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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三国同人)黄天道 作者:墨攸(长篇,晋江2012.05.19完结)-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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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燕

  一连数十天都没能等到张燕的回音,而袁谭、袁尚那头却接连传来不少的变数。一日之内,数番马报、音讯叠传,似是开战在即的模样儿。在如此里外交迫,压力徒增的情形之下,郭嘉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整理行装、周备起了返事。此举一出,各地诸侯,人皆哗然:有传张燕早已暗中投归袁熙、袁尚,碍于朝廷、“天师”颜面不欲与曹公撕破脸皮;也有说是张燕摄于袁氏淫威,不敢交通汉室,是故只得断绝使臣;更有甚者竟还偷偷质疑起了那黑山党首的生死、安危,或说是早已遭人胁迫、变作傀儡了。
  我不知郭嘉暗地里究竟在盘算些什么,也懒得同他争辩。于是便一言不发地随在他的身边,为他打点起居,疗治疾煞。袁熙走后的这些天来,他的气色较之年前要好上许多,病情似也稳了不少。闲暇之时,从不见他提及黑山、张燕诸事,倒是常常正襟危坐,反复比照着日前袁熙留下的那幅朝氏画像,以及荀友若给我的那首意义不明的谶诗。他时而全神贯注,时而握着酒具、怔怔出神,也不知是否琢磨出了什么名堂。只是偶尔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多了一份莫名的不舍。仿佛心底里总藏挟着一些极其重要之事,不愿、不忍诉诸于我。几番鼓足劲头想要问询,但每每对上他那双深色的眼眸时,话到嘴边、却怎也开不了口。隐隐之中,似有恐惧索绕绊脚,停滞难前。总觉得生离死别近在咫尺,无可规避一般。这种心境很是难耐,但我也却不敢轻易将之捅破。只是一复一日,静静守在他的身侧。
  直到临行,袁熙也没有再次现过身,而是黑山上下也莫有知晓他曾在此间出没。由此看来,其人非但在幽州一地势力极大,而且定和黑山张燕暗有勾结。不过好在此番出使顶的是汉室的名头,他们自也不会轻易对我们出手、阻拦,是故安危、生死倒不必刻意挂心。春初雪融之时,我们一行人匆匆拜别了几处山头,便往黎阳归还。这一路皆在黑山、与曹公的势控之下,道阔地平、杂盗俯首,毫无可陈之处。本以为此行也会如来时般波澜无惊、顺当不虞,但谁知才行出了三、四日,就招来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访客:黑山黄巾的首领、我们百般勤勉不得见着的张燕,竟选在一日深夜、躬身造访!
  睡意懵懂间得了消息,我急忙起身。仓促地换上了一身正衣,稍整仪容便一头扎进了近旁用以会客的简营里头。郭嘉大约不曾夙夜未寝,我到的时候他早已一脸悠然、白粉抹面地端坐正首。见我入内,他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继而又将目光挪到了正前。我揉了揉眼,借着微弱的烛火,这才看清了落在他对面的那人竟是一个满脸雍容、仪态万千的中年美妇!她着了一袭淡绿色的素服,不染胭黛。杏眼含芳,眼波流转,唇角边缀着了一颗淡褐色的痣痕,即使如今皱纹迭起,但那脸庞上、举手投足间依旧残留着动人心魄的美态。想必年轻时定是位惊艳一世的绝色佳人。
  “妾身张燕,见过天师大人。”看清我时,她微微一怔,眼底里漏出了几缕复杂的心绪。面上却恭恭敬敬冲我行了一礼,轻启朱唇道。她竟是张燕?我直觉诧异难抑。虽是微服、易装,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眼前这位风韵犹存、端庄贵气的貌美妇人,同那凶名四起、贼匪为伍的黑山军党首联系到一块儿!
  “扶乩之事,乃通幽冥之道。本就以女子、至阴之体为善。”未待我启口,一旁的郭嘉忽然笑着附上了一言,轻道。他替我斟上了满满一杯醇酒,示意我就席落座,“提及乩童时便作了暗示,可惜当日天师未能听懂我的言下之意。”
  “这……”我犹豫地望了他一眼,慢慢转向张燕就作势还礼,谁知她微微一怔,急忙伸手拦住了我,轻道:“这里没有外人,也无需避讳什么了。今日到此的,并非是什么黑山张燕。乃是尔父的一介、旧友。”她苦笑般地吞吐,目光却像是定格了一般,笼在我脸上迟迟不愿挪开。忽喜忽忧,隐隐之中似还夹杂了几分淡淡的幽怨,“虽然是个女娃儿,但这五官、眉目生得如此儁秀、飒爽,当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大贤良师。”记得当年娘也说过相似的话,不过那时我未加在意。但如今张燕的一言却不觉让我上了心:并非以黑山党首身的份造访?莫非此来她还有别的什么图谋不成?我微一蹙眉,边是点头称谢,边是持着酒爵、慢慢落坐,静待着她的下文。
  张燕沉默了许多,毫不客气地连灌了自个儿数杯,这才轻轻启口道:“天师大人,令堂如今、可还安好?”她的口吻之中没有丝毫的试探,只像是寻常拉扯家常般、言及到了娘亲。我倏然一愣,不自觉地颔首道:“如今身在许都,一切安好。多谢张燕将军关心。”既是黑山党首,称呼她一声“将军”,总也不差。
  “许都?她在颍阴之地?”张燕听罢自顾自地喃喃道,双眼黯淡,好似神游了一般,“记得大贤良师的衣冠冢就在颍阴那头……如此说来,我已经有很多年都没能亲去祭拜了。”她眼睑低垂,看不清目中的神采,但嘴角旁那粒淡褐色的美人痣却随着出言一起一伏,不时牵动着周遭浅浅的皱痕。在那儿好似铭刻了无数了岁月、与光景。
  “令堂既然身在许都,想必每年都会前往祭拜罢?这或许也是大贤良师的先见之能吧?”她轻笑着抿了抿唇,几丝苦涩、几分自嘲从中溢出。隐隐能够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怀,不过像她这般霸据一方的人物,定不会轻易将之戳破。我心中一颤,忽然念及了儿时在娘的搀扶之下,给爹坟头上采摘的那朵朵野花,含露待放、轻柔馨香。不觉一阵默然,颔首不语。张燕也跟着沉吟了半晌,猛地灌了口烈酒,这才像是从回忆中挣脱了一般,微微地摇了摇头。
  “莫提这些了。我说要是大贤良师尚且身在,他定不会投归汉室、曹公的。”张燕口吻淡然,却包涵着长辈特有的严厉。我皱了皱眉,看了郭嘉一眼,毫不客气地回道:“若是张燕将军此行乃是为袁熙作说客而来的,不妨即刻请还!”尽管对她本人难持敌意、心绪莫名,不过一旦涉及正事,我是不会退让分毫的。她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掩饰般地失笑道:“这般的烈性倒是和大贤良师不甚相似。”
  “烈性?不,我只是谨记一句先哲之言罢了。张燕将军,可曾听闻子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冷冷一笑,抿了口酒水反诘道。
  “危墙?天师大人说幽州牧袁熙、乃是危墙?”张燕说着挑了挑眉。她的这番举止依稀间竟和娘有些神似。不过无论样貌、气质,她都远远要比我那毫不出众的娘亲强上许多。一颦一笑,似有风采,引人遐想。不知当年爹何故会倾心娘,而不容于她。想必那时他们亦经历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如此口出狂言,天师大人所恃为何?”
  “所恃?”我紧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地低笑道,“堂堂黑山黄巾的党首如今坐此于地,同我等把酒言欢,难道不是最好的依凭么?……如此三更半夜、隐匿踪迹,您当真只是为了会面故人之后?”这份心虚,显而易见,我自是不会随意放过的。她毫不规避我的质问,沉声一笑,信口应声道:“妾身不过是觉得即便是英雄如袁显奕,亦无十分的胜算罢了。乱世之中,变数极多。不过要说‘危墙’,恐怕孰也不及这大汉的江山罢?”
  “将军说得极是。”论及这口舌之利,我自问及不上她。三两回合,便被她堵上了话锋,穷辞辩驳。能以乩童之身,在短短数十年间,成就黑山黄巾如今的基业,这张燕显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如此说来,张燕将军今朝来此,是有事指教咯?”郭嘉悠然一笑,出声替我解了围,“你我虽不算旧识,但已神交多年。有何见地,还望将军不吝直言。”
  “我不知你究竟是袁氏何人。不过既然身在曹营,便不是袁熙的同道了。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她略一沉吟,淡淡地问道,“妾身想知道曹氏若苦攻邺城不下,黑山黄巾是该倒戈相向、袖手旁观,还是落井下石呢?”话音未落,我不禁眼角一跳,顿时悟到了黑山黄巾的朝秦暮楚,见风使舵。想必只要曹氏给出的条件优厚,就能令黑山诸营按兵不动,坐观虎斗。如此一来,哪怕高幹大军不堪袁熙一击,我们趁乱攻陷邺城的胜算也会大大增加。至少不会脱身无门,被困河北。
  谁料郭嘉冷冷一笑,一口抿干了杯中的烈酒,悠悠述道:“自然是该落井下石了!”此言一出,不仅是我、就连那张燕也顿时膛目结舌了起来。郭嘉却面不改色地慵懒笑道,“痛追曹氏败军,黑山诸营指不定还可趁势占据黎阳、东平多处重镇!届时若整合部众、重振雄风,黄巾大军说不准也能与袁熙、曹公一较短长,逐鹿中原。如此驱利无损之事,张燕将军岂可轻易错过?”
  “不过切莫忘记,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得时者,称雄一方,失时者,剖棺戮尸。道之所常也。”他末了淡淡地补上了一言,若有所指。众所周知,当年身为大贤良师、天公将军的爹便是被人剖棺戮尸的。张燕听了自是颜色一变,张口怒道:“郭先生,你所言何意?”
  “所言何意?张燕将军,难道不是心知肚明么?”
  那美妇微微一愣,哑然失笑道:“好,好!我倒是要看看,曹氏大军如何能够得时、得利。”她说罢不再犹豫,起身告辞了。走时步伐极重,掀帘带风,隐隐含着几分火气。我目送着她的背影在简帐处消失,心思百转,这才转头问郭嘉道:“这般处置,当真妥当?”
  “此刻要是人前示弱,允诺优待,只怕会坚实了黑山黄巾倒向袁熙的决心。”一见张燕离去,郭嘉顿时收敛起了先前那一脸的嬉笑,慵懒的神色间多出了几分肃穆、和慎重,“如此虚虚实实,方能叫她捉摸不透。妇人当道,心着‘稳’字。有此一遭,黑山张燕之事,可谓定矣。”他说罢悠闲地拨弄起了灯烛。简帐里头一时忽明忽暗。
  “邺城,唾手可得也。”
  “你要我同来,只是为了引出那张燕?”我皱了皱眉,像是确认般地轻声问道。虚张声势、不留后招,可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天师这身份对黑山黄巾而言,乃是不稳之根基。”郭嘉摇了摇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黑山黄巾是落井下石、袖身旁观、还是出手为援……我这人向来不喜经由他人之手来行抉择之事。无论是谁,都是一样。”
  “不出月旬,黑山必乱。”他老神在在地预言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儿。毫无疑问这短短数日之间,他定是布设了几重安排,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作者有话要说:扶乩这玩意儿现在在台湾比较流行,当然,解放前还是灰常盛行的。严格来说,笔仙碟仙这些都是扶乩的简化版。

  ☆、刀曰卯金

  自那张燕走后,我竟一病不起。这病来势汹汹,甚为恼人。一路归程,干呕晕厥,往复了数日才勉强得以回复了些元气。要知习武、修道之人除了少数先天五行有缺、或瘟神肆虐之外,是很少会有无故得病的。自八、九岁修习正道起,除了残伤卧床之外,我几乎不记得自个儿有什么重病失衡,天地气偏的时日。倒是年幼、起运之前,听说体弱多病得紧,隔三岔五便会气虚、体寒,卧床数日。那时娘总是以日继夜地守在我的身旁,紧紧将我搂在自己的怀里。迷迷糊糊中,偶尔能够感觉到她的泪水如细雨般滴落在我的脸蛋之上,冰凉、彻骨。
  病疾之时,郭嘉始终侯在我的身边,为我端茶递水、去秽拭汗,就像是平日里身为医者的我随侍在他周旁时那样。不过比起医术,他似乎更擅长杂家的那些偏门左道。疗治的手法说来很是奇特:令人取了鸡血、狗血、艾叶、香灰诸物掺在床榻处不提,又迫我喝下了不少补气、扶阳的药汤。用他的话来说,此病的病因乃是一时阴气冲体、鬼神过隙所致,并非五行失衡、阴阳紊乱。我知道这些皆是常年缠绕乩童、灵媒的病根,也是迫使他们折损阳寿的深因。偶尔出访便能使我染上此疾,想必和我的境况相较,身为乩童的张燕恐怕更是时常为之困扰、伤神,辗转难安了。
  “既是这般艰辛难忍,又为何总会有人甘当什么乩童、灵媒呢?”一阵干呕、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我接过了郭嘉递来的绢帕,轻轻拭去额角的冷汗,沉了沉声,随口问道。
  “并非人人都像你我这般,有专精道术,通于算学的天赋、及机遇。”郭嘉撇了撇嘴,伸手撩去了我的前发,不以为意地笑道,“但身作乩童,却没有如斯的门槛、及诸多的条件。人人可以为之。想要在数万道众之中出人头地,以弱女之身随在大贤良师的身侧,便也只有择此道而行之了。”他摇了摇头,似负感叹般地叹道,“只不过可惜佳人如斯,最终也没能得到大贤良师的青睐。”
  “没有想到以爹当年的道行,竟真会去行那扶乩之事。”我皱了皱眉,就着薄衾、缓缓坐起了身。郭嘉见状,赶忙揽过一件外衫覆上我的肩头,又细心地在我身后垫上了帛枕。这才堪堪落座,重又端起了酒爵。
  “举帜起事,与道行深浅并无关联。只要能够引得信众,附得人心,又何必去拘泥用的是何种手腕呢?这或许,也是大贤良师的过人之处罢。”他轻轻一笑,神色间不觉露出了几分倦意,及慨然,道,“不过也说不定,或许是大贤良师想将那张燕留在自个儿的身边,才刻意去行那扶乩之事罢?毕竟这般的女子,清奇难得。”
  “仅是如此?”听他说得如此暧昧,我忍不住插口问道。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有关爹、娘以及张燕、和师傅他们当年的故事。不过郭嘉却摆出了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儿,宠溺地冲着我笑了笑,随口敷衍道:“大抵就是如此罢?掐指算来,大贤良师仙逝及今,二十载有余了。这些旧事尘故,除非令堂、张燕亲口提及,外人又岂会轻易知晓?”他说的不乏道理,念及了身在许地的娘亲,我直觉一阵默然、顿首失语。
  身子渐复,但一日诊察,我竟发现自个儿的脉息现出了一份微弱的竭象。我知这乃是不录荀谌之言,为符水反噬的结果。不过好在此刻若休养得当,当无大碍,是故丝毫不欲与郭嘉提及。令我欣慰的是,在那之后,他成日忙于军务、战要,也未曾察觉到我的异样。
  春开不久,未抵黎阳,河西那头便传来了高幹与袁熙短兵相接的消息。与此同时,袁尚出兵复攻袁谭于平原的快报接踵而至。曹氏大军则在荀攸诸人的挑唆之下,倾巢而出进至洹水,行“围魏救赵”之计困顿邺城,以解袁谭之危。筑土山、地道,攻之,双管齐下,欲图拿下邺城,谋得翁之利。
  我等一行闻讯后,径自变更了行程,径往邺城而去欲与曹军汇合。谁道我这一病,行行停停间,竟让那张燕的使臣前行一步,率先抵达了曹军大营。果然不出郭嘉所料,待我们走后黑山黄巾几日之内里外大乱,人心叛离。一时称道、称师、倒戈张燕,意欲自立者,数人之众。他们大抵都借了黄天道天师、与大贤良师的名义,又有曹公、汉室暗为后盾,声势极大,浩浩荡荡。是时,袁熙、袁尚自顾不暇,分兵难及,而那张燕措手不及,百般无奈。举目皆敌之下,只得求助于近在咫尺的曹氏大军,许诺事成之后必会投归汉室,反袁熙于幽冀之间。闻得黑山贼众愿为攻邺先卒,曹公自是满面欣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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