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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飞龙全传 吴璿 著-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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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二人各施本领,尽力相交,直打到难解难分之际,未分高下。毕竟匡胤是个真命帝王,到处便有神助,此时早
已惊动了随驾的城隍、土地。那城隍护住了匡胤,土地忙把那龙头拐杖望着韩通的脚上一拐,韩通就立身不住。匡胤见
他有跌扑之意,就乘势抢将进去,使一个披脚的势子,把韩通一扫,扑的倒在地下。一把按住,提起拳头,如雨点一般,
将他上下尽情乱打。韩通在地大叫道:“打得好,打得好!”匡胤喝道:“你这死囚!还是要死,还是要活?若要活时,
叫我三声祖爷爷、还叫素梅三声祖奶奶,我便饶你去活;若是不叫,管教你立定黄泉,早早去见阎罗老子。”韩通道:
“红脸的,你且莫要动手,我和你商量:俺们一般的都是江湖上好汉,今日在你跟前输了锐气,也只是胜败之常;若要
在养汉婆娘面前赔口,叫我日后怎好见人?这是断断不能。”匡胤听说,把二目睁圆,喝声道:“韩通,你不叫么?”
又把拳头照面上一顿的打,直打得韩通受痛不过,只得叫声:“祖爷爷,我与你有甚冤仇,把我这等毒打?”匡胤又喝
道:“你这不怕死的贼囚,怎么只叫得我?快快叫了素梅,我便饶你的命。”韩通无奈,只得叫一声道:“我的祖太太,
我平日从不曾犯你的戒,也算得成全你苦守清名,怎么今日袖手旁观,不则一声?忒觉忍心害义。望你方便一声,解劝
解劝。”
    正在这里哀告,只见府中来了两个承值的,走将进来,一看见是韩通,便叫一声:“韩二虎,你终日倚着力气,在
大名府横行走闯,自谓无敌,任你施为。怎么一般的也有今日,遇着了这位义士,却便输了锐气?你既是好汉,不该这
等贪生怕死,就肯叫粉头为‘祖太太’,可不羞死?你平日的英雄,往那里去了?”说罢,又劝匡胤道:“公子也不必
再打了,想今日这顿拳头,料已尽他受用,凭他有十分的本事,也不敢正眼厮觑,还要打他则甚?”匡胤听说,把手一
松,韩通便爬了起来,往外便走。匡胤叫道:“韩通,你且听着,我有话分付你:你今快快离了大名,速往别处存身便
罢;倘若再在此间担搁,俺便早晚必来取你的狗命,决不再饶!”
    韩通听了,心下又羞又气,暗暗想道:“我一时造次,遭了这一场羞辱。如今欲要与他相对,料也难胜。况此地难
以再住,不如且往别处安身立命,养成锐气,报复此仇,也不为迟。”想定主意,即时出了院子,离了大名,抱头鼠窜
的望着平阳而去。这正是: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不说韩通逃往平阳,希图后报。且说匡胤打走了韩通,重与素梅叙话。素梅见匡胤本事高强,十分豪侠,心下愈加
欢喜,就有永结百年之意。匡胤知他意思,便与素梅缔结偕老之盟,成就交欢之礼,设筵款饮,谈论怡然。时至初更,
拥归寝室。
    正是:
    未际风云会,先承雨露恩。
    山盟从此定,海誓不须更。
    次日,匡胤起身,作别了素梅,回至馆驿。两个管家接着道:“公子,你忧杀我们,闻得在院子内,打走了什么韩
通,恐怕窦老爷知道不便。况且地里生疏,人情不熟,可不要暗里吃人打算么?幸亏了那两个承应的,昨日回来,出去
打听,闻他逃在别处去了,我等方才放心。今后万望公子体要出去惹祸,免得小人惊恐。”
    匡胤喝道:“干你甚事?你们动不动只管有什么惊恐。我公子凭他有甚风火。总然不怕,须要拼他一拼,怎肯束手
待毙?你们噜苏做甚?”那两个管家,就不敢言语。
    自此以后,匡胤时常到素梅那里来往,意合情浓。
    不觉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捻指之间,二年有余。日日在大名府招灾惹祸,任意横行。亏杀了那个窦总兵,替他周
全做主,故此无事。忽一日,窦溶坐在私衙,心中想道:“赵公子在此二载有余,惹下许多祸事,本帅担了多少干系。
如今尚有半年,若待限满回去,料他又要招非。不如修书一封,给他一道批文,打发回去,一则地方得以安宁,二则完
我这番情面。”想定主意,遂分付旗牌,往馆驿中请赵公子进来。不多一会,早见匡胤走进私行,与窦溶见过了礼,分
宾主坐下。用过香茗,窦溶开言说道:“贤弟自从驾到敝府,倏忽之间,二载有余。愚兄因简命多繁,其于晋接有失简
慢,叨在世谊,俱望包涵。目下且喜限期将满,意欲先请回府,免得老伯大人日夜忧思,在家悬望。不知尊意以为何如?”
匡胤听言,满心欢喜道:“小弟遭配麾下,错蒙雅爱,极承过费,实是难当。今既恩放,当于家君跟前细述盛德,倘遇
寸进,自必厚酬。”窦溶连称不敢。即时分付家人治酒,趁今日与赵公子饯行。家人即忙排了酒筵,窦溶便请匡胤入席,
宾主二人,开怀对饮。酒过三巡,食过五味,匡胤即便辞席。窦溶不好强留,登时写下一书,无非与赵指挥问安的意思。
并匡胤限满文凭,外赠路费银四十两。匡胤一一收明。
    当时拜谢辞别了窦溶,回至馆驿中,收拾行装。带了两个管家,复至院子里辞别素梅。那韩素梅闻知匡胤限满回家,
十分不舍。匡胤安慰道:“美人不必挂怀,俺今回至汴梁,若遇便时,早晚决来接你,必不有忘。”素梅哽咽不绝,摆
酒送行。
    此时匡胤归心如箭,略饮数杯,以领其情。彼此各致叮咛,洒泪而别。离了大名,望夷梁古道而行。有诗为证:
    征人登古道,野外草萋萋。
    心忙骑觉慢,意急步偏迟。
    懒观青草景,愁见白云低。
    山水称雅好,无心去品题。
    匡胤在路行程,朝行夜宿,不觉早至东京,进了汴梁城,满心欢喜。来到十字路口,只见那些经商客旅,三教九流,
见了匡胤,一个个面战心惊,头疼胆怯。有一人道:“三年不见赵大舍,地方恁般无事;今日回来,只怕又要不宁了。”
又一个道:“不然,常言说:”士三日不见,当刮目相待。‘他出外多年,年纪也大了些,安知不学些礼数,习些规模,
焕然改观,一变至道?难道是个’仍旧贯‘不成?“
    又一个道:“他虽然年纪大了,犹恐这副心肠终究是不换的。岂不闻古语说的,道是:”江山可改,秉性难移。‘
我们如今也不必管他,只消自己各奔前程,便没事了。“匡胤一路行来,闻了这些言语,心中只是暗笑。
    正行之间,却好又遇见了张光远、罗彦威二人,彼此大喜,各作了揖,问安几句,罗彦威遂邀至酒楼接风。匡胤先
发付两个管家,收拾了行李,回家报知。自己却藏好了书札批文,与张、罗二人传杯递盏,畅饮舒怀。正饮之间,匡胤
又把在大名府结纳了韩素梅,打走了韩通,及窦溶相待之情,前前后后,许多事端,细细的说了一遍。二人也把别后之
事,谈了一番。三人俱备大悦。正是: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三人轮杯把盏,吃了半日,俱有几分酒意。匡胤执杯说道:“二位贤弟,愚兄遭配了三年,不知近来朝廷的政治何
如,国家的事情怎样?想贤弟必知其详,愚兄愿闻一二。”张光远道:“兄长不说便罢,若说起朝中之事,比前大不相
同。近来南唐主新进来一班女乐,共是一十八口,内中有两个花魁,一名无价宝,一名掌上珠,果是闭月羞花,沉鱼落
雁。不料皇上受献之后,迷乱荒淫,朝纲久废。大兴土木之工,创造一院,名为御勾栏,外设园亭,内兴楼阁,将这班
女乐,居住在内。
    那皇上每日率领了文武勋臣以及贵戚,到这院内,开长夜之欲,纵流连之欢。这些女乐,便扮演杂剧,歌唱舞蹈。
以此日费斗金,民穷财尽。虽有大臣上本谏阻,反致加罪。因此谤言日积,国势日非。据小弟看将起来,这江山不久必
属于他人。不知何人有福,受此社稷。“罗彦威道:”俺兄弟阔别了多时,今日欢聚在此,只顾饮酒罢了,这些闲话,
提他则甚?若说江山谁得,只怕除了大哥,别人消受不起。“
    说罢,独自斟饮。匡胤又问道:“那皇上设立御勾栏,可许百姓观看么?”光远道:“只有这一件,还算他无道之
中,略有一点与民同乐之意。他临幸之时,无论士庶人等,不禁出人,任凭观看,故此小弟得知。”匡胤道:“我往大
名去了三年,不想汴梁添了这些景致。既然不禁出入,趁此天色尚早,二位贤弟同我去观看一回,可使得么?”光远道
:“兄长要去,弟当奉陪。”罗彦威便叫酒保上来,算还了账。
    三人一齐下楼,出了店门,往前行走,不多时已到勾栏院门首。往里面直走进去。果然好一座御勾栏,盖造得穷工
极巧,分外精奇。但见:
    四下玲珑美景,八方渲染奇观。巍峨亭殿接青云,雕梁龙作队,画栋凤成行。
    曲径幽深行远,遍栽异卉佳花。忽传皇驾幸勾栏,美人俱尽态,乐女悉趋跄。
    匡胤看了,夸羡不已道:“好一座御勾栏,盖造精工,堪称尽美。”遂问道:“贤弟,那座高楼叫什么名儿?”光
远道:“这叫玩花楼。”匡胤道:“俺弟兄们上去走走何如?”说罢,三人走上楼中,只见正中设着一张闹龙交椅,两
旁放着两个绣墩。匡胤又问道:“这是什么人儿坐的?”光远道:“那中间龙椅,是当今坐的。这两旁绣墩,是两位丞
相坐的。”匡胤回头看道:“那东西悬挂着钟鼓,要他何用?”光远道:“东廊悬的,便是龙凤鼓;西廊吊的,便是景
阳钟。只因当今不时驾幸勾栏,恐怕那些女乐们一时不知,故此设下这钟鼓,当作宣召的一般,敲动起来,使那女乐们
听了,便知圣驾临幸,方好上楼侍候。有的歌唱,有的舞蹈,真是娱心说目,好看不过的。”匡胤道:“原来如此。既
有这般趣致,俺们何不随喜一回?把那其中滋味,赏鉴赏鉴。张贤弟,你去撞钟。罗兄弟,你去擂鼓。待我在龙椅上装
一个假皇帝儿坐坐,看看这些女乐来也不来?”张、罗二人一来也有了几分酒兴,二来却像有鬼使神差的一般,忘其利
害,这也是合当有事,所以如此。那张、罗二人各自走至廊下,击鼓的击鼓,撞钟的撞钟,分头乱了一回,回身望着绣
墩上坐定等着。这分明是:
    只图戏玩成欢娱,岂料灾殃在眼前。
    当时钟鸣鼓响,早已惊动了掌院太监,慌忙往各院里去吆喝传呼,说道:“你们众女乐快些上楼,万岁爷驾到了。”
那些女乐听见,不敢怠慢,各自拿了乐器,但见有的执着笙萧弦管,有的执着象板鸾筝,一齐歌唱起来,宫商选运,角
微徐吹,真个是:
    袅袅音如缕,阳和律吕平;新声殊激楚,仙乐耳渐明。
    众女乐奏动音乐,一齐走上楼来见驾,一个个粉脸低头,花枝招展,俯伏在地,口称:“万岁皇爷,女乐们接驾来
迟,望乞恕罪。”那张光远、罗彦威二人虽然带着几分酒意,心下到底惊慌,想道:“此事做得不好,假装天子,满门
处斩,这祸如何当得?”急望匡胤丢了几个眼色,要他见机而作,远祸全身的意思。谁知匡胤一时高兴,那里就肯动身?
听见众女乐齐呼万岁,不觉满心欢喜,笑逐颜开道:“美人免礼平身。”那众女乐谢恩已毕,站起身来,往龙位上斜眼
一看。不看时,万事皆休;一看时,个个胆怕心惊,往后倒退。这龙位上,那里是当今圣上?原来是一个红面后生。两
边绣墩上,坐的是两个少年子弟。众女乐看了,一时齐声骂道:“那里来的无知小贼?擅坐龙位,假扮天子,戏弄我们,
真是大胆包天,目无国法的了。军士们何在?楼上有贼,快与我拿下!”
    那下面掌院的太监听得楼上有人假装天子,擅坐龙位,大惊不迭,慌忙带领虎贲军二十多名,各执棍棒绳索,奔上
楼来。此时匡胤听见女乐喊叫,不觉大怒,喝道:“贱婢!你们不来歌舞唱曲,奉俺欢心,反来放肆辱骂,怎肯饶你?”
立起身来,一伸龙腕,照着无价宝脸上一掌,只打个倒栽葱,满楼上乱滚,散乱乌云。掌上珠见了,喊声:“不好了,
醉汉行凶打死人了!”一句话尚未说完,早被匡胤赶将过去,只一脚,踢下楼去,跌得半死。张光远见了如此光景,把
那几分的酒意唬醒了大半,慌忙说道:“大哥,俺们一时高兴,惹这大祸,他们怎肯甘休?趁此女乐们尽都散去,极早
走罢;倘再迟延,你我怎好脱身?”正说间,只听得楼下一片声喊起,赶上许多兵来,各执军器,一拥上前,把三个围
在中间。匡胤见众军来势汹汹,赤手抵敌。举眼四望,捉一空,飞起右脚,把一个执短棍的军士一脚踢翻,顺手夺了短
棍,抡开混打。张光远夺了一条哨棒,使动帮扶。罗彦威手无军器,忙把那只金交椅拿在手中,望外乱打。只因这一番
大闹,有分教:楼阁依然,顷刻珠残玉碎;囿园虽在,片时花陨卉伤。正是:
    棍发聊舒五内愤,棒开得助一身威。
    不知匡胤怎样脱身,且看下回便见分晓。

第四回 伸己忿雹打御院 雪父仇血溅花楼
    词曰:
    楼台歌管传佳景,夜沉沉,宫帏冷。月明栖乌数移柯,只为剑光飞挺、风云怎遂,冰雹齐施,君恨堪能尽。
    披星戴月宵旰影,龙潜迷鳞瞑。气冲牛斗鬼神愁,睹征袍猩红锦。日暮途穷,奔离乡井,羡杀他本领。
    右调《御街行》
    话说赵匡胤、张光远、罗彦威三人,在玩花楼上与那二十多名军士争持,彼此混打了一回,只打得虎贲军力尽筋酥,
身瘫气喘,发一声喊,各各自寻走路,都往楼下逃奔性命去了。张光远道:“大哥,我们既已得胜,趁早去罢。再若延
挨,倘或他们报知了五城兵马司,引军前来,那时寡不敌众,你我就不能脱身了。”匡胤道:“二位贤弟,怕他则甚?
他今不来便罢,若引军马来时,俺便索性搅乱一场,教他整顿而来,亏败而去,才见愚兄的本领。”说罢,当先下楼,
举动了短棍,往外打将出去,把院内两边栽种的奇花异卉,任情乱打,直打得水流花谢,月缺星残。
    早有虎贲军报知了五城兵马司,顷刻间点齐了弓兵箭手,飞奔前来,把御勾栏围得水泄不通,齐声呐喊。三人虽然
勇猛,一来尚有些须酒意,二来招架众人,力气已都疲乏。此时指望闯出重围,怎当那生力军兵,一以当十,勇力异常,
焉能得脱?张光远埋怨道:“大哥不听我言,如今可也走不脱身了,奈何,奈何?”匡胤听言,心中怒发,怨气直冲,
早把顶门迸开,透出一条赤须火龙,半云半雾的,在空中张牙舞爪。自古虎啸风生,龙行雨降。那匡胤原神出现之时,
只听得一声霹雳,霎时间天昏地暗,走石飞沙,但见风狂雨骤,电闪雷鸣。忽又一声霹雳,降下一阵冰雹下来,如碗大
的一般,望着兵马打去,唬得他弃弓丢箭,抱头鼠窜,那里还顾拿人?只图保全性命。匡胤等三人,举动棍棒,乘势闯
出勾栏,各自回家去了。正是:
    鳌鱼脱却金钩钓,摆尾摇头再不来。
    那勾栏院被这一阵冰雹,打得军兵四分五落,各自躲藏。约过片时,天晴雨收,日色重光。众军伸头缩脑,慢慢的
走将出来,聚在一处,个个咬指吐舌道:“从来不曾见的这样大冰雹,真是亘古奇闻,利害不过。”有的说打坏了头角,
面目青红;有的说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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