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向东流-第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经理来到大饭店一房间,慌张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紫纶浅浅一笑:“大喜的日子,何必瞒着我?要不是从报纸上看到消息,我还不知道呢。”温经理:“我怕你难过,所以不敢告诉你。”紫纶:“我是认命的人。我的命不好,只能做人家的小妾,或做人家的外室。我到上海,能有今天的样子,已经心满意足了。你不要以为我不高兴,其实我很想参加你的婚礼,为你和何小姐的美满婚姻祝福。”说时,双瞳剪水,盈盈欲泪。
温经理感动得嘴唇嚅动了一下,张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两人接吻,越吻越狂。温经理一边吻,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想要你……”紫纶已经体慵神荡,说不出话来。两人手忙脚乱地相互解衣,迫不及待地倒到席梦思软床上。温经理腾出一只手来解皮带……蓦地,紫纶停下来,推开温经理:“不,我不能……”她坐起来,扣上衣服纽扣。
温经理不明所以地望着她:“为什么?”紫纶:“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不该这样做的,你还是赶紧回到新娘身边去的好。”温经理:“紫纶,我就想和你……”紫纶戴上帽子和墨镜,抓起坤包开门离去。“紫纶!”温经理追过去,发现没有穿外套,又跑回来……
大饭店主餐厅里,客人们三五成群,扎堆聊天。何文艳穿梭在客人中,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举手,一投足,尽显其长袖善舞的本事。当她离开客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收了起来,回复其冷艳、果敢的本来面目。
庞浩公一边与人插科打诨,一边把目光投在何文艳身上。
何文艳独自走进旁边的休息厅,并透过白色的窗纱向外观察。冷不防庞浩公出现在身后,一脸诡秘:“新娘子走来走去的,想必是在寻找新郎吧?”何文艳一回身,脸上立刻堆出笑来:“庞浩老是怎么看出来的?”庞浩公:“不瞒何小姐……哦,不,不,不瞒温太太说……”何文艳:“何必叫得那么客气呢?还像以前那样叫我文艳好了。”庞浩公:“哎,这怎么可以呢?温太太就是温太太,文艳不是可以随便叫的。”何文艳:“不就是一个称呼吗?随便一点也无妨。”庞浩公:“除了称呼,其他就不能随便了吗?”何文艳瞄了他一眼:“其他指的是什么呀?”庞浩公笑了:“温经理找的太太如果连这点都不懂,以后他还能做生意吗?”何文艳:“听庞浩老的意思,如果我聪明一点,或者放聪明一点的话,我老公的生意就能兴隆了是吗?”庞浩公不直接回答,打了个迂回:“俗话说,红花还须绿叶衬。这只是一层意思,怎么个衬法,是另一层意思,那文章就大了。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我想不会悟不出其中的道理。”何文艳:“我知道,顺和纱厂有一批货现在捏在你手里,你要不放我老公一把,纱厂就有难了。其实这批货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你无非是想玩玩他罢了,让他知道你的厉害。我说得对不对?”庞浩老闻言哈哈大笑:“聪明!聪明!看来你老公的生意有救了。”何文艳追问一句:“让我这么一说白,难道就有救了吗?”庞浩公卖了个关子:“当然不是,因为你只说对了一半。”何文艳:“那没有说对的一半呢?”庞浩公嘿嘿一笑:“我不是想玩玩他,而是想玩玩你,明白吗?”何文艳听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怪不得庞浩老能够成为上海滩上的大亨。”庞浩公糊涂了:“哦,这话怎么说?”何文艳止住笑,说:“你让我想起‘运筹帏幄’、‘暗里藏刀’、‘釜底抽薪’、‘声东击西’这些字眼,哪条鱼要是让你抓住了尾巴,我想它是逃不脱的。”庞浩公凑近她温柔地问:“难道你已经让我抓住了尾巴吗?”何文艳:“我的尾巴是长了刺的,恐怕会刺破你的手。”庞浩公搓起了双手,好像马上就要抓鱼的样子:“不瞒你说,我还从来没有被刺破过手。”何文艳笑道:“那是鱼尾巴上的刺不够尖利。”“错,是我的手掌皮肉厉害。不信的话,你可以感觉感觉。”庞浩公话一说完,一双手便扶住了对方的双臂。
就在何文艳想不好如何应对时,隔壁传来王丽珍爽朗的笑声。这笑声救了何文艳,她灵机一动:“从今天起,我已是名花有主的有夫之妇,不如介绍一位更能让男人动心、人见人爱的人给你,你看怎么样?”庞浩公来了兴趣:“哦,你说谁?”“我表妹丽珍,算得上是天下第一了吧?”庞浩公顿时眼睛一亮,容光焕发:“这话真的算数?”何文艳:“算数是算数,你可不能乱来哦!”庞浩公:“你做表姐的尽管放心,丽珍落到我手上,就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定当百般呵护,视为珍藏。”“那……你手头的棉纱怎么说?”庞浩公手一挥:“小事一桩,明天我就让人拨给顺和纱厂。”何文艳故作亲热地捏捏他的鼻子:“你呀,谁在你面前都要扁扁服服。”庞浩公眉开眼笑,乘机在她脸上来了个鸡啄米。
何文艳和庞浩公走出休息厅时,衣冠整齐的温经理也正好回到餐厅。何文艳迎上去:“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大家都在找你。”“对不起!我去接了个电话,是生意上的事情。”
庞浩公手持雪茄插进来:“怎么,今天你还谈生意?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王丽珍像一阵风似的飘过来:“姐夫这人也真是的,就知道做生意,也不看看今天是什
么日子。姐夫,我告诉你啊,结婚以后可不能只顾生意,不顾我表姐噢!”
温经理搂着何文艳的肩:“怎么会呢?只怕有了文艳,我就再也没有心思做生意了。”
“看你这花花嘴。”何文艳喜滋滋地瞄他一眼,“我们家的生意,还望庞董事长日后多多关照才行。”
庞浩公:“你看你看,新娘子还没有入洞房,就关心起你的生意来了,这样的娘子讨回家,你这顺和纱厂不发才怪。”
王丽珍:“依我看,上海这地方藏龙卧虎,但真正有实力人,还数我们的庞董事长。我早就看出来了,若想在上海这块地盘上做事情,只要有庞董事长一句话就行了。”
庞浩公故作惊讶:“哦,我的一句话真有这么灵光吗?”
王丽珍:“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啊。”
“真的?”庞浩公来了精神,“那你嫁给我怎么样?”
王丽珍:“能嫁给庞董事长这样的大人物,那真是我的福气了,只怕你太太不是省油的灯,嫁给你没我的好日子过。”
庞浩公:“太太嘛,我可以休了她。”
正好庞太太走过来:“你说休了谁呀?”
“嗯……嘿嘿……”庞浩公一时答不上来,“我在说……”
“庞太太,我们正在说着玩呢。”何文艳急忙打圆场,“您来得正好,我有个想法,正想问庞董事长和您呢。”
庞太太:“噢?快说出来我听听。”
何文艳:“我表妹丽珍,除了有我这个表姐和表姐夫,她在上海没有其他亲人。庞董事长和庞太太若是喜欢的话,可以收我表妹做干女儿,不知庞董事长和庞太太意下如何?”庞浩公目光一闪,脱口而出:“好,那好啊,如此,我庞某就三生有幸了。不知王小姐是否愿意?”说着,用期盼的目光望着王丽珍。何文艳向表妹使了个眼色:“丽珍,你说呢?”王丽珍乖巧地说:“能做庞浩老和庞太太的干女儿,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不知庞太太……”庞太太高兴地:“我喜欢!喜欢!”何文艳:“啊呀,那真是太好了!丽珍,还不赶快过来叫过干爸干妈。”王丽珍上前一一鞠躬,叫道:“干爸!干妈!”欢喜得不行的庞浩公和庞太太一迭声地应着。
温经理:“今天真是喜上加喜啊!难得,难得!”
庞浩公转过身,击掌数下:“诸位请肃静!请肃静!我向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从现在起,新郎新娘的表妹王丽珍小姐,已经是我的干女儿了,是我的干女儿了。”
众人闻言纷纷鼓掌围拢来。白少魂:“庞董事长,你这喜酒喝得真是划算到家了。”崔经理:“庞浩老,光这么说一句可不行,这事一定要摆‘过房酒’才行。”林老板:“对,一定要摆酒,请大家喝一顿才算数。”
庞浩公摆摆手:“喝‘过房酒’是小小的意思,小小的意思,定个日子,我们还在这里碰头,恭请各位赏光,各位赏光。”
响起一片鼓掌。温经理碰碰何文艳:“你这一着棋,下得真漂亮。”何文艳鼓着掌,不动声色:“我是为你的生意着想。”
百乐门舞厅外面,素芬坐在矮凳上抹泪:“木叔,我该怎么办呢?”
老木眉头打结,抽着一根劣质纸烟:“三百大洋,我砸锅卖铁也卖不出这么多钱来。”
素芬恳求道:“木叔,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把忠良救出来,我只有依靠你了,求你了!”说着就跪了下来。
“哎哎,你这是做什么?”老木慌忙扶起她,“快起来。”
素芬:“木叔,你一定要帮帮我……”
“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木叔不会不管你的。”老木说着神情一变:“有办法了!”
素芬神情一振:“真的?木叔,什么办法?”
老木:“素芬,你人长得不错,脸蛋好,身材也好,你到百乐门舞厅去当舞女怎么样?”
素芬:“当舞女就能救忠良吗?”
老木:“当舞女赚钱可以快一点,多一点,有了钱,你就可以把忠良救出来。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和陈小姐说一说,让她帮你想想办法。”
素芬拼命点头:“我愿意,愿意!”
晚上,舞会已经散场,工作人员正在打扫卫生。
坐在那里的陈曼秋上上下下打量着素芬,老木站在一旁,说:“素芬这身架,虽说比不上陈小姐标致,但和其他舞女比起来,我看也差不了多少。陈小姐,你说呢?”
陈曼秋:“要说脸蛋和身架,我看百乐门里没几个姑娘比得上她的。只是,素芬刚从乡下过来,缺乏调教,不谙风韵不说,连跳舞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难是难了点。”
素芬:“我们乡下养蚕,每年到蚕花开的时候,镇上就请人跳蚕花舞,我每次都被选上的,所以,说不会跳,其实也会跳一点的。”
陈曼秋:“这里跳的是华尔兹、勃鲁斯、伦巴、吉特巴、探戈、桑巴,从来不跳蚕花舞。你在乡下跳的那些东西,只会坏了你的姿势。”
老木:“那是,那是,乡下的舞怎么能和城里比呢。陈小姐刚才说的什么伦巴、吉特巴,只要陈小姐调教调教,素芬肯定学得会的。”
陈曼秋站起来:“好吧,让我和老板郁格非说说,他要是同意的话,明天我就开始教你,只要你人机灵,学个三四天也就能上场了。”
素芬慌忙鞠躬:“谢谢陈小姐!”
老木抱拳道:“陈小姐真是菩萨心肠,菩萨心肠。”
又是一个晚上,素芬坐在舞女化妆间一面大镜子前,由陈曼秋为她化妆。
陈曼秋对她说:“记住,坐在那里等客人的时候,坐相一定要好,腰板要直,前胸要挺,两手放在大腿上。如果有客人向你走过来,目光一定要注视对方。跳舞的时候要和舞伴保持距离,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两人之间要有一个拳头的空隙。两只手搭在对方的掌心和肩上时一定要轻,不能把所有的重量都压上去。”
素芬点点头:“我记住了。”
陈曼秋又吩咐道:“还有,别忘了一张舞票只能陪客人跳三次舞,你收的舞票越多,就收入越好,因为舞女都是凭舞票和老板拆账的。你刚来,只能和老板五五分成,时间长了,最多可以三七分成,你拿大头。另外,有的舞客为了博得舞女的好感,一曲终了时往往会请你一起喝香槟酒,这也是你的一项收入,按这里的规定,舞客每买一瓶十几元的香槟酒,你就能得一元二角。也有的舞客为了讨好你,会想办法塞钱给你,遇到这种事情你要当心,因为场内耳目很多,老板认为舞客塞钱给舞女会影响消费。”
素芬:“我不收钱就是了。”
陈曼秋笑笑:“不要这么死板,现在你急需用钱,行事要灵活一点。有些舞客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往往预先把纸币包在花手帕中,乘偕舞之际,塞在你手里。”
素芬:“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陈曼秋:“你可以甜甜地一笑,尽心伴舞。”
说时,陈曼秋已经为素芬化好妆:“好了,你照照镜子,满意的话,就开始换衣服。哦,别忘了,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苏芬’。”
百乐门舞厅,华灯掩映,乐声铮铮。小号、黑管、萨克斯管上跳动着娴熟的指尖。充满朝气的菲人乐队用一首《蓝色多瑙河》迎来了百乐门新的一天。
舞池里,红男绿女,翩翩起舞。
曲终人散。一司仪来到麦克风前:“先生们,百乐门舞厅今晚向各位隆重推出新来的舞女苏芬小姐!苏芬小姐色艺俱佳,将会成为继爵禄舞厅的李丽娜、桃花宫舞厅的欧笑风、大华舞厅的杨雪莉和百乐门舞厅的陈曼秋之后,上海滩上的又一位红舞女。现在,掌声有请苏芬小姐!”
掌声骤响,华灯闪亮,追光中走出袅袅婷婷、羞羞答答的素芬来。只见她一袭浅紫色滚蓝边无袖旗袍,曲线玲珑,凹凸有致,白皙的手臂透着玉质般滋润的光芒。她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乐队奏出一首缓慢而优美的乐曲,即所谓的swing music。
好几位舞客拥向素芬。素芬向抢先走来的那位舞客伸出手去,并向其他舞客表示歉意。舞客将素芬引入舞池。
舞池中细腰在抱,香泽微闻,摩登男女乐在舞中。
素芬被人搂着,多少显出一些不自然来,舞步也欠功夫,但她镇静自若,投入地跳着,一不小心踩了对方的脚,急忙道歉:“对不起!我跳得不好。”舞客:“不要紧,我就喜欢和刚刚出道的小姐跳舞。”
接下去的舞,素芬跳得有些拘束,但步步踩在节奏上,再也没有踏到对方的脚。
陈曼秋跳过来,朝她微微一点头,以示肯定和鼓励。素芬终于不再紧张,身心渐趋松弛,舞步自如……
早晨,老木擦好一双皮鞋,正在收钱。素芬背着鞋箱和凳子匆匆走来:“木叔,我来晚了。”
老木把钱塞进口袋:“素芬,你怎么一早就来了?”
素芬放下鞋箱:“舞厅白天不营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擦几双皮鞋,多赚几个钱,好让忠良早点出来。”
“昨天第一次伴舞,收入还好吗?”
素芬露出笑来:“昨晚请我伴舞的人很多,一下子就赚了好几元钱。木叔,我买了包烟给你抽,让你也高兴高兴。”她拿出一包老刀牌香烟递给老木。
“嗳,嗳……这怎么行?”老木推托着,“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应该好好留着,尽快把忠良保出来。”
素芬把烟塞到他衣袋里:“这烟花不了多少钱,木叔就不必客气了,快收下吧,也好让我表示一点心意。”
老木:“好吧,我收下,以后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素芬:“我能赚这许多钱,还不是多亏了木叔。”
“话不能这么说,能赚钱,那是你自己的本事。”老木指着舞厅门口的广告,“你看招贴画上的你,多漂亮!”
素芬有点难为情:“其实是陈小姐借我的旗袍漂亮。”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你本来就长得好看,否则老板也不会要你,更不会把你画在画上,招引客人。”老木笑笑:“你和忠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素芬忽又沮丧起来:“保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