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爱洛伊斯-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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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美的事情上犯了罪。
我心中是如此的惭愧,即使你心地仁慈,我也担心我这封承认罪过的信会玷污你的眼睛。你这心灵纯洁的人啊,请原谅我给你讲这件事情;要不是这样做可以弥补我误入歧途的罪过的话,我也许就不向你这位端庄稳重的人讲了。我不配受到你的好心的对待,这我是知道的,不过,我虽然是很卑污可鄙的,但我为人至少是不虚伪,不骗人。我宁肯失去你爱我的心和我的生命,也不愿对你有半点欺骗行为。要是我企图找什么借口辩解的话,那我的罪过就更大了。为了不这样做,我只把我遇到的事情向你做一个确切的叙述;我对这件事是多么后悔,我现在的叙述就是多么真实。我要为我说明的,就是这一点。
我结识了几个卫队团的军官和几位年轻的瑞士同乡;在他们身上,我发现了一种天然的优点,但我遗憾地看出,他们的这一优点,由于他们模仿一种连我也未曾见过的装模作样的派头而被败坏了,其实,那种派头对他们是很不相宜的。他们看见我在巴黎还保持朴素的瑞士古风,便嘲笑我。他们认为我奉行这样的行为准则和做事循规蹈矩,意在间接教训他们,因此十分生气,决定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改变我的作风。他们做过几次尝试,均未奏效。之后,他们精心安排,又做了一次尝试,结果是大获成功了。昨天上午、他们来约我到一位他们早些时候曾向我提起过的上校夫人家里去吃饭;那位上校夫人听他们说我很聪明,所以也愿意认识我。我这个人真是够蠢的,竟上了他们的当;我对他们说,最好是先去拜访她一次,但他们嘲笑我想得太多。他们说瑞士人非常坦率,不讲究客套,还说礼节性的拜访反而使她对我产生不好的看法。我们上午九点到了那位夫人的家;她在楼梯上欢迎我们。这样接待,我在别的地方还没有见过。我进去的时候,看见壁炉上有几支过去用过而现在是刚刚点燃的蜡烛,处处都呈现出一种早有准备的样子;这种情形,使我很不愉快。在我看来,女主人虽已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另外还有几个和她的年龄差不多、样子也相像的女人。她们穿着豪华,一身珠光宝气,但不高雅。不过,我早已知道,在这个国家,判断一个妇女的地位,人们并不怎么以这一点为依据。
大家开头说的那些寒暄话,和其他地方的寒暄话差不多;他们也知道,这种寒暄话宜加以压缩,或者穿插些逗趣的话,否则就会使人感到厌烦。当话题转而谈到大事或正经事时,情况就立刻不同了。我发现这几个女人立刻显得很拘束,很不自在,好像对这种事情很不熟悉似的。这是我到巴黎以来第一次看到女人们对正经的谈话感到很尴尬。为了使谈话的气氛轻松一些,她们开始谈她们的家务事。由于我对家务事一点也不懂,所以她们每个人爱谈什么就谈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么多人老称“上校先生”;在一个习惯上叫人是直呼其名而不称其头衔的国家里,这种情形使我感到吃惊,何况在这个国家里,一个有头衔的人通常还有好几个其它头衔嘛。
表面上很庄重的样子,不久就变得比较自然了。大家谈话的声音变低了,并不知不觉地使用起亲密而不严肃的语气来了。他们看我的时候,总面带微笑,嘴里还嘁嘁喳喳地在说什么。女主人用一种很生硬的语气问我的心情怎么样,很显然,用这种语气问,是问不出真话来的。吃饭的时候到了;在餐桌上大家都很自由,看起来好像是各种地位的人混坐在一起,但实际上是把每一个人排在他该坐的位置上,不管他愿意或不愿意。等我明白了我应当坐在什么地方,要说不愿意,已经为时太晚了。为了不沾惹那些令人反感的事情,我决心在那个晚上作一个旁观者,利用我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机会来观察这类女人。我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她们对她们当前的地位是那么的无知,对将来是那么的没有远见;除了精通她们那一行的行话之外,她们在各方面都是那么的愚蠢,以致未隔多久,我起初对她们的怜悯之心顿然消失,开始对她们感到轻蔑了。即使是谈论玩乐的事情,我发现她们也不懂得玩乐的意义。在我看来,凡是能够引起她们贪欲的事情,她们都非常爱听。除此以外,我没有从她们口中听到过任何一句出自真心的话。我不明白有些诚实的人何以能够忍受这一群如此令人讨厌的人。我认为,罚他们去过他们自己选择的这种生活,这真是一种苦刑。
吃饭的时间拖得很长;大家七嘴八舌,闹闹嚷嚷的。由于缺乏爱心,就用酒来使客人兴奋。他们的谈话,既无柔情安意,也不知羞耻。女人企图利用她们乱七八糟的打扮去刺激男人。开始,这些情况在我身上产生的效果适得其反;她们为引诱我而做的一切努力,反而使我十分厌恶。我在心里说:“美好的羞耻心,高尚的爱情的喜悦,一个女人离开了这两种,她就不美了!如果她们知道羞耻,她们就会爱她们的脸皮,虽然不是真心实意地爱,至少也有点儿羞羞答答的样子。”绝不能拿羞耻之心开玩笑。再也没有什么骗人的把戏比假装害羞的样子更可笑的了。我心里想:这些厚颜无耻和满嘴下流话的女人,与温情脉脉、两目含羞、说话端庄、举止稳重和怀有崇高的感情的你相比,真有天壤之别;对于她们……我不敢说下去了,我不好意思再这样乱加比较了……甜蜜的回忆愈不由我自主地浮现在我心里,我愈责备我自己这样妄加比较是有罪的……唉!既然不能使一个可爱的形象离开我的心,我就要尽力把它遮盖起来。
我耳朵听到的那些话和眼睛看到的那些东西,不知不觉地使我的心动起来了。我旁边的两个女人戏弄我;她们是那样地挑逗我,以致使我无法保持冷静。我感觉到我的头脑发热,虽然我喝的都是冲得很淡的酒。我在酒中搀了很多水,最后,我只喝情水了。然而我发现,这种所谓的水,原来是白酒;我这一顿饭喝的酒,全都搀了这种白酒。我什么话也没有说,要是我有半句怨言的话,那会招人家嘲笑的。我不再喝了,但为时太晚,不良的后果已经产生。一醉了酒,我立刻就失去了最后剩下来的那一点儿清醒的头脑。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吃惊地发现;我在一个幽静的房间里,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我立刻痛心地认识到:我的大错已铸,已经成为罪人了。
这件丑恶的事情,我就讲到这里;我不能再让它污染你的眼睛和我的记忆。啊!我等待着你的审判,我请求你重重地惩罚我,因为我是罪有应得的。不论我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没有我回想这次罪恶时候的后悔心情难受。
书信二十七 复信
你放心,我不会生气的;你的信,使我感到的痛苦多于愤怒。你此次不是出于本心的放荡行为,损害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我对此感到十分痛心。我宁肯看见你伤害我,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堕落下去;我唯一不能原谅你的,是你对你自己做了坏事。
就你引以为耻的这次错误来说,你的罪过还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大。这件事,我顶多只是责备你不谨慎而已。出现这种事情的原因,不是一天两天产生的,其根源甚深,只是你未早有觉察,因此需要用友好的手来给你加以剖析。
你的第一个错误是,你采取了一条不好的道路进入社会。你愈前进,便愈入歧途。我感到害怕的是:如果你不回头,你就必然会毁灭。你让人家不知不觉地把你引进了我所担心的陷阱。下流不堪的罪恶的诱惑,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你引上钩的。那些坏朋友,是从搞乱你的理智开始,进而败坏你的道德的;他们已经用你自己的品行对你奉行的行为准则做了第一次试验了。
尽管你没有一句话专门给我讲你在巴黎经常干了些什么事情,但从你信上就可看出你结交了些什么人,他们是如何用你自己观察那些事情的方法把那些事情展现给你看的。我一点也不瞒你,我对你的信的写法很不满意;如果你再用这种笔调写信,我痛苦的心情必然会有增无已。真的,人们很可能把你的信看作是一个纨绔子弟①写的一封挖苦信,而不是一个哲学家写的论文,更难相信是你从前给我写信的那只手写的。唉!你想通过那帮附庸风雅的女人和游手好闲的男人的小聪明去研究人,你竟拿不堪入目的和变化无常的华丽的外观做你的评论的依据!花那么多的力气去收集一些十年以后将不存在的习惯和社会礼仪,而不去研究人心的永恒的动力和感情的持久的与秘密的作用,这值得吗?就以你这封关于妇女的信为例:对于妇女,我自己是能够想办法去了解她们的,因此,你那封信对我有什么教益呢?把尽人皆知的妇女们的打扮描写一通,对她们举止言谈的方式说那么多的怪话,对少数传说纷纭的放荡行为妄加揣测,好像巴黎所有一切诚实的妇女的感情全都没有了,所有的妇女都是坐豪华的四轮马车上戏院的,通通都是坐在二楼最好的包厢中看戏的!对于她们的审美观和她们的行为准则,对于她们真正的性格,为什么一句有利的话也不讲?在评论一个国家的妇女的时候,一个大智大慧的人竟略而不谈她们如何治家和教育孩子,这岂不奇怪吗②?在你的信中,似乎只有一件事你做得对,那就是:你怀着愉快的心情赞扬她们善良的天性,并对你自己的天性也有所称道。你这样做,是否只是一般地为妇女说公道话呢?在世界上,哪一个国家的妇女没有温柔和同情的天性?
①亲爱的朱莉,你真叫人好笑!嗨!你对当代的事情一点也不明白!你不知道,现在已经没有“纨绔子弟”而只有“娇小姐”了。我的上帝啊!你知道的事情怎么这么少?——作者注
②他怎么会略而不谈呢?这些事情与她们有什么关系?各位大作家,各位著名的院士,如果妇女们都不管文学和国家大事,而去料理家务,这个世界和这个国家将变成什么样子呢?你们这些人个个又将变成什么样子呢?——作者注
如果你讲的,是你亲眼见到的,而不是听人家说的,或者,你去向明理的人稍为打听一下,你的描述肯定会大不相同!你这位十分注意于保持判断力的人,现在好像是为了抛弃你的判断力,才特意去结交一些轻浮的年轻人似的。你必须知道,轻浮的年轻人和智者交往的目的,是为了引诱智者,而不是向智者学习!你注意到了他们的年龄与你不相配,其实,年龄即使不相配,那也不要紧,因为对你来说,智慧和理智的相配,才是至关重要的,而这一点,你却忘记了。尽管你性情急躁,但你是男人当中最随和的男人;你的思想虽已成熟,但你还是让那些与你相交的人这样牵着鼻子走,以致不常去和那些与你年龄相若的人来往,以避免像现在这样堕落,并恢复你的童心。你想与那些人为伍,那就是自甘堕落;你不挑选比你聪慧的人做朋友,你就必然会自己降低你自己。
我不责备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引到一个不光彩的地方,但我要批评你是被一些年轻军官引到那里去的;那些年轻的军官,你根本就不应该结识,或至少是你不应该让他们领你去玩。至于你想引导他们按你的准则行事的计划,我认为,你计划中凭热情办事的地方多于谨慎从事的地方,如果说由于你为人太严肃而不能成为他们的伙伴的话,则你又太年轻,因此,不能担当他们的导师。当你自己都不知道做什么事情好的时候,你就不应当试图去改造他人。
你的第二个错误,比第一个严重,而且简直是不可原谅的:你公然在一个很不适合于你去的地方过夜,而且在你发现是在什么人家的时候也不马上逃离。你那些辩解的话是站不住脚的。“要说不愿意,已为时太晚。”①好像在那样的地方,某种礼仪的威力比道德的威力还大似的。停止做坏事,是不能借口说什么为时太晚的。至于你所说的:只要你对那些事情感到厌恶,就可以保你平安无事,这我不发表什么意见;事情的经过已经告诉你,你的话是说得不对的。你应当开诚布公地对我这个知道你的心的人说,这是因为你害羞,所以才留在那里的。你担心:如果你离开那里,人家会笑你;一阵嘘声就把你吓住了,因此,你宁肯事后后悔,也不愿意当时受人嘲笑。你知道你在这件事情上是按什么准则行事的吗?你奉行的是这样一条准则:它首先把罪恶引人善良的灵魂,用众人的喧嚣来窒息良心的呼声;它利用你害怕挨骂的心理来压制你做好事的勇气。能战胜诱惑的人竟屈服于坏的榜样;腼腆害羞的人,竟因为怕人家说他害羞,就变得厚颜无耻了;这种怕人家说自己害羞的不良心理,比不良的倾向更能败坏人的诚实。因此,你尤其要预防这一点;因为,不论你做什么事,只要你怕人家笑你(你平时是不怕人家取笑的嘛),你就要为人家所左右。你敢冒千百次危险,但害怕受别人一次取笑;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如此勇敢的人,竟同时又是如此的胆小。
①这句话,是圣普乐为自己辩解的原话,见本卷书信二十六。
我不向你罗列改正这个缺点应遵循哪些格言,因为你比我知道得更详细。在这封信里,我只给你提供一个保证你不受这个缺点之害的方法;这个方法,也许比哲学家的种种理论更容易实行,更可靠;具体的做法是:你在思想上把时间稍为挪动一下,提前几分钟想一想你将遇到些什么事情。在那次糟糕的晚餐会上,如果你振作精神,顶住客人们的片刻嘲笑,并想象一下你到了街上将是什么心情;想象一下逃脱了罪恶的陷阱,你内心是多么高兴;想象一下你采取先发制人的办法,就可多么容易地取得胜利;胜利以后,给我写信描述胜利的经过时,你将是多么的快乐;我收到你的信以后,我又是多么的快乐。所有这些,岂不比采取厌恶那些事情的办法更能使你不犯错误吗?你厌恶那些事情的心情虽只有一会儿,但如果你先想一下那些事情的后果的话,你岂不就悬崖勒马,不上当了吗?再说,你既然看不起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们的取笑又怎么值得你硬要对它采取厌恶的态度?毫无疑问,如果你想到了这些问题,你就不会为了一时怕人家的取笑而犯错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真正感到羞耻,感到后悔,感到危险;我要直言相告,如果你这样做了的话,你的女友也可少流几滴眼泪了。
你说,你原来是打算利用那个夜晚,以观察家的身分做一番研究工作。你这个想法真怪!你真会利用你的时间!你这样辩解,我真替你脸红。你是否还打算在某一天也抱着这样的好奇心到强盗窝里去研究强盗,看他们是怎样打劫行人的?有些事情是那么的肮脏,体面的人是看都看不得的;犯罪的场面,有道德的人对之深恶痛绝,看不下去的,这一点,你难道不知道吗?智者对他们无力制止的公开的道德败坏行为也进行研究;他们一边观察,一边就会露出因看到那种行为而产生的忧虑。至于私下的道德败坏行为,他们是反对的,他们将掉头不看,以免被人家误认为他们也想干那种行为。再说,为了研究那些人做的事或说的话,是否就需要亲眼去看一看呢?我觉得,只需根据他们的一件事情,就无须再看你信上的其他描述,我就能轻易推测出他们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