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离婚的日子 作者:陈翠-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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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着气行走在时光里。每一步都是刀锋浪尖。
一天不曾慢半点也不曾快半刻,面无表情地过去了。她昂着头挺着肩走出校门,胸腔里那口气忽然就泻了下来,脚步浮虚,天地皆变色。
推开家门的时候,他惊诧地看到她面如土色。
“怎么啦?”她漠然地推开他,跌坐在沙发上。半晌无语。
后来他到阳台抽烟去了。
孩子在书房里折飞机,撕得一地的纸。
暮色愈浓,天索性黑了下来。
“我走了。你照顾好孩子。”什么也不带,她推门走了。
站在车站的候车室里,看人流如鲫。有男女相拥而别的,又有坐在椅子上执手相看无语的。行色匆匆的孤客,又对着手机反复交待着。
只她。无牵无挂。
甚至不知道要去何方。
“去哪?”售票员漫不经心地问。
第四章 流言灰色
“去哪!!”见她不答,后面又有一排长龙,那二十多岁的女孩尖声厉问。
“哦,那就……广州吧。”
在说出广州的时候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也许潜意识里,那里有个家。温暖的,所有的灾难都会到此止步。强大的,所有的困惑都可迎刃而解。
那样熟悉的路。
有段日子不走了。自从说离婚,便不好再去。
他妈妈知道了气得发抖。姐姐哥哥则说,放心,家永远都为你敞开。又教她如何对付他。一家人都是疼她的。
“他是软弱的,只要你冷然对他,不许再回来,他会受不了回来的。”
“经济要制裁他,家里存折密码要换,没有钱,那女孩子自然会离开他。”
……
只是点头。
后来电话也不敢多打了。知道他们为难。
那是他们的弟弟,再如何,仍是血浓于水。如果有一天真成陌路,弟弟仍是弟弟,而她,只是女儿的妈妈罢了。亲近与疏冷,一念之间。人情,脆弱如纸。
她是不会使用技巧的,当然不是不懂。对待男人,从来真实。聪慧的她如何不知道应该娇柔,低垂着头,如风中的莲,楚楚动人,男人就要跑过来接过一切重担的。如何不知道应该装出一幅无知的样子满足男人的虚荣心。又知道对待入侵者的种种妙计,在心理上如何折磨,离间,绥靖,达到不战而胜的目的。
仍是展示真我。接受真我。以及由此带来的一切惩罚和苦难。
依赖手段,终究不会快乐。内心是高傲的。
虽然痛苦,却愿意高贵地滴血。
重回广州的家,那个不是她的家的家,
地铁一如既往熟悉,坑口,公园前,晓港,中大。末班了。车上人很少。
等车来时,用最后的理智,打了个电话请假。
“哦,是的,约了教授看病。是的,那份表格回来再交。谢谢。”
从小到大,她都是学校的优生,工作后,一直罩着各种荣誉的光环。
可她竟逃学了,在无数个循规蹈矩的日子后。
地铁在城市地层深处的黑暗中奔驰,像是钻进了某些内核。她在车窗的反射里,看到一个女子,纹丝不动。还穿着白天上班的套裙。木偶般。没有生命的提线。
中大西门。
仰头便看到了高楼上的家。
夜已深,他们都睡了。
她带着旅途的疲惫,往白色的皮沙发上深陷。没有行囊,只是想来,就来了。家人推开横断的木拉门,探头问,
“来了。”
“嗯”,不再言语。
泪水纵横驰骋。窗外是广州的夜,珠江畔的楼丛如水晶般剔透,灯火,寂寥。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来。一种莫名的驱使,一种迷惘的探寻。
他姐姐却是病了。
“要喝水。”在房里轻唤。
姐夫调好水温,小心翼翼端来。伸手在姐额上反复探着。又掖了掖被子。
房里开了空调,凉凉的气一股股从敞开的推拉门里溢出。
她微微打了个颤。脸上的纵横阑干,竟如冰凝结。
“爸爸,快来,我害怕。”扬扬哥哥在另一个房里嚷道。
“就来就来。乖啊。”姐夫连忙应着。
“洗澡睡吧,别想太多。”姐夫拿了水杯出来,在黑暗中凝视她。透着疲惫。但目光却是温暖的。
泪水再次决堤。
窗外,城市的灯光像一个隆重而虚假的布景。有雷电轰鸣,一闪一闪的白光从黑的天幕泻下。那些或黄或绿被灯光虚饰得庄严洁净的楼丛瞬间发白。
像是漫画里惊悚后的一张张脸。
她对家人谎称来开会。
第二天,清冷干洁的家只剩下她一个人,都去上班了。她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在学校里乱转,每一处都触目惊心。
走出西门,干脆到学而优书店里闲逛。
第四章 流言灰色
那个先进党员,那个巾帼妇女,那个教书育人先进,那个……
像个顽劣的差生,头发凌乱,没有擦防晒霜。
没有罪恶感。
她拖着难以言述的伤痛走在路上,像那只落水的骄傲的孔雀拖着湿漉漉沉重的伤悲。
每一步都抖落亮晶晶的碎片,扎伤一幅幅匍匐在脚下的过往。
学而优狭长的过道清冷,早上,没有什么人看书。她陷入文字的泥淖中。
她不该再看安妮宝贝的书,可是她却把它们夹在腋下,一本又一本,贪婪的。还有安意如,还有杜拉斯,还有年少时喜欢过的席幕容,看它是因为爱惜自己远去的年少。
还发现亦舒的,以前看了很多,最喜欢《喜宝》。
“我希望我可以有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那就要很多很多的健康,再没有,就要很多很多的钱。”
喜宝说。
给钱的时候知道下个月的工资还要等上一阵子。没有犹豫,可以不吃饭,但没有文字的慰藉,她会饿。
有一次在地铁里,听到一个街头流浪歌手的歌。极粗糙的音乐,嘶哑的嗓音,却一字字击入你的灵魂。地铁里人来人往,没有人驻足。他自顾自呢喃,怀抱着吉他。
走过,又折回,放下二十块钱,拿了一本小书就走,那个歌手却叫住她,把一张歌碟递给她。到坑口车站才发现那二十块是她最后的车费,却变成了流浪歌手肖巢的苍桑与坚定。
“在每一个叶黄的季节,在每一个花开的地方,总会想失去的你。在某一年某一天不得不分离。不知是为你祝福还是为自己伤悲。曾为爱相知的你,曾为爱相守的我。不知是为你担心还是为自己叹息。”
“放开的你的手,谁又会紧紧地把它攥住。秋风吹来是什么凉意,情缘散尽是什么感觉。霓虹灯闪烁在这个城市,它照不进我心中的凄迷。冬天再冷始终会过去,春花再美始终会凋谢,心中的你不能够一生厮守。”
“却要用一生,一生来忘记。”
——《用一生忘记》
她记得那时她像一只流浪的小狗。蹲在芳村的天桥上等待领养。原来流浪也是会传染。
羡慕那些物化的人。握着可感可触的事物。便可以安稳。那样的满足是轻易得到的。而在城市里的许多角落,有人哼着歌。流浪,不知找寻什么。
爱情成了某种可望不可及的理想。成了活着的一种信仰。却从来无法得到与满足。永远的漂泊与忧伤。
走出学而优,阳光有几分刺眼。
她拎着几兜书,向地铁走去,淋湿的翎毛总会慢慢干吧。
没有告别。那个家。无处告别。
门从来敞开着,她随时如风而潜,穿堂而过。
那份温暖,终是与她无关。
第五章 性事荼蘼
“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荼蘼是夏天的最后一种花,开到荼蘼了,便没有退路,也不能继续美丽了。多么绝望与颓废的两个文字。
以上是在网上看到的对荼蘼的介绍。
又说,“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如此之类,一朵荼靡,一支彼岸花,都是分离的表征,没有了那份无与伦比的超脱,即使自命忘情,也不免会为她流泪。尽管愿望的最深处,并不希望你我荼靡,不希望看到悲伤的彼岸花,却依旧祈祷籍着你的手,让她发芽、绽放。”
不知道理性的介绍为什么这么感伤。在图片里第一次看到荼蘼。白的小花,细绿的藤蔓。原也寻常。
他与她的性事亦开到荼蘼。
“和你共同生活的这七年,有过无数的快乐和激情。从为别人工作,到组建自己的公司开始,这些快乐和激情便逐渐地与我无缘。一路的坎坷,前途的迷茫,也有过颓废。但也在一步一步地走着,可是你柔情的目光已渐行渐远,这让我感到荒凉。夫妻之间的性生活早已濒临绝迹,体谅着你的疲惫,长期的焦虑烦闷之余,只能在夜深人静中自己安慰自己 ……”
——五十幻。
那是他在网上的告白。
五十幻是他在网上的名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此诗含义,众说纷纭。今人刘学锴、余恕诚《李商隐诗选》如是诠释:“生世遭逢如梦似幻,伤春忧世似杜鹃泣血;,才而见弃如沧海遗珠,追求向往终归缥缈虚幻。”
他竟是以此自况了。
想来心疼。
女人怎会不喜欢性,爱一个人,是恨不得把他揉到自己的生命里去再也分不出你我来的。在性中,她妩媚张扬,在性中,她勃然盛放。
那年暑假,她去广州陪他,住在中大北门的下渡村。
白天,她无所事事地对着电脑打字。
下午又跑到校园里乱逛。校园太大,又是路盲,便迷路了,一直走到天黑都转不出来,哭着坐在路边的大榕树下。一个看门的老头走过来,疑惑地看着她,终究不像十六岁。又走开了。
……
无尽的思念,无尽的守候。她的世界,小到只有他。
直到暮色浓浓,他才回来。从他上班的地方坐公共汽车回来要几个小时,换几趟车,他疲惫不堪。
半夜,她睡不着。爬起来看他。不放心地。
她的郎,若是失散在人群中,如何相认。
房子只有9平米,却有一扇大窗。月华如水,从窗台上流泻而下。他们睡在屋子中的一张席子上。爱一个人,所有的物质都一一隐退,青天下只一席足矣。只要你在身旁。他俊朗的侧面安静。裸着宽厚的肩背,泛着月的亮光,皮肤很好,白皙得像女孩子。有一只眼是单眼皮。头发细软。那时清瘦,竟似是流行的韩星。
爱意渐浓时便生出一阵燥热来。
便骚扰他。轻轻舔他的耳垂,眼睑。用舌尖试探他的唇。
“嗯”。听他轻吟。眉头紧皱,似在梦中挣扎。
忽而醒来。拍拍她的背,“累,乖啊……”
他的声音转瞬消失在她的柔唇中。舌尖辗转,启开朵朵莲花。
一路抚去,已是坚硬如铁。
倾覆扭转之际,抖落披了一肩的银纱。
月无语。天地纯洁。
似是一个春梦。末了,他又蜷曲而睡。似无邪的童子。只觉可爱。
习惯枕着他臂弯睡,又把腿搭过去,两相纠缠。
夏的热气都无法驱赶,那份缠绵。
清晨。
又爬到他身上来,蹭他的胸膛,拨弄他的胡子渣。调戏晨起昂扬的它。
他赶着上班,仍勉为其难。
……
第五章 性事荼蘼
有一晚,是周末,在姐姐家吃完饭出来,天色已暗。
手牵手走在路上。看不见天,一路古榕参天,无数褐色的须根低垂。
路过那片红砖矮墙时,闻到一阵浓郁的花香。不知是哪户人家。中大的红砖楼住过许多名人。陈寅恪的故居亦在此。
“夜来香”,不约而同叫起来。
顿时淘气起来。他翻身越墙。去寻芳菲去了。
她紧张地在墙外守候,及至看到他笑吟吟地出现在墙头才放下心来。
手里得意地举着一大束夜来香。花色白中透青,正面俯看像一颗颗星星,细细长长的花蕊。
他很少送花给她。却喜欢这样的意外。
回去便拿一个矿泉水瓶子插起。小房子顿时芬芳四溢。
他看她,亦如一束娇羞低垂的花。忽而便俯身过来,把她压下。
“让我送你一世芬芳。”耳畔呢喃。手却摸索起来。
褪去衣裳,她亦不过一瘦削女子。那时青春,脸尖尖的,也觉楚楚动人。
躯体温热,相融似水。不一会儿,便沸腾起来。
交颈摩挲,如烟花在夜空中迸射。五色的缤纷撑至圆满,方寂下,又是一团盛放。
又如山涧飞流,狭窄处的反复痉挛后,忽而放大,哗然奔涌……
那是2001年的事了。
如今想来,只觉韶华胜极。余后是无尽悲凉。
比烟花寂寞。
怎么会不喜欢性爱呢?原是极正常的女子。
只是后来,这些年,当所有担子都在她肩上聚拢,她好累。不是没有性,只是他总是比她清闲得多,总是不够吧。她依然记得去年,她那时在教毕业班。一天,家教结束,已经很晚,她还在灯下准备第二天的课。他轻搂着她的肩说老婆辛苦了。
她转过头来清醒地告诉他:“有一天,我所有的付出都会变成你离去的理由。”
果然。
虽然,他也是可悯的。
他曾回头。流着泪。她同意了。
从来就没有决绝过。家总是他的。
那个女孩子放弃了他。一段时间的接触,那么年青的女孩子,也看透了他。说他没有想象中成熟。总是贪玩。
他是个很好的玩伴。如果没有经济的压力。当然他不奢侈。甚至是克制的。他又温柔,又与她有相同的爱好。寻幽探胜。在那些寻常处看出味道来。以前很开心了一段日子。
他说那个女孩子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
他痛,以至要向她倾诉。她默默看着他,聆听。
夜深。他柔柔的话语仍在耳畔回荡。辗转反侧,很悲凉。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对爱情。又一次失望。饶是如此短暂,也是悲凉的。
感到痛与绝望,并非是对他,甚至不是对男人。其实亦是一个博爱的人,万物皆有其苦衷,何况人。
他亦是情非得已,我们唯一不能欺骗的是自己。当身体内的那种化学物质分泌结束的时候,我们便剩下的了责任。
婚姻终究只是一个存疑的制度,在一段时期内,用以约束,以保社会稳定。
但它从来没有别的功能,例如为爱保质,例如让爱回归。没有,也不可能有。
难听一点,是变心甚至是花心。其实是“忠”心,我们无法对自己说谎,所以当他抿心自问,他流泪,他离开。
只是又是一段残章。美丽从不成行。
绝望的是永远没有永远,痛的是知道“天下无爱”。
那种传说中的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他那段故事的结束再一次印证了爱情的无常。虚妄。
爬起来。推开窗,外面夜色璀璨。车声哗然涌进屋子里来。
他已睡着。不再皱眉。安然如一婴孩。她伏在宽敞的窗台上。大理石的凉意冰镇了心中的怅惘。
她知道生活如这夜色缤纷。她相信还会有很多人爱她,他还会爱很多人。
这些并不是重点。只是明白。知道一切都会重来。爱会重来。伤痛也会重来。
第五章 性事荼蘼
而人生,竟这样在折腾反复中过去。活着的真谛究竟藏在哪里?
无人回答,夜空如同一张被嘲弄的脸。墨黑。无一丝亮光。
原意接受他。回来,或走,并没有太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