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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新爱洛伊斯-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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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结果却使她们眼睛显示的是怒火多于情火;自然,她们的眼睛里充满了快活的样子,有时候也好像想人家报以温柔的感情,但它们是永远也办不到的①。



  ①我亲爱的哲学家,让我们为我们自己说几句话。为什么别人没有这么幸福?因为,把本应该只给某个人的感情普遍给予大家的风骚女人,只有一个。——作者注

  她们穿扮得如此之好,或者说,她们在衣着方面的名气是如此之大,以致像在其他事情上一样,她们竟然成了其他欧洲国家的样板。的确,谁也没有她们那么大的兴致,硬要把服装做得稀奇古怪的。在所有的妇女当中,她们是最不拘泥于自己的服装样式的;一个样式出来了,外省的妇女都照着她们的样式做;巴黎的女人爱做什么样式,就做什么样式,她们每一个人都善于使各种款式的眼装穿起来合自己的身。前者像无知无识的抄书人一样,甚至连错别字也照抄;而后者则是作者,自己抄自己的文章,知道错了的地方就改。

  她们的首饰很考究,但不华丽;她们重样式的新颖,而不重材料的价钱贵。她们衣眼样式的变化是很快的;头年的新样式,到第二年就旧了。她们穿衣,讲究得体,所以喜欢对衣服经常加以修改;这样一来,她们在衣眼方面的考究程度可以说是到了可笑的地步;她们花的钱不少,但她们也花得比较恰当;不像在意大利,华丽的衣服尽管磨破了,也要穿;这儿的人的衣服虽比较朴素,但常常是新的;在这一点上,男女都同样注意穿衣要穿得得体,穿得合身。我觉得,他们的这种风尚很好。我不喜欢在衣服上加什么装饰带,也不喜欢衣服上有什么迹印。除我们的国家以外,没有哪一个国家的妇女佩戴的镀金饰物像这里的妇女这么少。各种身分的人的衣服料子都一样,因此很难从衣着上看出哪一个是公爵夫人,哪一个是市民的妻子,如果前者不想方设法使后者难以模仿她的衣服的话。不过,即使是这样,那也很难区分,因为,宫廷里有了什么新样式,城里的人马上就会照着做的。没有任何一个巴黎的有产者的妻子是像外省女人和外国女人那样,别人没有穿什么样式的衣眼,自己就不敢穿什么样式的衣服。这里还有一点与其他国家不同:在其他国家,最有地位的人也同时就是最有钱的人,他们的妻子穿着之奢侈,别人根本就不能比。如果这儿的宫廷里的女人也这样办,她们马上就会被金融家的妻子比下去的。

  她们怎么办呢?她们采取一个更巧妙的可靠办法,而且是动了一番脑筋想出来的办法。她们知道;羞耻和谦逊这两种观念已深深地刻划在人们的思想里;她们从这一点出发,便想出了一些别人难以模仿的做法。她们发现,老百姓很讨厌胭脂,并粗鲁地把它叫做红泥巴,于是,她们就厚厚地在脸上抹红泥巴而不搽胭脂,因为名称变了,东西也就不一样了。她们知道:袒胸露怀在公众面前是很丢脸的,于是她们就在她们的上衣上开一个很大的半月形缺口。她们还发现……啊!许许多多事情;我的朱莉尽管是一个大家闺秀,将来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们所知道的那些事情。在仪态方面,她们也按照她们在衣着方面的原则办。可爱的羞羞答答的样子,本来是女人区别于男人并使自己显得更好看的表现,但在她们看来却是俗不可耐的平民气息。她们的言谈举止都是大大咧咧的,还没有哪一个正经的男人见到她们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目光不低下头去的;这样做法,她们就不再像是女人了。她们生怕别人把她们和其他的女人搞混,所以她们宁肯突出表现她们的地位而不表现她们的性别;她们一举一动都模仿妓女,以便使别人不敢再模仿她们。

  我虽不知道她们的这种模仿行为将发展到什么程度,但我知道她们是不可能防止别人模仿她们的。至于胭脂和半月形开口的上衣,那是到处都流行的;城里的女人宁肯不要天然的肤色和情人所看中的她们的美,也要模仿小有产者的女人那样穿扮。这种榜样之所以没有传染给最低层的妇女,那是因为一个贫贱的妇女像她们那样打扮,是很难保证她不挨群众的骂的;这种骂,就是愤怒的羞耻之心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也如同在其他许多情况下一样,群众的粗暴对待,比彬彬有礼的人的礼貌对待更有益,也许能使千百个妇女保持她们谦卑的本色;这正是那种眼装的灵巧的女设计师想达到的目的。

  至于说她们的动作像大兵,说话的声音像炮手,那不要紧,因为这种现象是比较普遍的,对新到这儿的人来说,并不怎么引人注目。从圣日耳曼郊区到中央菜市场,几乎没有哪一个巴黎女人的态度和目光不是那么的生硬;凡是在自己的国家没有见过这种态度和目光的人,无不感到困惑,非常吃惊,弄得手足无措,反而遭到人家的指责,说外国人都是这个样子。巴黎的女人一开口说话,情况更糟糕。她们的声音,没有我们沃州女人的声音那么甜,那么柔和;她们声调很硬,很刺耳,咄咄逼人,还带点儿取笑人的口气;她们说起话来,比男人的声音还高。即使在她们的声调中还有点儿女性声音的美,也被她们那种大大咧咧的一心想使男人就范的样子冲得一干二净了。看来,她们是想把那些第一次看到她们的男人弄得窘迫不堪,来开心,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男人的窘迫样子,对她们来说,并不是那么开心的,如果她们分析一下其中的原因的话。

  不知道是由于我对美人儿的偏爱,还是由于她们有善于表现自己的本能,这些漂亮的女人在我看来还是比较端庄的;我发现,在她们的举止言谈中,做得得体的时候还是比较多的;其实,她们也没有花多大的力气就做到了这一点。她们非常了解她们应当怎样做,才符合她们的利益;她们也知道,为了勾引我们,她们是用不着眉来眼去卖弄风骚的。也许是由于她们大大咧咧的样子令人不快,再加上相貌又丑陋,所以才使人感到不高兴。很显然,对一个不知羞耻的丑女人,人们是只会骂她一通而不会去亲她的嘴的。反之,如果她表现得很羞涩,反倒会引起人家深深的同情,从而说不定还会得到人家的爱。我发现,一般地说,这儿的漂亮女人的风度尽管有某种可爱之处,但在她们的言谈举止上还是有许多矫揉造作的地方;她们总是那么不加掩饰地只管自己顾自己,以致我在这个国家一次也没有像德·穆拉先生那样有时候受英国女人的诱惑,为了想亲近一个女人,就对她说她长得很美。

  这个民族天生的快乐性格和一心想模仿大人物的心理,并不是我们在这儿看到的女人言谈举止之那么随便的唯一原因;产生这种随随便便的样子的根源在于风俗,是由于这儿的男女一直是杂乱地混在一起,以致互相染上了对方举止言谈和待人接物的方式。我们瑞士的女人是喜欢女人和女人在一起的①,她们彼此相处得很亲密;尽管她们表面上不讨厌和男人交往,但可以肯定的是,男人一到她们那里去,就会使一群可爱的女人感到别扭的。而在巴黎,情况则完全相反,女人偏偏喜欢和男人在一起,她们只有和男人在一起才感到舒服。在每一个社交圈子里,女主人几乎总是单独一个人和一群男人周旋。我想象不出哪儿来的那么多男人到处跑来跑去。在巴黎,冒险家和单身汉,有的是;他们一天到晚从这家跑到那家;男人就像货币一样,一流通,其数目就会成倍地增加。这样一来,一个女人就可以把他们说话的动作和思维的方式都学到手;而男人也一样,他们也可以把女人的方式全学会。他们之所以亲亲热热地互献殷勤,唯一的目的,就在于此。她满不在乎地领受那些表面上恭维而实际上是侮辱人的话;从说话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他们的恭维话,根本不是真心诚意的。这有什么关系呢?那些话是出自真心的也好还是取笑的也好,只要人家喜欢她就行了,因为她想得到的,就是这一点。只要另外一个女人一来,亲昵的话马上就变成了客套话,就开始装模作样,一本正经了;男人的注意力就要平分对付两个女人;彼此都暗中感到拘束,最后只有大家分手,一走了之。



  ①这种情况现在也大为改变了。从信中提到的情况来看,这些信虽好像是二十年前写的,但从风俗和笔调来看,则是上一个世纪写的。——作者注

  巴黎的女人爱看戏,也就是说,喜欢到戏院去被人家看。但每次想去看戏的时候,难办的事情是要找一个女伴,因为,按惯例,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不允许没有女伴陪同单独坐包厢看戏的,即使让丈夫陪同坐包厢也不行,让另外一个男人陪同更不行。谁也说不清,在这个社交如此普遍的国家里,要找这样一个女伴是多么难;十次要去,九次去不成。想去看戏的愿望把她们联系在一起,而不愿意一起去的心又使她们各自分离。我相信,妇女们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破这个荒谬的习惯的。有什么理由不让一个女人单独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中呢?不过,使这个习惯得以保持下来的原因,也许正是由于它是荒唐的缘故。其实,凡是不符合社交惯例的事,应当尽量让它符合社交惯例才好。让一个女人有权无女伴陪同也可到戏院去,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让她有权这么做,以便单独会见她的男朋友,这岂不是更好吗?

  许许多多与人暗中私通的事情,正是由于她们分散地和孤独地生活在那么多男人当中而造成的。今天,大家都同意,而且实际的经验也证明:光教训人们要战胜引诱,结果,愈教训,引诱的事情反而越多。人们虽不再说与人私通是比较诚实的,但是说与人私通是比较快乐的。我不认为事情果真是这样,因为羞耻之心都没有了,还有什么爱情可言?生活没有爱情和诚实,那还有什么乐趣?正如那些放荡的人的大祸患是厌倦一样,女人心里想的,不是如何为人所爱,而是如何与人行乐,对此,对她们甜言蜜语和卖弄风骚,比对她们奉献爱情更能打动她们的心。她们要的,是你寸步不离地陪着她,而不在乎你是否真的爱她。在大家都不喜欢看的小说里,在描写男女幽会时,“爱情”和“情人”这两个词已不再使用,而代之以“关系”和“情夫”了。

  看来,天然的感情的次序,在这里是被颠倒了。在这里,凭爱情是无法缔结姻缘的;女孩子是不允许有情人的,只有已婚的妇女才有找情人的权利,而且,她对谁中意就找谁,而唯独不找的,是她自己的丈夫。宁肯让一个当母亲的有二十个情夫,也不允许当女儿的只有一个情人。通奸的事,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好,也不认为它有什么违反礼仪的地方。在严肃的小说里,在人们为受教育而阅读的小说里,这种事情多得很;放荡的行为已不再受人谴责,即使对爱情不忠,也无人过问。啊,朱莉!已经偷了无数个汉子的女人,竟敢用一张肮脏的嘴指责我们纯洁的爱情,公然对两个矢志不渝的真诚的心的结合大放厥词!也许有人说,结婚之事,在巴黎和别的地方不同;据他们说,结婚只不过是两个人相结合而已,而这种结合,并无任何契约的效力,只要两个自由的人同意居住在一起,同意姓同一个姓,承认孩子是他们的,就行了,除此以外,便谁对谁都没有任何其他权利。一个企图追究其妻子坏行为的丈夫所遭到的议论,并不少于在我们国家容忍妻子乱搞的丈夫受到的责难。这里的女人,对她们的丈夫并不厉害;我还没有看见过她们惩罚丈夫学她们不忠于爱情的行为。是的,在夫妻关系方面既不讲爱情,怎么能指望彼此真心相待呢?一个只为金钱或地位而结婚的人,是根本不爱她所嫁的那个人的。

  至于说爱情,爱情本身早已失去了它的意义;它的性质的变化之大,并不亚于婚姻。这里的夫妻,都是为了能更自由地生活而同居的未婚男女;情夫和情妇都不把爱情看得很重,他们要的是玩乐,是外表和经验,或者只是为一时的需要:只想暗中往来,怎么方便就怎么来,只要外表中意就行了。如果愿意,一拍就合,就作出安排,两相聚会;如果可能的话,还可以简化一点。暗中往来一次的时间,只不过比会一次客的时间稍多一点;其中的经过,可以编成一本充满了人物描写、嘉言隽语、人生哲学和精辟言论的情话录和情书集。至于肉体,他们并不看得太神秘;他们倒是很明智的,认为最好是在有欲望的时候,按方便的办法予以满足;男人女人都一样,先来的先满足,无论是情人还是别的什么人,都可以。男人就是男人,所有的男人几乎都差不多,都挺好,至少能解决问题,要不,对情人为什么要比对丈夫好呢?再说,到了某种年纪的时候,所有的男人个个都一个样,所有的女人也一个样;这些玩偶都是同一个厂家制作的,所以用不着挑挑选选;怎么方便怎么办,只要能到手就行。

  以上的情况,我都没有亲眼见过,而人们对我谈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声调是那么的特别,所以他们的话不能全信。我从他们的话中推知,大多数女人是把她们的情人当仆人看待的,如果他不称职,就把他捧走,另外再找一个;而他如果觉得别处的条件更好,或者他不愿干仆人的事,他就走,另外再找一个女人。据说,有些女人是相当的胡闹,竟拿管家做试验,因为,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男人嘛。这种胡闹的做法时间不会长,胡闹劲儿一过,就把他打发走了,另外换一个;如果他赖着不走,就把他养起来,照样另外换人。

  “不过,”我对那个给我讲这些奇怪的习俗的人说,“一个女人和那些与她分手的人或被她撵走的人以后怎么办呢?”“好办!”他回答道,“她根本不和他一起生活,彼此不再见面了,谁也不理谁了。如果胡闹的劲头又上来了的话,那就另寻新欢;只要她心中还记得他们曾一度相好,那就不错了。”“我明白了,”我对他说道,“我相信你的话没有夸张,但我不明白的是,他们在那么情意缠绵地相好之后,怎么能在再次见面的时候保持冷静,在听见自己曾经爱过的人的名字时,他们怎么会不心跳;他们再次相逢的时候,怎么会不战栗。”“你真叫人好笑,”他打断我的话说,“什么战栗不战栗的,你以为我们的女人都不中用,一激动就晕了吗?”

  必须把这幅显然是描绘得过于详细的图画删去一部分,有些地方不能让朱莉看;只要你还明白我的心,我就再也没有什么要对你说的了。

  然而,必须承认的是,在这些不愉快的印象当中,有些见多了就不觉得奇怪了。虽说坏事常出现在好事前面,但它不能妨碍好事,好事终归有它出现的时候。思想和天性的美,终将使人的高尚品质得到显示。开始时候的厌恶之心一被克服,不久就会产生相反的看法了,对这幅图画就会采取另外一种观点了。说话要公正,不能光说它不好的一方面。

  大城市的第一个不好之处是:人在大城市中将变得不像人的样子,社交场合可以说是已经使他们变得与原来的样子完全不同了。情况的确是这样,尤其是巴黎,尤其是巴黎的妇女,因为她们要获得别人的青睐,才能显示出她们所追求的风采。你在大庭广众之中所看到的妇女,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巴黎女人,而是一个穿着时髦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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