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姜--情何以堪-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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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其后又私通豫王,密谋反叛,欲除六爷,要胁姜夫人,以立闳公子为主公,独揽大权。如此两款大罪,谌鹊还能辩什么!更何况物证有信,人证么我也委明节找了人一口咬死,谌鹊就是想赖也赖不掉。前者只是臆测,无凭无据,单凭几个祈婆香会的漏网之人极难落实,六爷如果只因这个也不会办他。但却还有了后一项,谌鹊不能说没这个心思,六爷想必也不会单纯地相信他真能为了自己而鞠躬尽瘁,所以这后一点就足够他拿谌鹊来正一正威望了。动作真的很快,干净利落,相信六爷与儒辉已先将谌鹊执掌的军务都夺了过来,再以极快的手腕将谌鹊拿下,让其党羽来不及动一动就尽皆伏诛……才八天啊,真是了不得!我本以为十天来个谌鹊落网的消息就已不错,没想到,六爷出手,果真是雷厉风行!
再十天,儒辉自呈体弱,请六爷准以还乡休养。这个消息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本以为儒辉会以六爷逐他的名义而退隐,没想到居然是自呈,难道六爷不让他走?……不过,这样也好,只要能走了就好,远远地走,永远不要再回来了。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番天地,终是被儒辉寻到了,寻到了。
这样,我是真的可以走得放心了,六爷如果还想我能回去,那燕巧自是不会有险,只要,她能防着修月……
等我赶到神都时,十二皇子已抢在几个哥哥之前在神都登基,成了比较正宗的王上。兰裘生向他引见我,于是,我的到来激起了朝廷上下,乃至六爷豫王那边的骚动。众说纷纭,年轻的王上于光禄寺设群臣宴,文官武将,甚至幕僚都在宴请之列。我本意不想如此声势浩大,但兰裘生为显自己之名,自不会同意我更名而入,至于现在这种做法会引起六爷什么反应,他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我起初并不赞同,但转念一想,要在新朝立足,这个做法似乎更为快捷方便。只是,现在这么个阵仗,难不成还要让我舌战群儒?
“各位臣工,今日我朝迎来了威镇三军的女军师,平澜姑娘。”闻言,位于宾席首座的我轻抬起脸。王上离座来到面前,以一种超越君臣之仪的亲昵姿态拉起我,“平澜,你才胜诸葛,能归于我朝,真乃我朝之幸,天下之幸啊!”
我侧身一揖,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王上如此盛誉,平澜愧不敢当。新朝始建,王上年轻英武,继往开来,自当天下归心,平澜不过稍识大局而已。”这年轻的王上,权位还未稳固,但拉拢人心的手段倒学了不少。
“呵呵呵呵,今日你我君臣相交,不必拘束不必拘束。”
我敛身一跪,“平澜蒙王上如此厚遇,定当竭尽所能,粉身以报陛下。”
“快请起快请起!”王上手一托,我顺势站起,“来来,入座,入座。”
“谢王上。”但还未坐稳,对座一名文官便站了起来,擎着酒杯先向王上施了一礼,走到我面前。
“平姑娘。在下岳征。”
原来是曾经商州济丘周湖的坐镇军师,在与儒辉对阵时见势不对,偷马潜逃。不想,居然是混到了这里。我笑笑,欠了欠身,“岳大人。”
“久闻姑娘熟谙兵法,在下想请教姑娘,兵者诡道,以何为首?”
我扫了眼四周,所有人都朝我看过来,显然是下马威。但是仅凭你一个临阵脱逃的岳征也配?我淡淡一笑,“三十六计,自是走为上计。”
“走为上计?”他一愣,转瞬大笑,“如此,世上岂有胜仗?都成了逃兵了,哈哈哈哈……”
“大人此言差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若当初大人您未在周湖军中保得有用之身,如今又岂能位列朝堂为王上效力?”
他脸色一白,在座的官员中也有不少人知道他的底,当下席间传出几声哂笑。
我端起清酒浅酌一口,今日的口舌之争必是少不了了。果然还没等我放下杯子,又一个站了起来,一打量,却是薛温晋。我心底嗤笑,手下败将也敢加入这个行列?
“久仰姑娘大名。”
你我又岂止久仰?“不敢当。”我微笑着等他继续。
“据闻姑娘曾是嵇府里一个小丫鬟,如今却能声名鹊起,真是可敬可佩。”
听着周围响起的窃笑,我诚恳地看住他,“薛将军如此知己知彼,定能百战不殆了。”我与他在郦阳交手也不只一次两次,本以为他屡经败仗,会有所长进,没想却更胜于前。英雄不问出身,他以此开刷,岂不自打嘴巴?
不再理会他难看的脸色,我剥了颗葡萄放入嘴里。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前头蝼蚁催?眼前有形形色色的人站出来刁难我,我撑着笑脸打发了一个又一个。左侧,年轻的王上端坐着不动声色地喝酒。啧,真是要诚心以待,又岂会搞这些花样?不过是你做戏,我也做戏。你的戏,我不屑一顾,但我的戏,他可会懂?我会完成许诺,但无论怎么看,终是我负了他……
翌日,我受封为天官尚书,名是属于吏部,但因我身分特殊,而六爷已上折来讨说法,一时让朝廷纷争不断,所以,我的手中并无实权。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言官,只有说话的分。初来乍到,我不急。此处地接羌蒙,北防一直是重中之重,前不久又传来新可汗即位的消息。看来为了建立威信,很有可能近期就发兵南下。要打仗了,自是少不得让我带兵,现在不过等一个时机罢了。
心思很散,相思是埋入骨髓的,许多事并不是想清楚就能做得到的,而我也只能如此,把全副心思投注到天下事上,才或有所解。不能闲哪!我将手头上的事一了,便晃向府衙对面的“回蝶楼”。这儿的茶沏得颇有功夫,小菜也入味,几日下来,我便成了常客。
“爷,您来了?二楼靠窗的东间,今儿有几位大人包了,您看是不是……”店小二一见我就迎了上来。
“不打紧,瞧着通透的的位子就好。”在军中待久了,这身男装便再也没换下过。
“成。东正间一侧还有个小间,就是窄点,但清静。”
“就这样吧。”
“好咧!您请往左阶,一壶太极翠螺,马上就到。”
我走入东小间,的确是个很小的阁子,但却无窗无户,于外围只设一排围栏,放眼过去,无甚阻拦,还真是空旷又清静呢!
上了茶,我心一静,隔壁嘈杂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哼!那小丫头还以为自己得什么势呢!”
“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跟着嵇,那个小王爷在军中打了几次仗吗?依我看,那压根儿就是个暖床的……”
“崔大人这话也太过……想那平澜也是位女中诸葛,仗的确打得漂亮。”
“赵将军此话差矣,一个正经人家的女子应该安分老实地呆在家中相夫教子才是。哪有她这么混迹在一堆男人当中的?品行不端,这还有什么才德可言。”
我抿着茶,淡淡地听着,左仆射崔长河,已历两朝,深受先王的宠幸,算是托孤重臣,但为人贪财奸佞,多受范阶等人的贿赂,自是一丘之貉。
“……要我说,那,那嵇小子也不是什么好种!”
我眉微微一敛,端起茶呷了口。
“他与他娘都是一路货,长着一张妖气的脸……”
“不会吧?晋岑王据闻并不与倾国夫人相似。”
“啧。长得倒的确不像,但你瞧那样儿!哪有男人美成那样的?要不是为了那张脸,先王早就下手除了他了,哪容得下他到现在来坐大……当年他娘水倾国可是不逊于北地第一美人江怀沁的美人,先王不是还亲封其为‘倾国夫人’么?哼!也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居然妄想勾引先王,最后被嵇沧鼎赐死……也算是死有余辜,嘿嘿嘿嘿,你们不知道哇,当年我为逗先王开心,一起游幸嵇府……”
“崔大人所言恐怕言过其实吧。”
“言过其实?哼,当年我就任翰林供奉,身兼内相之职,先王什么事我不知道!就是当年刑钧的事也是我……呵呵,也是我亲眼所见……”
我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原来,原来太妃居然还蒙如此屈辱!先王是个什么德行的人!性好渔色,贪得无厌。什么勾引!那样温雅圣洁的女子会去勾引先王那样的人?定是那老匹夫乘人不在,想上前调戏,调戏不成,恼羞成怒,太妃为保先爷免遭刑府剧变,才含冤而死……儒辉的母亲就是不愿受辱而自尽的。那崔长河定是设计坑害刑府的走狗!而太妃一事,定也是他一手挑起,一手策划。
莫怪六爷会留儒辉在侧,莫怪他见到那株冰玉雕成的倾国牡丹会有如此切齿之恨,莫怪他要多方谋划,亲手诛灭以泄毕生之恨!
原来……原来啊……
我睁开眼,感觉从心底深处泛起无比的酸楚,一层涌上一层,漫过心肺,直逼喉间。满溢的呛辣感梗得呼吸都困难万分,抓着木桌的手,指甲也掐入其中。崔长何!即使将你挫骨扬灰,也难洗你满身罪孽之万一!
我吐了几口气,任凭心中波涛汹涌,我仍是松开手,稳稳地端起茶喝了口,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我已想好。掏出银子,正想付帐,却有一人坐到对面。那人一双灰眼紧紧盯着我,我于是又坐了回去,只见他从怀中缓缓拿出一块令牌,小小的乌木牌,上面有个“六”字。
我看着他,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一句话,然后抹平,那人又看我一眼,抱了抱拳便闪身不见。
伊尹事桀君且待……平澜此生,定助六爷完成大业,此志永不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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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六爷上的折一直压着,一时衍州军报频传,说是六爷出兵占了樊阳,并打算进占柳州。兰裘生与我通过气,崔长河一党的意思是把我交出去,以免六爷兵临城下,扰了他们的太平盛世。我心中嗤笑兰裘生,这是招摇我名字的必然后果!他现在可谓是骑虎难下了,只能听我的。前几日见了那个灰眼人,我就可以确定,六爷应该不会再为难神都,但我怎可让六爷空手而归呢?
崔党已是对立,那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太尉沙琪,王上的舅舅,新立的王后沙氏的叔叔。依他的权势,本可在朝中只手遮天,但却偏偏有个崔长河与其一别苗头。况且,再过不久,崔长河的孙女就要被册封为贵妃了,据说美艳无双呢。如此一来,我若想在朝中有说话的份量,就只有借助沙琪的力量。
好在兰裘生也不是笨人,一夜密谈之后,他便重金打开了沙府的大门,并在王后那里也颇收了几个人心呢。这一线一安排妥,我便在朝堂上进言了:“王上,如今晋岑王举兵北犯,其军备整肃,兵力雄厚,固不可与之轻战。然我王初膺大宝,天下归心,世间才子莫不如幼鸟归林,咸与相附。平澜才庸,固当不惜,仍不自量力,请陛下以臣为始,咸纳天下名士。若陛下以天子之尊贵而效汉景诛晁之弱行,岂不令天下士子寒心?窃以为陛下失之。”
“王上,因尚书大人久居晋军,于军中大事了如只掌,且深具军威,臣以为晋岑王出兵实出于内心忧惧。如今天官尚书在我朝任职,晋岑王必定心有戒惧,此举实乃一石二鸟之毒计。一则可借朝廷之手除去一心腹大患,二可弱天子之威,使王上失去如此才士,以绝天下士子归附之心。请王上三思。”兰裘生立时跟进。
王上看了我半晌,“爱卿之言甚为有理,然何以退晋岑王之兵?”
这就不必我来说了,一旁首列的太尉沙琪立时出列,“启禀王上,臣有一计,可不动一兵一卒而退晋岑王之兵。”
“哦?太尉有何良策?”
“王上初登大宝,然众皇子叛乱,不遵遗诏,自立为王,柳州为三皇子所据;崇阳山与圆朵山之间伊河河谷为八皇子所占;九皇子、十皇子也在至河两岸拥兵自重。神都自伊何以南,兵乱纷扰,豫王冯定山又强夺洛州,臣以为王上不妨诏令晋岑王除叛柳州,并准其兵驻柳州……”
“太尉之意是将柳州拱手让人?若那晋岑王贪心不足,不肯罢休,再次举兵来犯,又当如何?”崔长河不待沙琪说完便一阵驳斥。
沙琪重重一哼,“左仆射大人到底只是文官,不谙兵事,晋岑王若占下柳州,右有豫王在洛州虎视,左有其他几个叛贼相防,如此牵制,他还有心力做什么动作?”
我冷眼相看,不发一语,任两派相争。有了王上可发兵除逆的诏书,又得了柳州,那些个牵制于六爷又算得了什么!有一就有二,神都如今分崩离析,正好吞并,而当神都有所察觉时,我的线应该也已布全了,到时察不察觉都无所谓了。现在六爷最大的敌人是豫王,神都这边不应于他有所分心。
廷议没有任何结果,但王上已有七心动,另外的三分应该就是对我的防忌了。果然。才三天,王上满孝,册封贵妃,百官便齐聚御花园中的尚仪阁贺喜。
席间自有歌伶献曲,范阶朝我看了眼,伶人就拨起琵琶唱了一曲《涉江采芙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心中一刺,却没表露在面上。此曲如此意境,含沙射的自是我的影子。转过脸,依旧与臣僚互相敬酒,装作没看见王上打量的目光。
我退避了,却没想到曾决这个曾在先爷手下做过一年兵曹,后反投崔长河门下的小人也敢出来刁难。他仿若一时兴起地接过伶人的琵琶,弹唱起来“……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我冷笑一声,想以流浪卫国,欲归不得的宋人喻我么?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反手掉转竹筷,击着酒盅以作和,长声而歌:“枯鱼过河泣,何时复悔及,作书与鲂鱮相教慎出入。”
我放下筷子,与会者有半数人朝我看来,我朝曾决冷厉地扫了眼,离座朝王上直直一跪,语出时已带哽咽,“王上,平澜平生夙愿皆在得平天下,使亲人子侄俱得安泰。自投得晋岑王府,心心念念,耗思竭虑,只道自己投得大将,能助王上一平天下,开我盛世太平。然,入军才知,晋岑王野心勃勃,其下谋士也多阴险狡诈,我七姐妹誓同生死,却因谌鹊嫉贤害能,只余四人,也是反目成仇。此仇此恨,我何以甘心!……我百般设谋,只为得报大仇,然晋岑王其心不小,视谌鹊为心腹重臣,我之忠心反为欲杀之而后快的罪证……我……我本已是必死之人,幸,幸得王上不弃,如此厚遇,此生已决意定当粉身以报陛下知遇之恩……然朝中多有大臣不信平澜能真心归附,王上,平澜生平所见能如此礼遇下士之英主,唯陛下一人,此情此恩,铭记终生。如若王上终当不信平澜之倾心以报,平澜愿以死明志!”说罢我一脸悲愤起身,作势欲撞石柱。
“拦住她!”王上一脸惊骇,待手下侍卫拦住我时,他才舒出一口气,安抚道,“君心如山岳,虽积金至斗,知汝不移。”他又转回头,朝身旁的人道:“今后不得再有人提及平澜的旧事,如违此令,必得重罚!范阶,就照太尉前儿提的意思拟旨。”
“是。”
我抹了抹眼泪,朝曾决看了眼,他明显地缩了一缩。
柳州的事基本平息,我便被拔擢为翰林供奉,几乎就是兼了内相之职。这是高位,但我无人,只靠太尉的扶持,极难有所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