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黄天道 作者:墨攸(长篇,晋江2012.05.19完结)-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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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味,阵阵弥散、呛人不已。四下寂寥,贴地时隐隐有金戈之声,竟似远在数里之外!莫非高幹他们已弃了这头的营地,正同巴地众人短兵相接?我直觉心头一沉。求救无门、挣命乏力,思绪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些许的绝望泛到了唇边:娘,孩儿不孝,大抵不能回去侍奉于您了。若是小叔公知我客死他乡,会不会伤心欲绝、替我落葬?至于那人,稍一念及,便忍不住伤痛了心神。莫非来年春生,竟要他来为我除却坟头杂草?……就在我胡思乱想、几欲放弃之时,突然看见了一双冰冷刺骨、仿若寒窖一般的眼,是高幹!他竟选在这时折回了!像是在寻找甚么似的,用湿布捂着口鼻、倒腾幕帐,在火场里来回穿梭。额角、肩头落着点点的薪火,斗篷的一角也卷起了几许焦黑,原本黝黑的脸孔更是被熏得泛了红,但那冷冽的眼里却依旧现着一派无动于衷的淡漠、与无情,像是来自地狱的罗刹,不惧红莲的业火。
瞥见我的那一刻,高幹似乎微微一怔。他轻轻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抓起了我的后心,将我扛上了肩头,大踏步地往火场外迈去。就在他把手里的湿布抵上我口鼻之时,我竟然情不自禁地抽泣了起来。第一次发现原来死生关头,素来逞强好胜的自己居然会是一个如此胆小、畏死之人。高幹转过头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不露诧色、亦不言语,只是加紧了脚下的步伐。如此跑出了极远。一路上,扔去烧着的衣物,削断了沾满星火的发辫,这才勉强摆脱了一山的赤炎。顾首回望,营寨所在的那一片林子竟是整个儿都燃上了。火光冲天、烟雾袅绕、殷红了夜幕。这一刻,晨曦渐渐在东方透出,鱼鳞般扯碎了天空,但那点点的泛白却远不及这头的紫气耀眼。
高幹提着我的后心,一把将我掷到了山涧里头,自个儿也跟着一头扎入了潭水。待得稍稍缓过劲,大喘了几口气,才替松了我的手脚,扶我坐到潭边,自行到水里洗漱了起来。待得他褪尽上衣,我这才瞧见原来他的身上竟也被大火灼伤了不少。肩头、胳膊、腰际、后背到处都是焦黑、模糊、绽开的皮肉。一眼看去,身上的伤势好似比我还要重上几分。脸上微烫,别过了头。劫后余生,心底里头不觉暗自泛上了几许感激。
山涧甘甜、冰凉,洒在创口上极是舒坦,但我却只能勉强撑住身子,无法站立、或是走动。透过潭里朦胧的倒影,竟被自个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儿吓了一大跳:原本齐腰的长发如今参差杂乱、披散飞舞,截得只剩小半完全了。颊上、肩头、手臂处处都是斑驳、炭黑的焦痕,血迹隐隐,看了令人作呕不已。这等落魄的样貌儿,哪还有丝毫黄天道天师的熠熠风采?即便是寻常婢女,也多有不及。不过能保得一命已是万幸。张鲁那边,计谋已定,由菡萏替着、仲权坐镇、奕儿出谋,想必纵使我暂且不在、无能主持大局,大抵也不会出甚么差池……念及此处,不觉心下坦然了许多。挣扎着伸手,就和潭水、抹净了脸孔。
高幹赤着上身、回到岸边时,顺手还叉来了一尾潭鱼。他没生火头,而是小心翼翼地刨了土坑,就着烟灰熏了。蒸煮之间没有折腾出丝毫的痕迹。我不知他何以至此,但隐隐意识到他的那支并州人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孤军深入,来路、归途皆被摸清,底细也被我所留下的黄天暗号透露得一干二净,会就此栽在张鲁方众,及黄天大阵的手里,也是无可避免的。只不过当初设计、图谋高幹之时,完全没有料想到过自个儿有朝一日居然会落到他的手里。更没有料到此时此刻,竟被他所救,与他患难同当。一时五味陈杂、感慨万千。
就在我遐想连连之时,高幹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薰鱼分了一半,随意递予了我。他眼色冰冷、叫人发憷,不过其中不喜不怒,虽无善心,却也并未夹杂甚么恶意。我面上一红,犹豫了片刻,艰难地伸手接过,狼吞虎咽似地啃食了起来。事实上,重伤之余,这几日里都没好好进过食,人饿得发了慌。若不是身体底子不错,这一来二去怕是早已昏死了过去。虽然未加作料、又熏得半生不熟,不过这半截潭鱼的滋味儿却很是鲜美。细腻柔滑、唇齿留香,远胜在许都时吃过的山珍海味、佳肴美食。见我吞得这般急躁、如此津津有味,高幹摇了摇头,将剩下的那一半也送到了我的跟前。我微微一愣,知他未食,便低着头婉言谢绝了。这高幹倒也有够爽快,不作他言,三下、五下就将手里的潭鱼啃了个干净,连细骨都未放过。瞧着他这番津津有味的模样儿,我默然半晌,捂着右掌,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为何要折回、救我?”
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在水里涤净了手,披好了衣衫,这才慢条斯理地坐回我的身边,随意捡了根树枝在沙地上比划了起来。“只因你是天师。”他写完六个大字,随即嘴角轻轻一抽、毫不犹豫地尽数抹去了。字迹隽秀、大气,信手拈来却颇有风骨神韵、入木三分,好似琴韵一般。见着如此,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并非是沉默寡言之人,乃是口不能言罢了。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遭了什么变故、因了某些缘由。不过这些,我是不会多问的。轻轻摇了摇头,我浅笑道:“不,我已不是天师了。如今的我,只是一个叫做菡萏的婢女罢了。”唇边浮上了一抹自嘲,我忍不住自顾自地嗤笑了起来,“偷梁换柱也好、桃代李僵也罢,只有受到张鲁迎奉的那一位,才是真正的天师——从长安出发之前,我就下过如此军令了。况且,巴地并无多少人知晓真相。挟持我、生擒我,即便是杀死我,也讨不得什么便宜。”我说着警觉地补上了一言,心底却仍旧揣着几分忐忑。若是高幹真以我的性命要挟小叔公他们,不知大名鼎鼎的尚书令荀大人会否作出丝毫的妥协?若是换做了郭嘉,他一定会一口咬定我并非是真正的天师罢?……这般念想着,嘴角边不觉露出了几丝无奈的苦笑。
高幹面漏不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眸里却没有分毫的波澜。他扬了扬眉,拨弄着树枝,比划了几下,随意在地上涂出了几个大字,道:“芙蕖敛华、垂荣待放。菡萏,是个好名。”一地潦草,似是讥讽。只因大字堂皇,我却只识其中三、四。不由一阵羞愤、泄了底气。不过,由此却也猜知了他是不会轻易将我放归的。
作者有话要说:写高幹的故事,不知为啥,我写得很伤心,虽然也不是什么伤心故事。
☆、并州之变
本以为高幹会就此收敛残兵、掉头回并州。谁知刚离开山涧,无意遇着那矮个儿武官领着的零散的人马时,高幹竟突然捂住了我的嘴,扛起我一头扎入了草丛、隐蔽作势、屏息静观。冰冷的眼里浸满了警觉。我猛然意识到此番举动或许还有别的蹊跷,所谓的“拦截天师”不过是这些人觅及的借口罢了。透过指缝放眼瞄去,只见他们衣衫不整、神情萎靡。步履焦躁、慌乱惶恐,同先前围剿我们那会儿的军纪严明、整装肃穆,截然不同。这一行数十人,仿佛整个儿陷入了无可驱散的噩梦一般。我心下踌躇,扭头回望高幹。他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儿,只是眼底闪动的寒意似乎更甚了。直待那些人尽数远走,反复确认了几番,高幹这才略带歉意地松开那只掩了我半脸、满是烟火味儿的手掌。我大喘了好几口,勉强缓过神来,不禁幽幽问道:“贼上不克,忐忑如斯。莫非,昨夜竟是他们冒充‘张鲁’之人,想要趁乱将你除掉?”
他瞥了我一眼。稍一犹豫,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见状,我顿时会了意。“你是说他们早已同‘张鲁’勾结,为的是要除掉你?”他略一颔首,漠然地扬了扬唇,挤出了一个很难被称作是“笑”的表情。我顿时眯起了眼,思绪万千、浮动不已:难怪我先前所设的黄天法阵会被他们一眼瞧破。原来果是有鬼道之人暗伏、通气。这么说来,那日于山涧、河石上留下暗记的,恐怕正是其中内应罢?
“知是何人指使么?”思忖了半晌,我轻轻地问道。如今图谋并州、觊觎高幹的人不在少数,于外而言,无论是曹公、马腾、韩遂、还是‘张鲁’、刘表、南匈奴单于诸人皆是对此番地域虎视眈眈。而并州内里,指不定还有更多蠢蠢欲动之人暗藏其中。毕竟,如若高幹死于此地,此刻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坐收渔利的,便只有他们了。高幹冷冷一笑,拍去了身上的尘土,缓缓站起了身。他随手在我的掌心里头,画出了一个令人倍觉意外的名姓:袁熙!
袁熙?袁熙竟然勾结“张鲁”想要暗害高幹?……我不由怔忡。闻之确觉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顿时恍然大悟:不错,高幹若真是意外身亡、折在巴郡,就只有袁熙才有十足的借口、与把握能在转息之间,吞下并州,纳归己有。要知当年高幹能得并州、以州牧之名驱使大军,本就是因了袁买弃走、而他乃是袁绍之甥,血缘亲近的缘故。无论军士、人脉、声望皆仰仗于“四世三公”的袁氏一族。故而,高幹一死,袁熙要接掌并州可谓是举手之劳、顺理成章,丝毫不需费却什么周折。
“他、他,既然如此待你,你又何苦为他卖命?”我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高幹却没有作答,他无言地扬了扬唇,似是讥笑。恍然意识到自个儿的失言,我立刻止住了口,别过头去:他既知袁熙图谋,又怎会甘心效死?若非事出无奈,便定是有所图谋的。高幹沉默了半晌,重新将我负上了肩头。四下观望,盘算了片刻,这才选定了一个方向,一步步地往山上踱去。耳鼻间弥散着他鬓发上的丝丝焦味,我忽然念及郭嘉提及高幹时的那番亲眷之情,不知对他而言,高幹是否只是他对于对付袁熙的一枚棋子。
日头偏升,高幹背着我躲过了几处追兵,在我的指引下避去了三、四重黄天暗哨,曲折、蜿蜒行了不少山路。眼见着他所择的方向并非是北归还去并州,竟像是径往汉中而去!我不由地诧异迭起,忍不住在溪边歇息之时,开口冲他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莫非当真是‘张鲁’所据的汉中不成?”他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不回并州?要是那边知你下落不明、死生未卜,恐是会乱从中起、流言蜚语的。”我小声提点道。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眼底寒气闪动、似有轻蔑。我突然意识到自个儿似乎又说了多余、可笑之言,讪讪道,“看来并州那边,你是早就打点好了的。”
“欲将袁熙党羽一网打尽,便只能如此。”他扬了扬唇,用手指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打着手势,示给我看,“不过是以身作饵罢了。与菡萏所行计策同出一辙。”我识字不多,但这一回却还是看懂了。不由地莫名一怔,侧头想了想,忽然禁不住失声大笑了起来。原来,他早在并州安妥了替身、布了设计。一旦事发,恐怕那头会掐准时机,先发制人、一举剿灭尚在并州的袁熙从党罢?反观那“张鲁”,一旦得知行刺失败,被高幹只身脱回还并州,势必会极速撇清巴郡与袁熙、刺客联系。指不定还会资力高幹,助其剿杀余孽。看来适才矮个儿的武官所领的那队人马,怕是要以身替罪、不得善终了。
“我还道就只有我喜欢棋行险招呢。”不知为何,心生亲近。我忍不住出言揶揄了一句,笑语间却不慎触及了右手的创口,引得一阵呲牙咧嘴、形仪大失。
“我乃身不由己,而你则是鲁莽轻进、目不识丁!”他毫不客气、立时在地上侃侃反诘道。一脸鄙夷,言语刻薄地同我划清了凡愚的界限。言辞极不讨巧这一点,倒是同那郭嘉有些相似。我叹了口气,隐约猜得了其意,却懒得同他继续争辩,便转口问道:“这么说来,其实你早就布置得当了?汉中,想必是会有人前来接应的?”他面上一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收拢表情,继续摆出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色。这一回,我倒是没能猜出他究竟想说些甚么。不过既然失身为虏,跟着他,我便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毕竟,夏侯霸、奕儿、甚至师傅诸人恐怕都去那汉中。真到了那头,对我而言,乃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指不定还能借助鬼道、寻机脱身。不过事到如今我却打消了图谋高幹的念头。并非是出于感激、或怜悯,只是袁熙当前,指不定我们还会有合作的契机。此前他会出手救我大抵也是出于同样的缘由。
饿了捕食山间野味,渴了灌下雨露泉水,累了于山间歇息,林中穿梭。高幹一路负我、似是毫不费劲地翻山越岭。可就是这么行了三、两天,我却还是无法抵御酷热、与伤患的双重攻势。头晕目眩,时而清醒、时而恍惚了起来。背脊的那一脚显然触醒了当日的旧创,遗下了后患。各处的伤口虽都用溪水洗净,甚至还敷上了熏热的草灰止血、祛毒,但右手掌心里那道创痕却止不住地流出脓血,积淤泛黄。腐肉丛生、恶臭难当。累年征伐之人无不知晓,这是金煞攻入、热毒侵身的征兆。凑在三伏的当口儿,稍一不慎,治疗失当,就会殒命。于药草缺失、救护不及的状况之下,往往只能用上丢卒保车之法,舍弃伤肢。但是我抵死也不愿师法那些寻常士卒,为全性命、剁去右手,于是瞒着高幹,一声不吭地硬撑。唯冀望天候渐凉,能现出转机。高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病情。迷迷糊糊间,能够感觉到他那粗糙、着力的大手覆在我的额头,不时地探测体温。偶尔也会往我的脸上泼洒冷水,规避到树荫底下为我扇凉。只是我已连他的眼神都快瞧不真切了。这么一拖,病情非但没有丁点的好转,似是更甚了。发热、呕吐、晕眩、乏力,接踵而至,上下翻腾、难受得几近无法喘息。抓着高幹的胳膊时,我甚至能够听见自个儿的乱语、胡言。眼前交替着的,尽是惨白、茫然,灰雾濛濛。
半梦半醒之间,我好像被他领到了村落、人家里头。躺上草榻,灌下热茶。隐约里,还有人替把了我的脉息,清整疮痍。外敷、内服,药香刺鼻。一阵清爽慢慢地自患处蔓及全身,仿如清泉流石,说不出的受用。喉间、口里也渐渐消却了灼烧一般的火气。随着水音滴落,似有惬意微现。我的心神一弛,静谧之中不觉沉沉地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睁眼之时,直瞅见榻沿上靠坐着一个鹤发鸡皮、蓬头历齿的巴地老妪。她着了一身早已褪了色、缀满补丁、前后无襟的粗布衫儿。箍发的额巾乃是一抹苍黄,善目、慈眉,颇似方众中人。她见我转醒,满脸欣然地眯起了眼,操着一口浓重的蜀地方言,冲着扉外扯声嚷道:“大个儿,大个儿!你家媳妇,总算是醒了!”那老妪接连叫了数声都闻不得回音,这才像是忆起了甚么似的,突然讪讪一笑,有些尴尬地冲我解释道:“你瞧老婆子我这是什么记性。昨个儿屯里的贤师在我好说歹说之下,终于收了你家那口子的‘三官手书’。替你诊了病,下开方。但是屯里存药不足、草木难济,所以今个一大早,他就跟着贤师一起进山补药去了。这会儿,怕是还不及赶回。如此说来,这些天里,他日夜守着你,不眠不休、都没好生歇息过片刻,也真是够呛的。”她说的那人是高幹?我略一失神,勉强挤出了几丝惨白的笑容——此地既有请祷天、地、水三官现神降临的手书,又以贤师为导,必是五斗米道的村落无疑。没有想到他竟会冒险将我带入此地、寻求救助!对他而言,这一头可谓是极尽凶险。要知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