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易逝水长流 作者:秋若伢-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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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三天，我不知道三天可以让一个人苍老这么多，鬓角的丝丝斑白像是一夜生出的。我忽然觉得心被什么揪住了，有点难过。
来者是客，我给他倒了杯茶，不是什么好茶，他喝了一口。
“他是我儿子，我想他好，过去，现在，一直都想。从他妈死后，他跟我就不对了。”他重重的叹口气，“我错了，害了那么多人。可不管害了谁，我想他好啊！”说完，他有点要老泪纵横的感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算动之以情吧，那他成功了。我看不得老人这样，虽然在我的认知里他算不上什么好人，可我知道，为人父母爱子女之心总是真的。趁着我心里这热乎劲，他求我什么我都会同意。
他从沙发里费劲的站起来，走到门边，“去看看天鸿吧，欠你什么，我下辈子再还。”
他走了，我心里酸得难受。
他不欠我什么。可我想，周天鸿，全世界都欠了你的吗？
第二天，程硕，也就是Joe，带我去了看守所。
我们登记过后，等了十分钟，一个警察从里面走出来告诉我，他不想见我。我让那个警察带话给他，我就在门口等他，到他见我为止。
出了看守所大门，我让程硕先回去，他不肯，我们就在门口一直等着。
隔天中午，还是那个警察，他说他肯见我了，不过只见我一个人。我跟着他进去，坐在探视间里等周天鸿，那几分钟，每一秒都像一个钟头似的那么长。
看见他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拧成了麻花。他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下巴更尖了，头发短得几乎没了。
我咬着牙，要不是桌子太宽，我一定抬手给他一巴掌。
他看着我，不说话。我瞪了他一会，把目光调向别处。
“我来不为别的，你爱怎么样是你的事，别让别人都跟着你揪心。”
他撇了撇嘴角，似有若无的笑了笑，“有人为我揪心吗？”
“周天鸿！说出这话来，你就是个混帐王八旦！”我气得呼哧呼哧。
“老头让你来的吧？这次他给了你多少钱？”
“你……”我深呼吸，冷静一下，“让不让是他的事，来不来是我的事。”
“你忘了当初他怎么对你，怎么对我，怎么对我们？”
“没有我们了！”我低头，像是自言自语。“怎么对你，他也是你父亲！”
“我没说不是。”
“那你就不该这样。”
“我该怎么样？”
“你得出去。你谁也不见，这算什么？”
“见不见人，我总有权利选择吧！”
“你这是找死呢，你知道吗？”
“你不是想我死吗？死在这不正好？”
“你想死也不用非得死在这里面，不是什么好事。”再跟他说下去，我都想杀人了，我站起来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住了。
“他这几天，像是老了十岁，你要还是个人，就先出去再说。”
回去的车上，我窝在副驾驶座里，头扭向窗外，风景是模糊的一片。
“天鸿的事，有点棘手。”程硕约我见面，谈周天鸿的事。
事到如今，既然我已经搅了进来，也就不能袖手旁观了，不是不能，而是不做不到。
“起诉的什么？”
“偷税漏税。你说这开公司的，哪家没点这种事？”
“以他，这事要混过去，不难呀！”
“还有走私。”
“你们就没点办法吗？”
“走私的货里，有人栽赃。”
“栽赃？”我大概明白了。“是……”
“毒品。”
“那是……死罪吧？”
“公司的资金已经冻结了。”
“其实，只要他肯，还是有希望的，是吧？”
“这事一直没闹大，是有人一直压着呢，闹开了牵扯就大了，谁都希望他没事。”
“他，这是跟谁别扭呢？”
“这小子他，他就是有病！现在都等着他松口呢，只要他不认罪什么都好说。”
“怎么才能让他不这样呢？”
“你再去见他，再劝劝他吧。”
“我劝他也不管用，你不是不知道。”
“可除了你他谁也不见。”
“那东西不是他的吧？”
“绝对不是，我了解他。”
“了解他？那他为什么这么别扭，你知道吗？”
“嘿？你……”
我又去了看守所。
这次我没等一天，我直接让那个警察告诉他，如果他不见我，我就一直等，他果然出来了。其实，我一点把握也没有，完全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乎我等，他出来的时候，我心里是高兴的。
他跟前几天变化不大，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欲望少了，人也简单了，眼睛变得愈发黑白分明，像是以前的他，我竟然看得呆住了。
“老爷子又去找你了？”
“他不找我，我也会来。”
“来看我多狼狈？”
“再狼狈也是你自找的。”
“嘿嘿。”他竟然笑！
“我是……”
“来劝我的？”
“你想笑就笑吧，你心里一定想我这人也忒贱，都被你甩了，还这么上赶着为你。”我把视线从桌面一寸一寸移向他的脸，“我不了解你，也许我从来都没了解过你。可这次不是你说玩就玩的，你玩够了命就没了。”
“命？命值几个钱，盼我死的人多着呢。”
“可也有不想你死的。”
“谁？你不是吧？”
“我……”
“既然你不是，就别再趟浑水了。”他站起来向外走。
“你就这么甘心让他们如愿？”
他不理我，继续走。
“周天鸿，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我在他背后喊，“要是梁冰没救过你，你爱怎么作，我才不管呢！”
他的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说服是多么失败。面对他，我总是口不由心，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他死！那跟梁冰没有关系。
从看守所出来我就给程硕打了电话，告诉他我和周天鸿见面的结果。
他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其实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他说，无论周天鸿怎么样，外边是不能放弃的，要是他突然想通了，要出来也得把证据弄得像模像样。
我一个人坐车回了市区。
下了车，站在马路上，我不知道该往哪去，该干些什么。好像什么事都让我无能为力一样，我连向后靠都不敢，因为没有人会在后面接住我，靠下去只会摔的很重很疼。
我告诉凌丽程硕是程勇的哥哥，她愣了三秒钟，然后笑说，我们这些人还真是有缘！
我在家要死不活的过了三天，只有程硕给我打了通电话，说周天鸿还是没有见他的意思，要我继续去劝他。
我又去了看守所。上次的做法已经失效了，我说我会一直等，他都没有见我。
然后，我真的在外面一直等。第二天，他还是没有见我。第三天，下起了雨，看守所的人叫我到旁边避雨，我偏要在雨里等他，我倒要看看他心肠究竟会硬到什么地步。
结果当然是自己吃苦头，淋过雨我发起高烧，差点转成肺炎，程硕开车来把我送去了医院。
在医院住了三天后，我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守所找周天鸿，他终于又见我了。
我们对坐着，沉默了一会，我的咳嗽声打破了寂静。
“拼了命的想见我，没什么要说的吗？”
“你为什么只见我一个人？”
“你有多倔，你自己知道吗？”
“那还是你心肠不够硬。”
“可没人说过我心肠软。”
“那就学着软软吧！你爸老了，禁不起你这么折腾。”
“为什么你都不恨他？你不该帮他说话呀！”
“我谁也不帮。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爸，要是能见着他，我什么都愿意。可是你有，而且他就在你身边，他关心你，爱你，你应该珍惜！”
“他气的不轻吧？其实，我这样死了，对谁都好，让他伤透了心，未必不是好事。”
“你……我说了半天你都不明白吗？”
“小家，你好好的生活吧，别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对你，没好处。”
“我能图什么好处？你们该死的死了，该走的走了，我就能好了是吗？”
“小家，很多事你不懂。”
“我不用懂，可我知道，对我重要的人都没了，我也好不了。”
他身子一振。
“你再不见律师就真的死定了，我不希望你出事，你的朋友，你的亲人，还有我，不管为了谁，你都好好的，行吗？哪怕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都不再见面，我也要看着你过了这个坎。”
“……”
“求你了。”
“……”
“求你了。”我注视着他轻轻道。
他终于，缓缓的点头。
“谢谢。”
“是你在救我。”
“我是在救大家。”
“人迟早要死的，何必费这么大力气？”
“我该走了。见见程硕吧，他一直在为你的案子忙着呢，不能让他白忙一场。”
周天鸿终于见律师了，我松了一口气，其他人也一样。之后的事，我没有再参与，那也是我管不了的。只不过，程硕会时不时把情况告诉我。
和凌丽一起吃过饭，独自走在路上，初夏的骄阳已经让人有点头晕目眩了。
凌丽的预产期是在十一月，高俊还是老样子，住在医院里。姥姥不放心凌丽，搬去和她一起住了。也好，有个人陪着她，我总是放心了。
想想，我也闲了半个多月，应该找工作了，不然真的是要吃老本了。
一两黑色轿车在路边不停的摁着喇叭，我转头看过去，郑威摇下车窗，一只手搭在窗框上。
“你好，赵小姐！去哪？我送你。”
“谢谢，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我没什么急事，而且有事想跟赵小姐谈。”
我坐上他的车，“郑总，有什么事吩咐？”
“赵小姐玩笑了，哪敢吩咐，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
我跟郑威找了茶社。
“有什么事，就请郑总直说吧。”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知道最近赵小姐一直在考虑离开现在的公司，不知道我这小庙能否容得了这尊大菩萨？”
“郑总言重了，我没什么本事，让您这么赏识是我的荣幸。就是不知道能帮您什么？”
“我做的是小本生意，最近扩大了点，我有意请一位助理，帮我打理生意上的事，说起来不是什么高职位，不过得信得过的人才行，我知道你的雅云的朋友，又觉得很投缘，所以就想请赵小姐来帮忙，待遇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不知赵小姐肯不肯屈就？”
“这么说来，是个很重要的职位，不知道我能否胜任？”
“绝对没问题，就怕大材小用了。”
“让我考虑几天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我等你答复。”
一个星期后，我进了威阳公司上班。
郑威给我安排的职位是总经理助理，可能是刚刚进公司的原因，工作不太忙，日子过得还算逍遥。
从程硕那听说，周天鸿的案子不太顺利，所有证据都对他不利。而且目前还没有很明确的目标，究竟是谁陷害他的。
我没有再去看他，直到程硕又打电话给我。
“Daisy，天鸿进医院了。”
“他怎么了？”
“还不清楚，我也只得了个消息。”
“你现在去看他？”
“是啊，我去接你。”
“我……”
“我什么我，马上到。”
我们赶去医院，闹了半天，他是吃错了东西，拉肚子拉到虚脱。真是虚惊一场，不过他脸色难看得不像话，大概是里面吃不好，又折腾半天的过。
程硕托关系，趁机给他办了保外就医，还没听说过拉个肚子也能保外就医呢，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我再去看他时，给他褒了汤带去，是特别跟姥姥学的秘方。他一直住在医院，我每天都给他褒汤做饭。
陈雅云到公司来找郑威，跟我不期而遇，她吃了一惊。我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不知道我在郑威公司工作的事。
不知道是她那天不顺心，还是看见我就火大，当场冲我发了顿脾气。说我就喜欢抢别人的男人，以前抢周天鸿，现在又要抢郑威，以后还不知道又看上谁呢。
后来，有人把她劝走了。郑威把我叫进他办公室，“最近一直太忙，没跟她说这事。对不起，我不知道雅云反应会这么强烈，否则我早就跟她说了。”
“没关系。”我用手拢好乱掉的头发，“没事我先出去了。”
那天之后，公司里人看我眼光都变了。好几天，我都一直想，我是不是又该辞职了。
“你怎么样？”
“没事！”
“案子不太顺，一直没找到他们什么证据。”
“刘明艳那怎么样？”
“没什么头绪，不过她后面肯定还有人。”程硕摇头。
“没查到是谁？”
“我查了威阳的货运记录，他们嫌疑最大。而且我怀疑，这里面还有刘明艳不知道的。”
“你是说郑威背着她自己独吞？”
“很有可能。”
“你顺藤摸瓜继续查吧，我这样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小子说什么呢，好好养着吧，我看你可比前阵胖了。”
“是吗？”
“那可不，有人每天嘘寒问暖的，感觉不错吧？”
“她越这样，我越不安心。”
“你就不能……”
“你也知道我的……”
“行了行了，不说了，我该走了，你保重！”
“恩。”
程硕往门外走，我赶紧回身快走几步再掉头，跟他走个对面。
“来看天鸿？”
我点头。
“我先走了。”
“再见。”
我走进病房，把汤和饭拿出来，盛给周天鸿吃，然后打开电视坐在一边无聊的换台。
“你不在程硕那做了？”
“恩。”
“找到新工作了？”
“恩。”
“在哪？”
“一个小公司，你可能都没听过。”我没有告诉他我在威阳工作的事。
“做不惯的话，还回程硕那吧。”
“恩。”
他不再吭声，吃起饭来。
我打消了辞职的念头，继续留在威阳。我以郑威助理的身份频繁的陪着他出席各种场合，参加各种交际应酬，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去看周天鸿的时候告诉他，我工作很忙，不能每天去看他了，他没说什么，我没敢抬头看他，身形仓促的离开了。我不知道我怕什么，也许是怕看到他脸的失望，也许更怕看到他无所谓的表情。
我发现郑威的朋友中，有一群广西人，每次见面他都会盛情款待他们，但从没见他们谈过什么生意。我跟着郑威陪他们吃过几次饭，他们说话做事都很小心，我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但我知道这些人一定有问题，从他们身上一定可以查到什么，只是无从下手。
周天鸿出院了，还住在那套高级公寓里。我想我是不是该去看看他，正犹豫着，他打来电话，我说晚上去看他。
下班后，我去买了鲜鱼和青菜，还有牛奶鸡蛋。
每次走进这，我都感叹，住在这种没有人气的地方有什么好？我在厨房里，把鱼收拾好，褒上汤，然后走到客厅。他正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翻弄着手中的杂志。我靠在餐桌旁看他，他抬头与我对上。
“我听说你现在在威阳工作？”
这么快他就知道了。
“你和郑威走的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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