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陷大金 作者:冬寒(晋江2013-01-06完结)-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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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托起扇坠细看,道:“难怪,以前倒没注意。怎么这样轻,好似没有份量?”
“这蜜结伽楠入手越是柔嫩体轻就越是上品。”无悔道。她看着多尔衮,觉得这些皇室子弟真是琢磨不透,自己阿玛受伤去疗养,他们竟都不愿跟随尽孝,皇太极托病,多尔衮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留下来的。也是,在这局势不稳的时候,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原来如此。”多尔衮放下扇坠,挑眉问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无悔一愣,没料到他竟问起这个,便直说道:“是以前四贝勒教的。”
“哼。”多尔衮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多尔衮吃了几口果子,暗地里想着心事。年初宁远之战,父汗大败带伤归来,听说一路上不堪车马颠簸,竟是四贝勒皇太极抱着回来的。
父汗回到沈阳以后,就渐渐地变得有些孤陋寡言,整天都在自己的屋里想着心事,还一连几夜不睡觉,身为额娘看着十分焦急,大汗是额娘和他们三兄弟最大的靠山,若是他倒下了,后果真是难以预料。所以当父汗要去清河坐汤疗伤时,额娘自然要紧随照顾。额娘十分机敏,她此去一方面是为了照顾父汗,另一方面也是为最坏的结果做打算,若是大汗真有不测,那
只要那时她在身边,一切都“方便”。其实父汗早在明里暗里的表示过,十分属意于自己,如无意外,这汗王之位日后必是自己的。只是这次父汗突然受伤,加上年事渐高,身体每况愈下,可恨自己年纪尚小,这里面变数太多,实在让人担心。眼下,除了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实际上,只要父汗平安无事,假以时日,按部就班的安排妥当,这汗位必定是自己的。他需要的是时间,只有时间!
无悔进宫已半年有余,虽名义上是来伺候大妃,为她唱曲的,但实际上却是与多尔衮相处的时间更多,可谓朝夕相处,相互间也熟悉了解许多,多尔衮在无悔面前毫不拘束,无悔在他面前也从不做作,两人相处下来倒也算融洽,无悔见多尔衮低头沉思,也不打扰他,悄无声息得站起来离开屋子,出了院门往大妃住的院子走。
此时他们仍未搬入真正的汗王宫,因为那里一直都在建造中。说实话,穿越前看多了清朝电视剧,总以为真的像电视上那样,这些大人物都住在像故宫那样宏伟、高大、华丽的宫殿里,整日里穿着美丽华贵的绫罗绸缎,坐在宫里养尊处优,现在亲身体验才知道,原来,在大清入关前的很长时间里,高高在上的他们的生活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奢华,相反,一应吃穿用度虽舒适、富足却都较简单,根本与那些电视上的杜撰不相符。
就拿饮食来说吧,此时的女真人还未被汉人同化,他们仍是偏爱自己民族的东西,爱喝奶茶,爱吃饽饽,饽饽光是种类就有好几种,什么豆面饽饽、搓条饽饽、苏叶饽饽、菠萝叶饽饽、牛舌饽饽、年糕饽饽,这些大部分是用高粱面、玉米面、黄米等粗粮做的,他们都很爱吃,可无悔无论如何也吃不惯。
努尔哈赤现在所住的府第暂被称为大衙门,面积也很大,前后三进院子,俨然就是前后宫。前边是努尔哈赤与诸贝勒、大臣议事之地,也有专门为管事贝勒处理公务设的屋子,那里一天到晚都异常繁忙,往来请示、禀报的人穿梭不断,四大贝勒与几个旗主几乎天天都要在那里忙碌。与前面相比,后面福晋家眷们住的地方可是清静悠闲许多。
“无悔姑娘?”——正在低头走路,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无悔回身一看,是绰奇。
☆、三十三 风云
无悔回头看,原来是绰奇唤她。这半年来,隔三差五便会见到绰奇,每次见到他,不是为皇太极带话,就是捎东西。有时也是皇太极让他把无悔带到前院去与自己见面,无悔最怕这种时候,因为每次见皇太极,都要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因为无悔至今记得,在很早以前,他就对她说过,绝不许她敷衍他。对于皇太极的话,又有谁敢不认真对待呢?幸亏多尔衮早已被努尔哈赤封为和硕额真,平日也要处理很多旗里的事务,还要读书练武,没有太多闲暇盯着她,不然无悔可有麻烦了。
“又是什么事?昨天不是才见过你吗?”无悔没好气得问绰奇。
绰奇无可奈何得摸摸自己的光脑门,赔笑道:“今儿个就是替爷捎句话给姑娘,姑娘莫嫌烦,我捎完话就走,再不走,连我自己也烦自己了。谁让咱们爷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我这做奴才的,也只有跑腿的命了。”
无悔被他的话逗笑了,道:“真是猴精猴精的,你这嘴也太会说了。快说吧,什么话要你捎?爷不是病了吗?在家里养着病不能伺候大汗去清河,怎么还能顾得上我?”
绰奇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许不自然,很快又恢复如常,道:“呃——前些天是病得不轻,不过,不过这几日又缓过来些了。反正主子们的事,做奴才的可不敢多问,只是尽心伺候就是了。爷让我来跟姑娘说——”绰奇忽然左右看了看,确定这里很僻静,才接着说道:“爷让姑娘这段日子别到处走,反正大妃也不在,您就在自己屋里看看书写写字绣绣花什么的,总之少见人,少说话。”
哦?为什么会捎来这么奇怪的话?无悔在心里掂量皇太极的嘱咐,他是什么用意?难道,在清河疗养的努尔哈赤身体有变?风云将起,皇太极是暗示她多加小心?可刚才并没听多尔衮提起呀!看多尔衮的样子,还是很笃定的。难道,竟是皇太极利用手段封锁了关于努尔哈赤的消息,让多尔衮至今蒙在鼓里,还在这里安心等待父汗回来。如果真是这样,恐怕真的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努尔哈赤已六十八岁,这是无悔进宫后才确切了解到的,根据她了解的历史,努尔哈赤恐怕来日无多了,但具体是何时去世就不知道了。难道,就在这几天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历史上记载的大妃殉葬即将发生了,到时对多尔衮多铎的打击会有多大!真是不敢想像。无悔现在甚至就有些心慌,害怕那一刻的到来。
绰奇又反复叮嘱了几句,才离开了,无悔回到大妃的院落
,这里现在分外清静,她走进正房,堂屋内的摆设她早已是看惯了的,今天却格外有所感触。
这屋中的每件摆设,每个物品都是阿巴亥喜欢的,那几案上铺着的艳而不俗的绣球纹宋锦,上面摆着明丽润泽的五彩瓷香炉,窗前的水波梅花纹青花瓷瓶中,几枝应时的白色九月菊清静淡雅。无悔环视屋子,心中感叹,此刻,谁也想不到,这里的主人,很快就会以一种残忍的方式离开人世了。殉葬,何其残酷!让一个女人扔下三个十几岁大的儿子,抛下他们独自挣扎在这残酷无情的帝王家,她将是何等的不舍!多铎还不到十二岁呀!亲眼看着自己母亲被权利之争逼上死路,他该如何面对?
哎!算了,不想了。无悔知道自己在这些事上只是旁观者,只有看着的份儿。也许,到时,她能做的只有安慰一下多尔衮多铎了。可是,这种无力的安慰,在真正的母子生离死别面前,又能有什么用?
在屋中呆怔了一会儿,无悔强自镇定心神,回到自己的小屋中,正要寻些事打发时间,便听到有人轻轻敲门。
无悔开门一看,怔住了。
刀削斧凿般俊美的脸庞,一双深色的眼眸凝视着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再熟悉不过的目光——许久未见的豪格。
“豪格?”无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入宫就再没见过的人,今天竟然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门外。
“无悔。”豪格低沉着嗓音,完全不像一个十八岁青年。
“我,可以进来吗?或者换个地方说话。”豪格几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不可以!快进来吧。”无悔把豪格让进来,正要关门,豪格抬手拦住,说道:“别关门,就半掩着吧。”
“这——”,无悔惊讶得看着豪格,一时不明白他的用意。
“你别误会,我是为你好。”豪格解释道。
无悔慢慢点点头,请他坐下,正要沏茶,豪格道:“不必了,我稍坐片刻就走,这里不是我久留之地。大妃不在,我才可以这样避人耳目的进来,不然,恐怕就是进来了,也会有无数双眼盯着,无法安静得说几句话。”
“有事吧?”无悔觉得自己心跳加剧,脸庞也有发红的迹象,她半年未见到豪格,豪格竟像是已成熟了许多,不但从外貌上更加气宇轩昂,英姿更胜从前,而且在举手投足间有了成熟男人的味道,在沙场上的生死历练养成
的威仪带到生活中来,竟有那么一种逼人的魅力。无悔突然想起自己极爱的王昌龄的边塞诗《从军行》中的两句: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想到此处,不禁脱口而出:“真想亲眼看看你在战场上的样子,一定比诗里写的还要英武。”
“什么?”豪格不解得问。
“啊?”无悔脸一红,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真是犯了“花痴病”!
“没什么?只是没见过你在战场上的样子,很好奇。”
豪格眨了眨眼,低声温柔得说道:“你一定是嫌这里太闷了吧,是想出去散散心吗?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出去。不过这么久都忍过来了,也不在这几天,我来就是、就是想看看你,另外——”他似乎是在犹豫着该怎么说。
“另外——”无悔偏头看着豪格,猜道:“你是嘱咐我最近要当心。是不是?”
豪格诧异得看着无悔,愣了一下才道:“你,你怎么猜到的?”刚说完,他忽然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懊恼得将头侧过一边,轻声道:“我真是个笨蛋!只一心担忧着你,却忘了,你身边一直有位最有能力,最有权势也最细心的人,他又怎么能不管你。即使是在这种地方,他也完全有本事保护你。”他苦笑一声,站起来走到门口,轻轻道:“罢了,是我关心则乱,多此一举。无悔,你既然都已知道,应知该如何自处,我不再多话了,先走了。”
“等一下。”无悔走到豪格身后,道:“难道你对着我,再无别的话可说么?还是,对你来说,过去的都只是往事,早已淡忘。”
豪格并未回头,他低头回道:“不错,过去的都只是往事而已,可是我,就是那么,那么该死的,忘不了。”
无悔眼眶微红,无法再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只得带着笑转了话题,说道:“怎么能说是多此一举呢?我心里承你的情。再坐坐吧,即使不说那个,随便聊聊也是好的。”
豪格直挺挺得站了片刻,才慢慢转身又回去坐下。无悔看他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显得很紧张,不由又是想笑又是心酸。从何时起,那个意气风发,嘴边挂着邪痞笑容的少年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战场上飞扬勇决,而在她面前却拘谨紧张的男人。
说点什么呢?半年多未见,似乎她已远离了他的生活,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
“嗯,你——还没有孩子吗?”话刚一出口,无悔就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什么不好问,偏偏一张嘴就是这个!她本来还想赶紧再问别的,却看到豪格的脸色已经变了,先是满面通红,接着竟又刹那间变得刷白。他深深看了无悔一眼,道:“没有。我,年初时随大汗和阿玛征宁远,却不料打了败仗,回来后就总住在兵营里,发狠了操练兵马,不常回去的。”
无悔脸也红了,这话听来就像是他在向她解释,这算什么!早知他有妻有妾,开枝散叶还不是迟早的事,自己竟然蠢到问这个!这不是给自己心里填堵吗?更何况,自己算是什么人,有资格管这些?
“这半年来你这么忙碌,也要当心身体。”无悔只当没听见他的回答。
“我壮得像牛,从不生病的。倒是你,怎么这次见你,觉得愈发清减了。是不是住不惯?想要什么你就说,我给你弄来。”豪格关切得问。
无悔笑了笑道:“我很好,前阵子天气太热,没胃口才略瘦了些,等到天冷了自然又会长肉的。”
豪格此时才带了些笑容,道:“我竟不知道,你是‘苦夏’的?”刚问完,笑容便凝固在脸上,眼帘低垂,似是想到了什么。
无悔略一思忖,便猜到他是在想,自己与他真正相伴在一起的时日其实很短,甚至,还没来得及过过一个夏天。也就是在那个夏天即将到来的时候,他与她,被乌春的一场火和皇太极的一扇院门分隔开来,从此再没有只属于两个人的时光。剩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思念、内疚和苦痛。
良久,无悔悠悠开口道:“豪格,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豪格低头道:“你说,只要是你说的,我在所不惜!”
无悔轻轻摇头,道:“没那么严重,却也不容易做到。这段时间来,我也一直在努力做到呢!我希望,你也能。”
豪格抬头看她,她一字一句说道:“有时,看你紧锁眉头的样子,我差点忘了你还不到二十岁,我不愿你这么不快乐,尤其是为了我。豪格,答应我,过去的事,不要再去回想,只往前看,把目光放远些。”
豪格抬头看向无悔,面色紧张得问道:“你,你是要我把你忘了?”
“不是,”无悔连忙摇头,“就算是我自私吧,我并不愿你忘了我。我的意思是,过去不开心的回忆不必再时时刻刻记在心上,何苦折磨自己
!我只愿你快乐,而唯有心怀希望,好好过每一天,才不枉了这人生一世。而我们,也许在将来,或许……”
豪格走到无悔近前,抬起手轻轻握住她垂在身前的辫梢,目光中有一片似水柔情,他轻声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四年前,我以为我是彻底失去你了,此生无望!多少次在战场上,我冲锋在前时,脑中却在想着,若是就此战死沙场,也许还能换来你的原谅,或者能换来你一声叹息和几许思念。但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这就是我的命么?这四年来,我没一天真正快乐过,旁人只看到我屡立战功,受封受赏,包括我的亲额娘。可谁也不知道,你曾给我的那种幸福和惬意再也没有过。我常常想,这都是我活该,不值得你同情,原谅。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到现在,还在心心念念着,担心我不快乐。无悔,你是这世上唯一真正懂我、关心我的人。为了你,我就是过的再不开心也心甘情愿!还记得四年前在那个院门外我说过的话吗?”
无悔点头,道:“怎么能忘,你说‘如果是因你而让我痛苦,我、甘之如饴。’”
豪格眼圈一红,道:“不错,原来我们都没忘。四年前我是这句话,现在还是这句话,再过四年,四十年,也依旧是这句话。”
话音未落,无悔已轻轻抱住豪格,她很心疼他,而豪格的回应则是用双臂紧紧拥着她,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声音哽咽道:“你让我看远些,可我根本看不到前方,哪里有去路,哪里又是归途?即使加封晋爵,身披无尚荣光,身边还是空无一人,心里空荡荡!我常想,表面看来,我是英明汗努尔哈赤的孙子,四贝勒皇太极的长子,可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我留不住唯一爱的人,我枉为男人!”
“不!”无悔用手掩住豪格的唇,道:“千万莫要再这么妄自菲薄,这怎么能怪你,生在这样的环境,你所承受的,远远要比我,比很多人都多。况且,那个人的身份,你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