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识 by:觖引-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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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爷我瞧着你的眼睛才不好!人家小哥可利索着呢!】
【哎,我……】小二本想反驳,但想想又忍不住有些怀疑,经过刚才一闹,连他也忍不住怀疑面前这位斯文俊朗的公子当真眼睛不好?但是……
花满楼却是但笑不语,只是比了个手势请店小二继续带路。
摇了摇脑袋,店小二压下心里满腹怀疑,继续往前走,但还是忍不住回头偷偷瞧上几眼。
落了坐,给了赏,花满楼才算摆脱了那混合着好奇与打量的眼神。
西门吹雪定定的看了他一会,不紧不慢的把面前的三素两荤报了一遍,一边报一边以筷子轻点盘边,发出很小声的轻微细响。
花满楼暗自惊讶于西门吹雪的细心,心里有丝异动,笑着谢过后忽然问道【西门庄主可听到什么了?】
西门吹雪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的发现对面看着斯斯文文的花满楼竟也是个老江湖。
陆小凤以往提及花满楼对他的诸多帮助时,西门吹雪也曾以为花满楼动用的是花家的财力及人脉,但现在看来,帮了陆小凤的应该是花满楼这个‘人’。
在江湖上,消息最多的地方不是客栈就是赌场。
这两个地方都容易让人头脑发热,头脑一热,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能说出来。
悦来客栈是距离惶月门最近的地方,如果惶月门有什么风吹草动,悦来客栈里不会没有消息。
【漠北龙王有意和惶月门联姻】西门吹雪提到‘漠北’的时候眼里很快的闪过一丝光亮,他故意不接着往下说而是盯紧花满楼,但花满楼却依然是那副温和安定的笑容。西门吹雪喝了一口茶,接着道【陆小凤抢了龙王的女儿及陪嫁丫头,目前被扣于门内暗牢。】
花满楼有些怔愣的抬起头来,随即点了点头,转过脸去低咳一声。
【陆小凤私通牢头之女脱身,骗走温廷树八十老母,朝廷通缉榜文今日即到,悬赏20万两。】
【不可能。】花满楼低呼出声,最后一条定是有人信口雌黄。
【哦?】西门吹雪好像很有兴趣的似的看着花满楼,道【为什么?】
花满楼无意识的把玩着茶杯,有些无奈的想总不能说那是因为陆小凤不止一次的正色扬言——再混蛋的人也该知道别人的母亲不能牵连,莫忘了无论是什么年纪,女人依旧是女人,都该被怜惜。
怔了一下,花满楼忽然有些迷惑的抬起头来,爽朗的轻笑出声。
西门吹雪看着他,眼里也闪过一丝难得的笑意。
虽然不可置信,但西门吹雪的确是在说笑。
江湖里流传的消息当然不可能全是真的。花满楼知道这点,西门吹雪怎么可能不知道?
花满楼心念一动,猜到了几分,不由笑的有几分羞涩,抬头道【西门庄主猜到了?】
西门吹雪轻轻哼了一声,并不接口。
花满楼稍稍一欠身,道【事出突然,在下情非得已,得罪之处还请西门庄主见谅。】
虽然花满楼从始至终都没说过那两个来自漠北的人便是西门吹雪要找的人,但他也隐瞒了那两个人是漠北龙王的恩师。
既然是龙王的恩师,自然不是西门吹雪有意要找的那两位相携相伴却已绝迹中原的孤高剑客。
西门吹雪刚才听到消息说龙王有意联姻,且已经派了人来时,自然猜到了这点,也想到花满楼必定是怕他不肯去救陆小凤而有意误导他,引起他的兴趣,而他……也的确被‘骗’来了。
西门吹雪交叠着双手凝视花满楼,忽然道【花满楼,无妨,其实我已觉得此行非虚。】
花满楼浅笑着点点头,抬手举起茶杯挡去不经意间传来的一丝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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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小二轻轻放下手里的两桶冒着烟的热水,抬手扣门【小的给您提热水来了,您是否加点?】
花满楼沉默了一会,笑道【有劳小二哥。】
店小二推门而入,随即反手掩上,提起其中的一桶水慢步走向花满楼,花满楼背对着门坐在浴桶里,在已然微湿的黑发间隙中,隐约可见脖颈与肩膀的皮肤。
水是满的,不小心有些洒了出来,小二连忙收回直白的目光抬脚避开。
【小二哥,你在这做了几年了?】
虽然看不到花满楼的脸,但柔和的声音使人不难想象出他唇边经常带着的那抹安然闲定的笑容。
【不少年头了,打小就干这个。】小二将手里的木桶抵住花满楼的浴桶,道【公子,我给您加水。】
滚烫的热水猛的灌下,小二的右手同时贴着桶边抽出银光闪亮的匕首向前横划,但前面已无人影。
花满楼站在他的身后,右手贴在他背上,道【阁下莫惊,回答在下三个问题,在下自然不会为难与你。】
店小二微微点了个头,忽然右手横回,匕首向后。
花满楼暗叹一声,连点小二少海、青灵、内关三处穴道,左手轻拍,店小二闷哼一声,右手垂软。
花满楼轻声问道:【漠北龙王派女前来所为何事?惶月门是否知道内情?陆小凤现在在哪?】
那店小二一声冷笑,道【老子什么也不知道!】
花满楼右手点上小二的人迎穴,叹了一声,刚想说话,却听门外风响,眉尖微皱,反手拍开窗户,将店小二丢了出去。
那小二陡然一惊,慌忙疾步离开。
西门吹雪走了进来。
花满楼带上窗户,却没有马上回头,只是低声道【能否劳驾西门庄主屋外等候,容在下整理衣冠?】
西门吹雪却毫无顾忌的对着花满楼上下打量了一番,为了将店小二骗至桶边就近拿住,花满楼的浴桶中的确有水,所以虽然他现在穿着里衣,却因浸水而紧贴在身上形若无物,的确有些狼狈。
不过花满楼未曾束起的头发却为这份狼狈添了一份别样的媚惑,虽然花满楼背对着西门吹雪没有任何动静,西门吹雪却忍不住走了过去。
顺手抄起床上的中衣披在花满楼的肩上,在手指无意中触碰到花满楼耳后皮肤之时,花满楼微微一颤,不留痕迹的向左退开一步,侧过脸来微微一点头,立刻着手束衣。
西门吹雪静静的凝视着花满楼染上薄薄一层淡红的耳后根,忽然开口道【你怎么察觉的?】
束好衣服,花满楼转身向着西门吹雪微微一笑,走到桌边将长发简单的束起,道【我在楼梯口就听见他将肩巾搭在左肩,后来借他的肩巾去挡汤汁,果然如此。】没有一个从小做这行的店小二会将肩巾搭在左肩,除非他是左撇子,但他却用右手拿匕首。
西门吹雪应了一声,瞥了眼屋外,道【但他的确是悦来客栈的人】门外横七竖八躺成一片的都是来做接应的,刚才有闻声而出的老店客认出了其中在厨房跑腿及另几个跑堂的人,其中甚至还有一个算帐先生。
花满楼苦笑了下,不言语。
西门吹雪却不放过他,靠近了花满楼一字一语的道【花满楼,你应该知道,他也是惶月门的人。】
傍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离惶月门那么近,与其说悦来客栈是惶月门前的一个客栈,不如说他是惶月门的前哨房。
也就是说,惶月门要杀花满楼!
花满楼刚才会苦笑不答,也是为此,连花满楼自己也不知道惶月门要杀他做什么,甚至不惜在自己门前动手。
【在下知道。】浅浅的笑了下,花满楼动手倒了杯热茶,现在已经入秋,还没有干的里衣贴在身上不由有些冷。
凡事有因,一事因则为一事果。
如果现在不知道,那便是时候未到,与其现在困扰不堪,不如暂且放下,到该被重新提起时自然会被提起。
【而你放了他。】西门吹雪瞥了眼窗户。
【是。】花满楼点点头,【在下无意伤他的性命。】
丢那小二出去非但是放了他也是救了他,不解开他的穴道那些赶到窗外的人才不会杀他。
【不过,在下也很肯定,他会回来。】花满楼浅笑着淡淡说完,才又闲定如常的喝了口茶。
西门吹雪看了看他,继而点了点头。
4
孤灯如豆。
本该是个宁静如水的夜晚,却因地上未干的水渍及凌乱的鞋印而多了一份难以安定的焦躁。
外面起风了,不止如此,似乎还混着落雨声,这样的日子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蜷在被子里与枕边之人夜半闲语,可惜花满楼现在没那么好的福气。
西门吹雪也没有。
西门吹雪眯着眼睛看他,从花满楼用内力将身上的湿气逼干的那会起他就一直在盯着,眼光直率的毫无掩饰。
花满楼却是一副恍然未知的样子,径自品着杯里的香片。
【你信吗?】西门吹雪的声音依旧是冰冷且毫无波动,眼里却带着一丝玩味。
西门吹雪的眼睛很少流露出情绪,所以每当他流露出情绪时,都和他的笑容一样带点尖锐。
花满楼浅浅的笑了,道【信,也不信。】
信的是惶月门会杀他,不信的是谭青未要杀他!
西门吹雪轻轻的哼了一声,目光移向梨木桌上的两盏茶,冷冷道【茶味会变。】
【茶味变乃水在变,茶不变。】花满楼把玩着瓷杯,慢悠悠的向左转了一圈,忽然转向了窗口的方向,静静的听了好一会,放下瓷杯道【西门庄主,在下的客人到了,告辞。】
说着起身走向门口,在开门的刹那花满楼毫无偏差的躲过一把猛然袭来的中制规格的鬼头刀,甚至还向着一刀扑空的黑衣人那微微一笑,才身影一晃,转眼已在三尺开外的一棵四人粗的槐树上。
西门吹雪眼里的赞叹一闪即逝,冷冷的睨向呆在门口进退不得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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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被花满楼制住后背,小二这次显得沉静多了。
心有余悸似的摸了摸左臂,小二苦笑道【这位公子,你的眼睛真的不方便吗?】
【小二哥】花满楼的微微一笑,道【我还是问你三个问题,你若答了,在下决不为难于你。】
小二的面色转了又转,花满楼手并没有紧贴他的后背,但小二确信这只看似毫无威胁的手可以在瞬间点上他108个穴位中的任何一个,当然,他也可以自己选择就这样倒栽葱的栽下大树,直接埋进土里。
可小二既不想被制住穴道也不想头下脚上的埋在树底,所以他只能乖乖的叹口气,乖乖的答道【公子你问吧。】
【你可知在下为何确信你会去而复返?】
出乎意料的问题使得小二微微一愣,摇头道【为何?】
花满楼淡淡道【经过方才一事,你们总该知道杀我不易,与其大费周折的取在下性命,不如让你假被制住。你们料到在下救友心切会对你连番追问,所以你大可就势给出误人的线索,那在下定会被你们导向相反的方向。】
小二身体一僵,没有说话。
花满楼接着道【且撇开这点不谈,小二哥认为,此次回去你当真可以安然无恙?他们的规矩,小二哥总该是懂得……】
【你……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花满楼将手轻轻放下,小二慌忙转身,紧咬着牙关对上那张斯文儒雅的脸,花满楼淡淡道【在下曾抚上过你的人迎穴……所以猜到小二哥该是身不由己的人。】
抚上小二人迎穴的同时,花满楼已察觉到他的喉间有处不自然的突起,会在这种地方藏毒的人,他们命通常都不值钱。
【最后一个问题,小二哥是否还想活下去?】
小二震惊的抬起头来,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但对他却犹如当头一棒,他已习惯被人拿捏着命运,也已以为自己早就看淡生死……但当他忽然有机会自己做主之时,小二才知道,自己不是看淡,只是不敢奢望。
如果可以,他想……
【活。我想活下去。】
小二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哪怕只是将这句话说出来,他也已经知足了。
花满楼笑了,柔声道【既然如此,小二哥请吧,在下虽然不才,但挡你身后的人一阵,却也应该够了。】
小二眨眨眼,看着花满楼,却完全不能理解。
这个闲定斯文的公子刚才敏锐而准确的道破他的企图后,小二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和这个公子相差太远,根本不足以为敌,所以他只希望在死之前有机会面对自己,坦诚的说出自己还有组织里的弟兄一直不敢去奢望的念头,但现在,这个公子却说要救他?
【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一个非亲非故而且还想杀自己的人?
【因为你想活下去。】
花满楼淡淡的笑了,想起在酒楼里店小二的那句“呦,这位爷您可得悠着点,这个公子眼睛不方便,倘若碰着了伤着了可怎生是好?!”
无论小二当时为了什么说出这句话,花满楼都觉得不重要。
重要的是,救一个人永远比杀一个人快乐的多,尤其是救一个真心想要活下去的人。
小二扶在树干上的手渐渐收拢,忽然跪倒在地,低头道【公子,我是粗人,但我也知道你待我已是恩重如山,我,我可以全都告诉你……】
【小二哥】花满楼伸手在小二的手肘处微微一托,笑道【小二哥,往事已矣,在下想要知道的……也已知道了。】
小二傻瞪瞪的看着花满楼,忽然又是一拜,头也不回的越过花满楼离去。
他会记住这个公子的,这是他任务中里唯一失败的一次,但折在这位公子手里,他服气!
小二没有回头,也不用回头,他相信那位公子做出的许诺,他相信自己可以活下去,他或许会去做个真正的店小二,有一家自己的小酒馆,如果有天再能碰到这个公子,一定请他喝壶好茶……
花满楼轻轻舒出一口气,向着林子的深处,朗声道【阁下还请出来吧,那位朋友的路,在下已经作保了。】
风过,林中悄然无声。
花满楼虽然眉宇间一派安闲,却也仔细留心着对方的脚步。
四个人……
四个逐渐靠近的人。
忽然,那四个人的脚步停住了,在短暂的踌躇后立马向后退去,转眼不见踪影。
花满楼不用回头,他知道站在他身后的是谁,西门吹雪。
那冰冷的视线及张扬的杀气让花满楼不由有些叹息,但空气里传来的淡淡铁锈味却让花满楼身形不禁一晃。
血腥气……
难怪那四个人走的如此决然,如果说花满楼让他们以为尚且可以一搏,那西门吹雪则明摆着只会给他们一死。
那种死亡,冰冷而且决绝,没人会天真的以为在西门吹雪的剑下可以有所侥幸。
他们不想死,所以他们走了。
花满楼也想走,但他不能。
近乎是毫无来由的怒气将他钉在原地,仿若可以看见,他知道身后的人一身白衣,神情冰冷,眼里没有一丝波动却饱含杀气!
花满楼更知道西门吹雪的身上一定没有血迹,西门吹雪手上的三尺青锋也没有沾染血迹,但西门吹雪的剑下却走不出活人。
西门吹雪……
花满楼在这个飘着些微雨丝的夜里第一次认识了江湖上的西门吹雪,这个被江湖人每每提及时莫不是使人敬若神明同时也噤若寒蝉的西门吹雪……
一个手中有剑,孤傲冷然的西门吹雪……
5
花满楼回到自己的厢房时,天色已经微亮。
他和西门吹雪对持了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中他们只说了六句话。
花满楼紧握成拳的手扶著树干问:【对阁下而言,人命为何?】
西门吹雪扫了花满楼一眼,淡淡道【人命。】
人命就是人命,可以很强韧,也可以很脆弱。
花满楼接著道【对阁下而言,你又为何?】西门吹雪回答的没有一丝迟疑,道【人命。】
花满楼的拳头渐渐放松开来,道【既然如此,阁下何以如此轻贱人命?】
西门吹雪凝视著花满楼,道【付身於刃的人命,不是人命。】
花满楼怔忡了良久,忽然一声轻叹,自槐树上飘然落下,举步回屋。
他能感觉到西门吹雪的眼光一直跟著他,但花满楼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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