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女官手记 作者:荔箫(晋江vip2014.03.27正文完结)-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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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容顷刻间浑身都冷透了;又强鼓着一口气迫着自己镇定,以至于声音平静得不自然;听着直让人发寒:“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陛 下……”那人一开口;回过神来改了话,“先帝原本的意思是……棺盖是不封死的;他会在墓室门口等。当今陛下也会从旁协助;安排守陵侍卫交接时让我们进去; 而非提前让相关人等都知道实情;以防实情闹大。但是……”他沉了口气,“我们去了之后;打开墓门没见到先帝;时间太短又不能进去找。”
所以……这么个大活人去哪了?!沐容脑子都空了似的说不出话来,那人忙又解释道:“已禀了陛下,翁主安心等回音便是,应该不会出事……”
什么叫应该不会出事……!
越想越可怕好吗!!!
他假死在棺材里、应该出来跟你们会合,然后没有出现——最容易联想到的就是他在棺材里被憋死了好吗!!!
怎么安心啊!!!
沐容没法不多想,越想越觉得恐怖,强劝着自己不往“憋死了”的方面想,很快又想到了更可怕的可能——会不会是遇到了盗墓贼,对方一看里面居然有个“活的”,就把他当僵尸什么的收拾了?!
血溅墓顶?!
丢了陪葬品还赔上了命?!
不能够!!!
于是对方目瞪口呆地看着沐容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然后怒喝一声:“别瞎琢磨!!!”
“……”没敢吭声,虽然知道她八成是骂她自己呢,但是还是略吓人。
沐容跌跌撞撞地回了房,刚走到榻边就瘫软下去。望着驿站的白墙,好像连眨眼都想不起来眨一下,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失魂落魄”。
这种三魂六魄、五脏六腑都一起被掏空了的感觉……让人觉得身体空得无依无靠。就好像被推到了一片黑暗又无边无际的宇宙里,抓不到任何东西,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飘到哪里。
明明看不到什么危险,又怕得浑身打颤。
那个人他不见了,凭空消失了。他是号令天下的人,本来做好了一切准备,还是不见了。
被安排去接他的人没有找到他……
沐容目光怔怔的,自己都能感觉得出那种空洞。眼睛没了焦距,看什么都是恍惚的。
没找到他……
去哪儿了?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心里既有无尽的恐惧又充满着希望,在担心下一刻就听到死讯的同时期盼着他下一刻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然后,两种无比矛盾的情绪,化为了同样的自责。
就因为她不喜欢宫里。
是她非要跟他说,她就是不喜欢宫里,不管是妻是妾……哪怕让她当皇后她也还是不喜欢。
他呢?他就为了她不要皇宫了、不要天下了,做了安排来陪她过另一种日子……
然后他不见了。
早在他提出要让位给良王的时候,她就有过一些后悔,觉得自己太执拗。但那时的后悔,远没有这个时候来的深。
后悔得刺骨。
满脑子都是他,一整夜,挥之不去,也不想挥去。
好像他就在面前,风轻云淡地对她说:“你说你想要‘奋不顾身的爱情’和‘说走就走的旅行’,前者你既然押在了我身上,后者……我陪你同走。”
沐容神情涣散,怔怔地道出一句:“我有爱情了,不要旅行了,行不行?”
就该当时就跟他这样说。
如果他们还在宫里,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她现在会是皇后,也许要天天面对那些她不喜欢、也不喜欢她的嫔妃们,但好歹,他还是在的。
就算是有朝一日他移情别恋有了新宠,他也总归是活着的。
沐容的目光凝滞在腕上的那只镯子上,蓝光淡淡的,好像比最初看上去更温润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知道玉会越戴越润,月光石会不会如此还真不知。
算起来,也戴了一年多了,从来没摘过,都戴得习惯到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更早忘了它价值连城。
沐容愣了一会儿,麻木地把镯子褪了下来,又把那一对前些日子送来的耳坠也摘了下来,摸了个锦囊出来,一边收进去一边赌气似的嘟囔:“谁要天天戴同一个?等你来了送我个新的!”
心里没底极了。
安安静静地待了一夜,没哭也没闹。翌日的太阳初升时,敲响的门声却让她微有一惊:过了这么久了?
打开门,是沐斐。
“爹……”沐容垂首一福,退到门边请父亲进来,沐斐看了看她,坐了下来,喟叹长缓:“他的事,昨晚听回来的暗卫细说了。爹要去靳倾赴任了。”
“哦……”沐容轻轻应了一声,沐斐又道:“你跟爹一起去。”
“什么?!”沐容惊住,知道这决计不会是贺兰世渊的安排。虽则他一向谨慎,总会为她想个退路,但对于和她在一起这件事,他一向是很自信的,不会在这种事上安排一个“退路”。
“人没有找到,他们已经禀了陛下。”沐斐又叹息一声,“如是当真出了意外,只怕陛下会迁怒于你。你跟爹一起走,这里离靳倾只有几十里,陛下就是要追也追不到。到了那边,爹再想办法安排你去其他地方,或者改名换姓……”
“爹。”没有愤怒或吵闹,沐容神色平静甚至还带着点笑,“您是朝廷封的驻靳倾使节,您要赴任,便去;至于我……”她抬了抬眸,笑意深了两分,“我又不是要赴任的使节,我来祁川,是来等我的夫君的。”
沐斐倒吸了一口气:“容容……”
沐容垂眸不言,沐斐打量她须臾,劝道:“这不是小事。他本是皇帝,这样的安排不该出岔子,如此出了岔子只怕就是……有不测。你在这里等着,若是没等到他,却等来了宫里赐死的旨意,怎么办?”
“那我就等着。”沐容简短道,莞然一笑,“我不信他死了。若他真死了……陛下赐死我也好,殉葬什么的倒不要紧,但没准我还能在地府再见他一面呢?就是喝了孟婆汤就没了记忆,我也得先问问他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不是?”
沐容说着,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后面的话都成了低低的咕哝。沐斐听得费力,倒也听了个大概:“就是喝孟婆汤……我也在孟婆汤上给他画个笑脸……再喝……”
画个笑脸?
沐斐不知道她之前给贺兰世渊做“颜文字早餐粥”的事,但也知道她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是铁了心了。凝神思忖着,正不知该怎么接着劝才好,沐容忽地拜了下去:“父亲……”
沐斐一怔,沐容直起身一字一顿道:“女儿不孝,当年……不知因为什么事,就差点丧命宫中。有幸再活一次,本想尽孝,又遇上这样的事……”
想来这话沐斐只能听懂一半,他至今不知道她是替她本来的女儿活的。不知道那个“沐容”是为什么到了地府,总之是命不该绝,判官不负责任地弄了她来顶这一命,换过来说,也就是那个“沐容”替她死了。
人家替她死了,她自然要替人家活得好好的,尽孝是起码的。
可这回,只能二选一,两个选项一个是“尽孝”,另一个…偏偏是贺兰世渊。
“爹, 女儿知道您是忠臣,您即便送了女儿走,自己也不会走,对吧?”沐容抬头看着他,淡淡又道,“所以女儿必须在这等着,是为自己也是为您。若是他来,便万事皆 好;若他不来……当今陛下也不是昏君,他就是要我陪葬,我也可以求他不迁怒于父亲。总好过您送我走了,自己来顶这个罪。”
沐容说罢又一叩首:“父亲要去赴任,就请快些动身吧。也许成婚时不能给您磕头了,那就……等您孙儿孙女过满月的时候,直接请您来喝满月酒……”
说到后面带了微微笑意,却听得沐斐心中苦涩极了。
沐容知道,沐斐后来写了信到锦都,请求在祁川多留些时日。新帝也很快回了话来,就两个字:不准。
其他只字未提,好像完全不知道贺兰世渊失踪的消息一般。
如此一来,沐斐只好去赴任,沐容仍在祁川的驿站里等着。不玩《大土豪》了也不研究围棋了,却半点不觉得无聊。
每天从晨起就坐在院子里等着,一直等到夕阳西斜,看着日出日落,觉得这真是……嗯……感悟人生!
总希望他能在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刻出现,但是一直等不到。不只是他没有来,去找他的暗卫们也是一次次地无功而返,每一次返回后……都绕着沐容走。
于是沐容也不会过去追问,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结果了,无非等着他们继续去找,非得追问个过程也没有意义。
一等就是好多天,“五十天之约”不知不觉已延长到了七十天,沐容望着昏暗的天色长叹:“贺兰世渊,你个不守信的。”
驿站的院门被推了开来,习惯性地看着安慰走进来而完全提不起劲。这一次,二人却是直冲着她来了,沉然一揖:“翁主,锦都急信。”
作者有话要说:《爸爸去哪儿》
《时间去哪儿》
《飞机去哪儿》
《陛下去哪儿》……
贺兰世渊微笑纠正:不,是《先帝去哪儿》……
☆、第122章 解密
锦都急信?
那是新帝写的?
沐容心底疑惑不已;小心地拆开信封,觉得心率不稳……
里面什么也没有。
……这是玩哪出啊!!!锦都急信!急信啊!信呐!!!
她急得要死;好不容易等到一封信觉得可能能知道点情况;结果信里不提就罢了,里面的信到哪里去了啊!!!
被人拿走了?不对;是暗卫直接带到的啊!封口处的蜡印都是完好无损的!
皇帝他忘了装进去了……?!
别闹!!!
沐容沉着一张脸;再次用两指撑开那信封;确定里面毛也没有。
真……真忘装进去了?!
继位之初事情太多压力太大导致休息不足内分泌失调记忆力减弱?那现在这帮御前宫人也太不专业了吧!!!
看见皇帝写好了信没装进去就直接封信封不能提醒一声啊!送个空信封来几个意思啊!!!
这么想是因为觉得就这想法最靠谱了——信封没被拆过、暗卫亲自来送被调包可能性也不大;那只能是他忘记装进去了。
可是又觉得皇帝应该不会这么……二。
尼玛,学遍了兵家法家诸子百家;然后犯这种低智商错误;那绝对是先帝……不,先帝的先帝——总之就是他们的爹,瞎了眼了好吗!
于是沐容尝试着往高智商的方向想。
也许信纸上设了机关,途中有人想看,它就自毁了?
……别扯淡了!这比二十一世纪还高端了好么,跟《哈利波特》有的一拼了!《达芬奇密码》里倒是有这种高大上的设定,可人家用的也不是普通信封是个盒子啊!!!
也许中途有人把信纸拿走,又把蜡印封好了?
这听着倒是靠谱了些,不过……那人缺心眼吗?!
有时间重新封好蜡印,迅速看完了信搁回去再封不好吗?!或者提前另写一封搁进去不好吗?!他以为封好了蜡印弄个空信封来收信方就会傻傻的不怀疑吗?!
……那人这么了解她的智商?!
沐容伏案,闷闷地问那暗卫:“陛下给你信的时候,说什么了么?”
“陛下说……”暗卫思量了一下,“‘速呈翁主’。”
沐容蔫耷耷抬头:“没了?”
“没了。”
沐容又趴了回去。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猜也不知道怎么猜,默了一会儿,又问:“陛下看上去心情怎么样?就是……对于先帝这事,他说什么了么?”
“没提此事。”暗卫颌了颌首,“陛下只劝翁主稍安勿躁,说反正这也是翁主经历过的事。”
经历过的事?!边儿待着去!!!
她之前压根没这么跟贺兰世渊分开过好么!贺兰世渊也没把自己弄丢过好么!!!
等等……
沐容心下微惊,一拍桌子坐直了,喝问:“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话?”
暗卫吓了一跳,怔怔道:“臣……臣去见陛下的时候啊……”
……废话!不是你去见的时候说的难道还能是发微信说的吗!!!
沐容瞥他一眼,大感无奈:“我是说,他跟你说这话的时候在干什么?”
暗卫认真思考中,觉得眼前这位定安翁主真是考验的记忆力啊,这种事……在殿里的时候根本没多留意,这会儿突然问起来……
答得犹犹豫豫:“好像……好像在封信封?”
沐容又一拍桌子,笑得畅快淋漓:“哈哈哈哈哈……”
暗卫不禁向后撤了半步,看着沐容,呈防御状态,脸上分明写着“先帝到底为什么会娶你为什么会娶你”。
沐容笑完了,小心翼翼地去撕信封,沿着胶粘处的痕迹小心翼翼地将它完全撕开,展平成一张纸。
提笔蘸墨,将墨涂在了靠内的那一面,字迹一点点显现出来。
沐容心里暗爽,怒赞一句:“我真机智!”
暗卫和他的小伙伴们都快被她吓傻了……
皇帝说的“反正也是翁主经历过的事”,指的不是贺兰世渊曾经消失过,而是她曾经被人诬陷叛国的事。那封信,就是用蜡写在信封背面,涂上墨才会显现出来。
于是她在禁军都尉府被打得半死……
堪称穿越以来最惨痛的经历没有“之一”……
今天这么一看么,嗯,果然经历多些总是好的,没准哪天就能用上,没准哪天惨痛经历就成了锦囊妙计。
无比愉快地把整张纸涂黑,作为一个强迫症,就连边边角角肯定没有字迹、完全不影响阅读的地方也要涂满,整体涂完之后才去读上面的字。
咦?靳倾语写的?
咦?就一句话?
咦?那句话是“靳倾月亮长明长圆,很美”……
沐容第三次拍桌,这回不是“暗爽”了,愤然怒骂:“这不是坑爹呢嘛!!!”
不是不明白这话里藏着其他意思,愤怒是因为,她这二十多天都快急死了啊!!!干什么故弄玄虚啊!!!
尼玛直接让暗卫送又用了这么高大上的加密手段,把话说清楚了不行啊!!!
她一御前女官又不是个侦探,让她解密,万一解不出来怎么整!!!
不耽误事吗!!!
还“靳倾月亮长明长圆,很美”……这怎么猜啊!!!靳倾和大燕目测没有时差的啊!那边月色美这边也一样啊!千里共婵娟啊!提这么一句你几个意思啊!!!
沐容嘴角抽搐着,看着上面大气流畅的花体字长吸一口气。本来平铺在桌上就是没打算瞒着暗卫,这下好了,靳倾语,不瞒着他们也看不懂。
抬头微微笑:“辛苦二位,晚上一起……看月亮吧。”
沐容在月亮刚显了个形的时候就爬上了房顶,二十几个暗卫一起坐在旁边,仰头望天。
房顶坐不下了,于是剩下三十个坐在了院子里,仰头望天。
众人坐姿差不多、仰头角度一样,好像在进行一项仪式,惹得驿站外的过路人纷纷抻脖子看——这景象太诡异了!!!
沐容自己偏头看看两边和底下都觉得很诡异,这种好像等着月圆了就会变出一院子狼人来的错觉是哪儿来的?!
驿站管事的直在底下喊:“几位……几位!下来几个!房顶要压塌了!”
于是就成了沐容一个人站在房顶上看,院子里有五十个人……
这回更诡异了,房顶上,一姑娘迎风而坐下颌微抬;院子里,五十个人神情谨肃,坐姿一样、仰首角度一样……
沐容有一种如果要变狼人一定是自己头一个变的错觉。
天色越来越暗、月色越来越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