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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逆转死局-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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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弯腰,拾起她放在地上的棕色手提包,拿出一枝金色的铅笔,在一本通讯簿上写下几个字,然后撕下那张纸递给了菲尔博士。
  “查尔斯·霍立爵士,”他读着,“伦敦S。W。L。克里夫兰路维里公寓大厦第18室。”
  “问问他,”珍简单地说,“如果你在午后拜访他,他会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你。只有手枪的部分,他是绝不会提的。千万拜托,别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大房间另一头延伸出去的地方有个床,床边有张桌子,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马上回来,”菲尔博士说。
  壁炉台上有个华丽的大理石时钟,钟锤左右摆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现在是9点25分。
  珍·坦纳特没注意到钟。电话铃声尖锐地响着,就在菲尔博士踏着笨重的步伐赶去接电话时,珍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粉盒,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呼吸虽然早就平顺了下来,可是还是不断地问自己是否做对了。
  珍左右端详镜中的自己,扮了个鬼脸。她没画口红,只上了点粉,她的气色很好,为平淡的容貌增添了些光彩。珍不是要补妆,而是拿出一把梳子,梳着那一头浓密坚韧的棕发,脸上突然出现了非常痛苦的表情。下头海滨人行道,游人嬉笑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
  “哈啰,”菲尔博士吼着,他平常讲电话声音很小的。“谁……葛汉……嘿!巡官,你好吗……什么?”
  菲尔喊得这么大声,珍不由得回过了头。
  菲尔博士半张着嘴,拉长了嘴上的小胡子。他望着珍,可是眼神发直。珍听见话筒里细弱的声音还絮叨着。
  珍做了个“发生什么事了”的嘴型。
  菲尔博士把手盖在听筒上。
  “莫瑞尔被人杀了,”他说。
  大概有10秒的时间,珍一动也不动,小粉盒似乎冻结在她的手里。然后,她把粉盒放回手提包,啪地一声关上扣子,像动物般敏捷倏地站起。若情绪能发出声音,这个房间一定会被海浪般的巨响淹没。然而此刻只听得见时钟和菲尔博士的声音。
  “艾顿的小屋……大概一个小时前,”他的视线滑向时钟,“噢!老兄!胡说!”
  珍竖起耳朵听话筒里的声音,专注到耳朵都痛了。
  “说什么……我明白……”
  “哦?什么样的手枪?”
  “多大口径?”
  当他听到答复,菲尔博士黑镜架后的眼睛先是圆睁,然后又眯了起来。他望着珍·坦纳特,脑子里仿佛出现了个模糊的想法。
  “是这个样子,嗯?”他装得像是随口问问,“手枪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吧?”
  电话那头给了个很长的答复。
  “我明白,”博士低声说着,“不会,不会,帮这个忙不算什么。再见!”
  他挂上话筒,扣着下巴,在领子上挤出好几道肉圈,两只手都放在手杖上,不可置信地对地板猛眨了好一阵子眼睛。
  第八章
  在艾顿法官小屋的客厅里,艾波比先生正忖度着他刚说的那则爆炸性新闻,对听众造成何等影响。
  “可是,当然,”律师又说,“你们都已经晓得这些事吧?你们知道莫瑞尔先生很有钱,现在有钱也能得人尊敬。”
  艾波比看着法官,法官点了点头。
  “我晓得这些事,”艾顿法官同意。
  葛汉巡官松了口气。
  “说得更明白些,”法官的声音冷淡谨慎地解释着,“这就是莫瑞尔先生跟我说的情况。今晚,他就是要来向我好好证明,要致赠3000镑作为结婚礼金。唔——巡官,我忘了我是否已经告诉你这些事?”
  葛汉点了点头。
  “有的,先生!”他向大家保证,“你的确有提到,我现在想起来了。”
  “啊,你最好再记录一次,才不会忘了。麻烦你……巴洛先生!”
  “什么事?”
  “小女似乎不太舒服。若非必要,我希望她可以避开这些不愉快的事。巡官,你同意吗?巴洛先生,麻烦你带她到隔壁的房间,等她好些再开车送她回家,好吗?”
  巴洛把手递给康丝坦思,康丝坦思先是迟疑一会儿,才牵起巴洛的手。
  巴洛很高兴他现在是背对着大家。他们正处于最危险的情绪期,康丝坦思有可能惹出麻烦。万一她不顾一切把话说出来,即便法官再有自信,也没办法圆谎。
  康丝坦思棕色的眸子看来既深邃又明亮,标致脸蛋上的艳妆让她活似个小丑。她张嘴要说话,巴洛怒视要她住嘴。火药引线爆出一点火星,又灭了。康丝坦思牵着巴洛的手,勉强从沙发站了起来。巴洛把手搭在康丝坦思的肩上,两人默默地走出房间。剩下的三个人听到她在门厅前就放声痛哭了起来。
  艾顿法官猛眨了几下眼睛。
  “男士们,务必原谅,”他说,“这件事也让我感到很痛苦。”
  葛汉巡官咳了一声,艾波比僵硬地欠了欠身。
  “但是我们仍必须做该做的事,”法官接着说,“我说的话,这位男士应该可以证实。你是——先生,怎么称呼?”
  “艾波比。”
  “喔,是的,艾波比。请问莫瑞尔先生今天拜访你时说了什么?”
  艾波比思索着。在他专业的外表下,葛汉巡官(他可不是傻瓜)依稀感觉到这位律师正在笑。葛汉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从艾波比稀少但梳理整齐的头发,到他淡薄却装模作样的道德感,完全是标准的律师模样。
  “说了什么?让我想想。他说他在跟艾顿法官玩一个游戏——”
  “游戏?”葛汉突然插嘴。
  “——他答应晚点会解释。我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我有幸在法庭上见过您多次,先生。”
  法官扬起了眉毛,但只是点头作回应。
  “还有一件事!”艾波比回想着。“他说了一句有点奇怪的话,他说是你定了给艾顿小姐的结婚礼金,他想说服你提高金额,可是你拒绝了。”
  “哦,但这有什么奇怪?”
  “这个……”
  “艾波比先生,为什么奇怪?3000镑已经很大方了啊?”
  “我不是说不够慷慨。只是——没什么,没什么!”律师做了个手势,用带着手套的手拂去大衣上的一颗沙粒。
  “他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了。我现在能代表去世的客户问个问题吗?你知道是谁杀了他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认为我有知道的权利。”
  葛汉审视着他。
  “嗯,先生,我们还指望你能帮我们忙。”
  “我能吗?怎么说?”
  “了解莫瑞尔和与他相关的事。我想你应该跟他很熟,是吧?”
  “是的,从某一方面来说。”
  “他没遭抢劫,”葛汉指出,“我们至少可以确定这一点。他有没有仇人?”
  艾波比踌躇着。“有的。不过我不能跟你说他的私生活。他有一两个生意上的敌人。”想不到艾波比似乎特别在意这一点。他道了声歉,把手提箱放在地上,礼帽放在棋桌上,两手插入大衣的口袋。
  “我已经说了,这个不幸的家伙有好些相互冲突的性格,”他接着说,“他可以无比慷慨,看看那堆钱。可是,要是他认为某人轻视或伤害了他,为了报复,他可以想出无比复杂又狡猾的计划。”艾波比瞥了一下法官。“你一定晓得这一点吧?先生。”
  “我怎么会晓得?”
  艾波比放声大笑。
  “别误会,我不是针对你个人说的!毕竟,给艾顿小姐的那样一份大礼绝不可能是为了要对你造成伤害,”他的眼神意味深长,“我是指以你丰富的审判经验,你一定可以了解那颗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或许吧。”
  “他的事业企图心也很强。大概5年前,他经历了一段不顺利的感情。”
  “你是说,”葛汉打断他的话,“他打算敲诈一位女子,结果女子开枪射伤了他?”
  艾波比似乎有点意外,但他轻声答道:“你知道吗?莫瑞尔也有话要说。”
  “我倒没听过,”葛汉马上说,“你该不会认为,那个女子到现在还怀恨在心吧?”
  “我对这件事所知不多,巡官,这是你的专业。”
  “至于莫瑞尔先生的同业对手呢?”
  “我不能毁谤别人,请包涵,”艾波比语气坚定地说。“如果你查阅莫瑞尔的商业文件,你应该会吧,就会发现一些人名和资料,你爱怎么解读都成。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葛汉似乎越来越发愁,仿佛每个人和细节都成了更多一尾尾他抓不着的滑溜泥鳅。
  “你知道他今晚会到这儿来。他还告诉了什么人吗?”
  “我不清楚,可能有。他是个守不住口风的人,除非他想刻意隐藏些什么。”
  “先生,再想想,还有没有任何你觉得对侦察有帮助的细节?”
  艾波比陷入沉思:“没有,没有了。他要离开我的办公室时,我跟他说:‘我们今晚都要到那里,为什么不一起去?我可以载你。’他说:‘不用,我想先见艾顿先生。我会搭4点5分的火车,8点就会到通尼许镇。搞不好我会在火车上遇见他。他说他今天也会来伦敦。’不晓得有没有帮助?”
  葛汉转身面向法官。
  “是吗?先生,你今天也上伦敦?”
  “是的。”
  “我能问你到伦敦做什么吗?”
  艾顿法官宽阔平滑的前额掠过一丝不耐。
  “巡官,我星期六通常都会上伦敦。”
  “是的,先生,可是——”
  “那我就全盘招出吧!我买了些东西,到我常去的俱乐部晃了晃。可是,我没那个荣幸在火车上遇见莫瑞尔先生。我跟老友查尔斯·霍立爵士很早就吃了午餐,然后搭两点15分的火车回到通尼许镇,再搭计程车到这里。”
  葛汉深吸了一口气,转向律师。
  “最后一件事,艾波比先生,你见过桌上那把转轮手枪吗?就在你的手提箱旁边。你可以拿起来看,没关系。”
  艾波比以一贯谨慎的态度看待这个问题。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拿起手枪,走到吊灯下反复检视。
  “我不确定曾见过这把枪。枪看起来都很像,”他抬起眼睛。“我注意到枪的序号被磨掉,显然有一段时间了。”
  “是的,先生,”葛汉冷冷答道,“我们也注意到了。这把枪不是莫瑞尔先生的吧?”
  艾波比面露惊诧之色。
  “这样说很奇怪!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不可能。他讨厌枪,他——”
  “不要动,先生!”葛汉突然打断艾波比。
  吓了一跳的律师一肩抬得比另一肩高,他的镜框在四个灯泡的吊灯照射下闪着微光。讶异之余,他的表情还带有其他莫名的情绪。
  葛汉的口气很凶。就在艾波比在灯光下翻动打量这把艾维斯管特。32手枪时,葛汉突然看到一个先前没注意到的东西。他从艾波比手中接过手枪看个仔细。就在手枪一侧的弹筒下,有人刻了一个像是十字的标志,水平臂比垂直臂短。
  “像是十字架,”他判定,“也许是有用的线索。”
  艾顿法官平静地说:“也可能没有用。”
  没人注意到门把转动与门关上的声音。巴洛在外面走廊上听了他们的对话,正悄悄地走进卧房。
  走廊上黑漆漆,前门开着。巴洛可以看见文斯警官在通往大门的小径上来回踱步。
  法官的卧房也一片漆黑,康丝坦思把灯关掉了。房间里笨重庞大的家具是前任屋主,来自渥太华的强森先生留下来的,由窗子流泄进来的星光让家具产生影子。巴洛隐约看到一抹白,是康丝坦思蜷窝在中间窗子下的摇椅上。康丝坦思抽泣着,其实是吸着鼻子,一看到巴洛,怨气又起的她痛哭着要他走开。
  “别走,”她却又说,前后晃动的摇椅吱吱作响。“来这儿,我好痛苦,真想死了算了。”
  巴洛在漆黑中把手放在她的肩头。
  “我了解,我也很难过。”
  “你才不难过,”康丝坦思摇着头说,“你讨厌他。”
  “康丝坦思,我就只见过他那么一次。”
  “你讨厌他,你心里有数,你讨厌他的!”
  巴洛心里有一丝痛楚,他觉得是失望的感觉。他心想,自己万不该觉得失望的啊。康丝坦思刚经历两种哀痛,将她往南辕北辙的两端扯。
  才想着,失望的感觉再度涌上。这种感觉已经盘旋、困扰他好些年,像是种探求,好像少了什么,生命不完满的感觉。巴洛并非生性爱自省,什么事发生他都能接受,惟独不久前突然发生的那件事,那个黑影,他不该多想,思绪却又一直缠绕不去。可是……
  “好吧!”巴洛说,“我是讨厌他。你们不在一起会比较好,康丝坦思。”
  “他比你好上两倍!”
  “也许是吧,可是坦白说,我还是觉得你不跟他在一起比较好。”
  康丝坦思的心情有了转变。
  “他真是个傻瓜呆,”她大声说,猛力摇着摇椅,“为什么他不说他有那些钱?为什么他不直接跟爹地这么说?为什么他要让爹地(和我!)以为他是个……斐德列克!”
  “什么事?”
  “你觉得是爹地杀了他吗?”
  “嘘!”
  卧房跟客厅一样有三扇落地窗,窗子上的白纱太薄算不上窗帘,星光透过这层薄纱流泄而入。
  脸贴着薄纱,巴洛不但看得见文斯警官在小径来回踱步,也隐约听见他粗嘎的脚步声。康丝坦思害怕地低语:“他们听不到我们说的话吧?”
  “你得压低嗓门才行。”
  “那么,你想是爹地下的手吗?”
  “听着,康丝坦思,你信得过我吗?”
  黑暗中,她的眼睛睁得圆亮。“当然,”她说。
  “那你明白——”他的声音轻柔但清晰,“老头子这一刻还没被逮捕,凭的完全是他的人格力量,他装得一副他说的话别人都得接受的样子,你明白吗?”
  “我——”
  “他把警察催眠了。葛汉他只被催眠了一半。感谢老天,目前他还是吉星高照。我是指莫瑞尔财力雄厚的意外消息。你看他马上就抓住这个机会,竭尽所能加以发挥利用。他眼睛眨也不眨就溜过薄冰,真是叫人不由得佩服。他可以对葛汉说:‘我不富有,可是我的生活水准远超过我的收入。说我杀了这个死心塌地爱我女儿、又能让她不缺华服美食的人,合理吗?’”
  康丝坦思的眼睛又泛起泪水,使劲地摇起摇椅。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你一定要了解这一点,才好帮他证实他说的话。”
  “那你认为是爹地下的手啰!”
  “我认为他们可能会逮捕他。注意,我是说可能。一旦他们开始检验他的说辞,说什么莫瑞尔在客厅中枪时他正在厨房开芦笋罐头,可能就有麻烦了。你明白他的说辞有漏洞吗?”他阴郁地说,“我想你不明白。”
  “我不像有些人那么聪——明。”
  “康丝坦思,别在这个节骨眼争吵。”
  “滚开!你也抛弃爹地了。”
  “正好相反,”巴洛话里的怒气比他想表现的还强烈得多。他把一只膝盖靠在摇椅边上,停下摇椅。他一只手抓住椅子扶手,弯腰把身子倾向康丝坦思。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谈谈,在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跟前当小角色是什么感觉。
  “听我说。在诠释法律上,你的父亲向来和我持相反的立场。他很了不起,是我的良师,但是他不能教我蔑视那些残障、弱势和社会底层的人,那些没受教育、没有能力解释、没办法为自己辩护的人。黎派特就是个例子。你记得宣布判决时,黎派特脸上的表情吗?”
  他感觉康丝坦思的身体紧绷了起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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