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宅随笔-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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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相从,而明相反之义,若《大过》至《夬》八卦则否。盖传者之失也。东
坡始正之。元本云:“《大过》,颠也。《姤》,遇也,柔遇刚也。《渐》,
女归待男行也。《颐》,养正也。《既济》,定也。《归妹》,女之终也。
《未济》,男之穷也。《夬》,决也,刚决柔也,君子道长,小人道忧也。”
坡改云:“《颐》,养正也。《大过》,颠也。《姤》,遇也,柔遇刚也。
《夬》,决也,刚决柔也,君子道长,小人道忧也。《渐》,女归待男行也。
《归妹》,女之终也。《既济》,定也。《未济》,男之穷也。”谓如此而
相从之次,相反之义,焕然若合符节矣。《尚书·洪范》“四,五纪:一曰
岁,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历数”,便合继之以“王省惟岁,卿
士惟月,师尹惟日”。至于“月之从星,则以风雨”一章,乃接“五皇极”,
亦以简编脱误,故失其先后之次。“五皇极”之中,盖亦有杂“九,五福”
之文者。如“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
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及
上文“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是也。《康诰》自“惟三月,
哉生魄”至“乃洪《大诰》治”四十八字,乃是《洛诰》,合在篇首“周公
拜手”之前。《武成》一篇,王荆公始正之,自“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
即继以“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至“一戎衣,天下大定”,乃继以“厥
四月,哉生明”至“予小子其承厥志”,然后及“乃反商政”,以讫终篇,
则首尾亦粲然不紊。
南陔六诗
《南陔》、《白华》、《华黍》、《由庚》、《崇邱》、《由仪》六诗,
毛公为《诗诂训传》,各置其名,述其义,而亡其辞。《乡饮酒》、《燕礼》
云“笙入堂下,磐南北面立。乐奏《南陔》、《白华》、《华黍》”,“乃
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
笙《由仪》;乃合乐,《周南·关雎》、《葛覃》、《卷耳》、《召南·鹊
巢》、《采苹》、《采蘩》”。窃详文意,所谓歌者,有其辞所以可歌,如
《鱼丽》、《嘉鱼》、《关雎》以下是也;亡其辞者不可歌,故以笙吹之,
《南陔》至于《由仪》是也。有其义者,谓“孝子相戒以养”、“万物得由
其道”之义,亡其辞者,元未尝有辞也。郑康成始以为及秦之世而亡之。又
引《燕礼》“升歌《鹿鸣》、下管《新宫》”为比,谓《新宫》之诗亦亡。
按《左传》宋公享叔孙昭子,赋《新宫》。杜注为逸诗,即亦有辞,非诸篇
比也。陆德明音义云:“此六篇盖武王之诗,周公制礼,用为乐章,吹笙以
播其曲。孔子删定在三百一十一篇内。及秦而亡。”盖祖郑说耳。且古《诗》
经删及逸不存者多矣,何独列此六名于大序中乎?束皙《补亡》六篇,不作
可也。《左传》叔孙豹如晋,晋侯享之,金奏《肆夏》、《韶夏》、《纳夏》,
工歌《文王》、《大明》、《帛》、《鹿鸣》、《四牡》、《皇皇者华》。
三《夏》者乐曲名,击钟而奏,亦以乐曲无辞,故以金奏,若六诗则工歌之
矣,尤可证也。
绍圣废春秋
五声本于五行,而征音废。四渎源于四方,而济水绝。《周官》六典所
以布治,而司空之书亡。是固出于无可奈何,非人力所能力也。乃若《六经》
载道,而王安石欲废《春秋》。绍圣中,章子厚作相,蔡卞执政,遂明下诏
罢此经,诚万世之罪人也。
王韶熙河
王韶取熙河,国史以为尝游陕西,采访边事,遂诣阙上书。偶读《晁以
道集·与熙河钱经略书》,云:“熙河一道,曹南院弃而不城者也。其后夏
英公喜功名,欲城之,其如韩、范之论何?又其后有一王长官韶者,薄游阳
翟,偶见《英公神道碑》所载云云,遂窃以为策以干丞相。时丞相是谓韩公,
视王长官者稚而狂之。若河外数州,则又王长官弃而不城者也。彼木征之志
不浅,鬼章之睥睨尤近而著者,陇拶似若无能,颇闻有子存,实有不可不惧
者。”此书盖是元祐初年,然则韶之本指乃如此。予修史时未得其说也。《英
公碑》,王岐公所作,但云尝上十策。若通唃(gǔ)厮啰之属羌。当时施用
之,余皆不书,不知晁公所指为何也?
书籍之厄
梁元帝在江陵,蓄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将亡之夕尽焚之。隋嘉则殿有书
三十七万卷,唐平王世充,得其旧书于东都,浮舟泝河,尽覆于砥柱,贞观、
开元募借缮写,两都各聚书四部。禄山之乱,尺简不藏。代宗、文宗时,复
行搜采,分藏于十二库。黄巢之乱,存者盖勘。昭宗又于诸道求访,及徒洛
阳,荡然无遗。今人观汉、隋、唐《经藉·艺文志》,未尝不茫然太息也。
晁以道记本朝王文康初相周世宗,多有唐旧书,今其子孙不知何在。李文正
所藏既富,而且辟学馆以延学士大夫,不待见主人,而下马直入读书。供牢
饩以给其日力,与众共利之。今其家仅有败屋数楹,而书不知何在也!宋宣
献家兼有毕文简、杨文庄二家之书,其富盖有王府不及者。元符中,一夕灾
为灰烬。以道自谓家五世于兹,虽不敢与宋氏争多,而校雠是正,未肯自逊。
政和甲午之冬,火亦告谴。唯刘壮舆家于庐山之阳,自其祖凝之以来,遗子
孙者唯图书也,其书与七泽俱富矣。于是为作记。今刘氏之在庐山者不闻其
人,则所谓藏书殆亦羽化。乃知自古到今,神物亦于斯文为靳靳也。宣和殿、
太清楼、龙图阁御府所储,靖康荡析之余,尽归于燕,置之秘书省,乃有幸
而得存者焉。
逐贫赋
韩文公《送穷文》,柳子厚《乞巧文》,皆拟扬子云《逐贫赋》。韩公
《进学解》拟东方朔《客难》,柳子《晋问》篇拟枚乘《七发》、《贞符》
拟《剧秦美新》,黄鲁直《跛奚移文》拟王子渊《僮约》,皆极文章之妙。
《逐贫》一赋几五百言,《文选》不收,《初学记》所载才百余字,今人盖
有未之见者,辄录于此,云:“扬子遁世,离俗独处。左邻崇山,右接旷野。
邻垣乞儿,终贫且窭。礼薄义弊,相与群聚。惆怅失志,呼贫与语:‘汝在
六极,投弃荒遐。好为庸卒,刑戮是加。匪惟幼稚,嬉戏土沙。居非近邻,
接屋连家。恩轻毛羽,义薄轻罗。进不由德,退不受河。久为滞客,其意若
何?人皆文绣,余褐不全。人皆稻粱,我独藜餐。贫无宝玩,何以接欢。宗
室之宴,为乐不槃。徒行负赁,出处易衣。身服百役,手足胼胝。或耘或耔,
沾体露肌。朋友道绝,进官凌迟。厥咎安在,职女之为。舍女远窜,昆仑之
颠。尔复我随,翰飞戾天。舍尔登山,岩穴隐藏,尔复我随,陟彼高冈。舍
尔入海,泛彼柏舟。尔复我随,载沉载浮。我行尔动,我静尔休。岂无他人,
从我何求?今汝去矣,勿复久留!’贫曰:‘唯唯,主人见逐,多言益嗤。
心有所怀,愿得尽辞。昔我乃祖,崇其明德。克佐帝尧,誓为典则。土阶茅
茨,匪雕匪饰。爱及季世,纵其昏惑。饕餐之群,贪富苟得。鄙我先人,乃
做乃骄。瑶台琼室,华屋崇高。流酒为他,积肉为崤。是用鹊逝,不践其朝。
三省吾身,谓予无諐。处君之家,福禄如山。忘我大德,思我小怨。堪寒能
暑,少而习焉。寒暑不忒,等寿神仙。桀跖不顾,贪类不干。人皆重蔽,子
独露居。人皆怵惕,子独无虞。’言辞既窑,色厉目张。摄齐而兴,降阶下
堂。‘誓将去汝,适彼首阳。孤竹之子,与我连行。’余乃避席,辞谢不直:
‘请不贰过,闻义则服。氏与尔居,终无厌极。’贫遂不去,与我游息。”
唐宣宗时,有文士王振自称“紫逻山人”,有《送穷辞》一篇,引韩吏部为
说,其文意亦工。
涧松山苗
诗文当有所本,若用古人语意,别出机抒,曲而畅之,自足以传示来世。
左太冲《咏史》诗曰:“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
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白乐天《续古》
一篇,全用之,曰:“雨露长纤草,山苗高入云。风雪折劲木,涧松摧为薪。
风摧此何意,风长彼何因?百尺涧底死,寸茎山上春。”语意皆出太冲,然
其含蓄顿挫,则不逮也。
男子运起寅
今之五行家学,凡男子小运起于寅,女子小运起于申,莫知何书所载?
《淮南子·汜论训》篇云:“礼三十而娶。”许叔重注曰:“三十而娶者,
阴阳未分时俱生于子,男从子数左行三十年立于巳,女从子数右行二十年亦
立于已,合夫妇,故圣人因是制礼,使男子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其男子
自巳数左行十得寅,故人十月而生于寅,故男子数从寅起,女自巳数右行得
申,亦十月而生于申,故女子数从申起。”此说正为起运也。
宰我作难
《史记》称宰我为齐临菑大夫,与田常作难,以夷其族,孔子耻之。苏
子由作《古史》,精为辩之,以为子我者阚止也,与田常争齐政,为常所杀,
以其字亦曰子我,故《战国》之书误以为宰予。此论既出,圣门高第,得免
非义之谤。东坡又引李斯《谏书》,谓“田常阴取齐国,杀宰予于庭”。是
其不从田常,故为所杀也。予又考之,子路之死,孔子曰:“由也死矣。”
又曰:“天祝予!”哭于中庭,使人覆醢,其悲之如是,不应宰我遇祸,略
无一言。《孟子》所载三子论圣人贤于尧、舜等语,疑是夫子没后所谈,不
然,师在而备出意见议之,无复质正,恐非也。然则宰我不死于田常,更可
证矣。而《淮南子》又有一说云:“将相摄威擅势,私门成党,而使道不行。
故使陈成、田常、鸱夷子皮得成其难,使吕氏绝祀。”子皮谓范蠡也,蠡浮
海变姓名游齐,时简公之难已十余年矣。《说苑》亦云:“田常与宰我争,
宰我将攻之,鸱夷子皮告田常,遂残宰我。”此说尤为无稽,是以蠡为助田
氏为齐祸,其不分贤逆如此。
古人占梦
《汉·艺文志·七略》杂占十八家,以《黄帝长柳占梦》十一卷,《甘
德长柳占梦》二十卷为首,其说曰:“杂占者,纪百家之象,候善恶之证。
众占非一,而梦为大,故周有其官。”《周礼》:“太卜,掌三梦之法,一
曰致梦,二曰觭梦,三曰咸陟。”郑氏以为致梦夏后氏所作,觭梦商人所作,
咸涉者言梦之皆得,周人作焉。而占梦专为一官,以日月星辰占六梦之吉凶,
其别:曰正、曰噩、曰思、曰寤、曰喜、曰惧。季冬,聘王梦,献吉梦于王,
玉拜而受之。乃舍萌于四方,以赠恶梦。舍萌者,犹释采也。赠者,送之也。
《诗》、《书》、《礼》经所载,高宗梦得说;周文王梦帝与九龄;武王伐
纣,梦叶朕卜;宣王考牧,牧人有熊署虺蛇之梦,召彼故老,讯之占梦。《左
传》所书尤多。孔子梦坐奠于两楹。然则古之圣贤,未尝不以梦为大,是以
见于《七略》者如此。魏、晋方技,犹时时或有之。今人不复留意此卜,虽
市并妄术,所在如林,亦无一箇以占梦自名者,其学殆绝矣。
容斋续笔
卷第十六(十六则)
高德儒
唐高祖起兵太原,使子建成、世民将兵击西河郡,执郡丞高德儒,世民
数之曰:“汝指野鸟为驾,以欺人主取高官,吾兴义兵,正为诛佞人耳。”
遂斩之,自余不戮一人。读史不熟者,但以为史氏虚设此语,以与指鹿为马
作对耳。按隋大业十一年,有二孔雀飞集宝城朝堂前,亲卫校尉高德儒等十
余人见之,奏以为鸾,时孔雀已飞去,无可得验。诏以德儒诚心冥会,肇见
嘉祥,擢拜朝散大夫,余人皆赐束帛;仍于其地造仪鸾殿。距此时才二年余。
盖唐温大雅所著《创业起居注》载之,不追书前事故也。《新唐书·太宗纪》,
但书云:“率兵徇西河,斩其郡丞高德儒。”尤为简略,赖《通鉴》尽纪其
详。范氏《唐鉴》只论其被诛一节云。
唐朝士俸微
唐世朝士俸钱至微,除一项之外,更无所谓料券、添给之类者。白乐天
为校书郎,作诗曰:“幸逢太平代,天子好文儒。小才难大用,典校在秘书。
俸钱万六千,月给亦有余。遂使少年心,日日常晏如。”及为翰林学士,当
迁官,援姜公辅故事,但乞兼京兆府户曹参军,既除此职,喜而言志,至云:
“诏授户曹掾,捧诏感君恩。弟兄俱替笛,新妇伊衣中。罗列高堂下,拜庆
正纷纷。喧喧车马来,贺客满我门。置酒延贺客,不复忧空樽。”而其所得
者,亦俸钱四五万,凛禄二百石而已。今之主簿、尉,占优饫处,固有倍蓰
于此者矣,亦未尝以为足,古今异宜,不可一概论也。杨文公在真宗朝为翰
林学士,而云:“虚添甘泉之从臣,终作若敖之馁鬼。”盖是时尚为鲜薄,
非后来比也。
计然意林
《汉书·货殖传》:“粤王句践困于会稽之上,乃用范蠡、计然,遂报
强吴。”孟康注曰:“姓计名然,越臣也。”蔡谟曰:“‘计然’者,范蠡
所著书篇名耳,非人也。谓之计然者,所计而然也。群书所称句践之贤佐,
种、蠡为首,岂复闻有姓计名然者乎?若有此人,越但用半策,便以致霸,
是功重于范蠡,而书籍不见其名,史迁不述其传乎?”颜师古曰:“蔡说谬
矣。《古今人表》,计然列在第四等,一名计研。班固《宾戏》:‘研、桑
心计于无垠。’即谓此耳。计然者,濮上人也、尝南游越,范蠡卑身事之,
其书则有《万物录》,事见《皇览》及《晋中经簿》。又《吴越春秋》及《越
绝书》,并作计倪。此则倪、研及然,声皆相近,实一人耳。何云书籍不见
哉?”
予按唐贞元中,马总所述《意林》一书,抄类诸子百余家,有《范子》
十二卷,云:“计然者,葵丘濮上人,姓辛字文子,其先晋国之公子也,为
人有内无外,状貌似不及人,少而明,学阴阳,见微知著,其志沈沈,不肯
自显,天下莫知,故称曰‘计然’。时邀游海泽,号曰‘渔父’。范蠡请其
见越王,计然曰:‘越王为人乌喙,不可与同利也。’”据此则计然姓名出
处,皎然可见。裴骃注《史记》,亦知引《范子》。《北史》萧大圜云:“留
侯追踪于松子,陶朱成术于辛文。”正用此事。曹子建表引《文子》,李善
注,以为计然,师古盖未能尽也。而《文子》十二卷,李暹注,其序以谓《范
子》所称计然。但其书一切以老子为宗,略无与范蠡谋议之事,《意林》所
编《文子》正与此同,所谓《范子》,乃别是一书,亦十二卷。马总只载其
叙计然及他三事,云:“余并阴阳历数,故不取。”则与《文子》了不同,
李暹之说误也。《唐·艺文志·范子计然》十五卷,注云:“范蠡问,计然
答。”列于农家,其是矣,而今不存。唐世未知尊孟氏,故《意林》亦列其
书,而有差不同者,如伊尹不以一介与人,亦不取一介于人之类。其他所引
书,如《胡非子》、《随巢子》、《缠子》、《王孙子》、《公孙尼子》、
阮子《正部》、姚信《士纬》、殷兴《通语》、《牟子》、《周生烈子》、
《秦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