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黄天道 作者:墨攸(长篇,晋江2012.05.19完结)-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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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郭嘉好生怪异,为何不将豫州置于正位?要知如今许都才是汉室乘舆的真龙所在呐。”我装作不解、指了指那云屏,小声问道。小叔公露出了一脸宠溺的笑容,多少还渗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儿。
“暮儿,何苦这般试探文若呢?”小叔公轻抚过墨迹上的“雒阳”两字,过了好半晌才轻轻回道,“刘氏一朝气数将近,许都又怎能长久?不过是又一长安罢了。这一世的天下之主,好比万流归宗,最终还是要还于雒阳的。”
“按了小叔公的说辞,许都既是又一长安,莫非主公竟是、董卓再生不成?”处在小叔公的面前,我不知不觉就会言出肆意。一语脱口,方自懊恼不已,却无能改口。
“名为汉臣,实是汉贼。董卓也好,曹公也罢,他们皆是一丘之貉、不分泾渭。”小叔公的言语异常尖锐,皎月般的脸孔瞧不见丝毫的波澜、起伏。我不由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惊问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还要……”
“汉室衰微,徒有虚名,尽心向其,于事何补?想必今日宴席上,你也见着了那班汉臣的嘴脸!居安而不思危,得逸则穷奢、极欲。纵身怀大志、空负其忠,也无鸿途可展,明主可奉!”小叔公说得极慢。唇边不自觉地映出了几分露骨的刻薄,衬着他那秀丽的容颜、额上朱砂,不禁叫人恍然失神、受其蛊惑。
“文若约摸能猜到暮儿想说些甚么。不过这天地万物皆有定数,人也好、国也罢,皆拘命数界限,有些事并非是你、我可行抉择的。”他淡淡一笑,示意我在蒲团上落坐,“身为黄天道的天师,暮儿当比我更为了解,才是。”
“易数一道,小叔公你亲得慈明先生真传,我自问就是拍马、加鞭亦不能赶及。”我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嘟哝道。要知小叔公的叔父荀爽、荀慈明先生乃是享誉盛名的当世奇人。他的父亲荀淑更有“神君”之称,乃是战国荀卿的第十一代子嗣,潜心修道、深得仙家要诀。而慈明先生据说与之相较毫不逊色。博闻多才、学富五车,精于易学、专于丹鼎,了然天地大道、洞悉阴阳消息,随心起卦便能知天意、明人事,是真正当之无愧的大家、名士。世人皆传“荀氏八龙,慈明无双”,就是缘于此处。如此翘楚,又岂是我这种见识短浅、认字寥寥的“天师”可相比拟的?小叔公冲着我柔和地笑了笑,又转目凝视起了屏上的雒阳所在。“好在慈明叔父已于庚午年作古,不用亲见这汉刘末道。对他而言,亦不啻是为大幸。”
“如此说来,莫非小叔公也以为汉室是到了气数已尽之时了?”
“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朝一世皆有定数,秦承水德,天数在一,国运不过区区十来年。自高祖醉斩白蛇,逆贼王莽夺权篡位,经纶翻覆,土作火运。从光武起于田埂之间,及今已有二百余年。地二生火,火德在二,掐指算来,如今汉室实则已然寿终正寝,而并非气数将近。”言及秦运时,不知为何素来笃定的小叔公忽然现出了一丝犹豫。他微微蹙眉,轻顿了半晌才接续说道。我听罢不觉心中大为感佩:荀令君真不愧是得自慈明先生的亲传,竟能总揽时运、头头是道。纵使师尊在此,想也不及他二、三。见他说得极是顶真,我不禁忆起了当日周郎对我所言之事,忍不住开口打断道:“传闻留侯张良于南地作困龙大阵,号曰此阵不破、汉祚绵延,不可断绝。不知汉室死而未死,是否与此事相关?”
“不错。但其乃邪魔外道,雕虫小技尔尔,逆天行事终不可久。飞龙在天,其势难挡。一旦见诸兵刃、祀以血肉,真龙惊起,岂真能受困于角隅之地?留侯之举,不过是障人眼目、塞耳盗铃罢了,也只能糊糊弄弄市侩、屠夫、王莽之辈而已……不过话虽如此,我荀氏世代为汉官,食人禄,忠其事,道义也。只要我荀彧尚有气在,就要保得汉祚立于天地之间而传嗣不绝!”小叔公说得铿锵有力、掷地为声。但唇边却莫名地露着一丝复杂的笑容,空灵的眸里泛出了几缕淡淡的无奈。我正兀自纳闷,忽然听得门外脚步声起,当是郭嘉归还了。
“好一个‘只要我荀彧尚有气在,就要保得汉祚立于天地之间而传嗣不绝’,尚书令大人果然心高气傲、口气不小。”满口奚落间,郭嘉低笑着掀了帘子,大步跨入。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微微一滞,继而若无其事地转向了小叔公,稍一行礼,咂了咂嘴不怀好意地叹道,“原来是美人当前,英雄壮怀。我道怎地今日尚书令大人也会禁不住豪情干云、气吞山河、大放厥辞了起来。”闻得他那露骨的讥讽,我不觉脸色一变。不过小叔公却是涵养极好,当下拂袖立起、翩翩作揖。顿时一股异香自杏色的衣袂、袖襟处飘散袭人。“军师祭酒郭大人车马劳顿,一至许都便投身公务、不眠不休,真叫文若感服不已。”
“区区小事倒叫尚书令荀大人、张将军好等,奉孝惭愧。不过,若非腹内大患、在背芒刺、膏盲之病,我又何尝不想美人作陪、逍遥为乐?”郭嘉说着冲我轻佻地笑了笑。乱发之下,断眉若现,寥寥数言,杀机频现。
小叔公听罢却是淡淡一笑,面不改色地回道:“奉孝严重了。能成为郭大人眼里的腹内大患、在背芒刺、膏盲之病,我文若当真是三生有幸、自得难抑。不过如若这般,就能换得佳人芳心、娇妻如斯,文若趋之若鹜、再所不辞。你说是也不是,暮儿?”他说着轻轻拂过了我的发髻,眸里无限温柔,唇边却有一线挑衅。三言两语、轻描淡写间,便将事关重大的正题化作了无足轻重的争风、吃醋,把郭嘉适才咄咄的语锋以儿女私情为由尽数挡回——荀彧此人,果是难缠。言辞犀利、思绪灵动、手腕高敏,似是远远超乎了我料想。我不由地咋舌不已,脸上却造作地浮上了一丝暧昧、僵硬、几近讨好的笑颜,轻道:“小叔公还是莫要拿暮儿取笑了。”
郭嘉见状沉默了半晌。他忽然抬起头,冲着我凄然一笑,道: “我说荀令君,在门口候着你的浩浩诸人,一时三刻估摸也不会轻易散去。如此长夜漫漫,百般聊赖,何不饮酒、对弈,以助其乐?”听他又提起了弈棋,我不觉心头一颤。前回他以局教授司马懿隐忍之理,这一回却不知又卖了甚么关子。谁道小叔公毫不思量,一口便应允了。“妙哉。”
不到片刻,奕儿便将佳酿、围棋双手奉上。敲定座子,郭嘉以后生之礼待见,拈了黑子,轻声笑道:“以棋会友,若少了彩头,岂不无趣?荀令君,你说是么?”言语之间,便落子固上了三七之地。小叔公微一蹙眉,悠然贴了一子,问道:“敢问奉孝,是想赌些甚么?”
“赌酒伤肝,赌墨伤神,赌情伤心,不如……”郭嘉说着嘴边泛起了一抹邪笑,持子落在了白棋的心腹之地,沉声道,“不如、就赌面前的这位佳人罢?奉孝也欲习尚书令大人故事,近水楼台、一亲芳泽。”言辞之间,极是暧昧。我听了不由地伸手扶额,狠狠瞪了他一眼,心底里无奈满腹:真不知此人究竟打算作甚。小叔公瞥了我俩一眼,神色里竟漏出了几分露骨的痛楚。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可。”拂袖之间,他也将白子下到了郭嘉的腹地。那玉棋敲着底盘,磕碰出了清脆的金石声响,“只不过,文若深恐奉孝身轻命薄,无力消受美人之恩!”出言不善,似有愠怒暗蕴。我听罢不觉怔忡了起来。
“彭祖寿五百,岂是拘于定数所得?奉孝久闻古来圣贤皆与天争命,自不量力、亦欲效仿。”
小叔公静默了片刻,忽然轻叹了一息,道:“所谓奉孝,乃奉曲直之木德,故而其人元神在甲,归属东方青龙,为震、为巽。据巳午未南方运地,乃病死墓之所在。一路北征、得子水生身,必是无恙。然南归之日,定是陨身之时。这一点,还望奉孝能谨记于心、切勿逾越。”
“……多谢令君大人不计前嫌、提点再三。只是袁氏非旦夕可亡,我寿亦非浅薄如纸,荀令君这般未雨绸缪,是不是有过虑之嫌?抑或是、舍不得将美人拱手、赠我?”郭嘉面色一凛,冷言讥笑道。
“奉孝思敏智捷,文若自愧不如。可惜行局至今,却不见得棋高一着,厥词如斯,不觉言之过早了么?”
“荀令君何以料定,不是奉孝胜券为握呢?”
“善弈者,行一步,观十步,思百步。”
“诚愿如荀令君之言。”唇枪舌剑间,他俩皆是一派从容,似乎谁也不道自个儿棋力不逮。只是落子愈慢,凝重之情,不假颜色。席间无人提及小叔公的此番来意,及郭嘉大肆抓捕许都名士、豪族之事,想来他们是各自有数、默契使然罢?静观了一个多时辰,只看得局里杀意四伏,却不见血刃,但觉沉闷、冗久。恍惚间,熏香暖人。抵不过困意来袭,我竟坐卧着行起了瞌睡。模模糊糊闻得几句残语,全不真切:
“久闻荀君长于香道,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但施用这般手腕叫她睡去,莫非是有话要与奉孝独聊不成?”
“奉孝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朝代的五德终始一直流传着数个版本,并非唯一。例如汉代,一会儿自认土得一会儿自认火德,当真本身就变更过几次的。这里只是选取其中的一个说法而已。
PS,汉代的围棋规则和现在的基本相同,但多了座子(起居前敲在四星的固定子)。
☆、胜负
朦胧回神,烛灰余温,竟是已到了天亮。我一个激灵、慌忙坐直了身子,才发现不知何时自个儿居然依屏作眠,身上还覆着小叔公的外衫儿。抬头瞥去,不见他的踪影,只有适才的座席上余香阵阵、醉人耳目。不过郭嘉却仍处在原处,拈着黑子、盘坐棋局跟前,一副全神贯注、若有所思的模样儿。我但觉好奇、蹑手蹑脚地凑上一看:谁知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惊心动魄的残局,而是整个儿的空盘、唯有四隅的座子占星而定。就在这时,郭嘉突然反手抓来,一把将我扯到了怀里,紧贴着我的耳廓细细地嗅了起来:“荀令君有没有告诉予你,你的这身打扮,极是好看?不过我却只觉嫌恶、难耐,唯因这杏色、太过碍眼。还是青墨之色,称我心意。”他轻轻低吟着,勒住了我的腕。热意于脖颈处阵阵弥散,恍若蚁噬。我慌忙自他的怀中挣开,脸却不争气地涨得彤红、彤红:“莫非适才那局,是你赢了?”
郭嘉不予正答,只邪气地漏出了一笑。似有欢欣、似涵无奈,静默了半晌,他方才沉声问道:“天师你是冀望我拔头筹、还是令君得胜?”凝视着我的眼眸深邃若潭。我直觉一阵心乱,强自镇定、若无其事地左言他顾,道:“小叔公他人呢?”
“荀令君此刻就在大门之外,想必正焦头烂额地应付着许都那群官宦诸僚罢?”他深深瞥了我一眼,又径自坐向了棋盘,正色、捻子,一声轻笑道,“这些人被我俩搁上了整整一宿,如今火气当是不小了。”闻得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叔公竟独自在外,我顿时心中忐忑不已。当下也不多问,抄起铁剑,冲门便出。好不容易七拐八弯摸到了郭府大门,眼见簇拥小叔公周围的人群在他三言两语间,居然已有渐渐离散之势,不由地兀自惭愧、隐隐失落。
“郭嘉同意放人了?”瞅见众人脸上的不甘,我压低了声音、小心地试探道。
“若无铁证,我郭奉孝岂会随意抓人?”小叔公尚未启口,那郭嘉却大大咧咧地跨门而出。行止之间,气势极大。墨衫飞舞、风卷残云,一干全副武装的曹氏精兵齐枪开道、侍立恭迎。他这一现身,顿时吸引了诸人的瞩目。
“此刻要是亲来的是主公,想必这群人早就尸骸不存、挫骨扬灰了。徐州也好、袁军也罢,人命草芥,不过是一群蝼蚁鼠辈,何足挂齿!只是念在卿等竭心辅佐汉室、效命天下,不得功劳亦有苦劳的份上,奉孝这才勉为其难、应允了尚书令荀大人的提议,不绝人之后路。”他说罢毫不客气拦到了我与小叔公之间。众目睽睽下,一把搂住了我的肩头,故作亲昵道,“不过,还请荀令君莫非得寸进尺了。张暮将军既然自愿从了我,你又何苦于中作梗、誓不罢休?难道堂堂令君,还要习市井之徒,无耻纠葛、死缠烂打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一时流言蜚语、议论纷纷,周遭似有不少人早就得知我乃荀彧未婚之妻一事。我滞了一滞,急忙回头,却看见小叔公的脸上泛起一阵铁青,呆板、苛严得像极了鬼相的面具一般,那是我从未识过的表情。他沉默了片刻,似是忍辱负重、磨砺涵养。突然面色一凌,朗声冲着郭嘉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请军师祭酒郭大人得了囤粮、钱帛之后、即刻放人!”其声极大,四下皆闻。
“这个自然,正所谓受人之禄,忠人之事,我郭奉孝又岂是不明事理之人?只不过……”说到此处,郭嘉有意顿了顿。唇边泛起了一抹邪气的笑意,冷冷环顾四周,见无人异议,这才悠然叙道,“只不过,诸位若是不知好歹、以身试法,那就休怪我郭奉孝秉公在后、替天行道了!文才武略,我确是不行。但是,屠戮、杀虐却最是在行。我倒是很想瞧瞧,倾巢之下,还有多少安卵能得全身?”一番言语软硬兼施、胁迫之情,溢于言表。众人皆听出其言下之意竟是要株连九族、问罪连坐,不觉纷纷变了颜色。顿时,鞠躬顿首,托言陈请,此起彼伏。似是迫切要去凑齐钱、粮,如鸟兽般散却了七七、八八。郭嘉也不拦阻,任由走留。待得人都离尽,他这才松手、放了我,冲小叔公轻声一笑,讥讽道:“奉孝恭贺荀令君不费吹灰之力、得以尽搜许都豪族钱、粮军备。有此后援,当可缓解我军燃眉之急。之于东平,糊养兵甲以至秋收,足足有余矣。这招釜底抽薪,当真是神妙至极。”
“要不是主公告急,文若又岂会出此下策?这群朝臣极是难缠,剥夺他们的粮仓、钱囊谈何容易?如今顺服,隔时必乱。更何况,此间一争,曹氏再无后续。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想轻易妄动。”直至此时,我方才明瞭他俩纵使志趣不投、行止相抵,但暗地里竟是同气连枝、有无互通的!难怪当初郭嘉会说什么“和与不和,只是他一步棋子”诸如这话。只是不意他俩居然连我一并瞒骗、作弄。小叔公说完轻轻叹了口气,不觉又补上了一言,“饵已放出,至于那袁熙会不会上钩,就要看他的造化了。事到如今,惟求能少累无辜,但图个心安尔尔。”姣好的眉目间尽是一派悲天悯人的颜色,不似造假。
“他既知你我不睦、汉室与主公相抵,必会分兵二策,以袁谭、袁尚钳制曹公精锐,迫并州高幹袭许以迎车驾。届时就要看荀令君,如何‘里应外合’,让那高幹有去无回了。”郭嘉似有所指地微微一笑,道。
“那也先要计定西地,一安‘张鲁’、马腾、韩遂之后,才是。”小叔公说及此处,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转过头、朝向了我,涩声道,“暮儿,我当真不欲令你卷入这些是非曲折、军国要务。”他欲言又止地噤了声。眼眸里浮光略现,映着一抹淡淡的哀愁。一瞬间,他重又变回了昔日颍阴、那悲天悯人的荀氏少公子。与适才相较,简直判若两人。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几日,钱粮收抵之前,你就暂留奉孝之处,静候朝廷传讯罢了?至于娘那边,毋须多虑,我自有法子妥当应对。”小叔公抬头望了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