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痕刎痕-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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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他真的是个冒牌货罗?」冢井士度颇具玩味地说。
伊藤晟并不理会他,专神注视著,那两人的一举一动。
摒住气息,有一丝恐惧,恐惧面罩下的那张脸孔,是那张熟悉的脸孔。
伊藤风的招招进逼,有了初步成效,夜影开始有招架不住的趋势,节节後退,眼看就要被逼到角落的位置。
别忘了,围栏上的是致命高压电!
极力克制的紧张情绪,冷汗还是无法自主地自伊藤晟背脊滴落。
电光石火般,疾速向後倾落的身躯,被强健的手臂紧紧环绕,回旋转身,回到场中央。在伊藤风怀中的「夜影」,两眼中似带著有点痞的笑意,脚步还没站稳,就倏地从他怀里脱身。
伊藤晟低下头,松了口气的表情。
「搞什麽鬼!」冢井士度破口大骂,眼看就分胜负,有大把钞票进口袋,这下又飞了。
多数人的反应都与冢井士度相同,沸腾的、叫嚣的、漫骂的,不绝於耳。
战火重新燃起。这回战况稍稍改观,手下留情的,好像变成了「夜影」,也许是感念方才的救命之恩,不过,这仍是死斗,至死方休!
谁都明白,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对这两人来说,意义都是一样。
伊藤的留情,丧失胜利的机会;夜影的留情,让伊藤风的目的达成。
就是这缕仁慈的成份,让防卫露了空隙,人人欲掀的面罩在一瞬间终於易主,来到伊藤风的手上。
果然……是你……
面罩下的脸孔,几乎要令向来冷静的伊藤晟发狂!
而他,竟然还是那一副无所谓的笑容。笑的自在,笑的轻松,笑的动人。
笑的让伊藤晟很想杀人!
「绪方泉!你在这种地方干嘛?」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将这胡闹妄为的家伙痛宰了!
眼明手快的冢井士度一把拉住了冲动的伊藤晟。
「你要是阻止比赛进行,就是向那五个老头子挑战,也同时得罪了这上千名的客人。你最好衡量清楚,再行动。」
「我一定要把泉拉下来。」
挣开冢井士度,伊藤晟奋不顾身要上擂台,却被像围墙一般的护卫拒於场外。
「谁都不能妨碍比赛进行。」
绪方泉丢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示意著他别担心,别冲动。
伊藤晟狂乱的心跳,这才稍稍趋缓下来。
心念一转,他跑向了後台的二楼,那大玻璃窗之後的眺望台,就是主办人的观战席位。
绪方泉朝伊藤风耸耸肩,顽皮地笑一笑,「没办法,穿帮罗!」
虽然在初望见那双眼眸时,他就知道了,可是真正揭穿了,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说好罗!这次谁都不准放水。」
「比赛规则就是这样,没有例外,不能改变。」五人之中,中间那名深沉的老人,一口回绝了伊藤晟的请求。
满布皱纹的面部没有感情的存在。黝黑的墨镜更将眼部遮掩,看不见眼神的眼睛,更妄想企图读出他心中所想。
「如果用你的命来改变呢?」协议不成,他也不会就此退缩。
「小伙子,你吓不到我的。让我来教教你吧!生意是生意,不能溶入个人感情,否则会一败涂地的。虽然说你那死去的父亲,还有绪方龙一那老头和我们都有点交情,不过这是生意,谁讲情都没用!」
「你看看,那两个年轻人打得正精彩呢!」
这五个老人,全是纵横黑道数十载的龙头级老大。以一对五,实在太不利了!
可是在擂台上的人是绪方泉,他绝不容许他受到一丝丝伤害!
若这二人,非得有一人死不可,毫无疑问,他会选择牺牲伊藤风。他不得不承认,在逼不得已的时候,他会这麽做!
但倘若,泉非是他对手时,面临生死关头,伊藤风就会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毕竟他杀过的人太多了!为求生存比狠,泉是望尘莫及。
必须想个法子,可让绪方泉安然度过的万全法子。
此时二楼寂静非常。
而一楼的人声却由原本的鼓动变成没来由的大骚动!
火警响起!
不知起火点何处的火势迅速漫延,烟雾弥漫,人们四处逃窜,顾不得擂台上的战况如何了!
骚动延伸至二楼,五名主办人在随身保镳的护卫下,跑向了逃生门。心系绪方泉安危的伊藤晟火速赶至浓烟呛鼻、火势汹汹,一团混乱的一楼。
擂台之上,两人除了打斗,还多了争执。
「泉!趁现在,你快离开!」处境越来越危险了!
「不要!还没分胜负呢!」就像闹别扭的小孩,故意和伊藤风唱反调。
「先离开这里!以後你想怎麽打,我都奉陪!」说话的同时,还得横手挡下绪方泉的攻击。
「可是到时都没观众啊。」
「拜托你别闹了!」窜到绪方泉的後方,擒住他的手臂。
巧妙地回身,挣脱擒拿手,钻到了伊藤风面前,「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不打了。」
天使般的无邪笑容,这时在伊藤风眼里,却比恶魔更难缠。
他望见急急赶来的伊藤晟。
「晟在下面,你先跳下去,千万不要碰到栏杆绳索。」
「你还没答应咧!」
「多少条件都没问题,你快下去吧!」
绪方泉这才满意地笑笑,欺身上前,在他的唇间轻啄一下,然後纵身跳下擂台,落地时就那麽刚好,稳稳地靠在伊藤晟的胸膛。
刚才那幕清楚落入他眼底,但此时也只能按奈不发作。
东方的火势已然烧至擂台处,火与电强力接触,霹雳啪啦的火花及凄厉不断。
「风!快下来!」绪方泉仰头忙喊。这会,笑意不再了。
三人很快地逃离火场,消防队与警车陆续来到出事现场。回望著将成废墟的竞技场,有些许遗憾,却也大大松了口气。
望见夹在看热闹群众之中,天野辰巳那志满的身影,三人互觑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第五章第一节《景物依旧》
更新时间: 08/23 2002
整整两年了,整整暌违两年没有踏足的土地。
走出机场,苍穹还是一样地湛蓝,高照豔阳比不上赤道的严酷,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沈重。
爱穿白衣的习惯未变,历经风吹日晒洗礼的肌肤,明显变得黝黑而削瘦。蓄长的黑发凌乱披肩,两鬓有残留的胡渣。风尘仆仆与如焚情绪掩去惯有的无谓与悠然。
他所参与的探险队曾一度在雨林中迷失一百零四天,失去了所有的食物和水,差点命丧在瘴气之中,险险成为非洲猎豹果腹的食物,夜半狮吼令他夜不成眠,原始食人族的敌意更将他推进生死一线。他身上只有一把刀,两件衣服,两件牛仔裤,一个水壶,,徒步走过南非,东非,和北非。他学会与大自然搏斗的生存之道,独自登上终年积雪的非洲最高峰,奇力马扎罗峰,仰瞻过维多利雅瀑布的壮阔,也体验被上帝遗弃的衣索比亚这片大地的悲哀。
然後他,绪方泉,重新回到日本的土地上。
可是看不到他脸上有一丝兴奋喜悦,更没有无谓的近乡情怯,他只是茫茫地赶路。
一封飘洋过海辗转交到他手上的特急信函,急如十二道金牌催急令,叫他不顾一切立即飞冲半个地球回到久违的故乡。
………他的车遭暗装炸弹,在高速公路上爆炸,波及前後车辆十数辆一同爆炸燃烧,连累了二十馀人的死伤。
而他,首当其冲。
不管你现在到底在哪里,立刻回来。
颤栗的手,推开那道沈重的大门,赫然跳入眼帘的,布满白绫的厅堂,香烛祭品中高挂的相片上无比熟悉的双瞳,直盯著他,凝出无以言喻的哀恸。那眼神冰冷无语,也炽热陌生。,伫立两侧的人马肃然无言,气氛沈寂地令人毛骨悚然。
还天真以为是一场梦,一场恶作剧,如今他不得不强迫体认,这不是梦,更不是恶作剧,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那一刻,心跳彷佛停止跳动,忘了呼吸,忘了视线,剩下的是空壳。
第十三天,前往吊祭的同道不若早两天那样门庭若市,除了自家人之外,灵堂之中显得冷清。
第一个出来接待他的是横山胜平,他肃穆的神情,在灵堂诡异气氛下,显得阴森森,「绪方先生,伊藤先生正等著你。」
「风……」先是低垂的脸,死气沉沉的茫茫无神低喃,随即是悲极的至恸呐喊,「风───────」
横山胜平快一步抱住他的双肩,稳住那过份情绪宣泄下而显得摇摇欲坠的身体。
「快!快去请伊藤先生出来!」横山胜平朝身边的小弟命令吼道。
绪方泉没有流下一滴泪,他知道,他是没时间流泪和悲伤的。
他颓然低著头,心跳急促,加速再加速,冲破极限。他甚至不敢抬头再看那张照片上的面孔一眼,怕自己的泪,会不可自主的决堤。
急促的脚步由近而远,再由远而近。声声都加剧他的痛,无以言语的心痛。
终於他仰起头,视线越过横山胜平的肩头,来者还是那一身的黑,深沉的黑,墨镜遮去他的眼睛光辉。但是绪方泉却看到了,镜片之後的那一双眼,有伤恸沉淀之後的觉悟与沉著。
横山胜平很识相地移开挡住两人视线的身躯。
「你终於回来了…泉。」双唇微微开启,沉重依旧。
出事的那一天,绪方龙一即修书一封,千里追回自己的儿子。但在没有任何通讯器材,连邮差也没有的非洲,两年来他们几乎是断了音讯,只能靠著空|穴来风的消息,可能有他踏过足迹的土地,大批人马带著复制信函远赴重洋分头寻人。
当那封带著噩耗的信交到他手上时,已经过了十天。
绪方泉强忍的悲恸只在他眸瞳中才能窥见。
「谁干的?」
「你刚回来,本该为你洗尘,但原谅我此刻没这个心境。」
「告诉我,谁干的?」
「找你回来是希望你能送他一程,剩下的,我会处理。」他不该卷入这场事非。
绪方泉揪起他的领口,「回答我!」
他的视线自他悲愤交集的脸上移开。
「你还欠我三件事,忘了吗?这是第一件,告诉我──」最後一句,近似歇斯底里的狂喊。「是谁杀了晟───」
第五章第二节《火燃之初》
更新时间: 08/23 2002
幽暗静悄的灵堂,凝窒得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
入夜之後,偌大的空间独留两道深沉各有所思的人影。他们在第一排的席位并坐著。他们没有相偎著,却彼此在空隙中强烈感受对方的存在,因为他们同样恐惧不幸再降临,同样珍惜对方。
「那颗炸弹一旦车速超过180,就会引爆,爆炸范围扩及百公尺。」
「所以尸骨无存?」绪方泉接续他的话。
「那样的威力,没人逃得掉。」所有的悲伤都过去了,剩下的是了结。
「我回来可不是只有来吊丧那麽简单,」绪方泉咬著下唇,「我是回来为晟报仇的。」
伊藤风看著他的愤怒,心中慨然,「我会让杀晟的人全部陪葬,泉只要在旁看著就好。」
「你不必担心我。」
「我答应晟,绝不会让你再陷入任何的危机,受到一丝伤害。」
「你知道吗?我好恨你们老是说这种话!」好像他永远只是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孩,被伊藤强悍羽翼紧紧包围保护的幼鸟,「老实说,如果是两年前,我承认我没有胜你的把握,但是这两年来,我战斗的对象是野兽、饥饿、疟疾、是恶劣的环境。我走过来了,我战胜了自然,人,已无可畏惧,所以你无需再顾虑我。」
「泉,变了。」外表变了,内心更变得超乎他所想像的坚强。
二年来,他们怀著不同的心思,各自过著不同的生活,体验不同的生命价值。绪方泉挑战大地的绝望与希望,困境中共生共存;伊藤晟被困权与利与欲的牢笼之中,停止不了的追逐;未曾为自己活过一天的伊藤风,执迷不悔信他的真理。
伊藤风望著眼前蜕变之後,不可同日而语的绪方泉,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的笑意,浅浅地慨然。
绪方泉指著自己的左胸膛,「但是这没变。」心,没变过。
「我也不会变,所以我不会让你插手。只要你伤了任何一根汗毛,我就是对不起晟。」
「可是你根本做不到。」绪方泉看他的眼充满强势,右手还是按在左心口之上,「这里早就被伤得支离破碎。」
伊藤风望著他的眼神有些不知所谓和讶然。
「而且罪魁祸首还是你。」
伊藤风原本正视他的视线焦距却失了焦,「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
「那就来讲怎麽行动?」他将伊藤风的目光转回自己身上,「先告诉我是谁下的手?」
「你还记得两年前的死亡擂台吗?」
「和那件事有关?」
「当时因为你父亲派人放火烧了会场,胜负未分,主办单位赌资纠纷损失万分惨重。其中的冯镇隆,五人之中唯一的中国人,因而甚至宣布破产,半年後抑郁而终。」
「是他的人干的?」
「他有一对儿女,冯常达和冯晨婕,一年前在六本木开设地下赌场东山再起,暗地从事军火买卖。手下招揽了炸弹专家,养了一群职业赌徒。这次事件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明天,我去会会这对冯氏兄妹。」
「泉,别妄动。」
「别紧张,我只是试试自己的手气好不好而已?」
「会打草惊蛇。」
「都说只是试手气而已。」绪方泉的语气转为神秘,「必要的时候,你们那个喜欢装神秘的家伙,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伊藤风眉头一蹙。他,蛰伏太久了吗?
「有仇,还百倍。我们可不能让他们太好过。」
绪方泉伸个懒腰,轻轻一声叹息。
「先去休息吧。这里,我守著就好。」
他温柔地看他一眼,再将焦点聚在那高挂的照上。「我们很久没见了,我想在这里多陪晟一会,有好多话,我都还来不及对他说呢。」
「现在说,他听得到。」他一直深切盼望著,能进到你的内心最深处。
「真的吗……」绪方泉将头轻轻枕在他的肩上,「可是我现在还不想说,我好困……想睡一觉。」
伊藤风轻按著他的肩,「你累了,我带你到别室去睡。」
绪方泉顺势拉著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往前揽,「我要留在这,你的肩膀借我就行了。」
「泉…」他低垂著头呆望著绪方泉被赤豔晒红的发。
「这里离晟近一点,也许梦中能见到他,他会告诉我,杀他的人该有如何的下场?」
伊藤风不由自主紧蹙眉头。不该让仇恨,盘据他的心啊……
「从来,晟就不希望你沾染血腥,现在也一样。」他应该远离仇恨是非。
「他是大笨蛋,不希望别人往里钻,自己却一个劲地往里头跳。如果现在他站在我面前,我会先揍他个两拳。」他调整一下姿势,让头部找到更舒服的位置。
「这两拳,记在我头上。」是伊藤晟欠下的,他义无反顾照单全收。
绪方泉缓缓仰起头的角度看看他,又躺回他的肩膀,「你欠我的何止两拳……」微闭的眼眸,有闪烁的水光在盈盈晃动,「晟离开了……我可承受不了再有人的离去……」
连他的最後一面都来不及见到,他的骤然离去,是他今生无可弥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