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铁块-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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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嚼槟榔还硬亲嘴,加上浓得快酿汁的狐臭,熏得小恩边做边哭。
“不要嚎啦,再嚎下去我会软掉!”
司机搞得很烦,最后抱着她乱射一通。
一个是花了两小时还是举不起来、却坚持没有射就不给钱的老荣民。
“没有射怎么给钱呢?你这不是不讲道理吗?”他这么抱怨,压着小恩的头。
不意外,小恩趁他进浴室洗澡的时候,偷偷抽走他皮包里的三千块就想跑。
踏出房门前,一想到这老王八蛋不顾苦苦哀求,持续不断用手指弄痛她……
小恩回过头,打开窗户,抓起他的衣服往楼下丢。
还有更差劲的。
一个高中老师自行带了套鹅黄色的贵族学校制服让她换,然后边上她边嘲笑。
“成绩好了不起啊?家长后台很硬了不起啊?还不是被我当母狗操!”
那老师忿忿不平,从后面来。
一手用力拉着她的头发,一手猛力摔她的屁股。
“叫啊!平时不是意见很多吗?叫啊!叫啊!”
大概是看在小恩红通通的屁股份上,这位传道授业解惑者给钱的时候倒很大方,多了一千块,还慎重下跪道歉。
“真的很抱歉,我只是想控诉这个社会不公义的一面,对不起。”
他不住磕头,避开小恩哭红的眼睛。
差劲,但永远都有更差劲的。
一个在儿童美语教书的美国籍白人胖胖老师,过程中虽然竭力保持绅士风度,甚至还帮她洗澡,做完后还给了说好的两倍价钱,用的全是美钞。
假的美钞。
一想到在做的时候、小恩因他的怜香惜玉努力陪笑回报,她就躁郁作呕。
就是这些烂人,让小恩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烂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小恩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过的是这种模样。
反正烂货理当如此,沾不上好运的边。一辈子也别想。
是存下了点钱,却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因为烂货根本不配有梦想。
遇到烂客人,小恩就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便利商店买零食、买饮料。
然后跟沉浸在工作备忘录里用原子笔聊天的她,说说话,听听她的开心。
毕竟全世界,只有那夜班的女工读生还不知道她是个烂货。
可今天晚上特别不顺。
约莫九点半吧,小恩在西门町一间包厢漫画店上网打发时间。
一个窗口是奇摩的网络拍卖,一个窗口是pchome的网络购物,三个窗口是聊天室的实时对话,一个窗口是好友名单一长串的MSN对话。
这些窗口彼此独立又忙碌。
小恩翻着最新一期的服装杂志,一边在奇摩拍卖上输入关键词。
肩膀突然给按了一下。
她抬起头,竟是第一任“男友”。
好久不见,也一点都不想见。
“哈,真巧耶,大家的生活圈还是差不多嘛!”眼白泛黄、鼻毛露出的男人露出毫不知耻的笑容:“我有时候还会想到你耶。”
“嗯。”小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连挤出厌恶的表情都有点来不及。
“在做什么啊?”
“上网。”
“我知道啊哈哈。我是在问你,在上学?还是在哪里上班啊?”
“用不着你管。”
小恩总算将脸色摆出来了。
她不恨他,毕竟他没强迫自己做过什么,一切都是她自己烂。
但,总可以讨厌他吧!
“别这么说嘛,我刚刚不是说了,我有时候还会想到你耶。”男人的手不安分地捏着小恩的肩膀,靠近她的耳朵吹气:“美美。”
美美?
小恩一怔,然后一阵火起。
“跟我一起住吧?我很想你。”男人吻了她的脖子一下。
从那男人身上传来的腐烂气味,让小恩完完全全醒转。
“可以。”小恩冷冷地说,视线没有交会:“一天一万块钱。”
男人的舌头好像僵住。
“美美,你在开我玩笑吧?”男人的胡渣刺得小恩的脸好痛。
“跟你开什么玩笑,要碰我,就给钱。”小恩推开他。
男人一下子火大,大叫:“他妈的,老子操你操了几百次了,跟我收钱?”
竟就在店里手来脚来,男人粗暴地抓起小恩的头发晃来晃去。
“不给钱就别想上!”小恩尖叫:“服务生!服务生!”
所有客人全都从窄小的包厢座探出头来,个个眼神热烈又兴奋。
店里的服务生赶紧将两人拉开,将动手的男人赶了出去。
男人一边朝门口走,故意大骂:“干!死援交妹!穴都烂了还敢出来卖!”
小恩全身都在发抖。
即使那些猎奇的眼睛一个个坐回自己位子,她仍感受到四周排山倒海的窥伺。
“对不起,请问需要报警吗?”服务生好心地问。
她只是一直摇头。
不想立刻被前男友在附近堵到,小恩倔强地坐在原来的位子上,表无表情上网。看漫画。看杂志。连去洗手间也没有。
一个小时后,一个假意经过的男生,悄悄递上一张纸条。
三个小时后,小恩的杯垫下已垫了七张不怀好意的邀约讯息。
直到快天亮,小恩才离开。
她没有哭。
哭出来就彻底输了。
只是,小恩并没有回到廉价的小旅社。
寻着再鲜明不过的记忆,她走到铁块家门口,敲门,一直敲门。
没有回应,她便坐着。
深夜的寒气带着湿气,手表的玻璃表面都结雾了。
什么也没做,小恩全身缩在一起抵御冷的感觉,既专注,却又什么也不想。
铁块快天亮时才回来。
手里拿着一个大袋子,里面满满的都是奇异果。
小恩抬起头,用她也不认识的声音开口。
“我念故事给你听,好吗?”
19。
她常常去找铁块。
铁块没有拒绝过她。
因为她很好,她念故事。
她总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读着铁块无法一个人用眼睛去经历的诡奇世界。
他若听着听着又睡着了,她待一下就走。
后来铁块若睡了,小恩便索性躺在一旁跟着睡。
他醒来便出门,也不叫她,如果她饿了就吃些铁块买回来的水果。
有时她醒了看铁块不在,便自己回那租来的小旅社。
有时随高兴多睡了一下。
至于水,铁块还真是直接从水龙头里喝,小恩很快便学会自己带饮料。
偶尔,他们会做爱。
铁块会给钱。
小恩不觉得拿钱有什么不好,毕竟这是她的工作。就跟铁块杀人一样。
所以每当铁块做完倒头就睡,小恩也不觉得差劲。
有时小恩离开的时候,便自个儿从磨得发白的皮包里掏走钞票。一十六张。
没一次多拿,铁块也没一次少放。
“你杀人到底可以拿多少钱啊?有十万块吗?”小恩有次实在忍不住。
她很怕铁块被坑,拿少了,却又漫无节制地将冒险杀人的报酬花在自己身上。
真是古怪的矛盾。
“不一定。”铁块的回答模棱两可,态度却很认真。
“如果是上次那个……在汽车旅馆被你从车子里拔出来,然后一拳打死的那个记者。”小恩干脆举例:“杀掉他要花多少钱啊?”
“三十五万。”铁块生硬答道:“……的样子。”
哗!
三十五万,如果是自己的话,大概要赚六、七十次吧。
就算对方是铁块,也得……小恩努力地心算……也得二十次至少吧?
不过一条人命的代价,也未免跟想象的上百万有段……不,是很大一段差距。
“那西门町那一次呢?就是什么帮的小黑道,你把他脖子打歪那次,多少钱啊?”小恩锲而不舍。
“二十万。”
“记者要三十五万,混帮派的却只有二十万!”小恩很吃惊:“怎么会这样!给钱的人有没有良心啊!”
“……”
“不过你应该赚了很多钱吧?都花到哪里去了呢?”
“……”
“还是都存起来?存起来要买房子吗?”
“……”
然而铁块都没有回答,因为那天他的说话额度又到底了。
说到杀人。
铁块不常杀人。
大部分的日子里,铁块白天都在外面游荡,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小恩也不知道,就算问了铁块也不说。大概是比价钱更秘密的事情吧。
要出门杀人的时候铁块也不会吭一声,直到回来时有股味道,烟硝味,小恩才知道铁块今天又开工了。
然后隔天小恩就会很兴奋地去买四份报纸,将相关新闻剪贴在kitty猫的剪贴簿里。总有一天,当剪贴簿越来越厚,她一定要请铁块在上面签个名。
而那份奇怪的小说,蝉堡,每次都在铁块杀人的当晚,从门缝底下送到。
无一例外。
小恩猜想是跟杀人有关系,她后来也不再问。很明显铁块也不清楚。
他沉默寡言到连最赘字最多的作家都难以形容。
那里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没有音响。
所有的声音都来自小恩与铁块。
但说尴尬也渐渐不会了,他就是那个样。
小恩觉得铁块比她更寂寞。虽然铁块的寂寞品种跟她不一样。
她需要,想要人陪,但铁块不必。铁块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铁块的衣服不多,所以两天就得洗一次,洗完了就直接吊在阳台的绳子上,要穿就从上面直接取走。毫无疑问他不需要衣柜,于是也没有衣柜。
小恩有想过送铁块几件新衣服,或者帮他洗衣,但这种举动有点超过了上床给钱的关系,她怕被讨厌,于是也没做。
不杀人的时候就没有新的蝉堡,小恩就随意挑几封旧的念。
每次铁块都很满足。
有了铁块每次都会付的一万六,小恩跟其它人发生关系也少了。
毕竟她需要的是钱,而不是干。
20。
她拿了罐可乐放在柜台桌上。
“你最近心情好像不错。”女工读生察言观色。
“嗯,有一点。”小恩点点头,顺手将发票折进了捐助箱。
女工读生眯眯眼:“交了男朋友喔?”
“不是,是……换了新工作,老板还不错。”
“什么样的工作啊?”女工读生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没有问过这问题。
这可有点为难小恩。
“算是念书本上的故事给老板听……吧。”小恩很心虚,脸肯定是红了。
“咦,念故事给老板听?”女工读生眼睛瞪得很大。
“嗯。”小恩不知所以然答道:“他是个很有钱的……瞎子。”
女工读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好妙喔。”
“算是个轻松的工作啦。”
“那他会要你念报纸吗?”
“……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喔!我懂了。”女工读生一脸恍然大悟,自己解答:“要知道新闻的话,打开电视就可以听到了。”
是吗?
铁块对真实的世界好像没有一点好奇心。
“大概吧。”小恩点点头。
“反正有钱人真的好奇怪,太有钱的人更奇怪。”女工读生笑了出来:“不过要是命令你一直念故事给他听,一定也很累吧。”
小恩笑笑。
半夜无人,两个女孩又坐在店门口。
女工读生双手捧着那本越来越厚的工作备忘录。
蓝色的封皮多了指甲无意的刮痕,沉甸甸的,那是记忆逐渐饱满的证明。
“可以看吗?”小恩的眼睛停在那本子上。
“真的想看吗?”女工读生有点发窘,却又迫不及待将本子塞到小恩手里。
小恩仔细翻着,细细读着。每次都是这样。
只是随意翻翻的话,好像是尊重女工读生的隐私,却一点也不好。
现在女工读生需要的不是保护隐私,而是另一个女孩,巨细靡遗了解她的爱情。然后分享她的快乐跟……害羞。
长飞丸在她们的脚下躺得四脚朝天,两个女孩各伸出一只脚,轻轻柔踏着长飞丸毛茸茸的肚子,长飞丸舒服地侧脸吐气。
“你们的对话越来越详细了耶。”小恩羡慕地说:“无话不谈,真好。”
她翻到一页,两人竟然在讨论美国人是不是真有登陆月球过。
再下一页,是男工读生画的一点都不好笑的四格漫画。
“谢谢。”
“真的好难得喔。”小恩的视线不断被字里行间的小插画给迷住,说:“我常常在网络上跟陌生人聊天,可是感觉只有越来越寂寞。能够像你们这样,用纸笔写来写去,就算是我这个一点也没关系的人看了,也觉得很幸福呢。”
“不过,我有个困扰。”女工读生苦恼地说:“虽然我们在本子上什么都可以聊,但是呢,真的碰到了面,他反而都不怎么说话。”
“喔?”
“我也很奇怪,他不说话,我也跟着不敢说话。”女工读生懊恼地说:“有几次我鼓起勇气想在换班时跟他多聊几句,他竟然给我装忙。明明就不急着上架的饼干,他给我在那边排来排去。明明就是今天早上才刚到的鲜奶,他在那里仔细确认它们的保鲜日期,对我跟他说话的反应就只有……嗯、喔、啊、是喔、好、借过一下……真的,他太不爱说话了。”
“相信我,我知道那种感觉。”小恩的眼神异常笃定。
“?”
“我的老板也不爱说话。”
“可是不一样啊,我喜欢八筒,你又不喜欢你老板。”
也是。
自己没有喜欢铁块。
因为自己从来也不懂什么是喜欢。
所有的感觉都是从少女漫画、言情小说、日剧韩剧偶像剧里学到的二手货。
话说回来,那些戏剧里不是常常有那种……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没有办法表达出来的男女主角吗?
不是经常有那种,即使爱你爱得要命、却仍要故意装作不在乎的男女主角吗?
不到最后一集,那些爱情的心意总是无法完整又大方地表达。
“我觉得,肯定他是太紧张了。”
“是吗?”
“我白天过来买东西的时候,他真的很啰唆,非常非常啰唆,不管是谁他都可以聊上几句。”小恩小心翼翼地说:“他对你的反常,反而很特别喔。”
“特别……”
“他一定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无法像平常一样好好说话。”
“可我是女生耶,怎么是我一直找他讲话啊?”听到小恩这么说,女工读生的表情显得有点高兴,但眉头还是别扭地揪了起来:“哪有人这样的。”
女工读生脚下一重,长飞丸赫然翻过来,抖抖身子。
“你明明就很快乐。”小恩酸酸地说。
“真的吗?”是个问句,可答案全写在女工读生的脸上。
小恩看着睡眼惺忪的长飞丸,它一抖一抖走到公共电话底下,重新躺下。
刚刚说着说着,她又想起铁块了。
吊在绳子上的衣服晾干了吗?
不知道他今天杀了人没有。
如果一个人拿着看不懂的蝉堡发呆……
不,他不会的。
他一定会去街上,随便拉一个女人,要她读给他听。
“我可不允许。”
21。
不知道为什么,小恩用走的来到铁块的住处。
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
脚很酸,但这种辛苦正是她要的。
上了楼,小恩看见门把上插着钥匙,没有取下。
日光灯从门缝底蔓延透了出来。
还有一股异常浓烈的烟硝味。
“……”
敲敲门,没有回应。
再敲敲门,还是没有回应。却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
小恩深呼吸,将把手转开,将门缓缓往后推。
铁块果然在家。
他上半身赤裸坐着,拿着一把钳子,反手往右肩胛骨里侧弯挖着。
地上都是半干的血迹。
小恩有点害怕,却不由自主将门关上,走向前。
铁块受伤了,还是可怕的枪伤。
子弹没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