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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飞龙全传 吴璿 著-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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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就江山永保。
    匡胤即时分开门路,就将那棍法施展起来,把那勾、弹、封、逼、撸、挤、抽、挪诸般等势,上下盘旋,舞了一回。
复念了一声“神棍归原”,将手一抖,依然是条黄金锦带。心下十分欢喜,将来束在腰间。柴荣等三人,各各赞叹不已。
匡胤遂撤了蟠龙棍,便道:“承岳父厚赐,小婿与众朋友就此告别。”员外见他去心甚急,不好再留,遂即分付安童,
将酒席排在当厅,与众人饯行。弟兄四人饮了一番,起身拜别。员外送至庄门之外,各人洒泪而别。正是:
    别酒一斟人便醉,离歌三叠马先行。
    员外送别了众人,凄凄楚楚,独自回庄。按下不提。
    单说柴荣推动了车子,匡胤负着行囊,正欲上前行路,只见张光远、罗彦威双双走上前来,对了匡胤说道:“二位
仁兄,小弟等本欲陪行,同上关西才是。怎奈前日来时,只为访寻兄长,添助盘缠,尚未禀明父母,不敢远游。意欲暂
转东京,通个音信,待他日禀过了父母,然后再到关西相会。不知二位仁兄,可肯允否?”
    匡胤道:“二位贤弟,这是人子的正理,愚兄怎好阻挡?只为愚兄一时不明,做下了这样大事,以致离亲弃室,诚
为不孝之人。贤弟回去得暇,望祈报知双亲,免得日常挂念。”张、罗二人听了言语,遂把行李打开,取了五十两银子,
递与匡胤道:“些须路用,望祈笑留。”匡胤道:“愚兄的资用尽有,不必费心,请自收回,容图后会。”罗彦威道:
“二哥既不肯受,可送与大哥,聊助生意之本,以表我二人之心。”匡胤道:“说得有理。”遂将银子接过手来,装在
柴荣的行囊之内。柴荣再三推辞,匡胤只是不许。张、罗二人即时拜别,乘马而去。正是:
    赠镪只为寻旧约,乘车端在羡新盟。
    不说张、罗二人回转东京。单说赵匡胤见柴荣推着车子,行车不快,便把行李放在车上,将绊绳搁着肩头,拉了前
行。柴荣后面推着,便觉轻松,赶着大路而来。
    那匡胤于路不觉触景生情,感物动念,口中不住的短叹长吁,低头闷走。柴荣见了,慌忙问道:“贤弟为何这般浩
叹,莫非这伞车儿累得你慌了么?”匡胤道:“非也。
    小弟只因睹此景物,不免思念家乡,怀想父母,承欢既废,骨肉多疏,自觉心成神伤,故而作此故态。望兄勿罪。
“柴荣道:”贤弟,你偶尔寄迹他乡,但当襟怀潇洒,意气悠扬,须效那大丈夫之行藏,何必作平常人之况?少不得天
伦聚首,自是有期。切勿徒增忧思,自贻伊戚。前面就是销金桥了,待愚兄到彼,交过了税,寻上一个酒肆,沽饮几杯,
与贤弟散闷则个。“匡胤听着”交税“两字,便把离乡思念的话头搁开不论,即时慌忙问道:”兄长,这销金桥有甚官
长,在那里抽取往来客商的税息?“柴荣道:”此地系通衢大道,那有官长?“匡胤道:”既然不设官长、这税从何而
纳?莫不空掉了不成?“柴荣道:”虽然没有官员,却有一个坐地虎光棍人儿,名叫董达,手下有百十个的勇力家人,
日夜轮流把守这座桥口。但凡商客经过此地,凭你值十两的货物,他要抽一两的税银,值百两的资本,须交他十两的土
税,分毫厘忽不可缺少。若遇了不省人事的,略有一些儿得罪了他,轻则将胳膊腿脚打断,重者性命不存。因此人人害
怕,个个帖服,谁敢道个不是?贤弟到彼,亦宜柔声下气,便可无碍。“
    匡胤听了这番言语,只气得腹中火发,口内烟生,把车绳放下道:“兄长,请暂停一回,小弟有话商量。”柴荣听
言,当真的把车儿歇下,说道:“贤弟有何商量?便请一说。”匡胤道:“兄长,这车儿上的伞,有多少本钱?脱去了
有几何利息?”柴荣道:“本有二十两。到了关西发去了时,就有三十余两。”匡胤道:“这等算来,只有十两利息,
除了盘缠,去了纳税,所剩有限。兄长往来跋涉,不几白受了这场辛苦?这样生理,做他有甚妙处?依小弟之见,如今
销金桥的税银,不必交他,竟自过去。”柴荣极是胆小的人,听见了这番言语,心下惊慌起来,把话阻住道:“这二两
银子不值什么,贤弟体要惹祸。况他手下人多,贤弟虽则勇猛,恐众寡不敌,一时失手与他,反遭荼毒,岂非画虎不成,
反类其狗?贤弟只宜忍耐为妙,及早儿赶路罢。”
    匡胤越然发怒道:“兄长怎的这般胆怯?小弟在汴梁时,专好兴灾作祸,打抱不平。昔日在城隍庙戏骑泥马,发配
大名,怒打了韩通;回家醉闹勾栏院,怒杀了女乐;闯出汴梁,降伏了昆明山二寇,才在张家庄相遇仁兄,结成手足。
自古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若无半点儿本领,怎敢在兄长跟前夸口?况且小弟生来的性儿不耐,最不肯受那强暴的
鸟气,遇着了不合人情的,凭他三头六臂,虎力熊心,也都不怕,总要与他拼着一遭,见个高下。怎么遇了这个不遵王
化、私抽土税的强贼,就肯束手待毙起来?这是小弟实实不服。”柴荣道:“贤弟英名,愚兄固已钦服。但到了前面,
他若要时,便如何与他讲论?这个还要贤弟主意定了,好上前去;莫要胸无成算,孟浪而行,那时临时局促,倒被那厮
行凶,反为不美。”匡胤道:“小弟已有计策在此:兄长推起车儿,当先过去,他那里若不阻挡,这就罢了;他若稍有
拦阻,兄长只说新合了一个伙计,银两物件,都在他身边带着,生的什么相貌,穿的什么衣服,他便随后就来交税的,
他们听了兄长之言,必然先放过去。那时小弟上来,就好与他讲话了。”柴荣此时虽然惧怕,却也无奈,只得硬着头皮,
强打精神,推上前去。匡胤随后而行。离桥不远,只见路旁有株老大的杨树,树下堆着些吹落的败叶。匡胤道:“兄长,
你先行过去,小弟略停片时,随后就到。”
    说罢,遂在败叶堆上歇息打睡。
    柴荣推至桥边,早见那些抽税的人一齐高叫道:“柴蛮子来了,柴蛮子来了。
    你行下的旧规,早早儿完了,好放你过去。“柴荣不慌不忙,放下了车儿,满面堆笑道:”列位,我如今不比往常
了,新合着一个伙计,银子是他掌管。待他到来,自然交纳。且先放我过桥,好去吃了饭赶路。“众人道:”你的伙计
在那里?怎么不与你同来?“柴荣把手一指道:”兀的那绿杨树下,穿青袍的这个红脸汉子,就是我的伙计,因赶得路
上辛苦,权在那里歇息片时,列位略略等些,他就来交税的。“
    众人道:“柴蛮子他从来至诚老实,不曾撒谎,那边的伙计谅是真的。且放他过了桥去,好歹自有他的伙计在此,
怕他漏了税,飞去了不成?”柴荣说声:“承情了。”
    遂把伞车儿推动,一竟过桥去了。有诗为证:
    贪婪从来无预防,只图肥己把财藏。
    谁知已中蝉联计,枉自身家眼下亡。
    众人见柴荣去了,等候多时,看那红脸大汉,兀是蹭着在树下打盹,不见起来交税。内中就有几个性急的说道:
“朋友们,这个红面的不来,我们一时不当心,却不要被他走了过去么?俺们何不走将过去,和他要了税银,凭着他睡
上一年,也不关我们的干系,却不是好?”众人道:“说得有理。”送一齐走到跟前,瞧了一瞧,见果是个红脸大汉,
即便高声叫道:“红脸的伙计醒醒儿,快把那柴蛮子的税银交了出来,请你慢慢的再睡罢。”匡胤明明听见,故意不去
应他。众人那里耐得,大家七手八脚的来推匡胤。匡胤把脚伸了一伸,口中呐呐的骂道:“好大胆的狗头!
    怎敢这般无礼,前来惊动老爷?“众人听了,尽皆大怒道:”红脸的贼徒!装什么憨,做什么势?快快打开了银包,
称出税银,好放你过桥去,逍遥走路,直往西天。“
    匡胤立起身来,说道:“你们这班死囚!我老爷好好的在这里打睡,却要什么的税银?”众人道:“你难道不知道
么?你的伙计柴荣,想已告诉你了,我们要的是个过桥税银,你休推睡里梦里,假做不知。”匡胤道:“你们要的原来
是这项银子,我正要问你:你们在此抽税,系是奉着那一个衙门的明文?那一位官长的钧旨?”
    众人道:“你新来户儿,不知路头。我这里销金桥,乃是一位董大爷独霸此方,专抽往来商税,凭你值十两的货物,
要抽一两税银,有百两的本钱,须交十两土税,这是分毫不可缺少的。你的伙计,向来是一车子伞,该交二两税银。你
管什么明文不明文,钧旨不钧旨?只要足足的称了出来,万事全休;若有半个不字,叫你立走无常,阴司里去打睡。”
匡胤听言,心中火发,大喝道:“好死囚!什么叫做立走无常,阴司打睡?”说罢,抡开了拳头,上前就打。众人见匡
胤动手,发一声喊,各各奔上前来,围住了匡胤,齐举拳头乱打。匡胤见了,那里放在心上,只把这两个拳头望着西面
打将转来,不消数刻,早已打倒了十余个。拳势恁般沉重,倒下来时,一个个多在那绿杨树下挣命。不曾着手的,各自
要顾性命,哄的一声,往四下里逃生去了。
    匡胤见众人已散,即便迈步走上了销金桥。举眼一看,这桥环跨长河,十分高大,那桥顶半旁,搭着一座席篷遮盖
的税棚,阻住往来,监察抽税。棚内放着一只银柜,柜上摆着那些天平、戥子、算盘、夹剪等物。此时管棚的人,却已
只影全无。
    匡胤暗想道:“这清平世界,朗荡乾坤,怎容得这土豪恶棍拦阻官道,私税肥身?
    情实可恨!但我赵匡胤不来剪除这厮,与那受累的良民雪怨,还有谁人敢来施展?“
    想罢,即将那座席棚打折,并那什物等件,撂在桥心。复又想着柴荣在前,犹恐有人阻拦,即忙紧步下桥,如飞的
赶来。约有一里多路,却是一座集场,人烟稠密,拥挤不开。举眼四望,不见伞车的踪迹。只见东首有座酒楼,即便进
去,上楼饮酒,手扶窗槛,四下张望,并无踪迹,只得呆呆的望着。按下慢提。
    单说那些逃脱的众人,得了性命,如飞的跑至家中报信。不道这日童达不在家中,却往亲戚人家饮酒未回,众人只
得返身。回转半路之间,只见那边董达策马扬鞭,醺醺然缓地行来,众人一齐迎将上去,哭诉道:“大爷,不好了!那
贩伞的柴荣,勾引了一个红脸大汉,违拗了我们桥梁上的规例,又把我们众人打坏了大半。
    我等逃得快,脱了性命,特来报知大爷。乞大爷作速前去,拿住这个红脸凶徒,一来与我众人们报仇,二来不使后
边交税的人看样。“
    那董达一闻此言,心下大怒道:“有这等事么?谅那柴荣有多大的本领,擅敢纠合凶徒,前来破我的规例?”即忙
把马加鞭,如飞追赶。众人跟在后面,假虎张威。当时赶过了销金桥,望西一路而走。随路有那许多赶集的人,见了董
达一行人众,恶狠狠蜂拥而来,那个敢阻塞行踪,碍他去路?都是一个个闪在旁边。让他过去。那董达举眼看时,正见
柴荣的伞车在前推走,即忙一马当先,赶至背后,喝声:“柴囚!你漏税行凶,伤我牙爪,待往那里走?”一手举起了
马鞭子,照着头上便打。柴荣心下慌张,口内只是叫苦,推着车儿死命的奔走。董达拍马赶来。人走得慢,马奔得快,
追到酒楼之下,拦蓄柴荣,提起马鞭,如雨点般乱打。柴荣只是挨着。
    却值匡胤正在楼上,独自饮酒,听得楼下沸沸扬扬,一派的马鞭声响,即时探身往楼下一看,不觉的怒从心上起,
恶向胆边生。原来柴荣把伞车推下桥来,到那集场上,但见人山人海,挤个不了。把车儿挨在一边,等人少时,方好推
动。那匡胤过桥来时,又是望前紧走,那里在人丛之中留心观望,所以两下里都错了路头。
    及至柴荣捉空儿把伞车推出集场,正待行走,却好董达背后赶来,直追至酒楼之下,把马鞭乱打。匡胤见了,心中
大怒,谅那马上的必是董达,等不得下楼,就从楼窗上一纵,蹿将下来,高声大骂道:“强横贼徒!你怎敢这般无礼?”
赶上前去,将手揪住了襟子,只一按,掀下鞍来。董达见匡胤来势甚凶,知是劲敌,即便使个鲫鱼跳水势,立将起来,
睁圆二目;又使一个饿虎扑食势,思量要拿匡胤。那匡胤闪过一步,让他奔到跟前,乘势用脚一撩,就把董达撂翻在地。
即便提起拳头,望着董达乱打,像在大名府打韩通一般,将他周身上下,着力奉承。那董达跟随的众人,一齐发喊,各
拾了砖头、石块,望了匡胤,如星飞电闪的打来。匡胤见了,哈哈大笑道:“来得好,来得好,叫你这班毛贼都是死数!”
遂舍了董达,退后几步,向腰间解下宝带,迎风一捋,变成了一条神煞棍棒,分开门户,望前乱打,不一时,早把几个
打翻在地。众人招架不住,又发声喊,抢了董达,扶上了马,一齐往正南上逃走。匡胤提着棍棒,随后追赶。柴荣在房
檐下高声叫道:“贤弟休要莽撞,入他牢笼。我们既已得胜,趁早儿赶路罢。”匡胤把手乱摇道:“兄长,你且奔走前
途,只在黄土坡略停等我。小弟赶上前去,务要除了此方大害,然后来会。”说罢,迅步而追。那董达在马上,回头看
见匡胤来追,心下十分暗喜,道:“我只愁他不追,他既来追,管叫你来时有路,去时无门。待我引他到九曲十八湾中,
唤我那结义兄弟出来,就好与他算帐。”正是:
    枉自用心机,人欺天不欺。
    莫言路险阻,自反失便宜。
    不说董达暗暗算计,引诱匡胤来追。且说又有一位好汉,乃按上界黑虎财神星临凡,姓郑,名恩,字子明,祖贯山
西应州乔山县人氏。年长一十八岁,生得形容丑陋,力大无穷。最异的那双尊目,生来左小右大,善识妖邪。自幼父母
双亡,流落江湖,挑卖香油度日。曾在上回书中叙过,在张家庄上现了原形。因为这日出来赶集,忘记带了这卖油的梆
子在那平定州的酒店里面,所以特地回去找寻,寻了半晌,并无踪迹。谁知这位老爷,生来的性格,恁般急躁,也是个
有我无你的人。当时在那店中寻不出来,强要这店家赔他。那店家虽是怕他性发,实不曾见他的油梆,那里肯赔?郑恩
见拂了他性儿,登时喧闹起来,动手乱打,台桌椅凳翻身,碗盏壶瓶满地,好不使性。正在店中喧闹,只见外边来了一
位先生,口称相面。只因这一人来,有分教:截路贪夫,虽免目前丧命;盘山啸贼,难逃眼下亡身。正是:
    不经指点清尘雾,怎得声名遍夏区?
    不知来的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算油梆苗训留词 拔枣树郑恩救驾
    诗曰:
    伍员吹萧市,韩信垂钓台。
    昔贤曾混迹,之子亦多才。
    落月摇乡树,清淮上酒杯。
    诛茅三径在,高咏日悠哉。
    又曰:
    臂上黑雕弧,腰间金仆姑。
    突骑五花马,射杀千年狐。
    右录竹垞《少年子》
    话说郑恩不见了梆子,正在店中使性,只见那边来了一位先生,口中吆喝道:“相面。贫道乃天下闻名的苗光义,
得受异人传授,能知祸福穷通。如有要观尊相的,前来会我。一经相断,无有不准。”说着,就望店中走进,看见郑恩
在那里喧闹,把他上下一看,心下早已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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