰不得的,陛下也都知道;我把她交给你,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也活不了几年了,希望陛下能对她好。”说着再次泪流双行。    
    朱元璋说:“岳母放心,这么多年朕是个什么品行,想必岳母也有耳闻,也是亲眼见。”    
    张氏说:“还有一宗,不知老身当说不当说。”    
    朱元璋说:“朕虽是君,你毕竟是长辈,有话尽管说。”    
    张氏说:“你虽当了皇帝,可以有成百上千的妃嫔宫女,我还是希望皇上能爱惜身子。”    
    朱元璋笑了,会说的不如会听的。朱元璋岂不知她的弦外之音?她未必有多么关心朱元璋的龙体,她劝朱元璋爱惜身子,是告诫他少纳几个妃嫔,少近女色,这样她的女儿才会独得专宠,才不会受冷落。    
    这个时候朱元璋当然不会违拗张氏的。    
    朱元璋笑了:“朕明白,朕不会耽于酒色的,充实后宫,不过是仪礼所需,更不会对惠妹冷落。”张氏要的就是这句承诺,她说:“这我心里一块石头就落了地了。”    
    朱元璋走后没多久,彩礼就神奇地来了。    
    云奇带着两个小太监,抬了一个很大的彩礼盒子进来了,盒子上的双喜字令张氏明白了,朱元璋把一切早都准备好了,她想不干也不行。    
    云奇说这是皇上叫送过来的彩礼。    
    张氏叫宫女打开看看。    
    盒子打开,里面放有很多个小盒,小盒子一一打开,是闪闪烁烁的珠宝,尽是张氏从前没有眼福见过的,又比白天朱元璋送来的礼物不同了。    
    张氏对宫女说:“放赏!”    
    宫女拿出几贯钱给了小太监。小太监们忙说:“谢谢老太君。”    
    送走了云奇,不知为什么,张氏发了好一阵子呆,才叫宫女们把彩礼收好,并嘱咐不要让郭惠知道。她犯愁的是怎么过女儿这一关。    
    她能借重的只有马秀英,马秀英虽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毕竟从小在她膝下长大,不隔心,有了大事小情,张氏总是去找马秀英讨主意,现在又必须去拜马秀英这个真神了。    
    张氏是在御膳房门口碰上马秀英的,知道她正伺候朱元璋吃饭。自从朱元璋登极以来,朱元璋的膳食都是由马秀英亲自过问,从定菜谱到尝试,全归她管,这当然是朱元璋自己的主意,马秀英是他最可信赖的人。    
    马秀英见张氏过来,就问她是不是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张氏有几分神秘地说:“有事。你先伺候皇上吃饭吧,回头我再来找你。”    
    马秀英却让她有事现在就说,有什么事这么难张口。    
    “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张氏想了想,又试探地问马秀英,皇上这几天没跟她提起惠丫头的事吗?    
    “没有啊。”马秀英说,“还是让我劝她吧?我昨天又跟惠妹长谈了一次。有说有笑的,也不再坚持出家的事了,时过境迁,会好的。”    
    “我不是说这事。”张氏说,“回头你到我宫里来吧。”    
    马秀英有几分狐疑地点点头。    
    马秀英今天在御膳房里格外费心张罗,是因为朱元璋要设便宴招待刘伯温。这是很不寻常的,朱元璋的节俭,不尚奢华是出了名的,他很少摆宴席,自己在吃饭上也是素荤搭配,从不忘把盘子里的菜汤用馒头片擦净吃掉。郭惠笑他,说朱元璋省了刷碗水。    
    御膳房里大雾腾腾,水雾中忙碌的身影中,有胡惟庸。胡惟庸被火烤得咳嗽着走到门口透透气,对跟过来的御厨领班说:“你可要仔细,这次再做不好珍珠翡翠白玉汤,你摸摸脖梗子,问问自己的脑袋还长得牢长不牢。”    
    朱元璋是念旧的人,他总是不忘讨饭路上少女那半罐珍珠翡翠白玉汤的美味,他固执地认定,那是世上珍馐美味中的极品。可是他一连撤换了几个御厨,也无济于事,没有人能烧出朱元璋记忆中的美味汤来。今天他关照胡惟庸和马秀英,再试一回,用以招待刘伯温,这实在是高看他一眼。    
    御厨领班诚惶诚恐,他问过师傅、师叔,他们从没听说过珍珠翡翠白玉汤,试过多少回,朱元璋都说不对,也不会是真的把珠宝放在汤里煮啊。    
    “傻瓜!”胡惟庸嘲笑他,再珍贵的宝石也是石头,能煮出味来吗?他想,是用宝石形容汤的色香味,就像霸王鸡不会是用西楚霸王的肉炖出来的一样。    
    领班带领御厨们备下了鲍翅汤、鳇鱼汤、甲鱼汤、燕窝汤,他就不信兑不出美味的汤来。    
    “你可小心点,”胡惟庸说,“今天皇上单请刘伯温一个人吃饭,这道菜可别现了丑啊。”    
    御厨领班央求胡惟庸说:“万一皇上吃了还说不对,您可得替我们说句话呀。”    
    “我马上得走。”胡惟庸说,“有刘伯温在,我不方便出面。”其实他是逃避干系,好在有马秀英顶着,朱元璋的火不发在他身上就行。    
    在御膳房餐厅里,云奇也在忙活。    
    云奇领着御厨在摆碗碟杯箸。马秀英进来,告诉他今天只摆两副,家人不在这儿吃。    
    云奇说我早知道了,是请刘基吃饭。    
    已经摆好了两份杯箸,马秀英又拿来一大堆勺子、筷子摆在了朱元璋位子上,还拿来了纸笔、砚台。    
    云奇很奇怪怎么拿这么多筷子?    
    马秀英说:“一会儿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朱元璋和刘基正沿着御花园甬道向御膳房缓步走来,朱元璋问:“你看李善长这人如何?”    
    刘基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就来了个推磨法,说他跟皇上多年,皇上还用问别人吗?    
    朱元璋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刘基据实而言,他才学不错,为人平和,善良,有韬略,也有人缘,很多事不好办的,他一张口,大家不再有异议,这是难得的威信。    
    朱元璋不大相信地看了他一眼:“你一口气说了李善长这么多好处,那他是个完人了?”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刘基说,“人岂能没有缺陷?他有时优柔寡断些,但不关大节。”这样的评价出自刘伯温之口,朱元璋多少有点意外。    
    朱元璋说:“他包庇李彬的事,你不是很恼火吗?他专门派陈宁到开封行在去找朕求情,你不也知道吗?”    
    刘基说,一个人一点私心没有,那是圣人了,岂能用圣人尺度去衡量常人?何况李丞相后来都没办成,他也没对他刘伯温加害,他是有能力为他设陷阱的。    
    朱元璋心里暗忖,刘基真是个君子呀,相比之下,李善长就逊色多了。朱元璋告诉刘基,他还是说了刘基不少坏话的。比如跋扈、怪异、乖张等等。    
    “我确有这些毛病,不怪人说。”刘基哈哈地笑了起来。朱元璋很欣赏地望着他,刘基的气度、潇洒和诡谲,都曾是朱元璋暗暗仿效的对象。    
    进了御膳房,朱元璋在主位坐了,让刘基坐在对面,拿起筷子之前,朱元璋像念经似的说了一串话,刘基只听清了“一粥一饭来之不易”一句。一个皇帝过着穿金裹银的膏粱锦绣生活时,仍能牢记贫寒的往事,刘基觉得这是天下苍生之幸。    
    这时,他已注意到了朱元璋碗筷旁多摆了那么多勺子、筷子,一时不知何故。    
    端上来的只有两素两荤四碟小菜,还有一个汤,侍者只给刘基倒了一杯酒。朱元璋则端起米饭喝汤。


第二部分 大明洪武皇帝的备忘录第44节 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刘基说:“皇上不用酒,臣怎么好喝。”    
    朱元璋说:“朕白天从不饮酒。这规矩不是给卿定的,你但喝无妨。”    
    朱元璋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放下筷子,拿起餐桌旁的笔,写了几个字,把方才的筷子往旁边一丢,又拿起一双新筷子。    
    哦,刘伯温明白了,原来多余的匙、箸是备用品,他即使用餐时,脑子也不会休闲,一旦想起什么来,会立刻投箸提笔,写在纸条上。    
    刘基又一次投去敬佩的目光。    
    站在后面的云奇也才明白了奥妙。    
    刘基推开酒杯,说:“我也不喝。皇上平时也是四个菜,两荤两素吗?”    
    朱元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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