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之刃-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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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峰应该也在这里面,他一定是混在人群中偷窥这里的情形。他应该还没有放弃复仇吧!他应该是在找机会扣下猎枪的扳机吧!
看热闹的人陆续聚集过来,这样一来,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长峰。
和佳子一边心生绝望,一边往天桥那边看。就在这时,她看见一个男人从楼梯下方出现。
真是天助我也!长峰想道。如果菅野被大批警察制伏的话,就完全不可能用猎枪射杀他了。但是菅野抓了个人质,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因为这样刑警们不得靠近他,不相关的人被卷入的可能性也降低。
警察看起来好像并不急着逮捕他,负责说服他的刑警也很从容不迫,他们应该是认为事情发展至此,逮捕他只是迟早的问题。
“不要动!你们不要再靠过来!”菅野还是不断叫着。
真是一个蠢蛋,长峰心想。就连小孩子应该都看得出来,现在这种情势,再怎么挣扎都是白费力气的。在众目暌睽之下,还有大批警力包围之下,怎么可能逃得了呢?
长峰又再次体认到,这个男的是个被宠坏的任性小孩,只有身体发育成大人,脑袋里一点常识也没有。他以为只要大吼大叫,周围的人就会乖乖听话。
绘摩居然是被这样的人杀死,这个男的就像是小孩子要玩具一样,他也只是想要一个性玩具。对这种男的来说,绘摩根本就不是人。
长峰的视野急速缩小,他的眼里只有菅野,就连在菅野手里的人质他都没意识到,同时他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织部依然站在天桥的楼梯上,从那里观望着事情的发展。
千万不可大意,但是也没有必要焦急。凶手并非据守在某处,而且又被这么多的调査人员包围着,所以根本不可能从这里逃脱。
调査圑队只想避免让人质受伤,即使是擦伤,警察都难以推卸责任。真野他们之所以不着急,是因为只要一段时间,菅野一定会投降的,所以他们觉得只要耐心等候就好。
织部看了看表,时间是八点十五分。菅野到底要坚持到什么时候?织部估计顶多三十分钟吧!他这样抓着少女的身体,最多也只能撑这么久吧!他可能会更快就死心,然后放开少女逃跑,织部思索着菅野逃跑时的情形。
织部只顾着看菅野,所以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所站的楼梯正下方出现了一个男人。不久后,他虽然发现不对劲,但是他看着那个男人时,也并未意识到那个男人和这个事件有关。
就在织部发现那个男人手持黑色长棒时,围观的群众也几乎同时发出莫名其妙的叫声。
(是长峰、长峰出现了,就在天桥下。)织部一边对着无线电对讲机大叫,一边冲下楼梯。
但是这样的报告根本没必要,因为长峰手持猎枪,慢慢接近菅野,眼里似乎没有任何人。
看热闹的群众,在看见黑色枪身时,一边发出尖叫声,一边逃跑。调査人员们一下子无法动弹,因为如果莽撞地接近长峰,一旦长峰开枪,后果将不堪设想。
菅野快儿也愣住了,他的脸上呈现出惊吓和害怕的神色。
菅野松开了手,少女从他的手里逃了出来,赶紧跑向真野那儿。
但是菅野似乎没有工夫管少女往哪里跑,他看见了长峰,眼睛瞪得好大。
菅野似乎回过神了,然后赶紧转身逃跑。
织部心想糟了,长峰已经拿好了猎枪。
绘摩——长峰一边用瞄准器捕捉菅野的背影,一边在心中吶喊着。
现在爸爸要替你报仇了,爸爸要亲手埋葬那个让你受苦、毁了你的幸福人生,还有夺走你性命的那个家伙。爸爸其实想用更残忍的手段杀死他,但是爸爸只想到这个办法,对不起!爸爸杀死这个家伙后,就会去找你,我们在那个世界相逢后,就两个人一起快乐生活,爸爸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长峰让枪身静止不动,猎物正在逃跑,但是对长峰来说,人类再怎么跑都没有用。他看不见四周的动静,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全神贯注,用力扣下扳机——
就在这时……
“长峰先生!”
一个女人的声音划破了这个无声的世界,她的声音使得静止不动的焦聚大幅摇晃。
长峰感到混乱,那是谁的声音?为什么只听得到那个声音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因为菅野要逃跑了,他正要逃进旁边的建筑物里,长峰又再次喵准目标。
绘摩、爸爸要开枪了。
然后他扣下扳机——
50
爆破声撞击到墙壁,反弹回来。那一瞬间,上野车站的周边被寂静包围着,只听得见行驶在昭和大道的汽车声。
阿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站在路边。他周围的人也没有移动。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几秒钟。
“请让一让、请让一让!”有人对着前方叫着,好像是一名刑警。
那个声音好像是一个暗示,一下子四周就变得很喧嚣。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吗?”
“刚才是枪声吗?”
“怎么了?”
阿诚被后面推挤着,因为那些看热闹的人想要看发生了什么事,便开始往车站前移动,阿诚被人潮推着往前走。
他听见有人叫着“请让一让!”和哨音,还有巡逻警车的汽笛声也越来越接近。
织部仍然拿着手枪,他无法动弹,只是看着前方。在距离他十公尺左右的前方,他的同事们蹲在那里,他们围着一个倒下的男人。地面上流了好多的血。
真野走过来,将织部的手压下去。
“把枪收起来。”
织部终于回过神,他赶紧把枪放回口袋里。
“真野警官,那个,长蜂……”
“还不知道,总之,你先上车,开枪的刑警如果还留在现场,会很麻烦的。”
“可是……”
“好了,照我说的做!你的判断没有错。”
“真野警官。”
织部看着真野的脸,真野对他点点头。“快去!”
织部遵照前辈的指示,正打算离开时,他看见了一个女人。她茫然地站在距离人墙稍远的地方。
“怎么了?”真野循着织部的视线看过去。
“那个女人……身穿白衬衫、牛仔裤的女人,好像在哪里看过是吗?”
“怎么了?那个人有什么不对吗?”
“她刚才大叫长峰先生,所以长峰犹豫了一下才开枪。但是之前我不管怎么叫,长蜂都不理我。”
“喔,我知道了,我来问问看。”
真野靠近那个女人,和她说话。那女人好像没有立刻回过神。织部看见真野好像将那女人带到别的地方去,他才转过身,走上天桥的楼梯。
他的手指仍残留着扣扳机的触感,这是他第一次对人开枪。虽然这次发射的距离比他平常练习时近了很多,但是他不觉得自己会射中。不过,当时实在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长蜂、住手!把枪丢下!”
他从后面警告了好几次,但是长峰完全没有反应。长峰拿着猎枪的姿势不动如山,从他的背影就可以感受到他坚定的决心。
从背后冲过去的话距离太远,剰下的时间不到几秒钟。如果不是那个女的叫住长峰的话,在织部犹豫不决的时候,他早就扣下扳机了吧!
织部全神贯注地拿着枪,连要瞄准腿部的时间都没有,他瞄准了长峰的背后,万一没有打中的话,也不能使其他人受伤——在这短短几秒钟里,织部想的只有这个。
子弹打中了哪里?织部并不知道。但是,长峰背后染成一片鲜红的样子映入了他的眼帘,他也清楚记得长峰倒下来的样子。
织部从天桥上回头看,长峰依然被调査人员们包围着,然后在有一点距离的地方,菅野被押上了巡逻警车,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反抗。
你的判断没有错——
真的是这样吗?织部心想。他是为了保护菅野才对长峰开枪的,这样做真的对吗?
阿诚不太懂刑警所说的意思,只能反复说着同样的话:
“所以我说我只打过两次电话,我觉得我不应该保持沉默,所以就打了电话。我之所以没有报上姓名,是因为我怕快儿知道是我告的密,会对我报复。”
“那你打电话给谁?”
“我不是说打到警察局吗?但是我没有问对方的姓名。”
“第一次你打的号码是从传单上看到的吗?”
“是的,那是我在车站捡到的传单,上面写着一个女孩被杀的案子,如果有任何情报,请打电话。”
“是这张传单吗?”刑警拿出一张纸放在阿诚面前。
“对。”
“这里有三个电话号码,你是打哪一个?”
“要叫我说几次呢?我说我是打电话到警察局的。”
“所以是哪个号码呢?”
“就是这个啊!”阿诚用手指着其中一个号码,“因为写着城东分局,所以我就打到这里。”
“真的吗?会不会是你弄错了,打到上面的那个号码呢?”
“不会,因为对方接起电话时,还说了‘这里是城东分局’,然后我跟他说,我是看到传单才打电话来的,他就将我的电话转到另一个地方,然后我就对来接电话的人说出了敦也和快儿的事。于是那个人叫我下次打到手机去,他告诉我另一个电话号码。”
“你有把那号码记下来吗?”
“我有先储存在我手机里,所以第二次我就打到那里去。因为我不能用自己的手机,所以就用家里的电话。”
“第二次打的时候,你有爆什么料吗?”
“我说快儿可能躲在长野的废弃民宿里,只有这样。”
“但是,警察都说没有人接过你的电话。”
“我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我要说谎?我真的有通报,我协助了调査,请相信我。”
在侦讯室里,阿诚拚命解释。既然快儿已经被捕了,再编些很烂的谎言反而不好,他觉得有必要将之前所说的小谎做些修正。同时,他也必须坚持说,自己曾经打过电话到警局通报凶手就是快儿和敦也。
阿诚心想,快儿一定会被送进少年感化院,在他出狱之前,赶紧离开这里,去远一点的地方就业。
休假的织部被真野叫出来,是在进入十月后不久的某一天。长峰事件过后已经一个月了,两人在位于东阳町的饭店的咖啡厅里见面。
“不好意思,休假还把你叫出来。”真野这样道歉着。
“没关系,不过,为什么要在这么高级的地方?”织部抬头看着从天花板上悬吊下来的水晶吊灯。
“因为对方就住在这附近。”
“对方?”
“嗯,还有一个人要来。”真野看了看手表,“对了,新的工作环境怎样?”
织部苦笑了一下。
“才去一个星期,什么都还不知道。”
“说得也是。”真野笑了一下。
织部被调到了江户川分局,是突然的调动。表面上的理由是单纯的人员补充,但是不由分说,是和在街头开枪有关。不过,除此之外,织部并没有受到其他的惩处。因为从大多数调査人员们的证词判断,织部开枪是情非得已。
真野的目光投向织部的背后,织部也回过头去。久冢正慢慢走过来,织部站起身。
“你们两个看起来精神很好。”久冢坐在椅子上,“那是你们哪一个找我呢?”
“是我,组长。”
久冢对真野摇摇手。
“我已经不是组长了,只是一般的市井小民。”
久冢在长峰事件后,立刻提出了辞呈。虽说是不可避免的情形,但是调査人员终究开了枪,把嫌犯杀死了。他认为自己应该负起这个责任,而他提出的辞呈也被受理了,对认为应该由某个人出来负责的上司们而言,这正是个好台阶吧。
“丹泽和佳子好像不会被起诉。”真野说,“就是上次那个藏匿长峰的女性。”
“是吗?”久冢点点头。
“不过,她的证词中,有一部分令人难以理解。她说长峰接到身分不明的密告者的情报,那到底是谁,现在仍是个谜。”
“这表示你们的任务尚未完成是吗?”
“关于这一点,中井诚说出了一件令人难以理解的事,他说他曾经打电话到调査总部,通报菅野和伴崎是掳走绘摩的人。这个内容和长峰接到的密告电话极为类似。”
“那么中井就是密告者啰?”
“因为觉得有这个可能性,所以我们已对中井诚展开调査,不过应该不是他吧。中井后来又打了第二通电话,说是通报菅野躲在长野县的倒闭民宿里,当时他打的那个号码,据说就是他第一次报警时,对方给他的手机号码,我们也试着去调査那个号码,结果是用假名申请的预付卡多那好像是中井打的最后一次电话,他的供述应该可以信任,神秘的密告者甚至连菅野会出现在上野车站也告诉长峰了,只不过当时中井正被调查人员监视着,根本没有机会打密告电话。”
“原来如此。”久冢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用打火机点燃了烟,并吐出一口烟。
“长峰从密告者接收到的情报都非常正确,而且都抓对了时机。全都是一般人绝对得不到的情报,所以这只有一个可能。”真野继续说,“密告者和警察有关,而且和调查有很深的关系,是个可以掌握调查进度的人。他接收了来自一般市民的目击情报,并事先准备好一支匿名的手机。”
织部屏气凝神,真野和久冢互看了一眼,织部终于明白真野到底想要说什么。怎么可能?他想道。
“三年前的凌迟杀人事件,组长一直耿耿于怀。”真野说,“结案后,组长还会去被害人的父母家,尽量提供情报,您说您能做的只有这些。”
“真野警官。”织部说,“有什么证据吗?”
真野摇摇头,他的目光投向久冢。
“没有证据,所以我或许正对以前的上司说出失礼的话。”
久冢老神在在地抽着烟,他动作的节奏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警察到底是什么呢?”久冢开口说话,“是站在正义的那一边吗?不是,只是逮捕犯了法的人而已,警察并非保护市民,警察要保护的是法律,为了防止法律受到破坏,拚了命地东奔西跑。但是法律是绝对正确的吗?如果绝对正确的话,为什么又要频频修改呢?法律并非完善的,为了保护不完善的法律,警察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践踏他人的心也无所谓吗?”久冢说了这么多之后,便面露微笑,“虽然我拿着警察证件这么长一段时间,但其实我什么也没学会。”
“组长的心情我非常了解。”真野说,“我也不想把这件事公诸于世,只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您。”
“什么事?”
“组长……不,您认为神秘密告者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吗?您觉得那就是正义吗?”
原本很平静的久冢的脸上,霎时变得很严肃。但是他立刻又露出笑容。
“这要怎么说呢?因为最后的结局是这样,所以或许不能说是正确的吧。但是密告者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结果会如何呢?真的会有比较好的结果吗?菅野和伴崎被捕,经过形式上的惩役后,立刻又可以重返社会,然后他们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接二连三的,还会有长峰绘摩变成尸体漂浮在河面上。这就是幸福的结局吗?”
真野答不出来。于是久冢看着织部,织部也低下头。
“对,没错。”久冢说,“我们都无法回答,当我们面对孩子遭到杀害的父母,有谁能告诉他们说这是法律的规定,请您忍耐吧!”
真野仍然无言以对,织部也保持沉默。
不久后,久冢站了起来。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