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劫 by公子欢喜(即纨绔 风流攻 先虐受后虐攻he)-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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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子,笑得越发肆意。
墨啸也不恼,从袖中取出了大红烫金的帖子递给澜渊:「上回擎威成亲你不来是情有可原,这回我的大婚你要不来可说不过去了。」
澜渊的笑容僵了,低头看着帖子沉思:「他……来不来?」
是狐族的篱落少主找上了狼王府理论,狼王这才有妻有子,这事兽族间都传遍了。那么于情于理都要请上狐王篱清的。想到相见,心中半是兴奋半是苦涩,我想见你,可你可愿见我?如若不愿,岂不是两相尴尬,不如不见。
「本王成婚,你们一个个摆个苦瓜脸给谁看?喝杯喜酒是能药死你们怎么着?」墨啸见他神色踌躇不由气恼,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盅,茶水立刻溅出了一大半,「你倒是给我个准话,来还是不来?」
澜渊抬起脸,满脸歉色:「我……在下谨在此祝狼王狼后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不顾墨啸难看的脸色,将手中的茶水一干而尽:「听说狼王的酒窖近日遭劫,正巧有些天宫里头的薄酒,还望狼王不要嫌弃。」
「哼!」恼怒的狼王拂袖而去。
留下澜渊一人独自对着手中的扇子发呆,相见不如怀念啊……
喜宴自是一派喜色,满宴都是喧哗笑声,只有这里一角冷冷清清,有人自斟独酌淡看着眼前的欢声笑语。
上一次来狼王府赴宴还是数百年前,也是这般的热闹与欢腾,只是不见当年妖娆的蛇族舞女,满座风流子也多半娶妻成家不再敢放浪形骸,更无人似笑非笑敢将一双墨蓝眸扫过来惹得他心头火起拔剑相向。
新人正在行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篱清坐在席后静静地观礼,新人过来敬酒时,红衣凤冠的新娘特地向他福了一礼,说:「奴家谢谢篱落公子,没有他或许就没有了这段好姻缘。」
「听内子说他把那个书生照顾得很好。连那个被你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子都懂事能照顾人了,你这个做大哥的倒有些不如他了。」墨啸附在他耳边说得意味深长。
「嗯。」篱清只是点头,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墨啸无奈:「舍不得你就说出来,成天绷着张脸谁知道你的心思。你对篱落是这样,你对那个澜渊难道不也是这样?」
篱清便不说话了,唇抿起来,脸上更看不出他的心思。
「你这个人就是戒心太重也太苛求自己,感情这种事越思量越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还能折腾出个既喜欢又不喜欢出来吗?」有人见新人迟迟不来敬酒就来催,墨啸临走前仍不忘说教他几句。
篱清缓缓地坐下,脸上依旧无风无浪,只是神色愈加飘渺。
忽而有人进来通报:「二太子来了。」
声音不大,传入耳中却如炸雷一般,涣散的神思醒了过来,抬眼就对上一双墨中透蓝的眼。他正对着这边温文地笑,手中徐徐摇着一把竹扇,扇面上白底黑字题了几行字。
「不是说不来么?怎么又来了?」墨啸走过来问。
澜渊却不答,一双眼紧紧看着那边一道白影。
法印的疼咬一咬牙就能挺过去,可相思入骨的苦又有谁可解?
摇着扇子坐下与众人寒暄,就有人凑过来夸赞他手中的竹扇:「二太子果然与我等这些下界俗物不同,瞧瞧这一笔好字,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对面独坐一隅的人动作一僵,澜渊不答话,墨蓝的眼殷殷地望着那边。
座中有人如擎威等熟知内情的俱都沉下脸来冲那些不知情的打眼色,却也有人半点察言观色也不懂,见澜渊缄默不语更是好奇地起哄:「二太子休要自珍自藏,咱们是粗俗惯了。您是从哪儿得的这么一把好扇子,咱看看是不是也弄一把来摇摇,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对,风雅一回!」
篱清灿金的眸看往这里,在纸扇上顿了一顿又转向了他处。澜渊看着他抬眼又移开,目光追过去却如何也追不上。摇扇的手停了,缓缓将扇子合上,扇面上的诗句就被一点一点遮去:「这是两百年前有一个人送的。」
「哦……看这句子,相思不相思的,一定又是一个恋上二太子您的在借着扇子跟您传情呐!」不知是谁这么粗蠢又直接的肚肠,高声嚷了出来,引得一阵哄笑。好事者们纷纷猜测送扇子的是谁,从前雪族的那个,还是……可惜了,一片真心也不过换得几日恩爱。
笑声中,谁手中的酒壶不慎摔到了地上,清脆的响声惹来旁人侧目。
「抱歉。」白衣的狐王俯身去拾。
却有人心急地抢先一步奔了过去拦:「别捡,小心扎到手。」
指尖相触,闪电般赶紧分开,动作凝固,是拾也不是不拾也不是。双双尴尬地相对而立,一个紧盯不放,一个闪躲避让,彼此的视线错开得狼狈。
「不敢劳二太子大驾。」篱清率先打破了僵局,淡淡地谢过澜渊的好意,也摆明了疏远。
澜渊半张着嘴站在一边,满腹话语无从说出口。受刑的关节处开始泛疼,心口寒热交加,仿佛又有人持着细长银针一针一阵密密地刺来。
「都死了是不是?还不快帮着收拾。」新郎见状一边拉着澜渊归座,一边召来小厮为二人解围。
怔怔地被拖回了原坐,却连旁人对着自己说什么都听不到了。
歌舞又起,目光穿过睨裳翩迁只盯着那袭白衣瞧。银发金眸,俊朗面容上无悲无喜,无人敢上前攀谈更无人敢过去敬酒,仿佛跳脱三界之外的漠然看客,明明近在咫尺,却冷傲得如天边的月光般遥不可及。
夜深沉,新人的良辰美景绝不能耽搁,众人也纷纷识相地起身告辞。
「找个人送你吧。晚上天凉,你这半身的法印受了寒气又得作痛,已经没了一半修为你就别逞强。」
身后传来擎威的声音,一字一句传进耳里听得分明。
「没事,有银两跟着就行了。这地界上谁还敢来惹我?」
「真是的,不是我说你,好好的清闲日子你不要过,去逆什么天?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还真是为了你的篱清?」
就再迈不动离去的步伐,篱清回转过身,那两人正并肩走来。
擎威没有瞧见篱清,对着澜渊自顾自地往下唠叨。澜渊的眼中却是一闪,忙拉住了擎威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话:「狐王身边的人手够吗?要不我再找个人送送。晚上天黑,一盏灯笼怕不足够。」
「不必。」拒绝得不容半点转图的余地,篱清深深地看了澜渊一眼便调头离去。
「天冷,晚上出来时记得让你家主子多添件衣裳。」身后的他转而谆谆地叮咛元宝。听在耳里,心里打翻了五味瓶。
「王,这事儿小的真的就知道这么多了。那时您正养伤,长老们吩咐别来打搅,小的们就没敢说。二太子逆天咱也是听说来的,只知道原本是要打散了精魄从此灰飞烟灭的,亏了西天如来佛祖说情才保住了性命。胸口上刺字,又被封住一半修为也是别人这么说的,具体怎么着,小的也没见过呀。」元宝站在堂下苦着脸回报,「这都一百多年了,谁还记得这事儿?小的都问遍了,大伙儿也就知道有这么个事儿。」
篱清坐在堂上一手支在颊边沉思:「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吗?」
「哟,这就更没人知道了。据说狼王和虎王还都去问过,叫二太子一句话给堵回来了。外头传的都是那些闲着没事儿干的瞎猜的。」
「就没人知道了?」
「没人。要不王您去问问。二太子对您可对别人不一样,兴许您去问他就……」原本半明半晦的眼猛然抬起,仿佛一阵寒风刮过,元宝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屈膝跪下再不敢往下说:「小的多嘴。」
「真的就这么重?」垂下了眼喃喃自语,额前的发披泻下来,更看不清表情。
「下去吧。」起身径自从元宝身前走过。待得他走远,元宝才敢慢慢抬起头,背上早湿了一层。而那个方向,正是通往酒窖的。
几十年过往无痕,当初特特送来的十多坛酒还余下不少。细心地一坛一坛数过,又反过来再数一遍,少了一坛。
有谁能在狐王府中出入自由,又这么觊觎着他这些酒?答案不言而喻。偷惯了别人家的,他终于偷到自家人头上来了。
不觉得心疼,却被勾起了心中深藏的回忆。
取来酒盅满满倒了一杯,酒液过喉,满口生津。
从前从前,百年如同一日,一日又如同千年,无风无浪也无悲无喜。狼王的酒宴上有人大胆说出一句「狐王才是真绝色」,蓝衣金扇,一看便知是生平最鄙薄的纨绔子弟。也唯有纨绔子弟才最擅用温柔,无声无息地续上一杯茶磨上一碟墨,再送上一张善意体贴的笑脸,些微温暖就轻而易举地渗进了冰封千年的心。起风的夜里回到家,有人在一室昏黄中回过身来相拥相抱,「去哪儿了?怎么凉成这样?」话里也满是暖意。屋外的夜露霜寒就完全地远去了,原来这就是相守的幸福。
喜欢或者不喜欢,都说不上来,没去想。只当是贪恋他的那一点温暖,再强悍的人也终会在心中小声地企盼会有人来把自己捧在手掌心上宠。
乌骨簪、竹纸扇、花灯夜,桥那边的老汉扯开了宏亮的嗓子喊:「澜渊公子家的小娘子可在这边?你家相公寻你来了。」一霎那失神,还真仿佛是两情相悦恩爱情浓。
再抿一口酒,细细去品,其实甜中是微微带着苦的。
怎么可能?薄幸的太子与冷情的狐王。那个人太滥情,每一个人,哪怕只是一夜露水情缘,也能柔和了一双墨中透蓝的眼一往情深地说「喜欢」,好廉价的真心,太过不叫真心。
澜渊,你我不过是一桩交易,我予你欢情,你予我温情,各取所需,两不相欠。休要说什么真情不真情,大家都是一样,谁起了真情谁就失了资格。
澜渊,你打得好一手如意的算盘,几句喜欢几句想念就想平白无故来讨一颗真心,凭什么?
百年足以遗忘太多往事,一梦醒来,为什么你竟还能凄楚着眉眼来要我相信?二太子送来的补药,二太子送来的美酒,二太子跟在篱落少主后头到处赔礼,二太子把金刚罩送了来还不敢声张……二太子、二太子、二太子……元宝说、墨啸说、谁谁谁说……都围着他张口闭口地「二太子」。独自登楼远眺能看见远处小小一座院落,百年来二太子一直住在里头,天帝下诏叫他回去也不肯……
这般如影随形地附着他,到哪儿都逃脱不了。
抓起杯来狠狠灌下,寒玉的杯盅将酒液镇得冰凉。
澜渊,你凭什么要我相信?又凭什么你要我就一定要给?
勾起了嘴角冲自己讥讽地笑,话说得硬气,可是偏偏啊,就上心了。连自己都不知是什么时候,鬼使神差,自作孽。
「王,长老们来了。」元宝在门外通报。
放下了酒盅站起身,笑容也敛了,心思也平了:「好。我这就来。」
澜渊,数百年真真假假地纠缠,做戏也好,玩笑也好,累了,也乏了,你我总该有个了断了。
尾声
长老们说,篱落少主一去便是这么多的时日,过得是好是坏都是听旁人说,咱们这边总该过去看看,若是亏待了恩人也好及时弥补,免得叫他族笑话。
实则不过是知道他还是不放心这个唯一的弟弟,给他个下山的借口罢了。
坐在枣木靠椅上捧着茶盅默不作声,篱落就坐在一边,嘴上叼一根竹签,背朝着他只盯着半开的大门看。
掀开了盖碗看杯里,茶水绿中带一点黄色,茶叶都沉在杯底,自是及不上二太子那边送来的,可捧在手里却分外的暖心,有一份闲淡的舒适。
便如同这偏僻小山庄里的生活。篱落果然没有半分做牛做马的样子,一应推给了好脾气的苏先生,还能理所当然地挑肥拣瘦,他在尚且如此,若他不在,还不定张狂成个什么样子。苏先生的性子很好,能耐着性子慢条斯理地跟篱落讲道理,不论何时都和和气气地笑着。管儿是他们收养的孩子,亦是狐族,有一双褐色的眼睛,伶俐得有些像小时候的篱落。
清晨早起,总是苏凡在厨房里忙碌,热腾腾的稀粥馒头端上桌再去唤醒兀自好梦的篱落。他那个好吃懒做的弟弟还卷着被窝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轻声细语地一遍一遍附在他耳边劝说。
「他这就起来,昨晚学生看书看晚了,他一直陪着,所以就……」见他正看着,苏凡忙解释。其实是怕他又教训篱落吧?
苏凡是学堂的教书先生,白天总留着他们兄弟两个在屋里。他和篱落其实不亲,彼此都无话可说,又或者想说却如何开不了口。篱落受不了屋子里的寂静就会跑出去,一会儿又回来,回来时脸色就好了很多,那种偷偷在心里乐着的样子。有一回跟在他身后去瞧个究竟,原来是去学堂,躲在学堂窗外的树上看,年轻的夫子正在教课: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书香袅袅,童声琅琅,安逸而美好。
晚间在房里能听到他们的絮语,无非是苏先生心疼着他留在篱落身上的伤痕和篱落对他的抱怨。
「他也是为了你好,以后就休要再惹你兄长生气了。」
「哼,他不打我他就不舒坦。」
「别胡说…还疼不疼?」
夜色中连说话声也是带着一点呢喃模糊的气息的,只听得寥寥几语,却明白他的弟弟确实过得很好。
盖碗轻轻敲打着杯沿,茶水也掀起层层涟漪。
「喂,下雨了。」篱落忽然出声。
还是很小的时候,篱落尚还不是人形,施个术法来帮着他成人,小小的孩童就会蹒跚着步伐一摇一摆地粘过来软软地叫他「哥哥」,将他抱在怀里,小胳膊小腿都是肉肉的,红扑扑的脸蛋自发地凑上来亲,满脸都糊着他的口水。再后来,他大了,父王带着母后云游去了,他继位了,然后,似乎就再没听他称他一声「哥哥。
「哦。」抬起眼来看一眼屋外,方才还是天光晴朗,现在却是暴雨如注,这时节总是一阵一阵的阵雨,下了一会儿就会停。
「你『哦』一声就完了?」篱落瞪大眼睛回过头来。
篱清不答,挑起眉来看篱落。
「门外那个。」篱落朝门外努嘴,「你前脚进了屋他后脚就在门外站住了。都多少天了,你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
门前是一排高大的杉树,树上停了只不知名的鸟儿,黄爪蓝羽,在雨中一动不动,任凭雨水湿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