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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收获-2006年第2期-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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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是我朋友中为数不多的有钱人,难能可贵的是他有钱但不吝啬。因此朋友们都很喜欢他,有活动从来不忘拉上他。虽然钱在老刘口袋里,但从他口袋里把钱掏出来要比从老婆那儿掏出来容易得多。说实话,大多数朋友有意无意地已经习惯把老刘的钱当成自己的钱,在需要买单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老刘。 
  再一次委婉地拒绝老刘之后,我能听出他声音中的不悦,他说怎么,有了老婆就不要弟兄了?我赶紧解释这一段在节食,不敢放开吃,对我这种意志薄弱的人来说,坐在一堆吃得热火朝天的人中间,实在是件残忍的事。老刘说这好办,那我们就去吃吃了跟没吃一样的日本料理。我还能说什么呢?再回绝就显得矫情了,就没劲了。 
   
  下班之后,我按照王馨的嘱咐去幼儿园接豆豆,然后送到她姑妈家。她姑妈一直没有生育,王馨五岁时由奶奶做主在口头上过继给了他们,虽然没有改口,但他们在心里是把王馨当女儿的。现在王馨有了下一代,他们更是宝贝得不行,每逢周五,一定要把孩子接过去住一晚。 
  如果不是和老刘约好了晚上一起坐坐,我一般会让豆豆在幼儿园的游乐设施上再玩一会儿,而我气定神闲地在一旁踱着步子,貌似随意地看着园里,嘴里时不时还催促上一句,儿子,差不多了吧。我当然不希望他走,就这么他玩他的我看我的,各得其所。他们园里的老师普遍很年轻,朝气蓬勃的,看着就赏心悦目。尤其是豆豆他们班的龚老师更是甜美靓丽,一笑就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看得出来孩子们很喜欢她,男家长就更不用说了。有事没事地都寻机和龚老师说上几句,好像特别关心孩子的成长似的。有时候,当一个家长和龚老师说话,别的家长就耐心地有秩序地在一边等待,如同是等着看专家门诊一样。我从不往前凑,对我来说,远远地看上一眼,已经是一件快乐的事了。 
  我对豆豆说我们得快点了,因为爸爸晚上有事。你能有什么事。他的语气是轻蔑的不屑的,完全就是他妈平常对我说话的语气。这小子从来就是和他妈一拨的,我再怎么收买他笼络他,他仍然几乎无原则地站在他妈那一边。我说你老爸晚上有一个约会。是和一个女人吗?不是。那怎么能叫约会,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说好见面才能叫约会。 
  刚拐上人民路,天就下起了雨,雨滴不算大,但细细密密的。路上的行人都加快了脚步,有的干脆跑了起来。我抱着豆豆,一只手按在他头顶上替他挡雨,边走边留意着有没有空的出租车。 
  舅舅。豆豆突然兴奋地尖叫道,同时手指着马路对面的人行道。只见在快速交叉行动着的行人中,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慢慢往前走着。 
  我的这个小舅子是个奇怪的人,写过诗画过画,一度混迹于北京,后来生了一场大病,病愈之后回到了家乡,彻底地不写也不画了,连谈都不谈,并且和过去的同道之人也都断了来往,好像是打定主意要和过去的生活决裂。家里人帮着找过几份工作,但没有一次做得长的,所以他经常处于待业的状态。家里人还发动亲友帮着介绍过几个女朋友,一个都没谈成功,所以他还经常处于失恋的状态。没事做没朋友可谈的时候,他就在街上闲逛,逛累了则回家睡觉。对于我的岳父岳母来说,儿子能像个正常的人一样生活,他们也就满足了。但依我看,我的小舅子压根儿就没打算正常地生活。 
  豆豆又叫了一声。有几个路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而那个男人依旧埋首走在自己的节奏里,全然没有反应。他的头发湿透了,耷拉在头皮上,看起来有些颓废,还有些落寞。 
   
  送完豆豆出来,我撑着姑妈随手递给我的印有“中国人寿保险”字样的广告伞走了足有十分钟也没打上车。雨大了起来,雨滴落在伞面上能清楚地听见“嘭嘭”的声音。我的鞋面湿了一半,我觉得自己本就不多的吃饭的热情也随之去了一半。 
  我在沿街一家蛋糕房门口停了下来。我不想走了,哪怕雨此刻停了,我也不想走了。我对自己说老刘是我朋友中为数不多的有钱人,这没错,但对于老刘而言,我只是他为数众多的没钱的朋友中的一个,所以我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我不去也会有别人去的,照样高朋满座,照样觥筹交错。我进一步想,老刘每天都和有钱人一起吃饭,他吃烦了,所以找像我这样没钱的换换口味。这么一想,我就更觉得没必要去了。我掏出手机来,正要给老刘打电话,两个男人合撑着一把伞从我面前走过去,其中一个男人在大声地说着什么,语调激烈,并且夹杂着幅度很大的肢体语言。直到他们走出去一大段,我才意识到其中一个男人是我的小舅子。 
   
  我到松子的时候是七点零五分,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不过老刘还没有到。我刚坐定,手机响了。 
  “是我,你在哪儿?” 
  “在松子,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和老刘约好了在这里吃饭,有事吗?” 
  “哦,没事,豆豆送过去了?” 
  电话那头“哨”地响了一下,声音不大,很悦耳,还带着轻微的回音,有点像我小时候家里用的那只“三五”牌台钟到点时的敲击声。 
  “咦,什么声音?” 
  “没什么声音呀。问你呢,豆豆送过去了没有?” 
  “送过去了,当然送过去了。对了,你下班时淋雨了吧?” 
  “没有,我早晨带伞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吃完就回来。其实我并不太想来,你不知道……” 
  “行啦,”王馨颇不耐烦地打断道,“都已经答应人家了,还说这个,好了,我挂了。”然后不由分说地就挂断了电话。碍于穿和服的服务小姐正跪在我旁边布置餐具,我继续对着电话又说了一阵并且客气地道了再见才挂断。小姐笑容可掬地后退到门口,拉上移门的一瞬间,她的嘴角使劲抿了一下,仿佛是为了克制住就要溢出的笑容。她为什么要强忍着笑容?她在笑什么?难道她察觉出了刚才我对着电话是在自说白话?真受不了王馨的自以为是,尤其是她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好像她永远都是正确的。妈的,我的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不光是因为那个生硬的挂断电话的“咔嚓”声。在我和她的生活中,一贯都是以她为主,我若坚持自己的意见,只会自讨没趣。就说昨天晚上,我想和她亲热,可她一上床就背对着我,紧紧地捂着毛巾被,摆出一副“请勿打扰”的样子,我几次试探性地伸过手去都被她狠狠地拍掉了。她说,今天不行,我困了,睡觉。对了,就是那种该死的不容置疑的语气。 
  “你为什么把电话挂了?”电话接通后,我又有些后悔了,我已经想象到了王馨发火的样子,但我还是硬着头皮用我自认为严厉的口气质问道。 
  “话说完了当然挂了。”她很意外,似乎还有点好奇,不仅是对我把电话回拨过去,还有我说话的语气。 
  “可是我还没说完呢。” 
  “你还要说什么?” 
  “我看见小弟了,在送豆豆去你姑妈家的路上。” 
  “那又怎么啦,他不是成天在外面瞎逛吗?” 
  “当时下着雨,别人都跑着找地方躲雨,可他却慢悠悠地好像在雨里散步。”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就那副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我后来又看见他了。” 
  “后来?哎,我说,要不等回来再说吧。” 
  “怎么,你有事?” 
  “事倒没事,可你说的又不是什么急事,非得在电话里说?” 
  “老刘还没来,我一个人在这儿闲得无聊。” 
  我以为她会不容置疑地说,不行,然后再一次“咔嚓”把电话挂了,但是没有,她居然说,你要想说就说吧。尽管口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然而她确实对我说,你要想说就说吧。 
  有音乐声传过来,是一首非常耳熟的流行歌曲,但随即变成了新闻播报,又变成了奶声奶气的童音,它不断地变化着,越变越快,几乎捕捉不到具体的能够听清楚的声音,最后停留在了股市行情分析上。 
  “你把电视打开了?” 
  “哦,躺在床上接电话,反正眼睛也是闲着,你说,小弟后来又怎么了?” 
   
  “从你姑妈家出来雨越下越大,我走了半天愣是打不到车,我都有些不想去了,就在路边停了下来,打算给老刘打电话,他要不是特别坚持我就不去了。这时看见小弟和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不对不对,是他们从我身边走过去后我才发现两个人中有一个是小弟。他们在吵架,就算不是吵架也是在争论,小弟的声音很大,说的是普通话,说明那个男人不是本地人。我当时真的很好奇,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等等,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人很瘦小,穿着和你弟弟是一个风格,不男不女的,衣服和裤子都是那种灰不拉叽的颜色,像是旧货摊上淘来的,算是嬉皮风格吧。什么?有多大?他看上去比小弟年轻得多,可能是瘦小的缘故,猛一眼看过去就像个中学生,实际年龄估计也就二十二三岁吧。这不重要,你听我往下说,他们沿着白水街走到和东风路交叉的路口时拉扯了起来,好像是在直走还是拐弯的问题上发生了分歧,都想让对方跟自己走。突然那个人把伞塞给小弟,自己朝东风路的方向跑去,而小弟站在那儿有些发懵。我犹豫着是不是上去和他打个招呼,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电话那头一连串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王馨大概翻了个身。 
  “我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样,说心里话,我真的不知道你弟弟一天到晚在外面做什么,你难道就不好奇?” 
  “好奇的,怎么不好奇?” 
  “过了一会儿,可能有半分钟的时间吧,小弟穿过斑马线继续往前走。一开始他走得很快,路也不看,我眼看着他踩了几个水塘,他自己好像并没感觉到。这样走了有五百米后速度慢了下来,并且越走越慢。我还正想他是不是改主意了,忽然,他就掉头朝我走过来。妈的,吓了我一身冷汗,以为他发现我了呢,亏得有伞挡着。他从我身边过去的时候,我听见他嘴里操啊操地骂着,然后一路小跑着往东风路的方向去了。不用猜也知道他是去找那个男人了。跑了顶多顶多也就三百米,你猜怎么着,那个男人也返回来了,也是一路小跑,到了小弟跟前,一句话没说,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我完全看傻了。” 
  王馨又换台了,她似乎一直也没找到想看的节目。电话那头又“哨”地响了一下,真的与我记忆中“三五”牌台钟的敲击声很像,接着进发出一阵嘈杂的欢呼声,黄健翔激情洋溢地说着,这个进球有百分之五十的功劳要归功于小罗飘忽不定的跑位,他至少吸引了对方两名防守队员。我猛然意识到这是一场正在直播着的足球比赛。 
  “怎么,你在看球赛?” 
  “哦,没有看,正好转到这儿。你接着说啊,后来怎么样了?” 
  话筒里传来了音乐声,好像又转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频道。 
  “小弟也被打傻了,他和那个人就那么站着,面对面的。那个人差不多湿透了,脸上都是水。我不敢离他们太近,不过还是能看见那个人的身体在颤抖,表情非常奇怪,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委屈。你不知道我那会儿的感受,一个男人这样,真让人看不下去。” 
  “小弟是什么表情?” 
  “他背对着我,看不见他的脸。” 
  “后来呢?” 
  服务小姐拿着菜单进来了,看见我在打电话,欠着身子立即要往外退。我冲她一招手,示意她到我跟前来。我一边问电话那头的王馨,我说话你听得见吗?一边故意把电话往小姐的耳边靠了靠,我只是想告诉她我确实是在跟人通话,她先前的判断是错误的。 
  “过会儿,等人来齐了再点。” 
  “什么?” 
  “是跟小姐说话,她问我点不点菜。” 
   
  “妈的,真不应该过来的,都七点二十了,老刘这家伙还没来。” 
  “应该快了吧,也许已经在路上了。他说话一向挺守信用的。”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王馨“哎哟”了一声。 
  “你怎么啦?” 
  “没什么,那个,刚才翻身的时候扭着腰了,没什么的,你接着说。”王馨倒吸了一口气,看起来疼得不轻。 
  “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你接着说。” 
  “后来小弟把伞举到了那人头顶给他撑着,也没说话,两人就往东风路上去了。他们好像没事了,好像一巴掌就把事情给解决了。我在后面看见小弟还把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很亲密的样子,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我当时并没多想。可是走着走着不对劲了,那个人竟然伸过手来搂住了小弟的腰,还把头歪在小弟的肩头。我只觉得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完全没想到会这样,太吃惊了,我当时就想给你打电话。我对自己说,真没想到,小弟原来是个‘同志’,怪不得一直没有女朋友,给他介绍了也不好好谈。喂,王馨,你在听吗?” 
  “在听,在听。” 
  “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你难道不吃惊?” 
  “我在想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你们家小弟虽然平常行为怪异,但说实话,我从未往这方面去想过他,总觉得搞艺术的嘛,就该不修边幅的吊儿郎当的跟正常人不一样的。我甚至暗地里想过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所以不敢和女孩深入交往,哪会往这方面想啊。做梦也想不到原来他是这样的。” 
  “再后来呢?” 
  “后来就更过分了,两人越搂越紧,都快绞到一块儿了。他们根本不管路上行人的眼光,三步一吻五步一啃的,我真怕他们起性了当街就干开了。还好,他们可能走累了,进了一家茶餐厅。” 
  我卖关子似的停顿了一下,等待着王馨的反应,等待她往下追问。可电话里只有音乐声,仔细听,依稀还夹杂着粗重的很不均匀的呼吸声。 
  “你在看什么节目?” 
  “中央三套,那英的歌。” 
  “是吗?听着有些奇怪。你能不能把声音关小一点。” 
  “你说你的,我听着呢,不影响的。” 
  “那个时候我已经想好了,不去吃老刘的饭了。我要在门口等到他们吃完出来,然后看他们去哪儿。你去过丰宁路上的那个茶餐厅吗?卡夫卡,就是和那个很有名的外国作家同名的那一家,就在路西的那一侧,它旁边有一家华联超市,我们还在那儿买过一只炒锅,苏泊尔的,想起来了吧?卡夫卡沿马路的那面是整幕的玻璃墙,我站在外面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 
  “两人进去后直接走到了最里面的角落里,小弟刚好背对着外面。他们可能是要了两份套餐,连餐单都没看就把服务员给打发走了。他们是面对面坐着的,可是两只脑袋凑得很近,从我站着的那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连在一起的。我看不见他们的下半身,我猜下面肯定有小动作。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滴滴答答的雨声还是被他们的黏糊劲给刺激的,我忽然想尿。我左右看了看,还真不晓得这一片哪儿有公厕。卡夫卡里面肯定有,但不吃东西进去尿一泡尿完就出来总归不太好意思。可越憋还越想尿,你不知道,我当时站在那里,觉得滑稽死了,那两个家伙在里面毫无顾忌地又摸又啃的,马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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