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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收获-2006年第2期-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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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教堂举行……这一切他都看不顺跟。他三次向任神父发出驱逐令。任安守都不予理睬。 
  古洛与藏族的高玛昂珠、怒族的甲旺楚匹密谋起事。旧历七月十九日,几百人聚集到了丙中洛。他们走过倾斜的坡地,冲进白汉洛教堂时,任安守已经跑了。甲旺楚匹带人在渡口拦截,与保护任安守的清兵相遇,一番苦战,甲旺楚匹战死。占领白汉洛教堂的人听到噩耗,一把火烧了教堂。“白汉洛教案”一时惊动中外。 
  法国政府发出抗议,清政府派兵镇压,普化寺不得不赔偿白银三千两,古洛被处死,任安守被授予“三品道台”官衔。 
  教案发生后,白汉洛教会一位叫熊烈的人,把分散的教友聚集起来,想重建教堂,让失望的教友重生希望。他努力传教,教友们受到他的感召,都想为重建教堂做一点事情。 
  任安守再次置生死于度外,又一次翻过了碧罗雪山。 
  丙中洛教堂重新建起来后,他到重丁村建了第二座教堂,接着秋那桶也修建了教堂。他宝贵的年华在怒江峡谷中流逝着,苦心经营二十年,到了1924年,天主教信徒发展到了一千多人,建立了六座教堂。这一年,美国基督教耶稣会传教士莫尔斯到了贡山,三十年代后,基督教在丙中洛开始传播。 
  东西方的神灵峡谷相会,狭路相逢。 
  傈僳族的创世记仍然在每一栋千脚落地房流传。尼扒、尼玛们以巫术走村串寨。他们熟悉周围山崖溪谷里的每一个鬼怪与神灵。 
  天主教、基督教神父也走村串寨。他们为人治病,那些治疗感冒、咳嗽、腹痛的普通药,在缺医少药的怒江显示了神奇的效果。他们给人施舍衣物,高价收买农副产品,借钱给贫困的人,欠债者只要人教会债务就可免除。他们还搬来了手风琴、留声机,演奏圣乐,播放唱片。他们办教会学校,教傈僳族怒族青年唱圣歌、学习教规、礼仪、汉文和他们创制的傈僳文。见尼扒、尼玛施行法事,传教士也搞起了“圣灵降临”,圣灵降临的人驱魔、治病,预言世界末日,宣告只有信教者才能得到上帝的拯救,复活升天。甚至,到了后来他们宣称傈僳族的加尼就是他们的上帝。 
  一个名叫史蒂文·海富生的医生在自传里写到神父传教:“傈僳族人所了解的她是一个爱他们并常和他们一起来往旅行的传道人。她会跟傈僳族女孩子们晚上一起睡在稻草上过夜,甚至会从独根竹缆上跨过怒江。还有一次她骑着一头驴,正走过山间的一条小溪时,那头驴突然停下来低头去饮水,她就从驴背上翻滚下来,滑过驴头直掉到水里。她能说傈僳话并已经在教他们唱圣诗!” 
  另一个神父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他得了疟疾,再也没能走出大峡谷。 
  六库到丙中洛,三百公里的怒江大峡谷,佛教、天主教、基督教、藏传佛教和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都在这一长廊聚集,寺庙、教堂、玛尼堆随处可见,几乎遍布于每一个村寨。 
  大峡谷宗教争夺战,情景与今日超市嘈杂的商品推销没有半点关联,即使最激烈的竞争也是很寂寞的。峡谷不但与外面世界隔绝,峡谷里的人也分散在各个山头,在山道中攀登行走,半天也难遇见一个人。神父们的孤独如影随形。 
  为消磨时光,白汉洛一个叫沙伯雷的神父带来了一个足球,他一个人在青稞地里踢来踢去,只有上帝当他的观众。来自挪威的神父,经常翻越碧罗雪山去维西茨中教堂与教友相聚,他因此爱上了爬山。他制作了一个滑雪板,每爬到海拔四千米的雪山上时,他就一路滑雪下来。任安守神父热爱种植葡萄,他想念法国的美酒,就自己动手酿制起葡萄酒来。他把法国的酿酒工艺也带到了丙中洛,一直流传至今。 
  丙中洛变成一个美好的世界,是各路宗教相互承认,互相包容之后。和睦相处的结果,是信仰喇嘛教的人可以到寺庙打鼓念经,也可以请村里的尼玛与喇嘛一起打鼓念经,甚至可以请“纳姆萨”祭鬼祭神。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并没有消亡,人们仍然笃信每个奇峰怪石、每棵大树、每一条箐沟都有自己的神灵。丙中洛有十座著名的神山,如嘎瓦嘎普峰就是甲衣更念其布神。如此繁多的神灵,外来宗教就是佛学神学造诣再深的人,也弄不清众神灵的名称,念经打鼓做佛事时,他们也离不开当地的尼扒尼玛,如果弄错了神灵,不仅不灵,还会引火烧身殃及性命。 
  这种包容,不只是神职人员之间的,信徒之间也十分宽容。一个村寨可以有寺庙也可以有教堂;一家人,既可有天主教信徒,基督教教徒,也可以有喇嘛教教徒。丙中洛最早是怒族人居住的地方,藏族占据主导地位后,其他民族都学会了藏语,藏族人也学会了讲怒族、傈僳族和独龙族语。至今,村村寨寨民风淳朴,互帮互助,信守承诺,平等友爱,充满着温馨。 
  在秋那桶,我甚至看到了两种风格并存的楼房。青稞地里,两栋黄泥筑的楼房并排而立,坐西朝东,西面土墙开藏式的方框窗,屋顶是由木条和石瓦片盖的,架空在土楼上。屋檐的杉木板上涂了深蓝的颜色,这像藏族的土撑房。我穿过青稞地,走到房子的前面,楼又变成了怒族的木楞房了。阳光下面,房内显得昏暗。一大家人刚从屋里出来,送一个出门的男人,一时不适应这么强烈的阳光,都眯着眼睛看我。老妇人举着手里的壶,要给我倒茶。 
  五里村有一段茶马古道,是从山崖上凿进去的。一个背着孩子的妇女与我路遇,我问那个一片阳光中的村落名字,她说那里就是她的家,她邀我去她家里做客。见我犹豫,就拿着我的手往村里拉。一群赶集回来的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从我们身边走过。他们的背篓里装着衣服、饼干、可乐、苞谷酒、食盐、猪饲料等。他们兴奋是因为自己获得的东西,而非交易的得失。他们不认为自己出售的农产品珍贵,他们更珍视的是自己没有的。尽管大瓶可乐背得人满头大汗,背去的是一个现代社会的谎言,但这给他们制造了真实的快乐。这快乐是大都市久违的快乐。 
  从秋那桶往滇藏边界走,干爽的高原气候越来越明显了。雪山越来越多。阳光清澈得融化了时间。心灵是这么宁静。怒江的水转过一湾又一湾,它在为自己歌唱着。我早已不再在乎能不能到达西藏了,我只想随着江水不停地走下去,只愿阳光永远美好,江水永远喧腾,青山一重又一重,双腿的筋骨坚韧,就这样把时间忘记在秋那桶的峡谷中。      
他乡回眸
鲁 娃 
  维芮柰的中国风景 
   
  曾经,我在维芮柰收到一封希拉克总统亲笔签名的函件,里面有一个国家对她的公民的承诺。入籍让我失落与不安,被法兰西接纳只能说明我生命之筏的又一轮漂流开始。我觉得并没有准备好该怎么做。 
  当时,中国与法国还有一些遥远,是雾里看花的朦胧。尤其是离开巴黎,来到十八公里外西郊这么一个典雅幽静而相对封闭的高尚区,东方面孔难免带’了一丝掠夺性的新鲜。但含而不露的维芮柰自然不会因我的中国扩张改变它老欧洲的古典与雍容,不动声色。 
  比起我的故乡,维芮柰的历史太短,疆域太小。号称市,其实不过稍大的小镇而已。将近七千户居民,一万六千多人口。从前林木葳蕤,是亨利四世、路易十三、路易十四等王胄贵族的狩猎之处,二百年前才盖了些房子,圈了些花园,初具了城镇的规模。待通了往返巴黎的第一条地铁快线,又成了当时不求远行的巴黎左岸及蒙马特高地上那些印象派画家的休憩度假之地。维芮柰是真的漂亮,宛若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画。画里有湖,有天鹅,有茵茵的绿草,有满树的繁花,还有一幢幢集萃了欧洲精华风格迥异的建筑,不张扬不轻佻,扇扇铁门凝重而大气地关进了百年的幽思与遐想。所以尽管小,名气却大,先是有了法国民居博物馆之称,后又因了房价昂贵区域环境炙手可热成为全国人均首富。 
  我和我的先生住在维芮柰为数不多的老式公寓里。对过是一个儿童公园,常有孩童的嬉闹传来。这幢四层楼房是五十年代初的产物,从设计到建筑都留有战后的匆促与捉襟见肘。法国随处可见这样一些疲惫的二战遗存。维芮柰的不例外还在于当时有过一位共产党籍市长,他的政绩就是让原本住不起维芮柰的居民就此挤了进来。因此这一楼的男女似乎都有了些高攀的嫌疑,心理上先就自个儿寒碜起来。我不同,我本来赤贫,不只金钱,还包括母语的失却,所以反倒有了无任何负担可言的轻松坦荡。我穿着家织蓝花布衫在草坪间走来走去,带了别样的中国式土气,维芮柰的目光想要掉开也难。 
  那天去小超市购物,我被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土拦在门口。她所在的业余小乐队要演奏东方音乐,她想穿一袭美丽的中国旗袍出场,问我是否可以匀一套给她。我打趣,如果我没有呢?她笑了,您不是那位维芮柰的中国夫人吗?怎么可能没有漂亮的中国裙子?本可告她十三区中国城就有卖的,转念一想我的旗袍其实从来不穿,送了她反倒物尽其用。她拎了旗袍飘然而去,果然穿了演奏、出场、留影。相片上的她真可以用中国的妩媚来形容。用毕,她把旗袍熨烫了送还给我。她比我丰满,两边裙衩都挣脱了线,她很过意不去,捧来一大束鲜花。我说不用还,原是送给她的。她心里舍不得,还是婉言谢绝了。于是,旗袍又飘飘挂回我的衣柜,留了些馨香和余韵。 
  还有一次是在家里,门被敲开,一个栗发褐眼的小伙子辗转找上门来,结结巴巴说中国话,我却一句也听不懂。他站在楼梯口,白净的脸窘得彤红。便用法语问他,才知是找上门来的学生。他是巴黎商学院的新生,以前学过几年中文,能够考进竞争激烈的商学院,就是托了懂一点中文的福。可是学院的中文教授是法国人,课上得不着边际,满足不了他学中文的长远规划。我刚巧住他父母家附近,听说以前还是记者作家,就想请我帮他练练口语。他额头渗着细汗,局促地说,我只有不多的零花钱,一次付你一百五十法郎,会少吗?我当时还很中国,说,不付钱我也教你。他顿时手舞足蹈起来,鼻尖上的雀斑隐隐的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逢周末,他回父母家,我就去那座大宅子里给他上会话课,一直到第二年他去台湾实习。其实上课就是聊天,我们总是聊得很开心。他叫阿历山大,是个非常单纯的男孩子。他说他的初恋一定要给温婉的中国姑娘,那是他从小的梦。他用了温婉这两个字,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最后一课结束我们分手,他眼里竟盈了一眶泪。我说以后还可以一起聊天的不是吗?他这才笑了。可是后来却不常见他了,想来早已毕业工作,也不知是否找到了他的中国爱。 
  我家附近有一小汪湖,是维芮柰的五湖之一。湖里住了一对天鹅,那年春天又孵了五只小天鹅,让清波荡漾的湖面添了盎然的舔犊之趣。我常常拿了面包沙拉菜去给天鹅喂食。每每,水里倒映的那幢大房子的百叶窗里会有散淡的视线有意无意跟过来。那里面有个绾了髻的女人,金发碧眼,在偌大的豪宅走动,孤魂似的,有种诡谲的神秘。我们从不说话,却有会意的内容。对岸是一棵伟岸的老树,华盖遮蔽了大片草地,有一个瘦削秃了顶的男人张开两臂纸鹞般吊在树荫下,左肩高,右肩低,很滑稽的样子。我走过去,他会立即收掉纸鹞的姿态,两手在襟前搓着对我说,他在练中国气功,嗫嚅的不很自信。他看我的神态极是虔诚,好像我脸上有气功的某些神灵一般。远处有孩子在踢球,见我,球也不踢了,手指揪了眼皮往两边拽,眼睛拉成上翘的两条细缝。我故意把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算是回敬他们对亚洲人小眼睛的嘲弄。 
  如果与我先生同行,就更多些意味。比如遇见名叫彼耶的他的老熟人,那手与我握得热烈了些,他就会说,你瞧彼耶两眼放光的,很喜欢你哩。又比如那位从满屋子钢琴声里走出来的女法官对我笑,他又说,怪了,这位冷女人从来不笑的,今儿对中国开禁了。还比如,总在湖边垂钓的灰眼胖子,居然从鱼箱里拎出条大鲤鱼,让他转送给我。当天没法吃,只好养在浴缸里。法国人向来很自我也很私有,不习惯无缘由地送礼给别人。我不算例外,我的缘由在于中国。维芮柰就这样把法国式的傲慢以及对中国的礼遇含蓄到极致,烟化为只能感觉难以言说的一种气息,渐渐把我吸纳进去。 
  我先生因此揶揄我,知道你是谁吗?你是维芮柰的中国风景! 
   
  马赛曲 
   
  那个十二月二十六日,对法国人来说是黑色的日子。 
  介于圣诞与新年那个本来充满喜庆的夜晚,一场百年未遇的暴风雨洗劫了全法境内,房屋倒坍,河流涌漫,成千上万的树木连根拔起,四处狼藉一片。在中国这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法兰西是被上帝和大自然的风和日丽宠惯了的民族,顿时被毁灭性的打击吓着了,掩不住一脸惊惶。 
  停电了,暖气片冰凉。我干脆走出门去,在阴冷的清晨满目的凄凉中梦游般行走。路变得窄小而时时被阻断,横七竖八躺着栽倒的大树,根须仰面朝天,枝杈在水洼里颤抖。从高架上脱落的电线互相缠绕裸着狰狞的断头。绿色垃圾筒随风打转,撒了一地的纸屑果皮。那些深宅大院更是惨不忍睹,不倒的树歪着,终究没能撑住的或砸了院墙或戳进屋,把些气宇轩昂的房顶横空截断,豁出一个白花花参差的天窗来。天窗下,女主人裹着睡袍散乱了头发在瓦砾堆里刨着,终于刨出了那尊青铜雕塑…… 
  如此的承受想来只在二战期间经历过。上帝的玩笑这回是开大了。 
  一男一女两位老人搀扶着走过来,白发在风中飘拂。他们走到匍匐在草坪中央那棵硕大的橡树旁,停住了。这棵橡树至少有二百年的历史,横卧着就像一座连绵的山,丛生的枝蔓犹如山的起伏掩埋了年轮的叹息。两位老人伸出手去,一遍遍抚摸老树那斑驳的湿漉漉的躯干,摸着摸着,竟嘤嘤哭出声来。哭声喑哑,有种痛彻肺腑的悲哀。我远远看着他们,心里有些难过。我理解,他们是把老树作为一个生命的离去哭泣的。生命死亡了,承载于生命之上的世纪烟云也遽然抹去。哭,又是多么无奈! 
  就在此时,非常奇怪的音乐在周边响起,很低沉,夹杂在风的呜咽里,邈如天籁之音,湮没了无边的草坪。 
  竟是马赛曲。法兰西国歌。 
  旋律应该是熟悉的,却带来全新的冲击。不知是从哪一座房子里传出来,也不知这样的清晨在老唱机上播放马赛曲意味了什么。是祭奠老树亡灵?是陪伴老人哭泣?抑或是面对灾难的挣扎与挑战?我只知道此刻我心里翻腾着的是怎样一种久违了的感动。一直以来旁观者的心态消失了,眼前的一切乃至整个法国都顷刻间与我有了休戚相关的联系。我有了介入的急切…… 
  或许就是那以后,我开始尽公民的本分。我参与了法国人的全部喜怒哀乐。包括后来的总统大选。 
  在法的中国人大都划地为牢生活在中国圈里,即便人籍,也不投票,是自我放逐的族群。以前我也是。如今我想发出自己的声音,哪怕微弱。 
  维芮柰离我家最近的投票处设在一个小学校里。一个星期天的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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