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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5728-现代小说译丛(第一集):周氏兄弟合译文集-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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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什么,……”他想,是回答他自己的不分明的感情;“各有各的,……这暴行也和那各种别的暴行一样可怕。……在伊自然是只有他在世界上最贵重,纵然有一切的,……而在他便是他的性命最贵重,也如别的人。……我的职务是,救助一切,……不应当……将病人分出有罪的无罪来!……”    
    “你镇静点,慈善的太太,”他弯了过于高大的瘦身子,柔和的向伊俯视下去。“一切,靠上帝保佑,将要有头绪了。伤是重的,的确,但你们邀我,还是这时候,……真的,这幸而,邀我有这样快,……”他反复的说,使他的话加起斤两来。    
    虽然一切全未妥当不异从前,他还没有动手,那黑眼睛却柔软了,消失了伊的发热似的闪光;蕴藉而且感荷,伊忽然觉得很软弱,倒在躺椅里了。    
    “我谢你,先生!……”伊用了深信的妩媚的调子低声说。    
    “你去就是,我不再搅扰了。……但如有事,……那边,……你便叫我。先生!”    
    医生违反了自己的意志,又将眼光瞥到洁白的花边工作的波纹,黑头发,玫瑰色的身体和瑟瑟发响的绢衣上面去。    
    “怎样的一个壮观的美呵!”他诧异的想。“而又是……女人,……这四徒的同贪的人!……希奇,上帝在上!……是的,在这光明的世界上都这样!”——一面跨进房去,他转上了门的旋锁,先前一样的闻得药气味,先前一样的在床上笼着苦楚的声嘶的呻吟。慈善的看护妇不动的坐在旁边、在伊胸前是惹眼的红十字。    
    “你听,姊妹,你叫助手去,并且给我取了器具来,此外的我写给他罢,他应该自己给我,……他都知道。……”    
    “就是,”看护妇从顺的说,站起身。“但这已经遣人到各处去了,先生。……”    
    “你又说去,暂时不要有人来;……受伤的人要安静。……你止住了他的夫人。……”    
    医生独自留在受伤的人的床前,他小心的将灯安在几上,近些床,自己便坐在近旁的椅子上。    
    警厅长永远是不动的躺着。他的脸长着又多又美的胡子,他的手在指上戴着指环,他的腿登着长统的漆靴,也一样的不动。只有那精光的发红的肚子,却用了紧张的摆动,异样的难熬的而且受逼似的动弹,筋肉都杂乱无章的抽向一边,似乎他正在枉然费力,想推出一件什么深入在他里面的作鲠的东西来。    
    每当枉然的费力之后,全身便发一回抖,又从蓬松的红须底下,迸出嘶嘎的声音,宛然是不自觉的病中的笑声,也像是极悲痛极恐怖的叹息。    
    医生知道,他能够怎样做,来助这有机组织对于苦痛的战胜;他第一眼先行看定,这警厅长的茁实的身体虽然重伤,倘其间不生变状,或疗冶并不过迟,是担受得住的。他又照例的不耐烦起来了。    
    那拿过那满盖着金红色毫毛的手来,这先前确是很强壮,但现在却橡皮一般软了,于是便诊脉。    
    这刹时,呻吟停止了。医生忙向受伤的人看,知道他已经苏醒了。    
    “现在,他觉得怎样?”他问。    
    警厅长默着。他的肚子还照旧,艰难的高低。眼珠在低兵工的眼睑底下昏浊的无生气的看。    
    医生已经相信,他自己是看错了,但这瞬间胡子发了抖,一种异样的声音,似乎从身体的最里面的深处发出来的,轻微的而且分明的说:    
    “痛,……先生,……我要死了,……安玛在那里呢,……我的妻?”    
    “你的夫人由我送出去了,因为伊太兴奋。你不会死,没有的事。并没有这样重。……”医生回答说,安慰着。用了他常对病人说的,用惯的切实的声音。    
    “痛,……”警厅长更低声的重复说,叹一口气。    
    “不要紧,……我们将要一切理出头绪来了。……你只忍耐一点。”医生用了同样的声音回答说。    
    然而警厅长已经又昏过去了,从金红色的胡子底下,连续的迸出艰苦的呻吟来。    
    医生看了表,叹息,站起身,那伤口早经看护妇洗净了,暂时也没有事情做。他觉得烦躁的不安。房里面闷而且热,灯火点得太明。他混乱起来了,思想像烟之在风中一般环绕。他走近窗户;他开了眺望窗(六)靠着冷玻璃向街上看;那清冷的洁净的空气,波涛似的从他头上流进房中,吹动他的头发,他觉得舒服了。    
    街上正寂静寂寞的黄色的街灯俨然的无聊的点着,并且照着人家漆黑的窗户和沉默的招牌。许多屋脊上头,耸着大教堂里昏暗的钟楼的高轮廓;这后面是闪着才能辨认的远远的微红。    
    这提起了医生的坡格隆(七)的记忆了;他忽又含糊的失了主见,这正是整日的哎吐似的给他烦恼的事。他从眺望窗伸出头去,侧耳的听。确乎没有听到什么,但随后却风送了单发的远地里的枪声来。    
    注六俄国的窗户上大抵有一个小半窗,可以开阖;那大窗框,在冬天往往用泥堵塞起来,不再动。


《现代小说译丛》 第一部分医生(4)

    注七详见跋语。    
    ……吧,……啪,……啪,……这隐隐的在空中飘浮,而在这短的纯的声响中,便跟着悲惨的运命。    
    “上帝呵,这何时有一个终局!……”医生想。    
    在房后面,对他回答似的发出提高的呻吟。    
    迫压似的思想透过了医生的脑里了。    
    “上帝呵。他这里,……他有着怎样一个又美又可爱的妻,他自己多少强壮而且健康,围绕着他是怎样的在此之前的奢华,他还该有怎样的健康而且活泼的孩子;——但他却并不满足这幸福,欢喜这生活。并且实重这欢喜,他倒去干这等事!这在他是无须的,属于分外的,可怕的,……他该明白罢,那是造了怎样的孽了。然而虽然……”    
    寒风更烈的吹着屋脊;床上又发了呻吟。    
    医生靠着窗边不安的细听;他以为听得一声喊,但也不能辨别,是否并非他自己的疑心。在他脸上,本已通红而且汗湿的,下起不甚可辨的雨的细滴来了。伸开长颈子,他左右的看,在正对面认出一方大的白色的招牌:“鱼栈。”    
    隐约的有一种东西来到他脑里了,但忽而用了极大的速率弥满了他的思想,又从这长成一幅鲜明的眩目的图象来。六七个月以前他应过一个商人的邀请,这人是得了轻的中风症了。    
    这胖东西躺在安乐椅上像一匹新剥皮的母猪;他的脸是青的,宛然一个死人;他的呼吸又艰难又嘶嘎,他的手脚抽搐了许多回,人就知道,他有怎样的苦闷了。    
    医生那空用尽了方法,只要是学问所及的事;他不睡而且不倦的整夜的医治,终于使他站起来了。而这一个商人墨斯科皤涅珂夫在三日之前,曾对着一群破烂而且酩酊,几乎不像人样的人们,在大教堂前,分给他们烧酒和做旗的花布。他那又红又胖的脸兴奋得发亮,又用了他的嘶嘎的声音乱嚷些糊涂话,这就化了这一次的残虐,杀人与强奸。    
    “那我曾,……倘那时我不曾医好他,”医生想,“现在就许要多活出几十个人,……我做了什么事?……”    
    他惘惘的离开了窗门,似乎自己要唤起一种记忆来,而却没有。他走到床边,对了警厅长的脸锋利的看。这很青,衰惫,有许多回,呻吟每一厉害,金红色的胡子下面便露出白而且阔的牙齿;于是全脸上现了狡猾的、动物的表情。    
    一个忿怒的嫌恶的大波动忽而冲着医生了。所有环象——这卧室的奢侈的陈设,夫妇床的显然的无耻的并列,和裸露的身子带着他红肿的皮肤,——都成了难堪的实质的反感了。    
    “人应该自制,……我没有这权利,没有依照一己的感情的权利!”他自己在思想中叫喊。“而且,我自然是不走的,不要舍弃了将死的人,”他想,用了假作的切实,分明的决定了表情。    
    “何以舍他不得?何以!——这却不能。……”    
    完全的无主失了他的气力了。他从礼服的后袋里很掘的扯出手巾来,那衣缝便不可收拾的开了裂,于是慢慢的接续的在那流在大粒的汗的脸上只是揩。    
    “呸鬼!……但这是甚么事,……终于没有人来呢?”他突然暴躁的想,已经忘却,是他自己禁止的了。但他自己又立时觉察,他之所以只指望什么地方有一个来人,便因为想靠一个别的人抱着别的感情,来替代和鼓舞他的固有的“我。”    
    “那直可怕呵,倘若一个人的神经坏掉了!这被诅咒的时间,”他很绝望,无声的说,徐徐回转身。他的举动又暖昧又游移,仿佛违反了一个别人的意志而行止,而且对于这反抗,又时时刻刻,必须战胜似的。    
    因为一种什么的原因,又只引他向窗口去了。    
    他刚向黑暗中一探望,他前面立刻现出一幅临未这几日的纷乱的悲惨的眩目的光景来。一个少年的尸体运到他的医院里来了。缺了脸,人已经不能推测,被害的是怎样人,只在头颅所变的丑恶的一团,血污淋漓的质地上,现出那软头发的攒簇。随后他又记起一个高等女学生来,是年幼的犹太的闺女,他几于每天早上,和伊遇见在前往医院的途中,伊是苗条,快乐,以及伊干净的灰色的制服,黑的裙,高鞋,和黑头发围着玫瑰色的额角,在伊都见得很出色。对于这劳倦的医生,从伊姿态上,常常嘘出最初的女性青年的清新的吹息来;他愿意和伊遇见,正如愿意遇见每年中,还瑟缩,而已经是光明快乐的春天。而伊也被害了。伊的死尸,是医生在这一日里所见的第二个。在一条巷内,一所门窗破碎的重坏了的房子的近旁,末屑和污秽的破布中间,灰色的潮湿的步道上,他看见一点特别的鲜明的东西:凶徒们将伊在这房子里强奸了、剥光衣服,从窗洞摔在街石上,在那地方,据医生耳闻,人还拖着伊的一只脚,在泥泞里曳了许久的时光。在伊还未长成的胸脯上,挂着几片黑条,是被石头撕裂的皮肉,乌黑的解散的头发,在污泥中浆硬了,离头有一唉辛(八)之长,一条精光的折断的腿,无力的弯在石缝里。    
    这才在他合着的眼睑下含了热泪,流出眼镜边外来了。于是这说不尽的悲惨有光景,带着恶梦似的恐怖,骤然间变了商人墨斯科皤涅珂夫的不成样子的胀大的嘴脸了。生着走血的大眼睛;歪着阔嘴,而周围又鬼怪一般的跳着破烂的,因为烧酒而肿胀的人们的,发狂似的形相。    
    “不,……这不是人!”忽而外观上很冷静,响亮而且坚决的,医生说。    
    在这恐怖中,那被害的闺女的脸消失了。    
    跄跄踉踉的,又喃喃的自己说些话,医生竭全力支撑起来,离开了窗门,又向警厅长的床这边走,但他刚到房子中央,又火急的转了向,做一个拒绝的手势,并不向病人一瞥,便出去了。    
    注八Alshin俄国尺度名。一唉辛约中国二尺余。    
    “我不能!”他很悲愤的说。


《现代小说译丛》 第一部分医生(5)

    三    
    他在客厅里正撞着慈善的看护妇;他便闪在一旁,让给伊的路。这一瞬间,他是在一种异样的半无意识状态里了;他后来自己也不能记忆;其时正想些什么事。看护妇站住,安安静静的问他,从下面仰着了他的脸:    
    “又遣人去了。先生,……到谛摩菲雅夫和医院里。……”    
    医生似乎正在倾听什么别的东西,问着伊的额上,那白帽子下面露出一小团毛发的地方,沉思的看;于是他答应说:    
    “嗳,哦,……是了。……”    
    “你许是要什么罢?我准备去。……水么?”看护妇又问。    
    “好,……水!”医生愤怒的大叫,对于这鹘突和叫喊连自己也惊怖了。这刹那,他的眼光正遇到看护妇的诧异的眼,在伊眼光里,他看出了以为受侮的神情。    
    他想要说给一个申明,自己是为着甚么事。但只是无力的一挥手,穿过客厅出去了。    
    他走,并不留心的,经过了一切的房屋,他觉着警厅长的妻的忧疑恐惧的眼光,那正从躺椅里站起来的,向着自己。但也并不对伊看,走进前房,便用那发抖的手穿起外套来。    
    伊跟在他后面,向地略伸开了一半露出的,里着花边的手臂,不安的问道:    
    “你要到那里去,先生?什么事?”    
    在伊后面,拙笨的伸开了两手,站着区官,从他头上、探着宪兵官的脸。    
    医生转过身去,是已经穿好了橡皮鞋和外套的了,帽子拿在手里,不知何故的他经过他们的前面,进了食堂,并且说,看着地板,满脸发青:    
    “我不能,……你另外叫别的人!……”    
    惑乱的惊怖睁大了伊乌黑的眼睛了。伊合了手。    
    “先生,你怎么了!我去邀谁呢?……我已经对你说过,……到处……只有你是唯一的……为什么?你自己欠康健么?”    
    医生吐出不知怎样的一种声气,因为他不能即刻说出话来。    
    “呜,……不的……我康健!我完全康健!”他大声说,激昂起来,全身发着抖。    
    死人似的青色骤然一律的盖了伊的脸。伊闭了口注视着他,从这固定的玻璃一般的眼光上,医生忽然知道,伊也懂得他了。    
    “先生!”宪兵官恫吓的开口,但伊便用手阻止了他。    
    “你不肯医治我的男人,因为他……”伊低声说伊只微微的动着发抖的松懈的嘴唇。    
    “是的,……”医生想要简明的答复,但这话粘在喉咙里,没有出来。他只抽动着肩膀和手指。    
    “请你听!”区官焦躁起来了;但不知何故的仍然吞住,迷惑的向各处看。    
    沉默了片时。那女人显出失据和无望的表情,紧紧的看定了医生的眼睛,医生是执拗的只看着加罩的食桌的桌脚。    
    “先生!”伊用了紧张的畏葸的哀求说。    
    医生骤然抬起眼来,但没有答话。他这里正起了一场苦闷的隐藏的战争:对一个垂死的人和伊,在无助的绝望里,舍弃了,这似乎全然不该,是犯罪和不法;一走,而且因为这一走使可以分明切实的说,竟是宣告了一个全无抵抗的困苦的人的死刑。    
    像一个回旋圈子的可怕的速率似的,他只想寻出一条出路来,而竟没有。他忽而相信,这是简单明白的事,进去,医治,慰安,但紧接着觉得这也是简单明白的事,正应该——走。这的缴绕了别的。    
    “先生!”伊又用了一样的紧张的哀求说,这时伊很屈向他,张开了臂膊。    
    医生突然感到了全在这思想串子以外的事,是他因为穿了外套温暖了,倘他走到街上,便会受寒;于是他仿佛觉得,脱下外套来,到了病人那里,而当他面前又看见了这脸,带着金红色的美丽的胡须和又白又阔的牙齿。    
    “不,这是不能的!”这通过了他的脑中。    
    在这思想之前他又恐怖起来了,他眼前又浮出那被杀的少年的打烂的脸的血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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