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小的自行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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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乐天听着那些人的讪笑,再看看眼前这幢怪物,肺都差一点气炸了。他对郑小米说,小米,现在房子造好了,你自己说这能住人吗?
郑小米确实也没有预料到,设计的房子竟然这样不受欢迎,他原以为这幢新房一亮相,村里人会因其形状新颖而大加赞赏,他那乡村建筑师的地位就此奠定,以后自己也会像郑洁清一样,在村里人面前风光八面。可如今看来,可望而不可及了。
然而,郑小米不想招揽全部责任,他竭力推卸着说,我这样造也是经过晓东同意的。不信你可以问晓东去。
郑乐天听说是晓东同意的,就冲着那间老屋断喊了一声,晓东,你给我死出来!
郑晓东应声,颓废地走出来。自从国庆节一开始,郑晓东就变得没精神了,因为他意外地发现,他迷恋的郑小花竟然带回了一男的。据小花她妈自己透露,那男的是郑小花新处的男友,他跟郑小花是同班同学,听说他爸还是某市的副市长呢。
郑乐天指着那幢房,声嘶力竭地问儿子郑晓东,小米说是你同意这样造的?
郑晓东本来想说是的,但想了想后矢口否认了。他同意郑小米造这幢房,目的就是讨郑小花欢心。可是现在跟郑小花没戏了,自己还护着郑小米干嘛?而且,他还怀疑起郑小米来,当初他是不是说了谎。
郑小米见状,不由地急了,他冲着赵晓东说,晓东,你不能抵赖呀,你当时是同意的,要不我敢造?
郑晓东说,我没同意过,再说了,我刚从学校出来,又不了解这房的造法的,你就不能跟我爹说,故意找我说,你还不是有意的?
正说着,有人哭开了。所有的人循声望去,见是郑乐天的老婆。她正瘫坐在泥地上,双手拍打着大腿,可怜兮兮地哭,我们辛辛苦苦做了一辈子,好不容易造了一幢房,可有人气不过故意害我们,造出了这样一幢东西,这东西叫我们怎么住人呀,……
郑乐天对着郑小米一字一顿地说,你说怎么办?
郑小米斗气道,你想我怎么办?
话音未落,郑乐天就霍地冲开去了。他飞快地从老屋里掏出把柴刀来,向郑小米气势汹汹地挥舞着,嘴里不断地大声叫嚣,我乐天也不是好惹的,如果这事不解决好,我乐天不会饶了你!我就不信杀不了你全家!
郑小米想抗议几句,旁边的人拥上来,把郑小米劝开了,他们说,有事可以商量嘛,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不好解决的,用不着动刀弄枪的。
郑小米委屈地说,是他先动刀的呀。
村里人说,可你也不应该造出这样的房子来,这哪里是人住的呀。
郑乐天动过五次刀子之后,跟郑小米间的纠纷终于解决了。解决的办法非常简单,那就是郑乐天家和郑小米家互换了房子。郑小米家的房子虽然早造了一年,但郑乐天一点也不介意,郑小米家所处的位置向阳,而且前面的空地大,一直是郑乐天暗里向往的。
现在,郑小米住在那幢房子里了。
本来事情也就这样解决了,问题是镇有线台得知郑小米建造了那样一幢房,觉得是一件新鲜事,特地采写了一则新闻,不断地在黄金时段播放。
如果镇有线台将郑小米报道成为乡村建筑师,尽管这段时间郑小米遭遇了不少麻烦,他都可以忽略不计依然朝着既定的目标奋勇前进的。可让郑小米失望的是,镇有线台没有那样做,他们有意将他的事作为笑料进行了炒作。于是,郑小米造了这样一幢房的事,迅疾在整个小镇传开了。
由于镇有线台起了引导作用,加上镇上的人不理解郑小米的做法,全镇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对郑小米的行为加以肯定的,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郑小米变疯了。这样认定的理由是,如果郑小米不变疯,怎么会造出这样一幢奇古怪的房子?
这种说法一散发出去,郑小米成了疯子的事情,顿时成了约定俗成的事实。郑小米的对象家立即找上门来退婚。郑小米娘急了,赶忙避谣说,你们别听信人家的,我们小米好好的怎么会疯?他只是造了这样一幢房,其他没干过什么呀。
对方顾虑重重地说,我们也不是说小米疯了,只是,只是我们有些担心。
郑小米娘问,你们担心什么?
对方说,以前我们村里也有过这样一个人,他总是说自己能飞起来,编了很多跟鹅翅膀相像的东西,还去村附近的那座山上试飞,结果就这样疯掉了,最后怎么摔死都不知道。
话说到这种程度了,郑小米家已回天乏力,只得同意了退婚。
郑小米退婚后的不几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元旦节,我再次返回了老家。那天,我家对面的人家正在建造新房。我禁不住问我娘,是郑小米承包建造的吗?
娘回答我说,现在谁还会让他承包呀,万一他又造出那种房子来怎么办。少顷,娘叹息了一声说,农村里造房是一件大事,要花掉辛辛苦苦挣了半辈子的钱,谁敢轻易冒那个险呀!
我一下子无言以答。
这时,对面不知是谁喊了声,“乡村建筑师”,这次你可要砌直了,不许像以前那样砌圆的,要不,阿土家要换房,你家可就没房换了。
此言既出,哄笑如雷。
郑小米没有啃声,只是埋着头砌他的墙。我远望过去,发现他砌得比任何人都直。
第一部分:谁打瘸了村支书家的狗逃往天堂的孩子(1)
郑晓林在郑树青家门前穿行时,让呆在家门口的郑树青看见了,他冲着郑晓林断喊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郑晓林吓了一跳,便一下子站住了。他茫然地瞅着郑树青气势汹汹地赶来,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时,郑树青已来到了郑晓林面前。他一把揪住郑晓林的前胸,拼命地摇晃着,声嘶力竭地质问:“谁叫你走我家门前的?谁叫你走我家门前的?”
郑晓林明白叫自己站住的原因了。他腾出一只手握住郑树青的手腕,沉默着挣扎起来,企图摆脱郑树青的揪扯。
可郑树青坚持不松手,并一个劲地质问:“你干嘛走我家门前?这是我家的,干嘛要你走?”
郑晓林挣扎了一会毫无结果,不由得火了,大声反问:“我走你家门前怎么了?”
郑树青说:“我家门前不让你走!”
郑晓林不服气地说:“我走过了,你想怎么样?”
郑树青就猛烈地推搡起郑晓林来。郑晓林不甘示弱,一边抵抗着郑树青的进攻,一边同样猛烈地推搡郑树青。
于是,一眨眼功夫,两个孩子扭到一起撕打起来。
正打得不可开交,同村的一个女人看到了,她走过来一下拧住了郑晓林的耳朵,将他从郑树青身边拉开。
郑晓林的耳朵被女人拧得生痛,瞪着女人愤怒地吼:“是他不好,你干嘛拧我的耳朵?”
女人用劲敲了郑晓林一个栗凿,骂骂咧咧:“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专门衅事跟人家打架!还不滚回那间破烂的屋里去。”
这时,又有几个村里人闻声过来,他们见是郑富贵的儿子郑晓林,便不约而同地指责道:“这小畜生也不知咋的,每天就知道打架打架的。”“婊子的儿子就是婊子的儿子,生出来都跟别的孩子两样的。”“像他那个嗜赌的爹也好不到哪里去!”“……”
郑晓林被众多的指责包围着,顿时变得势不敌众起来。作为反抗的惟一表现,他敌视着那些鄙视自己的村里人,内心里对他们充满了仇恨。
不一会儿,围着的人群散了,郑晓林揉着发痛的耳朵,在郑树青幸灾乐祸的嘲笑声里,愤然退出了郑树青家门前。在往家里走去的途中,他想到了自己惟一的伙伴吴东明,以及他经常提及的那个地方。
郑晓林是在吴东明家的那间矮屋里找到吴东明的。吴东明家有三间两层的新楼,但吴东明就住在新楼对面的那间矮屋里,因为吴东明不是他现在的爹的亲儿子。他是他娘改嫁的时候带来的,他的亲爹很早的时候就生病死掉了。
吴东明本来可以住在新楼里,可由于他后爹对他不好,每顿都是给他现饭吃,吴东明经常吃不饱饭,就养成了小偷小摸的习惯。他的后爹顺势找了个借口,不允许他再住进新楼里。他亲娘呢,因为又生了一个儿子,对吴东明不管不问了。
吴东明住的那间矮屋很黑也很脏,跟一般人家的猪舍没有两样。郑晓林每次从太阳底里进去时,总要先适应一段时间,才看得清里面是否有人。以前郑晓林进吴东明的屋时,事先都是要捂住鼻子的。可自从郑晓林的娘逃掉之后,他家的景况跟吴东明的屋差不多了,郑晓林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这次,郑晓林到吴东明屋门口的时候,都已经是正午了,吴东明还在里面睡懒觉。吴东明的屋门是从来不关的,郑晓林推开门径直走进去,边走边喊:“东明,起床了!东明,起床了!我有事情跟你说。”
吴东明被吵醒过来,睁开眼见是郑晓林,便从那张门板搭的床上爬起来。他迷迷糊糊地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开口问郑晓林:“你有什么事?”
“咱们离开这儿吧!”郑晓林突然说,“咱们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吴东明没立即接话,只是站直身走到墙角去撒尿。显然,一夜的尿让他憋得难受。吴东明站起来的时候,比他小两岁的郑晓林只有他的腋窝那么高。
吴东明将尿痛快地撒尽后,才接过郑晓林的话头说:“好呀,那你说什么时候走?”
郑晓林脱口而出:“明天,就明天!”
吴东明沉思了一会,答应道:“好。咱们就明天走。”
第一部分:谁打瘸了村支书家的狗逃往天堂的孩子(2)
第二天早上,郑晓林和吴东明就各自带着一个包裹,瞒过全村人的眼睛,翻过一座满是松树的山,来到了三里外的镇上。
郑晓林问吴东明:“咱们乘火车,还是乘汽车?”
吴东明想了想说:“乘火车吧。火车跑得快,那个地方很远的。”
郑晓林就跟着吴东明去镇西郊的那个火车站。到了那里,郑晓林见那个售票的窗口很高,便对身边的吴东明说:“我够不着,你去买票。”
吴东明瞟了眼猴子般瘦小的郑晓林,当仁不让地答应了。但他没有立刻出发,而是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晃过去。
郑晓林尾随着吴东明,望着他一摇一摆的背影,脑海里油然浮起一根在风中摆动的竹杆。
吴东明走到那个窗前,在那里踌躇了好久,壮着胆子对里面说:“买两张票。”说着递进去两个硬币。
很快,那两个硬币从里面滚了出来。里面的说:“开什么玩笑?!乘一站就要五元!”
吴东明就使劲地掏口袋,可掏不出一个子来。他尴尬地吐了下舌头,忙问已到身边的郑晓林:“你有钱吗?她说最少要五块。”
郑晓林跟着手忙脚乱地翻口袋,可是袋底都朝天了,只翻出一个硬币来。
吴东明接过去那个硬币,连同刚才的两个,怯怯地递给里面的:“够不够?”
里面的不耐烦地说:“听清楚没有?最少五元钱!”
郑晓林努力地踮起脚,双手攀住窗台,脸朝着里面帮腔说:“可咱们只三块钱呀。”
”那就不乘,没钱乘什么车!”里面的冷冷地说。
木讷的吴东明一下子哑了,郑晓林还在拼命地说着什么。里面的见是两个小孩,不容商量地挥着手将他们打发了。
被打发的郑晓林不死心,向吴东明提议道:“要不,咱们去乘汽车吧?”
吴东明思考了一会,同意了郑晓林的建议。
结果,在汽车站,郑晓林和吴东明的遭遇,跟在火车站如出一辙。这下,郑晓林和吴东明没辙了,便怏怏地退回来,一脸的沮丧。
回家的路上,郑晓林很意外地说:“去那个地方原来要很多钱呀!”
“是呀。”吴东明附和着说,“真是没想到的。”
郑晓林就忧心忡忡地说:“可咱们到哪去弄那么多钱呢?”
吴东明安慰郑晓林说:“办法总会有的。”
见吴东明这样把握十足,郑晓林憋闷的心里顿时开朗起来。
郑晓林和吴东明从镇上回来后,开始绞尽脑汁筹备路费。他们不知道那个地方有多远,也不知道去那里要多少钱。但他们想只要筹够了钱,就可以顺利地去那里了。可是,要想筹到足够的钱,对于他们来说多么不易。这让他们伤透了脑筋。
这天早晨,郑晓林终于如愿地乘上了火车。可当火车启动发出鸣叫时,郑晓林被惊醒了,发觉自己不在火车上,而在家里那张断了一条腿的床上。这时,他听出那鸣叫不是火车发出的,而是吴东明在家对面的竹林里吹口哨。
郑晓林仔细地聆听了一下口哨声,见那声音显得那么轻微和乏力,便断定吴东明一定吹很长时间了。吴东明由于害怕郑晓林他爹,总不敢进郑晓林的家。于是,每次约郑晓林出去玩,总在竹林那边吹口哨。
郑晓林就一骨碌地爬起身来。自娘离开他们后,郑晓林成了没关爱的孩子,就是不脱衣睡觉,爹也懒得管。现在对于爹来说,最要紧的莫过于赌博了。他什么事也不干,成天游荡在村里,寻找赌博的场子,奢望在赌场上狠赢一把,以改变目前窘迫的处境。
郑晓林爬起床后,脸也懒得洗一下,便在满是尘土、徒有四壁的屋里转动。可他一连转了好几圈,都未能找到一点可以充饥的食物。这让他很失望,于是在心里骂了爹一阵子,阴着脸忍着饥饿,无可奈何地走出门。
吴东明对着郑晓林家的那间楼房,已经翘首张望了很长时间。他都快看厌这间全村最破烂的楼房了。郑晓林家的那间楼房,好几年前就建了底层,后来做着发财梦的郑晓林爹扬言要到城里安家落户,便放弃了投资加层的想法。如今,经过几年的风霜雪雨,房子已变得破烂不堪,但郑晓林家再也无力修建了。
现在,吴东明见郑晓林终于出来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他赶紧向他挥动起长长的胳膊,满是垢泥的脸上刹那间笑容灿烂。等郑晓林一路飞奔赶到自己跟前时,他一把拽过了郑晓林,将嘴巴凑到他的耳畔,神神秘秘地说:“咱们能弄到钱了。”
郑晓林一听,顿时希出望外,一迭声地问:“咋弄?咱们咋弄?”
吴东明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就压低声音对郑晓林说:“你跟着我走,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一部分:谁打瘸了村支书家的狗逃往天堂的孩子(3)
当郑晓林和吴东明来到村口那爿小店前,那里像往日一样早已热闹非凡。留在村里的闲人,几乎全聚集在了一起。他们分别围着两张小圆桌,全神贯注地掷着骰子,“六!六!六!……”“洞!洞!洞!……”狂热的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郑晓林发现爹就夹杂在中间,此刻他正努力地伸长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碗子乱滚的骰子,那架势像是很想将那颗骰子吞进肚里去。
郑晓林的肚子就背命地饿起来,他撇下吴东明走近爹,拽了拽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