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也要爱-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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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殷雄
内容简介:
在无边的月色下,两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正在亡命逃窜……
高额悬赏的通缉令已经贴满全国,也许在下一个路口,荷枪实弹的警察正在等着他们。
是的,女孩杨帆的身上有两桩命案。所有的人都说:“她杀死了正在偷情的男友,还有他带回来的女孩。”
男孩李小峰已经没有选择.他只想让杨帆活下去,他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也不知道他们能逃到哪里,但在此时此刻,他是如此地爱着这个女孩,死了也要爱……
目录
第一章 序曲 兄弟与情人
第二章 重庆 一个女孩引发的血案
第三章 荒地 与正义狭路相逢
第四章 大学 我把初夜献给了你
第五章 医院 朋友妻不客气
第六章 故乡 给我一颗瓜子
第七章 遵义 腻腻的乳房
第八章 梅城 曾经的“绿帽子”
第九章 杭州 国酒茅台夏雨
第十章 茶馆 为爱铤而走险
第十一章 海滩 物是人非强奸案
第十二章 梅山 大打出手至头破血流
第十三章 南京 胆战心惊别有洞天
第十四章 成都 一辆夏利从东到西
第十五章 尾声 死还是不死,这是个问题
第一章 序曲 兄弟与情人
打开门,杨帆站在面前,全身像一片叶子在颤抖,她说:“我杀人了。”
我整个脑门一炸;不敢做声,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谁?”
“一平。”
在事发之前,请容许我为您介绍:
我叫李小峰,今年二十二岁,正就读于重庆某知名高校,大学四年级。父亲李石,母亲冯土,我哥李小山今年刚毕业成为实习医生,娶了个爱花钱的嫂子,正在按揭购房。
赵一平是我的兄弟,也是二十二岁。不过他没爹没妈,除了祖父赵大爷,一平活着的亲人还有那个单身二叔。
我和赵一平的友谊源远流长。大约我俩还待在子宫里的时候,两个怀孕的母亲就拥有了指腹为婚的美好幻想。虽然后来赵一平没能与我喜结良缘,但我们两兄弟的感情却亲密无间:我们一起光着屁股拾树枝、玩泥巴、扇画片、过家家,然后一起读小学、初中、高中,最后甚至以相同的分数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就读于同一个专业,还住进了同一间寝室。很久以后回想这十八年的青春时光,我总觉得赵一平就像我成长中的那面镜子,甚至有时候怀疑我们是否共用了一个灵魂。
我常常感叹大学四年的不同造化。二○○○年之前我们不分伯仲,四年后的境遇却天壤之别。赵一平整天忙着做兼职、加入社团、组织活动、策划方案,除了担任校学生会副主席职务,还成了许多公司在学校的总代理,常常搞个点子整个促销就能赚两三千。而我则整天逛书店、泡网吧、看电影、捏文章,以为有了文学就是尼采,成了作家就是太阳。常常干憋一个月捏篇长段子出来,侥幸发表了也就几百块钱的事儿。
金钱,我并不在乎——我这人生来皮子糙,味觉又不够挑剔,觉得猪肉与熊掌区别不大。荣誉,我也无所谓——我觉得生活就像穿鞋,舒不舒服,暖不暖和,只有穿着的人才知道。实际上,令我耿耿于怀的是一个叫杨帆的女孩——在她投入赵一平怀抱前,我曾经牵过她的手。杨帆最终的选择与判断,让我觉得自惭形秽,一无是处。
刚进大一时的我们对一切懵懂无知,成天寻思着怎样才能找到一个女朋友。那段时间我和赵一平整日厮混网络,隔三差五地见一两个网友;我们加入文学社团、书法协会、单身俱乐部,以此尽可能多地接触漂亮女孩。长久的形影不离让我们在一起时谈笑自若、风流倜傥,而一旦同女生单独约会时,就会变得唯唯诺诺、呆若木鸡。不少曾中意过我们的女孩子常常打趣地问:“你们为什么就不是一个人?”由此可见当时的我们的确不相上下。
遇见杨帆之前,我们整日疲沓忧郁,对纯真的爱情已经不抱过多希望。赵一平凭借其外交天赋,在大二上学期便成为了新闻社社长。之后在他的“提携”下,我混成了副社长,杨帆就是在这个时候加入我们新闻社的。她的出现令人眼前一亮,我们几乎在同一瞬间喜欢上了杨帆,就像“心有灵犀”般不约而同。
由于我与赵一平的联名推荐,杨帆一跃成为新闻社的外联部副部长。每逢周末,我们都会打着“高层例会”的幌子,邀她出来聊天、吃饭、游玩。仿若是一见钟二情,杨帆对我们这两个一唱一和的狗屁社长也挺着迷。她不仅对我们的殷勤照单全收,还时不时邀我们去观看她们学院的文艺汇演。在舞蹈表演中,杨帆总是那位鹤立鸡群的白雪公主,她身段柔和,体态优美,那技压群芳的舞姿常常令我们如痴如醉。
杨帆喜欢旅游,我和赵一平就挪用公费带她去南山、金刀峡、大足石刻、万盛石林、合川钓鱼城、永川动物园。每一次出游,杨帆的小书包里都会装满零食,而我和赵一平的手中则会准备好层出不穷的花样。倘若需要夜宿旅馆,为了保证杨帆的安全,我们就会住进双人间:杨帆小姐无忧无虑地安睡在一张床上,我和赵一平则挤在另一张小床,互绑双手,相互约束。
杨帆喜欢唱歌,我们自然求之不得,眯着眼睛躺在草坪上尽情陶醉;杨帆喜欢看杂志,我们自然不辞辛劳,坐车到菜园坝为她买最新出炉的《时尚》;杨帆喜欢跑步,我们自然欣喜若狂,在秒表记时器中拼了老命地奔跑;杨帆喜欢礼物,我们自然心知肚明,费尽心思地买流氓兔、皮卡丘、乖乖熊、米老鼠……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和赵一平彼此顾及,约法三章,从来没有私自与杨帆单独约会。直到有一天,在鸳鸯路段黄桷树下的光影里:阳光、春风、浅草、绿树、单车、连衣裙、撅起的小嘴、浅露的春色、清澈的双眼、修长的双腿,所有这些煽情的细节取代了公平与理智,我们开始瞒着对方与杨帆单独约会。
那时的我们都不懂爱情,我单纯地以为牵一次手就算私订终身。在一个周六夜晚的散步中,我向杨帆抖了许多笑料,做了两个鬼脸,又即兴为她编织了两个童话。那晚的杨帆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迷人的小脸蛋在洁白的羽毛上映出白皙的光彩。我则文采灼灼、风度翩翩,把她逗笑得前仰后合。之后我顺势朗诵了为她写下的情书,再从手心变出一条手链,可怜巴巴地问:“现在,我可以牵你的手了吗?”
雨后清新浪漫,夜幕像被洗刷干净的黑色绸缎,我牵着杨帆的小手,热血沸腾,激动难安。杨帆羞涩地低下了头,晚风拂过发际,她的脸像鲜红苹果一般诱人。至今我仍然后悔当初为何没有吻她,我甚至后悔,假如当时我足够轻浮与她上了床,或许今天的格局就会改变。但那晚上我们只是含糊不清地说了许多话,杨帆的小手都被我焐出了汗。
带着爱情的甜蜜回到寝室,赵一平正在高幅度刷牙,我突然对自己背叛友谊的行为恐惧至深。我思量着第二天一早得找赵一平谈谈,对他说:“我格外珍惜我们的友谊,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但杨帆喜欢的是我,希望你成全!”我无法预知赵一平的愤怒与嫉妒,我明白这样会中伤我的兄弟,但为了爱情,为了像天使一般的杨帆,我决定豁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一平的床上已经空无人烟,估计又做兼职去了。我待在寝室忐忑不安地等待,从神清气爽的上午,等到饥肠辘辘的晚上,却一直没看到他的踪影。直到晚上十一点,赵一平才神采奕奕地走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先发制人地对我说:“小峰,一会儿到楼顶抽烟!”
多年以后,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宿舍楼顶那一塌糊涂的衰败景象。阳春三月,万物萌芽吐翠,但楼顶的枯草连半点绿意也没有。风中,时时送来老鼠屎的腥臊。赵一平递来一支烟,又为我点燃,我们俩同时大口地猛吸,火星一明一灭,犹如夜鬼火红的眼睛。
可怕的黑夜与沉默,一支烟的时间,仿佛抽了一年。终于,赵一平将烟头弹向虚无缥缈的万丈深渊,率先开口说到:“小峰,我格外珍惜我们的友谊,你是我永远的兄弟,杨帆选择了我,希望你成全!”
我呆了呆,竟然问道:“为什么啊?”
赵一平淡淡地说:“我们已经睡过了!”
可恶、卑贱、下流、无耻!我听到自己的拳头在黑夜中吱吱作响,我感到自己心脏在身体里跳动得震耳欲聋,但当时的我只是站着、沉默、不动。隔了很久,我才意识到:那支烟,烫伤了我的手。
恍惚中好像听到他继续向我宣布道:“我知道你也喜欢杨帆,但她现在是我的女人了,希望你能尊重她!”见我站着木讷不动,赵一平这才缓慢地伸出右手,在我肩上用力地拍了拍,以一种关切的口吻问:“你有什么话给我说吧?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紧闭着的双唇,被咬出了鲜血;我紧攥着的烟头,被挤出了棉花。然后,一种酸涩的病毒来袭,我开始疯狂地咳嗽起来。但我分明记得当时的自己是一种类似于喜庆的口吻这样说道:“哦,我知道啦。其实我一直把杨帆当妹妹来喜欢,我哪里配得上她呀?兄弟你真能干,恭喜啊恭喜!”
恭喜?恭喜、恭喜!恭喜。
在此后的一个月里,我们三个之间的相处总显得有些尴尬——这主要缘于我的沉默寡言与不合时宜。常常,我会选择莫名其妙因事走开。刚开始的时候,杨帆对我的感受颇为顾忌,当赵一平试图在我面前吻她时,她就会紧张地逃避开去。但到了后来,随着时间对感情来来往往地蹂躏,杨帆已经开始在我面前欣然地享用赵一平的拥抱了。如果说,我与杨帆还残留着那么一丝不为人知的“奸情”,那恐怕只剩下藏在她那深邃瞳仁中的半分柔情了。每当她眼睛的余光越过赵一平,不经意间掠过我的时候,我只能够紧张、无趣、惭愧地低下头。
后来,在大三下学期的时候,我经历了一场“黄昏恋”。夏雨长得和杨帆尤似,歌喉也不错,除了喜欢陪我看书,还对我的生活起居格外关心。然而每当抱着夏雨的时候,我脑中却全是杨帆挥之不去的影子。三个月前,我不愿再欺骗下去,也不愿再浪费彼此的青春,和夏雨分了手。当时夏雨哭得特委屈,她说:“李小峰!我哪一点配不上你?你贫穷、你堕落、你慵懒,但我有埋怨过你吗?我到底哪一点对不起你?”
再后来,在赵一平平步青云之后,虽然他和杨帆已经在校外公开同居,校园里时不时流传着一些有关赵一平的绯闻。但我多少觉得那些全是瞎猜胡闹,因为在为数不多的交流中我得知:赵一平仍然死心塌地地爱着杨帆。
但最近,在赵一平被保送研究生之后,有一个叫陈菁的女孩与他过往甚密。
然后,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杨帆发丝蓬乱、脸颊红肿、嘴唇流血地站在了我面前。
第二章 重庆 一个女孩引发的血案
二○○四年春天的一个清晨,我穿着小裤衩全身哆嗦。我心中的初恋情人杨帆告诉我她杀死了我最好的兄弟赵一平。当时我内心寒冷,大脑空白,忘了偷看一眼杨帆湿漉漉的胸部,也忘了给自己套上一条长裤。我在细雨中沿着崎岖的小巷跑了很远,才意识到身体的寒冷。杨帆在恐惧中惊慌失措,她呆呆地倚在门口,嗫嚅着向我乞求:“我不想死!”
雨黏糊糊地铺就了一层潮湿,荷花小区的草坪上人潮涌动,救护车的嘶鸣在层层叠叠的雨幕中飞奔,不久哑然息火。少顷,殡仪馆的车队驶来。我最亲爱的兄弟,丑陋而扭曲地躺在血泊之中,他那张风趣的脸渐渐被白布遮盖,整个世界一片惨然。
那时候我还没有多大悲伤。我只是呆呆地挤在人群里,看着我的情敌赵一平,从潮湿的地面翻身而起,歪着脑袋咧着嘴巴对我笑;看着我的同学赵一平,他壮实的身体在殡仪人员的手下土崩瓦解,那健康的肌肉堕落成一堆烂泥;看着我的兄弟赵一平,他从肉体的碎片中剥离出来,爬上前往天堂的列车,永远离开了这个喧嚣的世界。
警察不久就封锁了现场,赵一平浓稠的鲜血,渐渐被雨丝调和成一种惨淡的颜色。围观的人群正在窃窃私语,刚开走的殡仪车又赶了回来,很快,便见他们从荷花小区抬出另一具尸体。这次负责担架的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尸体将入车时,他突然跪下去开始呕吐,而死者竟“伺机”滚下了担架!四周立马骚动起来,有人尖叫道:“是女的,好多血,脸都烂了!”正当我冲进人群,试图辨认她是不是陈菁的时候,辅导员李老师打来了电话。
按照指示,我马上回到学校,一行三人坐上了前往四川×城的专车。车上,李老师解释说学校成立了应急小组,领导要求他们第一时间接待、安抚死者家属。刚才已经有人通知了赵大爷,但考虑他老人家情绪非常不好,校方希望我能够从中给予一些安慰与解释。我呆滞地点头应允,听着他们此起彼伏的手机声,觉得自己好像还沉睡在一个纷乱错杂的梦境里。恍惚中好像听到,死掉的女孩叫肖云霞,印象中是个标准的大姐头,去年还用拳头“镇压”了我们学院的两个姑娘。那她现在怎么就突然死了,而且还被发现与我的兄弟赵一平死在一起,难道也是杨帆杀了她?我不敢想也不愿想,我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思维与语言,我生怕自己马上报告李老师,他们所确定的杀人凶手,现在就被我锁在家里。汽车极速向前,携带了记忆中成千上万件陈年往事,令我不堪重负的脑子,几近崩溃。
中午十二点半抵达×城汽车站,赵大爷、赵二叔已经迫不及待地候在了那里。他们衣着破烂、眼神枯槁,赵大爷戴着那顶形影不离的破毡帽,阳光下的阴霾显得鬼影幢幢。
还记得儿时春江水暖的日子,他老人家最喜欢带我和赵一平到河畔子钓鱼。赵大爷气定神闲地半眯着眼,等我们寻找枯枝败叶回来,笆篓里已经多了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然后就见他小心翼翼地开膛破肚,挖个小坑垒了小灶支起火,洒上盐、辣椒、香料,鱼被烤得嗞嗞直冒油,看得我们直流口水。赵大爷烤鱼的火候特别有分寸,不老不嫩,又脆又香,表面上还有一股醉人的酒味——这是他老人家的独门功夫,鱼烤到三分熟时喷上两口白烧,那“醉烤鲤鱼”的香味穿过十多年的世事云烟,时常令我口舌生津。
然而此刻,赵大爷的苍老一望而知。他神情恻然憔悴,犹如六年前赵奶奶去世时一样。有人说赵一平是克星,他一出生就“克”死了母亲;父亲在他四岁时被巨石砸破了脑袋;赵奶奶从不吸烟却得了肺癌,不治仙逝;甚至还有人说赵二叔也是因为他才失去生殖能力的。赵奶奶临死的时候瘦得像枯树枝,她眼眶深陷、白发掉尽,偌大的头颅上只包着一张干涩平瘪的黄皮,仿佛随时都会露出骨头来。那时候的赵奶奶整天咳嗽,到最后她的生命就像一盏没油的枯灯,轻轻一捻就会破灭。那一年我和赵一平常常看到赵大爷枯坐在河边的桑树下,却从不带鱼竿。他的眼神在茫茫河面上良久的飘忽,等赵一平喊他吃饭时,能够看到他眼角混浊而黏稠的白色眼泪。
赵二叔仿佛也老了,但见他跟在赵大爷背后一声不吭,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