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黄天道 作者:墨攸(长篇,晋江2012.05.19完结)-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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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罢略沉吟了半晌。微微浅笑,顺口慰藉道:“纵使形似袁熙,又能如何?要待叡公子长成,可得需不少时日。少说也要三年、五载。谁道这其中星移斗转、沧海桑田,几经变革之后,世事又将会如何变迁?洛儿,你何必杞人忧天、去操劳这份心思?”听闻植公子的妻妾年前曾为他诞下了一名女婴。他与丕公子同为卞氏所出,相较之下,一无传嗣的少主难免会坐立不安、忐忑自危。如此抉择,倒也不失为人之常情。毕竟长孙在握,于承嗣之争中,必可多上几分胜算。对少主而言,这的确是兵不血刃,却能出奇制胜的招数。只是对洛儿、与叡公子这对苦命的母子来说,怕是有失公允。
“虽说一时半会儿也许见不着袁二公子,但总也能锦衣玉食、闲适无忧。要是那日当真落到了他人之手,还不知要遭什么罪孽呢。”败将家眷,能不被挟为人质、勒与马前,就是不错遭遇了。要知前朝不知有多少妇孺、婴孩,因之成了刀下亡魂、屈死冤灵。就是被剁成肉糜、下作碗食,也不足为奇。不过这些话,我却不好对洛儿多说,免得她担惊受怕、思前顾后。说道这里,我突然止住口,换过话题,道,“要知道邺城浩浩、人海茫茫,你们能在城破之时,不为残兵所掠,邂逅着丕公子,也算是种福缘了。”
“不,那不是偶遇。子桓是找准了宫宇,锁上宅邸,特地跑来的。他在战前就下了死令,要寻二公子赠我的那支‘鸿翻’!所以后来才会撞见我、与刘夫人的。也不知他何故执意于那箫,偏偏强要我忍痛割爱,渡让于他。”我听了微微一怔,心下顿时一片了然:那“鸿翻”、与“鹄游”本是对箫。“鹄游”既在郭昭之手,也难怪少主踏破铁鞋都要去觅那“鸿翻”了,与之凑合。这么看来,丕公子对那郭昭倒当真是一往情深。如此说来,早先在许地流传的那些言辞含蓄、不见首尾的曹氏诗稿儿,其中怕有不少都是少主写予郭昭的罢?记得他总以“有美一人,知音识曲”,诸如此句,来作诗头。想来当是有所指代的。只是如今听洛儿的口吻,似乎她并不知晓郭昭的存在。少主倾心如斯,却未娶纳郭昭,倒是令我倍觉意外。
“只是区区一支竹箫,何必要去深究?”我如此语道,但洛儿还是嘟囔着、撅起了嘴。想来她对于袁熙所赠之物,极是珍爱。以她那略略好妒、又无城府,喜怒皆形于色的个性儿,欠缺了袁熙的阴庇,怕是很难在这深宫、大院里立足、持衡吧?不过好在她的身旁尚有精明、老成的刘氏在侧。无论这对婆媳当年是否交好,哪怕只为叡儿、与袁熙,想来刘氏也不会不顾洛儿的死活。这点倒是不必我来多虑。想到这里,我随口又同洛儿侃了许多,听她述及了江东的乡亲,亡途的险峻,以及邺城陷落时,袁氏诸眷的莫大绝望……闻来唏嘘不已,感慨万千。直到暮色将近、金乌西沉,我才恋恋不舍地同她作了别。
玄武开目的那天,子月阑珊。我本应盛装列祭,以祀天地。但谁知临行前,却突然得了传报,说是上洛都尉王琰千里邀功,将高幹的首级传献至邺、以昭众目!我闻言一黯,不觉泪从中流:如此一来,高幹的死讯便不会有假了。不顾得侍从们的百般拦阻,让人给少主递了话,我二话不说即刻褪下道服,散了发。换上一身缟素,白麻悬腰。撒米、散钱,毫不顾忌以妻妾之仪,徒步披面径向午门而去,欲为其殓尸、收骨。所过之处,欢声戛止,寂静默语,过往不少人都将我认出,一时城内骚动不小。这一路上,周遭的路人们纷纷侧目、旁观,绕道避让。惊疑之声、不绝于耳。但任谁,也不敢上前质问、盘查,垂怜顾盼。毕竟,今朝授首的高幹已不是当年那位意气风发、位高权重的并州刺史,而是千夫所指、大逆不道,实实足足的朝廷钦犯、败军之将!一如当年的何进、董卓。纵使当初得过他的恩惠,但如今曹公得势,又有谁人敢肆无忌惮、大张旗鼓地为其致哀、吊念?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人心淡漠、世事所趋罢。无论生前多得风光、部曲浩浩,尸首游街、示众时,却无一人出列、鸣悲。我紧跟刑车,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地在城里足足走了两遭。那血肉模糊、五官难辨的首级仍残余着高幹独有的气息,但我满腹麻木、举步维艰,却怎也无法将它与昔日的故人相联。
待天色暗淡,众人散尽,举目凄冷时,这才勉强用些金玉、首饰自吏卒手中将他的残骨换回。趁着夜色、寒风,亲手将之殓入棺木,阖上眼,作了简葬。独个儿抬上板车,叫人运到城外荒郊。徇了堪舆之术,匆匆为他点了一处良穴,刨土掩埋,不树不碑。此地虽不得风水之利、不称刺史之身,但至少不用受那蚁噬、鼠啄之苦。行完这一切,夜已三更,我早已累得脱了力、瘫坐坟头,一动也动不了了。唇边满是苦涩,也不知是泪、是汗,抑或是血。咸腥难抑,隐隐作痛。直到这时,才有一位衣着褴褛的丐妪颤巍而出。一言不发地帮我撒土、祭酒,祀福作祷。藉着眉目间那点滴儿的神似,我一眼便认定了她正是传闻中已然身故的高幹老母、袁公的亲生姊妹。想不到邺破之后,尊贵如她竟会兀自沦落至此。不过那老妪像是知晓内情般,对我不假辞色、冷眼相对。眉宇之间竟还含着几分怒气。礼毕,她也不待我出言,便拄着拐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这是你欠我儿的。”她狠狠而道,丝毫不予我辩解、施援的机会。这般强势、不屈的个性儿,倒和那高幹极其相似。我强撑了半晌,却没能立起。眼见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儿,不禁苦笑了一声,垂泪莫名——想不到昔人已逝,我与他却仍是敌、非友。
月下松间,孤坟嶙峋。恍然落雾、弥散成片。就在这时,一阵似有若无的弦音、飘然而至。凝神细聆,正是那曲《广陵止息》。
作者有话要说:《广陵止息》就是《广陵散》,么啥好多说的。
☆、五德
琴声由远及近,流郑激楚,感心动耳。一闻之下,追忆满腹,不觉泪痕湿襟,唏嘘哽咽。当我蓦然回神、环顾四下时,只见神君荀谌、携着他的那柄黑桐“龙唇”不知何时竟现在了我的身旁。他着了一身素色的道袍,双目清明,神情淡然,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意味儿。一袭纱灯落在脚边,油尽光残、明灭无常。荀谌似是慰藉般俯身拍了拍我的肩头,不分由说将一大壶醇酒塞入了我的手中。又坐回了琴侧。此刻铮音又起,铿锵再鸣,音律一变,却赫然是前朝武帝的《秋风辞》。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我抿了口烈酒,情不自禁地跟着节拍,低声吟和了起来。说来这调儿还是幼年尚在颍阴时,小叔公所教授的,但我似乎是头一回听懂了那曲中的情愫、与怆凉。
“《广陵止息》苛求技艺,难能传世。但《秋风辞》则不然,浅显、简短,纵使不谙音律之人,也能为之唱响、流芳,朗朗上口……是故,不名于后,无载于史,对曲而言,并非是桩憾事。”荀谌的言辞之中不乏深意,似在以曲喻人。只听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有你、我如此为他饯行,想必高幹将军于九泉之下,亦能安然瞑目了。”我默然不语,撇了撇唇,随手拔锄起了他坟头的杂草。窒了半刻,荀谌突然冲我悠悠一笑,道:“其实贤侄无需太过伤怀。想来高幹将军生无大过,执念如此,定能与女公子在地下相会、再续生缘的……更何况,自古水德为坎,色玄而润下,以其智、冷居北为正宫,象玄武。金煞生养之。如今高幹归位于此,实是顺应天时,泽被苍生的美事。贤侄当为其庆幸,引以为豪才是。”
听荀谌此言,我猛地忆起了当初他在绿绮法事上曾留下的那首谶歌:“折戟沉沙赤壁地,刀曰卯金困游龙。五德归位阵始破,生生流转世世梦。”一惊之下,不由地脱口而出,质问道:“莫非、莫非,神君的意思是‘五德归位阵始破’这一句里‘五德’中的‘水德’,指的正是高幹?”
“不错。正因如此,是故今日乃是新朝玄武的开目之日。”荀谌微微颔首,一脸淡然,瞧不出丝毫的喜怒之色,缓缓吟道,“要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邺城乃师天、人之道而造,所以当需顺应时事、晓通天人变故。因此友若才会择选今日,为水德真武开目。”听荀谌的口吻,似乎代少主规划、重塑新邺的那人,正是他自个儿。
“我观邺城五镇之中,除玄武外,唯有南门朱雀俯首成势。难不成是因了……”轻轻絮叨间,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一丝眉目、半点端倪倏然在思绪中愈发清晰,我但觉一阵战栗,忍不住颤声问道,“难不成是因了火德已然归位?”
“正是。本朝朱雀喻火德,为离,于建安五年归位江东。此德,炎上而燥热,其性急进。得木从格,遇水而止,居南宫为正。故其得势于汉室、生助于汉室,但为江河所止,惧水。能克金煞,却不能长生、持久。如此条框,除却吴地孙策之外,友若不知还有何人?”荀谌侃侃,一如所料。好似利剑穿心、平地炸雷,顿时令我直觉痛难欲生、恍然失措:“高幹、孙策相继而亡,皆是阵破之故?”
“不错。”荀谌安静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补上了几言,道,“吾知自前朝朝氏坟穴为周郎、奉孝诸人发掘,阵主尽失,五德浮动,是故江龙肆虐,中原大饥,绵延至今,无能回援。故唯今之计,为社稷、为苍生着念,便只有尽快破阵一途可择。”他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环在我右腕上的那只金质跳脱,露出了一丝了然于胸的神情。我脸上一烫,急忙将手缩回衣袖,笼到了内头。原来这几年许地、河北连接的饥荒、不得收成,并非什么偶然。乃是风水之变,堪舆动荡,阴阳相薄所致。难怪郭嘉、小叔公、以及公达叔叔他们可以未卜先知、占尽地利,并对之深信不疑、施用再三。如今念及,我不由地心中一颤,咬了咬牙,低声问道:“那么,到底要如何才能破去前朝留侯所布设的困龙大阵?还请神君明示!”
“唯有五德归位、阵主失助时,方能以卯金之刀布震、兑二阵,诱龙出穴、挫伤龙气。迫其迁入死门坤地,耗其生机、费其活力。如此,方能行斩龙、破阵之事……这些俗务,想必吾弟文若,及郭嘉、周郎诸人,皆是心知肚明、胸有成竹的。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甘冒天下之不韪,去发那朝氏之墓,欲绝汉祚,再定乾坤。”他说罢微微扬唇,扯出了一抹略带欣慰的笑容,“这般豪气,当真是后生可畏呐。”言辞之间,竟似对那郭嘉、周郎破穴之举,赞赏有加。
“若当日大贤良师诸人也有这般魄力,兴许就能应了‘黄天为立、天下大吉’一谶了。”
“难道爹也曾图谋过这困龙大阵?”我微微一愣,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荀谌轻轻一笑,毫不避讳地叙道:“君不闻,改朝换代,需得天命?神州之境、九五之位绝非军政策谋、居人霸上,即可成事。是故历朝帝皇,不惜千金,都要寻那风水宝穴,传国玉玺,只为天命。可惜以吾等方士之力,皆无能与留侯作敌。相较留侯的困龙大阵,就连传国玉玺在它跟前,也不过是块顽石尔尔。”
“所以那时孙坚、袁术才不得天命,匿藏无果?”我听罢惊道。传国玉玺之事,多少有所耳闻。也不知究竟是孰最终得去。不过照荀谌之言,它似早已是无用之物了。
“正是。是故此乃诸公的一局大棋,以天下、社稷为注。只不过,他们与之博弈的敌手,并非是此世生人。”荀谌说罢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又继续道,“一如贤侄所料,正是大名赫然的前朝留侯张良、张子房。或说因果流转,天命所攸。”我隐隐忆起了郭嘉当初对我说的话。想不到长久以来,揣摩之事皆失偏颇。如此心思,竟是要由局外之人前来点醒。即便约定了生死之契,但我对他当真还是不甚了然。这般思念,不觉又是一阵黯然、静默难语。
“汉室气数已尽。仅藉困龙大阵,虽死不僵、百足蠢动。如此逆天行运,并非苍生之幸。郭嘉此举,是要同那留侯作一了断,以顺天道、以解众苦。贤侄幸为今之阵主,当为其资力才是。”荀谌像是察觉了我的心思般,在我耳边轻轻念叨。其声和煦,如沐清风。我微微一颤,木讷地点了点头:此事全因掘朝氏之穴而起,我自是脱不了干系的。
“以谶所谓,若要破阵,需五德归位。如此说来,近年之内势必要有五人,要因此亡故?”若当真像荀谌所说,我得朝氏所承、乃今日之阵主,那么这形象五德的五个人必定是与我亲近、交汇的身侧之人。我沉默了良久,低声问道。
“至多七年,两河之境必不堪其负、生灵涂炭。不过所幸的是,如今唯剩三人尔。”闻他一言,我只觉心底抽搐,伤怀难抑:至多、只有七年了?半晌无言,我方才喃喃启口道:“我知金煞在我,刑克木德。木德仁曲而不名,为震为巽,逢屠戮则易损折,其性两衡,酸涩、犹豫,必是郭嘉、郭奉孝无疑。他造孽甚众,如今命难长久,我也不是不曾知晓。只是……还请神君明言,那金德、土德,分而又是何人?”
荀谌莫名地瞥了我一眼,缓缓坐下,将桐木“龙唇”横置于膝,悠声问道:“金主不顺,言急而刚。木性繁华,不义好奢。火主贼谋,百事凋残。水性漂流,委曲随波。土性敦厚,从格直朴。以贤侄在术数一道上的造诣,是当真不知,还是不愿明了?”我但觉口舌一噤,两行清泪不由自己地夺眶而出。
“学易者,最忌心修不正、不舍凡情也。喜怒之色,溢于言表。”荀谌见状,摇着头叹了口气,轻轻述道:“金德象白虎,色白无华,应乾、兑二卦。为父、为首之象,可应天道。从革而不羁,其性大烈,居西地得位,于巴蜀坤卦、死地得生助。与贤侄同象,互为比肩,同气连枝。皆生于黄天土德,自甲子而立,难以亲近。为孙策火德克制,处南地束手不得施展,是故必会辗转西向。”他一气不滞,说了许多。
“此是吾师于吉也。”我怔怔暗道。却听荀谌拨弦低啸,吟道:“看来贤侄已是心有腹案了,不必友若多言了。至于土德,中正、恒久之象,为地道之坤卦也。味甘、芬芳,稼穑生金。居中地得位。色黄若杏,仁厚不渝。胸能怀物,包揽天下。为木所克,得火所生,不偏不倚,不湿不躁……正是吾弟,荀文若是也。”果然小叔公也是五德之一。若是如此,七年之内,岂不是连他不能幸免?……我直觉眼前蒙黑,双脚疲软。不自觉地瘫在高幹的坟头,抚着棺草,久久失语。此时耳畔清明,唯有琴音淙淙,似水如流。荀谌又弹起了那曲《秋风辞》。
“五德归位阵始破,生生流转世世梦。生生流转世世梦……”心底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谶言,我好容易止住了不绝的泪涌。踌躇半晌,还是低吟着、喃喃问出了声:“一旦阵破,那郭嘉、师尊,及小叔公他们至多只有七年之寿?这当真是天数所定,无可更逆之事么?”
“非命?生死流转,阴阳顺逆,不正是人间大道、世之常情么?贤侄身为天师,以天道授知人道,深谙此理,晓通变故,却为何要执迷于此?”荀谌的这些言语,入门之前,师傅早就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