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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飞龙全传 吴璿 著-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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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氏道:“却不是别人,原来就是我的女儿。其时我见了女儿,想他怎么到得此地?正要进去问他,不道被你一个
翻身,把这骨朵儿双足登了我的肩窝,惊了醒来,正听得外面喽罗才打四鼓。你道这梦奇也不奇?”杜二公呵呵的笑道
:“这梦做得果奇,只是可惜我翻的身儿不好,惊醒了你,累你不得问明女儿,也同在那里享福。这都是我的足儿无礼,
你当问他一个大大罪名。”褚氏听罢,也笑将起来,啐了一声道:“你还要说这趣话。我想昨夜做的梦,与今日见的真
龙,他两下莫非果有姻缘之分?我们到了明日,何不把女儿当面许了他,他日后做了皇帝,我与你怕不是个国丈皇亲?
也得个下半世威显些儿。”杜二公道:“闻得外甥在东京已做过亲了,怎好又把女儿许他?”褚氏道:“原来你是个呆
子。那皇帝家有三宫六院,富贵家有三妻四妾。日后正宫虽然没分,我女儿偏宫是一定有的,你怎么说出这呆话?”杜
二公道:“贤妻莫要性急,我本早有此心,犹恐你说的不真,故此假言以试耳。既然你我同心,明日便请母亲说合便了。”
褚氏大喜道:“这便才是。”于是夫妻商议已定,睡了一宵。
    到了明日,夫妻起来。同到太太房中说知此事。太太大喜,便叫丫鬟到西书房去请公子进来。丫鬟答应一声,往外
便走,去不多时,已把匡胤请了进来。匡胤先请了安,然后问道:“外婆,呼唤孙儿,有何分付?”太太道:“我请你
进来,别无他事,因有一言与你商量,只是你要依的。”匡胤道:“外婆有甚话讲,孙儿无有不依。”太太道:“我儿,
只因你母舅尚未有子,只有表妹,年当十五,意欲招你为婿。你莫要违了他的美意。”匡胤道:“原来如此。只是孙儿
有过了亲事,外婆所知,怎敢再屈表妹?”太太道:“你这孩子,原来也是糊涂,你难道不晓得皇帝家有三宫六院,富
贵家有一妻二妾?何况于你!这是你母舅、舅母爱你,故把表妹相许。他倒肯了,你倒不肯?”匡胤道:“非是孙儿敢
于违命,一则不得父母之命,二则军务在身,怎敢及于私事?但蒙二位大人错爱,且待班师之日,禀过了父母,然后下
聘。”褚氏犹恐走脱了这个皇帝女婿,即便说道:“甥舅至亲,等什么父母之命?谁耐烦到班师之时?外婆做主,也不
消甚么聘礼,你只消留下一物为定,便是无改无更的了。”匡胤道:“舅母虽如此说,但甥儿奉旨提兵,身边并无一物,
奈何?”褚氏听说,把眼儿望着匡胤周身的睃,见匡胤身上有一个玉鸳鸯,即便伸手过去,摘了下来,执在手中一指,
说道:“就是他罢。”杜丽容该有西宫之福,又值褚氏有心配他,自然易于玉成其事也。有诗为证:
    偶然浓睡现真龙,触起三更梦里容。
    意决心专诚作合,姻缘何论水山重?
    当下匡胤辞别了外婆、舅母,同杜二公出来至厅上。与李通、周霸相见了。李通分付安排早饭,大家用了。然后点
拨人马:选了五千精兵,跟随匡胤下山;其余不愿去的,都在山上,仍旧守把巡逻;其山寨事务,交与褚氏掌管。李通
分拨已定,便同周霸、杜二公领了五千人马,随匡胤一起下山,来至大营,合兵一处,共有一万六千人马。三将又与郑
恩、二董各各相见。匡胤传令,放炮起行,大军径望潼关大路而来。此言慢表。
    却说高行周自从滑州回兵,到了潼关,心神不定,带病在身,终日在帅府静养。
    公子怀德侍奉伏事,寸步不离。一应大小政务,悉委副帅岳元福掌管。当时不上三个月日,得报郭威兵破汴梁,逼
死汉主,已经践位东京,更改年号。高行周闻了此报,默然不语。又过了几日,周主诏书颁行天下:凡是外镇诸侯,皆
要上表称臣,加官进禄;若有抗违不遵旨意,即以谋逆定罪。高行周看了诏书,心中火起,怒发冲冠,骂一声:“老贼!
你弑逆君上,篡夺天位,身负弥天大罪,还敢放肆藐视天下诸侯,你富贵眼前,骂名万代。我高行周受了汉主爵禄,不
能与主报仇,已为不忠,怎敢改变初心,称臣于篡贼,有玷我平昔威名?”高行周说到此处,不觉怒气填胸,登时发晕。
老夫人与公子见了,心下着忙,即便两下搀扶住了,急令丫鬟取汤水灌下。高行周晕去有半个时辰,方才渐渐苏醒,长
叹一声,说道:“我欲兵上东京,与主报仇,怎奈刘主洪福已尽,老贼当兴,恐不能扭转天心,徒然损将折兵,终为无
补;如我不去讨贼,不惟遗笑于天下诸侯,又恐日后史笔流传,说我高行周枉为一世之英雄,畏刀避箭,尸位素餐,既
不能与主报仇,复不能尽忠死节,岂是为臣之理?”左思右想,总然想不出半筹计策。此时心神昏聩,主意全无,只得
和衣睡在榻上,闭目凝思。
    彼时又过了几日,忽然想道:“我高行周总是无能,到了这个时势,还要想什么计,寻什么策?既是食人之禄,但
当尽己之心,才是做臣子的道理。但吾尽吾心,理上该当;只孩儿怀德,他尚年幼,况未受职,如何也叫他遭其无辜?
我不如打发他母子回转山东,务农过日,也可延高氏一脉,一则全了吾威名大节,二则不致覆灭宗嗣。”主意已定,开
口叫声:“怀德,为父的食了汉主之禄,虽君不在,理该为国守土。但天意已定,也不必说了。总之有死而已。只是你
未受君恩,在此无益,你可收拾行装,同你母亲回到山东祖基居住,自耕自食,也可过日。日后倘得你兄弟回来,须是
和睦友爱,孝养汝母,以尽天年,就如事为父无异了。”原来高行周所生二子,长名怀德,次为怀亮。那怀亮自幼失散,
未见踪迹。当时怀德禀道:“爹爹既要保守潼关,为汉主复仇,孩儿理当在此,添助一臂之力,怎么倒叫孩儿同了母亲
回归乡井起来?况爹爹抱病未痊,尚宜调养,若孩儿去了,谁人侍奉?在爹爹未免举目无亲,于孩儿失了人子之分。此
事恐有未便,还请爹爹三思。”行周道:“吾儿,你言虽有理,但大义未明,皆由你年幼未学之故。为父的为君守土,
乃为尽忠;汝为子的不背父言,便是大孝。今我病虽未痊,谅无妨害;即如郭威,料他也不敢提兵犯境,自取败亡。我
意已定,汝不必多言,快须收拾前去。”怀德见父意已决,不敢有违,只得收抬行装,备下车马。次日,辞别了行周,
出帅府上路,夫人乘车,怀德坐马,母子二人,径望山东进发。按下不提。
    单说高行周自从打发他母子去后,又过了几日。这日正在后堂门坐,打算保土复仇之策。忽听关外炮响连天,早有
探子报进府来:“启帅爷:今有周主差点人马,来征潼关,现在城外安营。请令定夺。”高行周听报,默然不语,想那
周主那有能人?并无战将,兴此无益之兵,自讨其死。分付左右赏了探子,回归汛地。不一时连有两次报进府来,只激
得高行周咬牙切齿,怒目扬眉,指定了汴梁骂道:“郭威的篡贼!你安敢欺我有病,发兵前来犯我城郭,藐我英名?常
言道:”虎瘦雄身在。‘老贼啊!你此番错认定盘星,打算差了主意,只怕你整兵而来,片甲无回。“遂传令出去:”
关上添兵把守,昼夜巡逻,不许懈怠。又要多备灰瓶石子,防他攻城。
    待计议定了,出兵杀贼。“中军官答应一声,领兵去了。高行周又差探事人,暗暗出城打听那领兵的是何人,叫甚
名字。探事人得令,潜出城去,打听明白,进城已是天晚,忙进帅府回禀道:”启元帅:那领兵官本身尚无官职,乃是
汉主殿前都指挥赵弘殷的大公子,名叫匡胤。打探的确,谨来禀复。“
    高行周听了领兵的是赵匡胤,不觉吃了一惊。那高行周乃当世一员虎将,出兵会阵,不知见过了多少能人,怎么今
日听了赵匡胤领兵,便心内吃惊?只因高行周又有一件绝技,甚是惊人,乃是麻农神相。少年时熟习其法,研究精微,
不拘谁人,经他看过,便晓得生来寿夭,一世荣枯,相法如神,从无不准之理。又是与赵弘殷同为一殿之臣,也曾见过
匡胤,看他有帝皇之福,具大贵之相,所以闻了他领兵,心下吃惊。当时发遣探事人出去之后,闷坐后堂,低头思想:
“若是别人领兵,那里在我心上?谁知是他前来,他命大福长,与他会阵,必有损将折兵之祸,断难取胜。这般看来,
果是天意该当灭我,所以领兵的遇了大贵之人,正值我患病不能征战,如之奈何?”短叹长吁,并无一策。到了晚上,
秉烛进房,睡卧不安,心神缭乱。侧耳听那更鼓,正打三更。披衣起来,步出房门,至天井中,抬头观看天象。
    只见明星朗朗,正照周营;自家主星,惨淡无光,摇摇欲坠。心中一惊,气往上冲,被那金风逼体,冷汗淋身,不
觉一时眼昏头晕,站立不住,急将身躯靠在栏杆之上。
    静息片时。方才心定神安。便叫手下的人搀扶进房,眠在软榻之上,闭目静养。正是:
    运至人钦吾,时衰我惧人。
    我非真惧彼,彼自有惊人。
    却说匡胤人马到了潼关,安下营寨,准备次日交战。不想连过了十日,并不见城中发出一兵一将,心下甚是疑惑,
打发细作人暗暗的往四处探听,恐高行周暗调人马出城,安排奸计。细作打听的实,回报各处都无动静,匡胤方始安心。
欲要选兵攻打,无奈路窄难行,徒然费力。因这潼关乃是陕西、河南、山西三省交界之地,路道狭窄,不便攻围,所以
叫做“鸡鸣三省,金斗潼关,一人把守,万夫难入”,乃是一个险要的去处。
    匡胤见攻打不便,又不见高行周出城会战,心中焦躁起来,便骂道:“苗光义这牛鼻子的道人,他在王府中恁般胡
言乱语,说我运至时来,逢凶化吉,又说我兵上潼关,便能战胜;怎么到此已有十余日,不见高行周的兵马出来?这不
是他随口谎言,骗人之局么?”郑恩道:“二哥,你不要性急,那口灵的苗先生,算来丝毫儿都是有准,乐子极欢喜他,
怎么你却骂他?你且安心等待他几日,自然还你应验。”
    匡胤道:“三弟,你便不知事势,这行兵之道,贵乎神速,若迁延时日,不惟我兵懈怠,且使贼人设策,必败之理
也,如何等待得他?”郑恩道:“乐子也不管等他不等他,只劝你看管人马,酒也有得喝,肉也有得吃,乐子和你趁这
机会,便多住几时,却不快活?只管要想回去做甚?你若回去,只怕那个郭威驴球入的,又要杀你哩。”匡胤道:“你
莫要说这呆话。为今之计,须当打量与他会战,或者上天默佑,便可成功。但高行周闭关不出,延挨时日,倘我兵粮草
不继,那时如何处置?
    必须骂他出来,方好交战。“郑恩道:”二哥,你要高行周出来,这也不难,乐子自有方法。“匡胤道:”兄弟,
你有甚方法可使高行周出来会我?“郑恩道:”二哥,你难道忘了么?前日野鸡林叫韩通的法儿,亏了乐子一顿的痛骂,
才得这驴球入的出来。今日叫高行周,也要用此法儿,自然他出来会你。“匡胤道:”既如此,即烦贤弟走一遭便好。
“郑恩笑道:”这个自然,这法儿除了乐子,别个也做不来。“
    说罢,提了酸枣棍,跨上一匹黑色马,奔至关下,高声叫骂。关上守把的军士见了,飞风报进帅府。那高行周只因
心下忧疑,病体沉重,不能领兵出敌,只得分付军士用心守把,莫去理他,且待病愈,然后计议出兵。因此,郑恩在关
外叫骂了一日,并无动静,空自回营。一连骂了四五日,关上只不理他。
    那高行周手下的将士,见主帅病势沉重,不理军情,关外周兵又是辱骂讨战,人人害怕,个个惊慌,即忙使人报进
帅府。高行周不觉雄心猛烈,火性高冲,大叫一声:“气杀吾也!”分付左右,传令开门,便要领兵出去会战。有分教
:计谋百出,难回已去之夭心;力勇万夫,怎敌当来之兵势。正是:
    空存守土勤王志,应起捐躯报国心。
    毕竟高行周怎的会战,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高行周刎颈报国 赵匡胤克敌班师
    诗曰:
    将军禀忠义,立志甚冲天。
    世事多不测,病逮膏育间。
    犹将神课验,睹之心骇然。
    帝子不相敌,执剑了残年。
    遗书托孤子,意君能用贤。
    微功何足报?言念在黄泉。
    话说高行周身带重疾,难理军情,只在府中静养:一则等待自己病愈,出兵会战;二则敛兵固守,以老周师,便易
与为力。不期这日探子报进府来,说周兵在关外,连日百般辱骂,要元帅出去会他。不觉雄心猛烈,怒气填胸,一时眼
花头晕,浊气攻心,两助作痛,冷汗淋身,坐在软榻之上,昏晕了半晌。睁开双目,仰面长叹,说道:“我高行周空做
封疆大臣,枉受君上爵禄,不能尽忠剿贼,反被敌人相欺。”说到这里,又是心头火发,忿怒愈加,说道:“罢了!我
不如带病出兵,将这微躯决了生死,以报国恩罢。”分付左右传令开门,整兵出战。正要将身立起,步出堂会,不道又
是一阵心痛昏晕,仍将身躯坐下,倒在榻上。左右见了如此光景,怎好把军令乱传,只是侍立静候。那高行周渐渐醒来,
将身坐起。暗自想道:“自料病势难痊,不能领兵会战。懊悔自家毫无主意,不该把孩儿打发回乡,以致病重,难守关
城。眼看势事已去,天意难回,如何是好?且使吾一世英名,归于乌有,情实堪伤。此皆吾不明之故,以至于此。”于
是连连嗟叹,切切忧思。忽然想道:“吾且把神课一卜,看其事势成败,与自己结果何如,再作道理。”
    原来高行周、史建瑭、石敬瑭、王朴这四个人,都是金刀禅师徒弟,从幼习学兵法,熟练阵图。那四人下山之时,
金刀禅师于每人另传一桩妙技,都是举世无双的:史建瑭传的前定数;王朴乃是大六壬数;高行周授了马前神课;石敬
瑭习得一口金锁飞挝,百步之内能打将落马。这四人都晓得天文地理,国运兴衰。只是高行周明白之人,灯台不照自己,
只知汉运当尽,周禄该兴,眼下已有真命出世,再不算到自己的吉凶祸福。今日身带重病,又值兵临城外,不能出敌,
方才想起了马前神课,且算自己的终身休咎何如。便分付左右抬香案过来。家将一声答应,便把香案端整,摆在居中。
高行周缓缓立起身来,至香案前,虔诚焚香,家将搀扶跪下行礼,把八个金钱捧在手中,望空举了三举,祝告道:“奉
启无私关圣帝君汉寿亭侯:弟子高行周,行年五十四岁,六月十三日午时诞生。今为汉主禄尽,郭威夺位改年,称帝东
京,弟子不肯顺贼,死守潼关,郭兵侵犯。奈弟子有病,不能出战,不知身后归着何如?伏求赐断分明:若弟子得保善
终,青龙降吉;该遭兵刃,白虎临爻。”
    祝罢,将盒儿当当的摇了几摇,把金钱倾在桌上,详看爻象,乃是白虎当头,丧门临位。唬得高行周面如金纸,唇
似靛青。令人抬过了香案,移步坐于软榻之上,不住的唉声叹气。那高行周命中注定不得善终,故神灵应感,昭示吉凶。
    行周因见卦象大凶,心中不悦,主意散乱,叹口气道:“命数已定,不得善终。
    倘然落在贼人之手,岂不有玷昔日之名?懊悔自己当日错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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