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离婚的日子 作者:陈翠-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脱脱一个她。
初为人父母,毕竟手足无措。全副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晚上几乎不成眠,整夜整夜地起来,喂奶,换尿片,有时孩子莫名其妙哭,便驮着在房里游走。“妈妈爱——妈妈爱”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倦极时,走着走着膝盖忽然一软,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过来,紧紧把孩子抱在怀里,看看天依然黑叹叹气又继续游走,女儿不依不饶,“伢,伢”,响彻整个教师楼。偶有风寒发热,他便衣不解带地侍候,端来温水,反复地给女儿擦拭额头,手心……那个阶段,两个人都无暇顾及其他。逮到机会便狠狠地睡觉,觉着女儿最美的时候就是在安静地睡的时候。
当然快乐的时光也是俯首可拾。亲情终究比爱情要给人与平静恒长的幸福。
孩子几个月会爬了,周末一家人总到公园里晒太阳,怕孩子缺钙。
电子相册里记满了成长的点滴。大片的草地,榕树,高低错落的灌木丛,满地落英。他与她总是穿着T恤短裤,趴在地上看女儿。那小家伙不知自己迷人,只专注于地上大张的落叶,和细细碎碎的落花,胖乎乎的小手笨拙地拣起,端详一会儿,径直塞到嘴里去。在那家伙眼里,什么良辰美景都是虚设,只一个吃字是真切的。他眼疾手快夺了过来,女儿犹豫片刻又爬开了,她又看上另一张叶子。像条小爬虫,不畏艰险,蠕动着,每当爬出视野范围,他便一个鱼跃而起,跑过去抱回近处又随她玩去了。
他俩依偎着痴痴地看,自己的作品。像极有耐心的摄影师,在等待一朵花开。从花蕾,到徐徐伸展,张开,每一刻都看出惊喜来。不厌其烦地看照片,每天都拍出一个专辑来,“大了,又大了。”“你不觉得惊艳吗?”几个月的小家伙,像男孩子般,光着头,肥头圆脑。而她却能看出惊艳来,他亦点头称是,颇以为然。还逼迫每一个到家的客人看,紧盯着别人的脸,直到看出赞许羡慕才满足。
孩子才两岁就换了五个保姆。都要以为自己挑剔了。
妈妈和舅妈是自家人,是经常坐镇的。怕她们辛苦,又请了一个阿姨。
第一个是妈过去共事过的一个长辈。据说一个女人要养活一大家子,退休后仍不得安生。妈同情她,便让她来了。两个老人经常在一起聊天,家里的活却全仗妈妈在做,更令她生气的是,怕那女人闷,妈妈让她买来《知音》一起看,晚上又霸着电视追连续剧,竟像是来度假的,郁闷良久,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那女人添了孙子要赶回去服侍,她忙不迭同意了,又塞了有余的钱。松了一大口气。
第二章 等待花开
妈妈善良,对人极好,总是为人说好话。
有一个保姆是老家门前的一个缝衣工,妈妈过去喜欢在家门前与之闲聊,说是人和善,做事细心,本分。及至干活的时候,才让人后悔不迭,慢条斯理,一顿饭要弄上好半天,端出来时只有两个菜,每晚洗刷竟弄到十二点去了。又有种种理论,“吃番茄会湿热死的,”“生女儿有什么用?”“我可是识文断墨的,去别的地方工作钱断少不了这个数。”异常高傲。
又有一个是远房亲戚。做事极有主见。每天到超市里逛,弄回一大叠广告单,蹲在电视前折纸盒,说是吃饭的时候用来装骨头。每次下班回来,她都有一种错觉,以为误进了哪个手工作坊。因为做纸盒有功,妈妈又将各种活包揽了下来。那个阿姨走了很久,至今她家仍有满满一抽屉纸盒子没用完。
他与她在背地里嘀嘀咕咕,晚上睡觉时又窃窃私语,像每对寻常夫妻,战线统一,数落着保姆们的奇闻逸事。绊嘴时就搬出保姆们的“语录”,“我可是识文断墨的,你别欺负人。”尔后搂在一起狂笑。
她工作极忙,又要强。家里总算是有人关照,便安心拼搏。那时他的公司刚刚开创,注册了,找了写字楼,又有人要加盟合作,一切充满憧憬。有无限可能。
像所有正常温馨的小家庭一样,每天傍晚夫妻俩都带女儿去散步,这个工业小城遂让他们看出无限风情来。山顶的人迹罕至的水泥亭子,前面有两只石狮子,女儿兴奋地趴在背上,手舞足蹈,夕阳照在她脸上,通透,可看到血液的鲜红,紫荆花大朵大朵地落下。他搂着她的腰,看山下高楼幢幢,人间烟火。又去新建的公园玩、散步。在郊外,占地甚广,有山有水,形态各异的桥,揉合了苏州广东特色的园林,人也不多。一家三口,走在回廊亭院之间。女儿会走路了,摇摇摆摆,跌跌撞撞,像只鸭子,每一级台阶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没有耐心的时候,就手足并用,爬将上去,令人捧腹。拍了许多录相片断,当时还犯愁,这么多,到老的时候哪能一一看得过来啊。
那时他们不知道,所有事情都会有激情消退的时候。
花儿开放,在风中独自俯仰。
孩子日渐长大,走路飞快,又会说话,敢驳嘴,调皮捣蛋,再不如婴孩时懵懂无知。他们做父母的新鲜劲也就过去。
作为男人,作为女人的自我感觉终又抬头。
……
结婚七年,数年两地分居。真正胼足相抵也是这两三年。
却是为了分离。
他与她之间没有火药味,是因为他们都不是咄咄逼人的人。经历太多,太了解一件事的缘由,就会失去质问的力气。
聪明的人总是幸福的时候少,清醒的时候多。只有糊涂的人才更接近幸福。她一直喜欢张爱玲,喜欢她的透彻,看她的书多了,也变得冷静冷酷。也希望幸福,然而糊涂却不像一门功课,可以修来。
转眼孩子就三岁多了。在幼儿园里读中班。
很少送女儿上学。 总是蹑手蹑脚地起床,蹑手蹑脚地关门。
有时女儿从梦中惊醒,追到门边,仍绝情地把门关上。 即使在电梯里,仍可听到她震天响的哭声——“妈妈”。
想来也是,在最香甜的梦里,那个温热的依偎却已成空。 那种徨恐,失落,怎一个“妈妈”了得。
但也渐渐坚忍,学会习惯,不去伤感。想着那也是她稚嫩的人生必经的磨难,学会妥协,学会接受,学会习惯。有一天,她会在朦胧睡眼中怅然地看一眼那空衾,然后翻身睡去。
不再哭泣。
那天早上她亲自送了女儿上学。
想着女儿会磨蹭的缘故,便起得比平日更早一些。没有雨,透过落地窗往外看去,天地皆润润的,一种暧昧的潮湿。耐着性子细细地给孩子洗脸,接了水让她刷牙,喂她喝牛奶。拉着她的小手走在小区的花径上,清晨的风轻抚过她柔柔的发。 穿着粉红色有花边的衣裙的孩子,像一朵娇嫩的花
第二章 等待花开
忍不住低下头吻去,孩子却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回吻,欣喜与幸福就像是滴落在鸡蛋花上的露水,晶莹剔透地四溅开来。
在幼儿园门口,当那个阿姨牵住女儿的小手让她与她告别,女儿的小嘴一扁,终还是哭了起来。
“她很久不会这样了,也许是你少送她来的缘故。”阿姨一脸诧异。
不敢多看,一阵风扬过,车子远离了那个温柔的漩涡。
爱是伤害的开始,爱是痛的前奏。
爱是一种负累,就像披上一件美丽而不舍脱下的外衣。日子久了,成为另一层皮肤,一旦揭下,便血肉模糊——
只是但愿,虽痛,却无悔。
第三章 来来去去
学校组织体检,排队的时候,看到许多颤颤巍巍的老者。“那个是我们过去的校长,现在八十多岁了,年青时可是个大美人。”
看上去五十多岁的那几个女人窃窃私语着。正疑惑这些人的身份时忽然就明白了,那些是已退休的老师。顺着她们的手指看过去,那个“大美人”落入眼帘。
黑底大花的薄绸衣,肥硕的身体,布满老人斑的脸上那个高高的鼻子十分触目。年青时,应是“鼻若悬胆”的那种古典美人吧。
时光的残酷对美人来说更为难堪。
只是仍有人惦记着她年青时的美丽,这也是一种安慰吧。
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美丽过,她是说那种完美,二十多岁的时候,一次对女友说:“等到我无懈可击的时候我就去找他。”
女友一晒,“你会有无懈可击的时候吗?”
怔然中,忽忽就老了。三十岁的“反常的娇嫩”倏然而逝。
内心一直在等待“无懈可击”,总想着等到长大,等到真正美丽的那一天就如何如何,可是忽然明白,这一天永远都不会来了。虽然别人都说她近年来是越发有味道了,但是距离自己心中的完美仍太远。她是瘦削的,五官清秀,她暗地里一直渴望丰满一些,风情万种。像《飘》里的思嘉,美丽,倔强,坚强,企图征服一切。
那位八十岁的“美女”,紧张地攥着那张体检表向前张望着,现在的她,更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吧。排队的人太多了,她顺着一张椅子滑坐下去,像一头笨拙的熊。
排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青春逼人,高跟鞋的带子细细的,轻轻一跨,就走进帘子里去了。
忽然很害怕,时光像那张神秘的帘子,翻过来时,一切都过去了。
也许心中仍有梦想,也许内心深处仍不安分。所以时光的流逝仍是触目。虽然她从来不说,他也许感觉得到。他也许也不能确认自己最终是否可以让她安定。
于是他选择放纵,不要沉重。
也是说好了要离婚,所以他安心每个周末都去找那个女孩。
这两天,他都在女孩那儿。另一个城市,毗邻。
如若不是因为回公司方便,他大概要搬过去的,又舍不得女儿。又或许他的经济不能够让他随心所欲——最初的欢欣鼓舞过后,公司举步维艰。所以还在家里住着。
便有人让她封锁他的经济,让他窘迫,让女孩放弃。最终回来。她却淡然,不刻意。存款的密码一直是公开的,抽屉里又胡乱多少放些钱。甚至他走的时候,也是要让他兜里有钱的。她不愿,以技巧以手段来留他。她知道她一点都不耐烦在婚姻里斗智。本来就是虚妄的东西,再以有形的生活来禁锢它,越发不知道真相了。她让他随意舒展。她看他自己选择。她也在事情的发展中了解自己,渐渐形成自己的想法。
星期六,带女儿在公园散步,缓缓地告诉她爸爸要离开她们了。虽说才三岁,可她对女儿说话从来是郑重的,把她看成是心智同等的人。女儿听后,有点疑惑,睁大眼睛肯定地告诉她:“可是他是喜欢我的。”
“当然”她也很肯定地说。
后来就没再说别的,女儿笑容满面地和其他小朋友追跑。她坐在草地上,周围是双双对对的情侣。回家的时候,灯火阑珊。一阵风吹过,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女儿也跟着咳了。
“妈妈,我在想,我生病了,你也生病了,以后谁照顾我们呀?”
她怔住了。
原来她是懂的,原来她一晚的欢乐背后,隐藏着小小的忧伤。看她的眼睛,没有泪水,仍十分明澈。她蹲了下来,轻轻地吻她。
妈妈会永远照顾你,妈妈答应你,妈妈不生病。
她想她是有些伤感的,但并没有巨大的悲痛。她是否已不再爱他?
第三章 来来去去
她知道她有勇气从容地等待离婚,是因为一种自信,也因为一份自知。淡然背后是她的经济独立在支撑着。女人自主和强大是她从容地穿行在伤害中的一件雨衣,它色彩艳丽,并且厚实可靠。
她又知道女儿的幸福并不依赖一个貌似完整却伤痕累累的家。大人的虚伪比单亲的遗憾更容易伤害一颗敏感而童稚的心灵。在她与他等待离婚的表面温情后,一些不可名状的尖锐时时会冒出头来,任是再平和的两个人,也总会有无力控制的时候。如何能躲过聪慧的孩子明净的眼睛。
她还想起她的许多学生,也有在单亲家庭成长,他们的幸福取决于陪伴他的家长的睿智。
不要刻意去强调人生灰涩的一面。孩子就会坦然面对人生中的所有起落。
她希望女儿也是个坚强的人,并且乐观豁达。
她相信她的笑会带给她更多的启示。
牵着女儿的小手,她胡乱地想了许多,以为理清了些什么,又以为自己有着足够的坚强淡定。深呼吸,夜风清润,一切很好。
在等待中端午节悄然又至,下班后去接女儿,老师说孩子爸爸已经接了。
一进家门,就感到一种洋溢的喜气。女儿在哈哈地笑着,父女俩在剪手工——学校发的一张龙舟的手工。夕阳斜斜地照进客厅来,白色的落地窗纱在微风中轻轻地晃动。
龙舟做好了,父女俩趴在地上划船,女儿的小屁股撅得高高的,像一只小肥鸭。
——看上去是多么温馨的家呀。
他问她有没有买菜,她笑说,请我们吃饭吧,难得过节。
于是一阵忙乱,一家人便出发了。女儿换了一条鹅黄色的可爱的裙子,他穿着白衬衫,她是一条今年最流行的米色蓬蓬裙。
怎么看怎么美丽的一家子。
即便没那个女孩年青,她仍是自信的。身材娇小的她看上去也只二十多岁的样子,在时光的雕琢里,她是越发耐看了。如果他是陌生男子,必然会看出这点,然而朝夕相处,也是熟视无睹了。美丽从来不是问题,不是主要问题。
两个大人很自然地挽着女儿的手。
吃饭是在楼盘斜对面的那间西餐厅。说是西餐厅,已经广式了。也有广式甜品也有粤菜,要想在广东这个地方站稳脚,只能入乡随俗。
“其实我们的感情并没有破裂吧”,吃饭时她闲闲地说。
她想起前晚一起敲定那份《离婚协议书》时看到的那句经典的话。
“哦,没有。”他笑了笑说。轻轻看她一眼又说:“可惜你不同意,要不你允许我每个星期去看看她,我们就不离。”“美得你。”其实没有生气,也就随口说说。
以为她不悦,他连忙说是开玩笑。
其实她是想起亚马逊河天人合一的佐伊人了。如果从来就没有这样那样深重的文化约束,人类也许会活着更自由自在些。没有打着忠诚的旗号行自私占有之实,或许就不会有痛苦妒忌,或许就没有那么多的悲剧。然而在他或她的血液里,终会有些东西根深蒂固。
虽然明白,但却无法避免。
他只是慵倦,不愿积极地去进行离婚的事宜,结婚证放在他妈妈那儿,他俩都不敢去拿回来。何况他的户口还没空去转过来。于是拟好《离婚协议书》后仍是无法马上去办。
他说他公司最近的事确实很忙。
“算了,你忙过这段再办吧。”
吃饭的时候女儿特别淘气,也许以为一切的风雨都过去了,在她和他之间的椅缝间钻来钻去,笑得小脸一抖一抖的,那样的快乐。
拟协议书前后不过十来分钟,把先前律师发来的一份别人的样稿,不相关的删去,换上名字则可。女儿她是要的,财产统共就这套房子,还在供呢。以后她和女儿当然要住在这儿的,先前投入的钱一人一半,他的那半就折成女儿的抚养费,算是给了一部分。
第三章 来来去去
改好了让他来看,只胡乱瞄一眼。“可随时来看女儿。”末了,只是郑重加上这么一句。
改完后随意放在电脑桌面上。
他无意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网站,尽是介绍奇人怪事,两人凑在一起看,格格地笑。兴奋时便把他的手臂掐得青一块红一块的。
她的电脑坏了,晚上工作的时候便用他的电脑。无意中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