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爱洛伊斯-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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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耐心,更脾气好。
“大自然希望儿童在成人以前,要像儿童的样子。如果我们打乱了这个次序,我们就会造成一些早熟的果实;它们长得既不丰满,也不甜美,而且还很快就会腐烂。我们将造成一些年纪轻轻的博士和老态龙钟的儿童。儿童是有他们独特的看法、想法和感情的,如果想用我们的看法、想法和感情去代替他们的看法、想法和感情,那简直是最愚蠢的事情。我宁愿让一个孩子到十岁的时候长得身高五尺,而不愿他有什么判断的能力。
“理智应在几年之后才开始训练,这时候,身体已经长得相当结实了。因此,大自然的意思是:先让身体强健,然后才开发智力。儿童总是经常活动不停的;在他们那种年龄,他们是很不愿意停下来休息和思考的。老坐在那里专心用功,是有碍于他们身心的成长的;他们的心和他们的身体不能忍受束缚。成天关在一个小房里念书,他们的精力将消耗得干干净净;他们将变得体弱多病,非常娇嫩,心思迟钝而不明白事理:他们的心灵将终生吃身体衰弱之苦。
“过早地教育孩子,即使有助于培养他们的判断力,但同时也给他们带来损害,而且还有一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不加区别地对他们实行这种教育,便不能做到针对每个儿童的天赋因才施教。除了体格是大家都共有的以外,每个人在出生之时还带来了他特有的气质;人的天才和性格,就是由他特有的气质决定的。人的气质既不能加以改变,也不能加以束缚,而只能对它进行培养,使之完善。”德·沃尔玛先生认为,人的性格本身是良好的。“人的天性都不错①,”他说道,“归咎于天性的种种罪过,都是由人们所受的不良教育造成的。一个恶人,其习性如果得到良好的引导,也可做出大好事,这种事例不是没有的。从某一个侧面看一个虚有其表的人,也可看出他有可用之才,这种事例也是有的,正如把奇形怪状的图像放在适当的地方观看,也会觉得它们是好看的,图像的比例是很匀称的。宇宙万物都归向于善。每个人在良好的社会秩序中都有他一定的位置,问题在于如何找到这个位置,而又不打乱社会的秩序。在孩子摇篮时期,采取的教育方法,如果一成不变地进行下去,而不随人的才智的变化而变化,其结果将如何呢?如果给大多数孩子的教育都是有害的和不适当的,如果不让他们受适合于他们的教育,如果从各个方面阻碍他们天性的发展,如果急于想使他们能表现华而不实的聪明而牺牲他们的大智慧,如果不加区别地让不同禀赋的孩子都受同样的教育,其结果,尽管能培养出一些孩子,但同时也将贻误一些孩子;人们花了许多心血之后,反而扼杀了儿童的天赋;在他们身上昙花一现的天才的火花不久就完全熄灭,而被破坏了的天性就再也恢复不过来,最后落得不仅白花了许多力气,而且使那些小神童既无强壮的身体,又无美好的德行,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百无一能,没有用处的
①这个如此透彻的道理,由德·沃尔玛先生说出来,使我大吃一惊;读者不久就可看出是什么原因。——作者注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对朱莉说道,“不过,你自己曾经说过,培养每个人的天资和才能,这无论是对他本人的幸福还是对全社会的利益,总是有好处的洞此,我很难把你所说的这些道理同你自己的看法一致起来。先塑造一个有理智的人和诚实的人的完美的典型,然后经过教育以后,把每一个儿童和这个典型加以比较,鼓励这个,约束那个,克制其欲望,增进其理智,匡正其天性,这样做,不是好得多吗?……”“匡正其天性!”沃尔玛打断我的话说,“这句话说得很好,不过,在实践这句话以前,你必须先对朱莉刚才向你讲的那些道理表明你的看法。”
我觉得,最好是干脆利落地回答说我不赞成她的意见,我决定这样回答她;“你经常说,人与人之间在才智和天分上的差别,是大自然造成的,这个道理是不言自明的,因为,人的才智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人的才智的多寡不相等,而大自然之所以使人的才智的多寡不相等,是因为它有偏向,赐给某些人的灵敏的感觉,博闻强记的能力和专心致志的注意力,比赐给另外一些人多。不过,就感觉和记忆力来说,经验证明,它们的广度和完善的程度,并不是衡量人的才智的尺度;而专心致志的注意力,则完全视刺激我们的欲望的力量的大小而定。经验证明,所有的人天生就是容易受欲望的影响的,当欲望的影响相当强烈时,人的注意力就会首先贯注于欲望的满足。
“如果人与人之间的才智上的差别,不是大自然造成的,而是教育的结果的话,也就是说,是由于各种观念的影响的结果,是由于我们从童年时候起所见到的事物和所处的环境以及得到的印象使我们产生的思想决定的,那么,为了培养我们认为有天分的儿童,我们不仅不能等待,反而应当早日通过适合于他们的教育使他们具有人们所希望的才智。”
对于我说的这一番话,他回答说,当他不能解释他所看到的事物时,他不会因此就否认他所看到的事物是真实的。“你看,”他对我说,“院子里的那两条狗,它们是同一胎生的,他们吃同样的食物,受同样的待遇;它们从来没有彼此离开过。然而两条狗中,有一条很活泼,很聪明,见人就摇尾巴,而另一条则很笨,脾气凶恶,无论教它做什么,它都学不会。只因它们的禀性不同,所以它们的个性便有所差异;同样,人的才智之所以有差别,唯一的原因是因为人的内在素质不同。其他方面都是相似的……”“相似吗?”我打断他的话说,“差别很大嘛!有许许多多的小事情,对这个人起作用,而对另一个人则不起作用。有许多环境对人的影响大不一样,这一点,你并未发现!”“好!”他接着说,“你这番话,是星相学家的说法。当我们问星相学家:为什么在同一个星座下出生的两个人的命运竟完全不同,他们避而不谈这一点。他们说:星辰的移动是很快的,一个人的星宿和另一个人的星宿相距很远,因此,你发现,两个人出生的时刻尽管都是在同一个时刻,那也会出现两个人的命运完全不同的情况。
“现在,让我们把这些很难弄清楚的问题放在一边,集中精力谈我们所观察到的情况。它告诉我们说,有些人的性格几乎在出生的时候就表现出来了;有些儿童,我们看他们在乳母怀中吃奶的情况,就可推知他们的性格。这样的儿童属于另外一种类型,他们从出生的时候起就可开始培养了。至于那些性格的表现不那么快显露出来的儿童,如果在没有弄清楚他们的天资之前就进行培养的话,那等于是在糟踏大自然创造的财产,给儿童带来更多的害处。你的老师柏拉图不是说过吗:即使我们用尽所有的化学方法,我们从一种混合物中分离出来的黄金,也只能是它含有多少,我们才能分离出多少;同样,即使我们运用我们的全部知识和哲学方法,我们从一个人的心灵中培养出来的才智,也只能是大自然在他心灵中存放多少,我们才能培养出多少。就我们的感情和我们的思想来说,柏拉图的话说得不对,不过,就我们希望能培养的才能来说,柏拉图的话是对的。要改变人的内心,要改变人的性格,就要改变产生这种性格的气质。你可曾听人说过一个脾气急躁的人会变得很冷静吗?一个做事有条不紊的头脑冷静的人能变成充满幻想的人吗?我认为,把一个棕色头发的人变成金黄色头发的人,把一个傻子变成聪明人,那是容易的,然而,要把各种不同才能的人按照一个共同的模式重新塑造,那是办不到的。你可以管束他们,但不能改变他们;你可以不让他们表现出他们的真面目,但你不能使他们变为另外一种人。他们在平常的生活中即使能以伪装的面目出现,但你将发现,在遇到重大的事情时,他们又将恢复他们原来的面貌,而且将更加淋漓尽致地表现他们是怎样一种人。再说一次,要想改变人的性格和扭曲人的天性,那是不可能的;相反,最好是,它能如何发展,就让它如何发展,对它加以培养,不让它退化。只有这样,才能使一个人尽量发展他的才智,大自然的目的才能通过教育最终在他身上得到实现。不过,在培养一个人的性格以前,应当先对它进行研究,耐心地观察它如何表现,向它提供表现的机会;宁肯什么事也不做,也千万不可做对它有害的事情。对有些有天才的人,应当给他们添上翅膀,而对另外一些有天才的人,则应给他们加上羁绊;有的应当加以鼓励,有的则应当加以约束;有的需要给以夸赞,有的则需要施加威吓;有时候需要多加启发,有时候则应使之少知道一些事情。有些人生来就是适合于做大学问的,有些人如果能识字念书反倒是对他大有害处。我们应当耐心等待理智的第一道火花;正是通过第一道火花,观察人的性格,弄清它到底是什么类型,从而对它进行培养,因此,在具有理智以前,人是无法接受什么真正的教育的。
“你对朱莉的意见表示反对,我不知道你发现她说的道理哪些地方不对。就我来说,我认为它们是完全正确的。每个人在出生的时候就具有一种性格、一种天才和特有的才能。命中注定过乡村简朴生活的人,用不着发挥他们的才能就可生活得很美好;宛如不许开采的瓦勒的金矿一样,他们的才能被埋没了。但在社会生活中,需要动脑筋的时候多,需要用体力的时候少,无论对人对己都要尽到最大的努力,因此,应当让一个人尽量发挥大自然赋予他的才能,指引他向最有前途的方向走去,尤其要用有助于他们的倾向的发展的事物培养他们。就身居乡村的人来说,他们接触到的是他们的同类,每个人看别人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照人家的样子做,按习惯办事,使用大家都共有的那一部分才能就可以了。但身居城市的人,不仅要注意自己,而且要注意所有的人,因此应当教他一些可以用来胜过他人的东酉,大自然让他走多远,我们就让他走多远,使他成为人类当中最伟大的人,如果他有成为伟大人物的资质的话。对这两种人的做法,并不互相矛盾,所以在他们幼年时候都可以采用。不必对农村的儿童进行教育,因为他们用不着受什么教育;也不必对城里的儿童进行教育,因为你还不知道他适合于受什么教育;总之,在儿童的理智未开始活动以前,应当尽量让身体成长,然后才是对他进行教育的时候。”
“我认为你讲的这些方法都对,”我说道,“不过,我发现其中有一个缺点,对你所讲的方法带来的好处大有损害;这个缺点是:让孩子们养成本来可以用好习惯防止的千百种坏习惯。你看那些没有人管的儿童,他们看见别人做坏事,他们也学着做坏事,因为做坏事的榜样容易学,而做好事的榜样他们却不学,因为好事做起来要花力气。他们已经习惯于要什么就有什么;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变得性情执拗,顶撞大人,一点也不听话,谁也管不了……”“看来,”德·沃尔玛先生说道,“你在我们的孩子身上看到了相反的情形,这一点,正是引起我们有这一番谈话的原因。”“我承认这一点,”我说道,“使我感到惊奇的,正是这一点。为了使孩子们听话,她采取了哪些办法呢?她从什么地方着手呢?她用什么东西来代替纪律的桎梏呢?”“用一个很结实的枷锁,”他马上接着说道,“用生活的需要来代替纪律的约束。不过,在向你详细讲述她的做法以前,她将先向你更明确地阐述她的观点。”于是,他请她向我说明她的做法;稍稍休息一会儿以后,她就开始向我讲了;我把她讲的话记录如下;
“亲爱的朋友,这两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长得很好!我并不认为我们将像德·沃尔玛先生所说的那样,要花那么多的心血。尽管他说的都有道理,但我怀疑,一个脾气坏的孩子,我们能把他的脾气变好,我并不相信任何人的天性都可以向好的方面转变,不过,由于我深信他的方法是好的,所以在家庭的管理方面,我尽量使我的做法和他的做法相配合。我的第一个希望是:我不生坏孩子;第二个希望是:在他们的父亲的指导下,我把上帝赐给我的孩子抚养好,以便他们将来长得像他们的父亲。为此,我尽量按他给我规定的方法去做,只不过不像哲学家那样冷漠,多给他们一点母爱,使孩子们时时都很快乐。这是我作母亲的人的心中的第一个心愿。我每天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实现这个愿望。当我第一次把我的大儿子抱在怀里的时候,我在心里想:拿寿命活得比较长的人来说,童年的光阴几乎占了他一生四分之一的时间,而能活满余下的四分之三时间的人是很少的,因此,如果为了保证这四分之三的时间的幸福,就不让孩子过好第一个四分之一的时间,这种做法虽说是出于谨慎,但是是很残酷的,何况那四分之三的时间也许还活不满呢。我认为,在儿童幼小的时候,大自然有许许多多的办法约束他;如果在大自然的约束之外,我们再任意剥夺他不仅极其有限而且不可能滥用的自由,那就太不合情理了。因此我决定尽量少管他,让他使用他的那一点点儿力量,尽量不妨碍他的天性的活动。我这样做法,有两个大好处:一个好处是,使他正在成长的心灵不受谎言、虚荣、忿怒、嫉妒,一句话,由于管得过多而产生的种种恶习的浸染,而有些人则不然,他们为了让儿童接他们的要求去做,反而利用这些恶习去熏染儿童。另一个好处是,让他不断地自由活动,增强他的体质。现在,他已经能像农民那样光着头在烈日下或在寒风中奔跑,他跑得气喘嘘嘘,满身是汗,也不在乎;他像农民那样不怕风吹,身体长得很结实,生活得快乐。这样做,才真正是为他日后长大成人着想,使他能应付一个人可能遇到的种种意外事件。我担心那种害死人的胆怯心理使一个儿童变得很柔弱和娇嫩,受到没完没了的束缚的折磨;我绝不管得过多,绝不处处提防,把他限制得死死的,最后让他一辈子没有应付不可避免的危险的能力;我绝不为了使他一时不遇危险,使他小时候不患伤风感冒,反而让他长大后死于胸部的炎症,死于胸膜炎或死于中暑。
“那些放任自流的儿童之所以有你所说的那些缺点,其原因是,他们不仅不满足于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而且还要别人也按照他们的意志行事。这种情况,是由于母亲的过分纵容造成的;这样的母亲,人们只有完全按照她们的孩子的无理要求去做,她们才感到高兴。我的朋友,我感到庆幸的是,你在我家中的人当中,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觉得我独断专行,即使是最低级的仆人也没有这种感觉;你也没有见过我听人家说我孩子的恭维话,我就暗暗高兴。我在这件事情上,走的是一条可靠的新路子,使一个孩子既能享受自由,又表现得很文静,能体贴他人,听大人的话。我们做到这一点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使他认识到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娃娃。
“从孩子的本身来看孩子,也可以看出:在世界上,还有哪一种生物比儿童更柔弱、更可怜、更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