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28-现代小说译丛(第一集):周氏兄弟合译文集-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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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的家里。
过了一刻,他在平坦带雪的地上,似乎是一个黑点,——高而直竖,很可笑的。他忽然想到,趁着指头还未冻僵,可以吹奏一回聊以消遣;他于是便照着所想的做。在这夜里和荒野上,他的声音有点奇异,好像是被那白而阴郁的原野所吓怕了;而且这更觉得奇异,因为克伦奏着最愉快的曲调,他记起在瓦匠那里,喝了几杯之后,他便开始吹奏歌唱,阿尔加很高兴的和他,用了伊的细而且小的声音。他现在想吹奏那几只歌,所以他便奏出那时候伊最初所唱的曲调:
“神啊,将山填得同谷一样平罢,
使他们很平坦!
神呵,带我的情人来罢,
早点将他带来!”
但是瓦匠不喜欢这歌,因为他觉得这是一只‘乡民的歌,’所以他命令克伦唱一只“贵人的歌。”于是他们唱别一只歌,是阿尔加在札格拉比学会的:
“路特微息先生出去打猎,
他撇下赫路尼亚好似一幅图画。
路特微息先生回家来了,音乐正是奏着,
号手吹着喇叭,赫路尼亚正是睡着。”
这首歌更是中了瓦匠了意了。但他们高兴的时候,唱着“绿的瓦瓶,”大家笑得最多。歌里的女儿,在伊末后欢笑以前,先是很可怜的哭着唱伊的打破了的瓦瓶:
“我的绿的瓦瓶,
阿,先生把他打破了!”但是那先生劝慰伊说:
“安静罢,姑娘,不要啼哭,
我赔你你的水瓶!”
阿尔加竭力的拖长了唱“我的绿〖ZZ(Q〗〖ZZ)〗的瓦瓶,”于是笑了。克伦从嘴唇边拿下笛子,扮作那先生,很尊严的答道:
“安静罢,姑娘,不要啼哭,——”
此刻在夜里记起白天里的那快乐,他独自奏那“绿的瓦瓶,”而且微微的笑,歪着嘴唇,一面还是吹着笛子。但是因为寒气很烈,他的踊已经冻住在乐器的口上,他的指头也冻僵了,不能再按工尺,他止住吹奏,只往前走,略略喘息,从他的呼吸里起了一层雾气,罩住了他的面前。
过了几时,他困倦了,因为他不曾想到,在田野里的雪比大路上要积的更厚,而且从雪里拔出脚来,又是不很容易。况且在草原上有几处都是坑穴,被风雪块平了,人踏下去,要到膝踝。这时候克伦后悔起来,不应该离开了大路,因为那里或者会有大车走过,往波尼克拉去。
星光闪烁的更为锐利,寒气也更为严酷,但是克伦先生反而流汗了;有时候风一阵阵的起来,向河边吹去,他却觉得很冷。他想再吹奏,但因为他不得不把嘴闭着,他愈加烦恼了。
随后,他感到了一种孤独的感觉。周围都是这样的空虚,寂寞而且辽远,他所以出惊了。在波尼克拉,有一所温暖的房屋,正等候着他;但他愿意去想札格拉比,心里说道,“阿尔加将要睡觉了;但在那里,神应赞美的,屋子里是很温暖。”想到在阿尔加那里都是温暖而且光明,克伦先生的诚实的心愈加快乐,可是在他那条路却愈加寒冷而且黑暗了。
草原终于走完了,以后便是牧场,有几处生着杜松。克伦先生觉得非常的困倦,很想拿了笛子坐下,在第一个丛树阴里,略略休息。“倘若我这样做,我会冻死了,”他想着,又向前走。
不幸在杜松丛中,正如在篱笆下一样,时时堆着积雪。克伦走过了许多堆,十分疲倦,末后对自己说道,
“我将坐下了。只要我不睡着,我不会冻死的;我将再奏‘我的绿的瓦瓶’那么我不至于睡着了。”
他坐下,又吹奏起来,于是那笛子的微弱的声音又听见了,在夜的寂寞里,在雪的上面。但是克伦的眼皮更加粘合在一处了,那‘绿的瓦瓶’的曲调更加衰弱,渐渐的沉寂下去,到后来全然沉寂了,他还是同渴睡挣扎着;他还心里明了;他仍然想着阿尔加;但在那时候他觉得是在一个更大的荒野,愈加孤独,好像是被忘却了;他很惊异,伊并不同他在一起,在那孤独与暗夜之中。
他喃喃的说,“阿尔加,你在那里呢?”
于是他又说,似乎是在叫伊,——“阿尔加!”
笛子从他的冻僵的手里落下了。
第二天早晨,朝阳照在他蹲坐的身体上面,笛子在他的长脚的近旁,他的面色是青的,似乎有点惊诧,同时却又安定,正听着“我的绿的瓦瓶”的最后的歌调一般。
显克微支(Henryk Sienhieuiez1846…1916)在他本国以革命首领著名,在世界上却更以小说家著名;世人单佩服他的历史小说,识者却更佩服他的短篇。丹麦勃兰兑思博士著《波兰十九世纪文学论》,说他短篇最好,“天才美富,文情悱恻而深藏讽刺。……写景至美,而感情强烈,至足动人,”是极适切的评语。一篇写琴师的冻死,出以轻妙之笔,造出一幅美而悲哀的画,是《乐人扬珂》与《天使》一类的杰作,可以看出他的特色。他的著作译成汉文的有《炭画》(单行本)《乐人扬珂天使灯台守》(域外小说集)《酋长》(黯滴)及这里的三篇。长篇历史小说《你往何处去》(Quo Vadis)也已经有人译出,不久可以出版了。一九二一年十二月十八日记。
《现代小说译丛》 第二部分二草原(1)
二草原
波兰显克微支著
有两片土地和并的排着,正如两个极大的草原,中间只有一条明丽的小河将他们分开。
这河的两边,在某一地点渐渐的分离,便造成一个浅的渡口,——一个盛着安静清澈的水的小河。
人们可以看见纯青河流下的黄金色的底,从那里长出荷花的梗,在光辉的水面上发花;虹色的蝴蝶绕着红白的花飞舞;在水边的棕榈树和光明的空气中间,鸟类叫着,仿佛银铃一样。
这是从这边到那边去——从生之原往死之原去的渡口。
这两面都是那至高全能的梵天所创造,他命令善的昆湿奴主宰生之国,智的湿缚主宰死之国。
他又说道,“你们各自随意做去。”
在属于昆湿奴的国内,生命便沸涌出来。太阳开始出没,尽夜也出现了;大海也涨落起来;天上有云走着,满含着雨;在地上生出树林,许多的人,兽和鸟也都出来了。
那善意神创造爱,使一切生物能够生产子孙,他又命令爱,叫他同时便是幸福。
这时候梵天叫昆湿奴去,对他说道:——
“在地上你不能想出比这更好的了,天上又已经由我造成,你可以暂且休息,让那所创造的,便是你所称为人的,独自去纺生命的丝罢。”
昆湿奴依了梵天的命令于是人们开始照管自己了。从他们善的思想里,生出了喜悦;从恶的思想里,又生出了悲哀。他们很惊异的看到这生活并不是无间的喜宴,而且梵天所说的生命之丝,也有两个纺女纺织着:一个有微笑的面貌,一个有泪在伊的眼中。
人们走到昆湿奴的座前,诉说道:——
“主呵,悲哀里的生活是不幸呵。”
他答道,“让爱来慰安你们。”
他们听了这话,便安静了,一齐走去。爱果然将悲哀赶走,因为将他和爱所给与的幸福比较起来。便觉得很轻了。
但是爱却同时又是生命之产生者。虽然昆湿奴的国土是极大,但人类所需要的草果蜂蜜树实,都缺乏了。于是最聪明的人们起手来砍去树木,开辟林地,耕种田野,播种收获。
这样,工作便来到世间。不久大家须得一律分任:工作不但成为生活的基本,而且便是生活的本身了。
但是工作生劳苦,劳苦生困倦。
人们又来到昆湿奴的座前,伸着两手,说道:——
“主呵,劳苦使我们衰弱,困倦住在我们的骨里了:我们希求休息,但是生命要索我们无间的工作。”
昆湿奴答道,“大梵天不许我改变生活,但我可以创造一点东西,使他成为生活的间歇,这样便是休息。”
于是他创造了睡眠。
人们很喜悦的受了这新的赐品,大家都说从神的手里接受来的一切物事之中,这是最大的恩惠了。
在睡眠里,他们忘却了他们的劳苦与悲哀;在睡眠里,那困倦的人回复了他们的力气;那睡眠揩干了他们的眼泪,正如慈母一般,又用了忘却的云围绕着睡者的头。人们赞美睡眠,说道:
“你有福了因为你比醒时的生活更好。”
《现代小说译丛》 第二部分二草原(2)
他们只责备他,不肯永久的留着;醒又来了,以后又是工作,——新的劳苦与困倦。
这思想苦迫着他们,于是他们第三次走到昆湿奴那里说道:——
“主呵,你赐给我们大善,极大而且不可言说,但是还未完全。请你使那睡眠成为永久的。”
昆湿奴皱了他的额,因为他们的多事,所以发怒了,回答道,“这个我不能给你们,但在河的那边,你们可以寻到现在所要的东西。”
人们依了神的话,大家走向小湖;到了岸边,他们观看对岸的情状。
在那安静而且清澈,点缀着花朵的水面之后,横着死之原,湿缚的国土。
那里没有日出,也没有日入;也没有昼,也没有夜。只有白百合色的单调的光,融浸着全空间。
没有一物投出阴影,因为这光到处贯彻,——仿佛他充满了宇宙。
这土地也并非不毛:凡目力所能到的地方,看见许多山谷,满生着美丽的大小树木,树上缠着常春藤;在岩石上垂下蒲陶的枝蔓。但是岩石和树干几乎全是透明,仿佛是用密集的光所造。
常春藤的叶有一种微妙清明的光辉,有如朝霞;这很是神异,安静,清净,似乎在睡眠里做着幸福而且无间的好梦。
在清明的空气中,没有一点微风,花也不动,叶也不颤。
人们走向河边来,本来大声谈讲着,见了那白百合色的不动的空间,忽然静默了。过了一刻,他们低声说道,“怎样的寂静与光明呵!”
“是呵,安静与永久的睡眠,……”
那最困倦的人说道,“让我们去寻永久约睡眠罢。”
于是地们便走进水里去。蓝色的深水在他们面前自然分开,使过渡更为容易。留在岸上的人,忽然觉得惋惜,便叫唤他们;但没有一个人回过头来,大家都快活而且活泼的前行,被那神异的国土的奇美所牵引。
大众站在生的岸上,这时看见去的人们的身体变成光明透彻,渐渐的轻了,有光辉了,仿佛与充满死之原的一般的光相合一了。
渡过以后,他们便睡在那边的花树中间,或在岩石的旁边。他们的眼睛合着,但他们的面貌是不可言说的安静而且幸福。在生之原这里,便是爱也不能给与这样的幸福。——一切留在生这一面的人,见了这情形,互相说道:——
“湿缚的国更甜美而且更好,……”
于是他们开始渡到那边去,更加多了。老人,少年,夫妇,领着小孩的母亲,少女,都走过去,像庄严的行道一般;以后几千几百万的人,互相推挤着,过那沉默的渡口;直到后来生之原几乎全空了。这时候昆湿奴——他的职务是在看守生命,——记起当初是他自己将这办法告诉人们,不禁颤抖起来。他不知怎么才好,便走到最高的梵天那里。他说道:——
“造物主呵,请你救助生命。你将死之国造得那样美丽,光明而且幸福,所以一切的人都弃舍了我的国土去了。”
梵天问道,“没有一个人留在你那里么?”
“只有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他们这样的互相爱恋,所以情愿失却那永久的安静,不肯闭了眼睛,使彼此不能相见。”
“那么你要求什么呢?”
“请你将死之国造得更不美丽,更不幸福;否则就是那一对的人也怕要舍我而去,在他们的爱之春天一经过去之后。”
梵天想了一会,说道:——
“不,我不去减少死之国的美丽与幸福,但我将别造一点东西去救存生命。自此以后,人们当被规定渡过那边去,但他们将不复自愿的去做。”
他说了这话,便用黑暗织了一张厚实的幕,造了两个生物,苦痛与恐怖,命令他们将这幕挂在路口。
生命又充满了生之原了,因为死之国虽然仍是那样的光明而且幸福,人们都怕这入口的路。
这一篇从巴音博士的世界语《波兰文选》译出,原注云印度故事,与《愿你有福了》同属一类,是空想的诗的作品。格拉波大斯奇的《万国文选》里,又有他的一篇《宙斯的裁判》(La jùzode Zeǔs)也是这一类的希腊的故事。这种新作的古事,犹如旧酒囊里的新酒,有一种特别的风味。无论时地情事怎样的渺远荒唐,但现代人的心却在底下跳着,所以同写实作品一样的能够引动我们的心情。一九二一年七月七日附记。
《现代小说译丛》 第二部分愿你有福了(1)
愿你有福了
波兰显克微支著
有一回,在光明的夏夜,聪明而且伟大的克利须那入了冥想,又说道,——
“我以前想,人是地上最美的所造物;但是我错了。现在我看见那莲花,被晚风所摇荡。他比一切的生物要美多少呵!他的花瓣正向着月的银光开放,——我不能将我的眼睛离开他。
是呵,在人类中间没有这样的东西!”他叹息着重复说。
但是过了一刻,他想,——
“我——一个神——为什么不用了我的道(Vorto)的能力,创造一个生物,使他在人中正如莲花的在花中呢?这样使他为人与地的喜悦罢!莲花,你变形为一个活的处女,立在我的前面!”
水波微微的颤抖,正如被燕子的翼所触着;夜色愈加明亮;月在天上照的更为强烈;夜画眉叫的更响,但又忽然的沉静了。于是那个法术完成了:在克利须那的前面立着一个人形的莲花。
神自己也惊异了。他说,——
“你本是湖中的一枝花,以后你便成为我的思想的花,你说来!”
那处女低声说起话来,正如莲花的白的花瓣,受着夏天微风的接吻的时候,切切私语一般。
“主呵!你将我变成生物;但是你吩咐我在那里居住呢?主呵,你要记得,我还是一枝花的时候,每遇见风的呼吸,我便颤抖,收敛我的花瓣。主呵,我怕霖雨和大风,我怕雷和电,我还怕太阳的灼人的光。你吩咐我为莲花的化身,所以我还保存着原来的性质,现在我怕那地及地上一切的东西。
克利须那举起他聪明的眼向着空中的星,暂时默想,随问道:
“你愿意在山顶上生活么?”
“那里有雪和寒冷,主呵:我怕呢。”
“那么……我将在湖底为你建一所水晶的宫殿。”
“在水的深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