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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三国同人)黄天道 作者:墨攸(长篇,晋江2012.05.19完结)-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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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入客舍,我藉口气闷不适,斥退奴婢、启了窗户。按着同马岱事先的约定,在画檐底下的梁柱,极不起眼的角隅里,偷偷系上了一根淡黄色的绳带。绢帛刺绣、挽成小球,一摸便知。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弄开案上的香炉,往里头添了几分料,将整室熏得烟雾缭绕、恍若仙境。这倒并非是我贪图一时享乐、穷奢极欲,只因这香雾在入夜后颇具呛人耳鼻、遮人眼目之奇效,况且焚于皇城又可掩饰那群凉地胡人们身上的羊骚味儿、和烈酒之臭。可谓一举两得。好在有荀令君作头,焚香、熏衣乃附庸风雅之事,许都之内甚是常见、不现突兀。是故,我才会出此下策。这般办定后,便随手拉过一张短琴,在云屏前胡乱弹奏了起来。羌音弥漫、凉曲铮铮,刚好为他们指路、明道。
  夜幕初升之时便听得客舍周遭卫队巡列、往复游走,似是在缉拿什么要人。我启扉问询了数次,却皆是一无所获。只知这些口风严密的士卒都是一副行伍装扮、金戈随身,并非是夏侯霸的从属、或养尊处优的汉室御林。莫非曹公的那支官渡精兵竟趁冀州之乱、袁氏互争之际,回撤到了许地,而不顾河北生门那唾手可得的进军契机了?我暗自揣测,心底里隐隐泛起了几丝不详的预感。若真是如此,这事儿恐怕将会变得极为棘手。
  就在我心绪不宁、无以言对的当口儿,忽然听到屋瓦上头响起了微弱的叩指之声。细细分辨,乃是一响、一轻、一响,继而又是一轻、一响、一轻。响为阳,轻为阴,得卦象“火水未济”,是百事无成、徒劳而返之意!这正是我同马岱先前约定好了的暗号之一:意喻行刺失败、形势紧急,避无可避。我叹了口气,在琴头的岳山处轻拨了四律、二吕象卦“天山遁”,委婉地告诉他此地安逸、无忧,可作杜藏、休歇之用。不到片刻,果然听得稀稀落落的衣擦声,但见马岱独自一人从梁柱上翻落着地。周身上下、污血斑斑,颊侧的一道疤痕极深可怖、凝黑之处还能见着白骨森森。此刻他的神情有些萎靡,当是受伤不轻。但瞥见我时,却顶着这副模样儿强自挤出了一丝笑颜,自嘲道:“全军覆灭,功败垂成,真是惭愧。”
  我二话不说将他扶到了榻上,扯过衾裘覆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拭去了地上、墙脚的血沫、尘泥,这才回坐过来,摸着黑、替他清洗、包裹起了创口。
  “怎么,你们中伏了?”我道。
  “应该算是吧?其实,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那人不是曹操,只这一点我能肯定。”马岱灌了口水,喘着大气,前言不搭后语随口说道,“荀令君给过我曹操的画像。这人长得同画上之人极为神似,皆是一副仪表堂堂、威风八面的模样儿,但我感觉得到,他周身上下没有丝毫征伐杀戮的血腥味儿、和常年厮混沙场之人所特有的魄力、威慑。这人浑身只一股子书生气,必然是一介文官无疑。定不是曹操本人。”
  “你的意思是,如今身在许都的曹公只是一位替身?”我大为诧异,忍不住打断了马岱的言语。虽然真正的曹公或许同他人印象中的那位盖世枭雄有些出入,但我却不会轻易质疑马岱身为战将的直觉、和判断。
  “自丞相邸宅落荒而逃时,听旁人唤他作崔大人。错不了的。”
  “崔大人?莫不是清河的崔琰、崔季珪大人?”我皱了皱眉,暗自嘀咕了一句,“之前的确听闻这位崔大人容貌类似曹公。声姿高畅,眉目疏朗,甚有威重,但是也不至于代行丞相事……莫非此番当真中了他们所行的偷天换日之计?”
  “恐怕真正的曹操,此刻也到许都了。”马岱摸了摸下巴,略一沉思便接过了话头,道,“看我看来,他打算要放弃图谋冀州、河北,而转为安内、攘异了。这么一来,首当其冲的必然就是汉室朝臣、及荀令君及颍川诸族了。”正说着外门忽然响起了阵阵脚步。有侍卫高声询问是否有图谋不轨的匈奴刺客来此叨扰。我急忙矢口否认。谁料得那班党从竟不依不饶,口号奉了军师祭酒郭嘉之令,要彻搜客舍。眼见他们毫不客气地推扉入内,我见势不妙、慌忙松去外衫、裸肩露背,径自俯上了卧榻,将马岱整个儿按藏到了里侧。提灯亮处,一时房里春光旖旎、气氛诡异。这些兵农出身的侍卫们哪见着过这等的阵仗?在我大喝了一声“无礼”之后,都纷纷急退了出去,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要犯不在此地,你等闭上门户,先行一步。待我同张暮将军,叙旧、谈心,交颈缠绵上片刻,随后就来。”就在这时,一个慵懒、散漫,却熟悉至极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身后响起。紧接着背脊、脖颈未覆衣衫之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温润,滚烫难抵。恍惚间,我竟忘记挣扎、被郭嘉伸手环入了怀中,“想不到有生之年,奉孝有幸、还能与天师重逢。”他说着屏退了怔忡原地的随侍,瞥了那隆起的裘衾一眼,随即低声冷笑了起来。纤长的手指在我的肩头轻轻划过、散着没药的香味儿,掀起了一阵令人心悸的涟漪。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谁也没有料得,时隔两年,竟会以这种方式重聚。
  眼见附近人声渐熄,室内僵持未定,马岱突然一个纵身翻了起来,尚未扑腾、横刀却听得郭嘉满是鄙夷地冷哼道:“只消我口出一言,门外的那些侍士就会蜂拥冲进,将你乱刀分尸、片甲不留,信也不信?”此言一出,满面煞气的马岱惊魂不定地看了他一眼、讪讪转向了我。我苦笑连连,只得低声说道:“他都这般说了,定是不错的。不过郭先生既然遣走了侍卫,就表示他打算放我们一马。定不会真的要将你、我缉拿归案的。”
  “知我者,天师也。所谓灵犀有系、不屑言辞。真不愧是与我交心、换发的红颜佳人。”郭嘉笑了笑,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替我裹好衣衫、缚紧了束腰。将一袭青色的长袍覆在了我的肩头。两年不见,断眉之下的黑眸似乎噙上了更多的沧桑、与憔悴。相顾无言,一抹淡淡的笑意,灵动悦目,似有几分生机在他的嘴角慢慢漾开。我凝视着他的脸庞、乱发,屏息未言,一时恍然出了神。
  “当真如此?”马岱狐疑、而警惕地瞅着我俩。略失血色的面上阴晴不定,指间尚紧握着一截寸铁、紧紧不放,“你真会放了我?”
  “你的同党皆已落入了我等之手。若此刻再杀了你,还有谁能回去给韩遂、马腾报个准信?”郭嘉扬了扬嘴唇,一脸不屑。信手在一旁的短琴上拨出了三、两角、徵之音,淡淡地回道,“更何况,我还需你们凉地之人为我主钳制颍川钟繇大部,再屏匈奴呢!”马岱怔了怔、沉思了半晌,突然一言不发地坐回了榻沿。神情间似乎松懈了不少,眼角旁顿时浮现出了几缕浅浅的倦怠。郭嘉适才的一番言语说得在理、在情,加之又有我的担保,马岱约摸也笃信了个大概。不过事到如今,他乃是俎上鱼肉,根本无力争命、抗衡。像他这般心思细腻的人物,的确能极快地辨清时务、识出好坏。
  郭嘉不再看他,而是将头偏向了我。紧盯着我的眼,伸手撩起了我的鬓发,幽幽说道:“现在,是不是该算算我俩之间的旧账了,我最心爱的天师?”一番言语,极是不善。我不由地又打了个冷颤。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侧过头,故作冷淡地回道。他一把扳正了我的脸,毫不避嫌、当着马岱的面在我唇上蜻蜓点水般轻啄了一口,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帮我,就是助纣为虐了?”我不敢正视他的眼,他却伸手托起了我的颚,满口讽刺地笑道。言语之间,竟微微泛出了几丝酸意,“为你的小叔公卖命、杀人,反倒是替天行道、伸张正义?”
  “很好,那张既果然不负所望,将我的话全部带到了。”我推开了他的手,不冷不热地讥笑道,心中却忍不住几分忐忑悄悄浮动,“这一着,算是你赢了。然后呢,你和曹公究竟要做甚么?纠集一干精锐行伍、军列进驻许都,是要对孰人出手?车驾汉祚,颍川诸族,还是、荀令君?”郭嘉瞥了我一眼,沉吟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笑颜里肆意、放浪,不羁形骸。半阖着的双眼里头却渗出了几分寞落、苍凉,叫人难以捉摸。
  “你、为何大笑?”
  “这一着,谁说是我赢了?”他止了声,突然反问道。
  “这、我们不是行刺曹公失败了么?”
  郭嘉轻轻地摇了摇头。“世人皆知此事乃南匈奴单于栾提呼厨泉图谋驾车未遂,与主公、荀令君无干。就是归还了许都,我等也无法寻到藉口对任何人出手。即便有刺客落网,挑起的也是主公与凉地的争风。与颍川、荀氏何干?更何况如今南有刘表、孙氏,西是高幹、匈奴,袁氏坐北,皆尽虎视眈眈、蓄势待发。此刻若再兴内乱、为人所图,倾巢之下哪得安卵?如此行事,主公与我也不过只是为求自保罢了。”我知道郭嘉定是隐瞒了后招,却无意与他争辩。我当下瞥了马岱一眼,泄气道:“无论如何,至少,令我等徒劳无功了。”
  “徒劳无功?笑话。曹公不能与南匈奴通气,便是令君此番布局中最狠的打劫之处。”
  “这又是、为何?”突闻此言,心思回转,半晌无果。我不禁茫然道。
  “还记得那位妄图鼓动主公废长立幼,要植公子、或冲公子承嗣的王氏么?”他冷笑道。
  “难道是主公纳于下邳、白门楼上的那位王夫人?从前吕布的妻妾?”我微微一愣,语不连贯地回道。
  “不错。这位王氏在入侍司徒王允之前,正是南匈奴单于栾提呼厨泉的亲姊!荀令君此举,并非要取主公性命,实是为了稳固少主的承嗣之位,藉此打压王氏、与南匈奴。”郭嘉冷言道。没有想到这一局并未全系大势,竟是曹氏内部的承嗣、党争的布设。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底不由地忿忿不平。郭嘉似笑非笑地瞅了我一眼,伸手在我额上轻轻一点,脸上露出几丝恶作剧得逞般的淘气、欣然。
  此时落在窗沿上、正顺着羽毛的一尾黑鸦蓦然抬起了头。怪桀数声、振翅飞离。渺渺然,不知所向。

  ☆、行医

  是夜,皇城无眠,许都之内,人心浮动。郭嘉藉口搜捕匈奴、并州刺客,竟率部曲在全城大肆抓捕疑犯、同谋。一时鸡飞狗跳、人头攒动。门外不断有随侍汇报进展,无非是缉拿了某某家的某某人,搜得异族文书、财帛可为罪证尔尔。漏网的刺客未能逮及,缉查自是不能停滞的。也不知道那些受到归咎、牵连之人,其中有多少是被无故嫁祸、栽赃的。而真正的刺客、马岱,此时正一脸萎靡地卧坐在郭嘉的对面,手里头还捏着一只快要见底的酒爵。他显然不甘为郭嘉利用,嘴角抽搐间烙满了忿色。不过郭嘉却是满面的淡然、悠闲,一边揽着我,一边饶有兴致地瞅着马岱、从容不迫地自杯里抿着佳酿,仿佛丝毫不曾介怀的模样儿。
  “他也见过元才表兄?”郭嘉此言是对我而说的。
  “当日在巴地接应高幹的,就是他和马氏的那位世子了。”我略一沉吟、轻声回道,面上却禁不住地泛上了几丝羞涩。马岱一直以为我乃高幹的侍妾,此刻见着我与郭嘉的姿态,定会心存疑虑罢?不过这些事大抵是瞒不过郭嘉的。见我开口,马岱欲言又止地瞥了我一眼。识趣地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马超有勇无谋,不过是一介匹夫罢了。”郭嘉说着目中无人地低笑了起来,手指不安分地拨玩着我的发梢,道,“看来真正为凉地马氏决策、交通之人,实则是他。”我撇了撇嘴,抽回了发辫,打断道:“怎么,难道你还想留下他不成?”
  “不,我只是在想,纵他归还后,元才表兄定会和马氏重归旧好罢?”郭嘉慢慢将酒端到唇边,不顾我俩的惊愕、无声地嗤笑了一言,“到那时候,形势突变,必然又会有好戏等着上演了。只是不知袁熙和荀令君,这一回,会如何应对。”算计他人之时,他那深色的眼眸里总会现出奕奕的生机。映衬着杯中的倒影,令人寒意四升、心悸难捺。阴阳未定、谋画已起,像他这样的策士,当真叫人发自心底地感觉惧怕。
  沉默了片刻,郭嘉忽然冲着我悠悠一笑,小声说道:“原本这一局,我是打算年内收官、撤子的。甚至连继任者,都早已敲定了。”
  “那为何不……?”我茫然地反诘道,不知他所谓何事。
  “大概是只因我还未身死,而是如约、活了下来,就是连元化兄,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郭嘉的笑颜里透着几许暖意、几分怅然,似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儿。但我又岂会不知他忍受病痛、医治时的那份苦楚?金煞攻身、仿若天谴,生不如死、其志难坚。受者往往未及膏盲,便自寻短见了。如他这般淡然、无谓,确是罕见。思念及此,我但觉胸口一热、情不自禁地红了眼圈,喜极而泣。
  “我会治好你的,竭尽全力。”我信誓旦旦地蚊声言道,嗓音轻得连自个儿都快难以辨析了,但他落在我的身上的目光,却突然变得温柔似水、宛如煦阳。一瞬间,心头猛然涌上了一股炽烈的、似曾相识之感。仿佛这般的景象曾经深深地印刻在灵魂的深处,从未被我所遗忘——即使那掬水的手掌,如今早已变得残破不堪、枯朽成骨了。
  “人各有命,天师毋需介怀。我只是突然寻到了、拼了命也想活下来的缘由罢了。”他说着避了我的眼眸、侧过头去。手却偷偷地覆在了我的腕上,久久不曾松懈。
  就在此时,门外的随侍突然捎来了华佗的口信,说是邀我立时赶去,协力医疗在行刺中受了创伤的崔琰大人。看那情形,似是一副病势危急、独力难支的模样儿。我斜眼瞅了马岱一眼,他知趣地扬了扬手中的寸铁、冲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凭借月色烛火,我一眼便瞧见了其上莹莹渐绿,似有腥风微透,果然是敷了重毒。
  “你也不知上头用的是什么毒?”我压低声音多问了一句。马岱犹豫了半晌,摇着头,道:“他们一路上随意寻了些西地的蛇毒、草毒什么的涂抹其上。完全没有方子、或解药。”我接过放在鼻下扇风一嗅,心中大沉,转手将寸铁还给了马岱。不出所料,这些胡人本就打算破釜沉舟,胡搅蛮缠。这般的使毒之法,短时之内肯定是无法调配出对症解药的。难怪就连医术精湛如斯的华佗也会感觉束手无策了。我整了整衣冠、站起了身,却听得郭嘉淡淡地问道:“你真要去么?”
  “这是自然。”我头也不回地应道。郭嘉听罢也跟着站了起来,将一块漆黑名札推到了马岱的眼前,波澜不惊地说道:“天亮之后,可以借此出城。示之戌卫,断不会被阻。不过令君的人想必也正在到处找你。能不能逃出生天、归还马氏,就要看你自个儿的造化了。最后奉劝卿一言:天师的名头并非可用之物,若在荀令君面前随意提及只会适得其反、引火上身,还望卿好自为之。”郭嘉冷冷地说完这些,便随着我启了门户、踱出了正屋,将马岱一个人留在了里头。我转头回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默然、不语的样子,涌到口边的言语不自觉地咽了回去。虽然交情不深,相处不久,但只此一别,怕是往后再也不会相见了。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踌躇了半晌、在郭嘉无言的敦促下快步跟着引路的随侍们前行了。纵使有伤在身,马岱也不该是个会令人忧心的角色罢?以他的心智、武力,加之郭嘉所予的名札,当是能安然脱身的。
  一路上默然无语,只有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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