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姜--情何以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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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阴郁地看着我,“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着这种话,正常人很难不紧张担心起来。我恭敬而坦然地道:“回先生的话,奴婢奉命在此整理文书。”
“整理文书?”他轻捻起我刚写完的信,瞧了一遍,“这信是六爷让你写的?”
“是。是六爷的意思。”我答得模棱两可。六爷的确让我代他拟回信,但此信的内容,六爷现在还不知道。
他似乎勉强信了,将信放下,在一旁的客座上坐了。我赶紧倒上一盏茶。“谌先生请用茶。六爷去了湘平知府那里,还要过会儿才回来。”
他点点头,接过茶喝了口,忽地“噫”了声,“这是首山毛峰?”
“是。正是青螺县的‘老竹大方’。”
“嗯……入口芬芳,犹若兰惠,醇厚爽口,回味甘甜……”他细看茶盏,“轻如蝉翼,嫩似莲须。果然不错。”
我敛眉在旁恭立。首山毛峰,冲泡后,雾气结顶,清香四溢。一芽一叶泡开后,便成“一枪一旗”,光亮鲜活。其长约半寸,尖芽紧偎嫩叶之中,状似雀舌,自然是极品。想当初,那本<茶经>可不是白看的。
“你叫什么名字?”
“平澜。”我声音平平,没有任何波动。
“水平处不见微澜,实乃纳动于静中。好名字!谁起的?”这个阴沉的人今天似乎特别有兴致。但这么和煦的问话,听在我耳里却总有种凉湿阴寒的感觉。
“是师傅起的。家师姓水,水睿。”的确,平澜是我十二岁以后的名字,之前的名儿么,不说也罢。
“水先生就是你师傅?”声音听起来相当惊讶,他一双鹰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才道:“难怪有如此才智了。原来是这样……”
我不知如何开口,索性一径儿沉默。
他又喝了口茶,“啊,我刚从永州回来。本来还想顺道拜会一下水先生,怎奈军务紧急,总得先回禀六爷一声,夏阳事定了。”
我眸光一闪,扯开一个笑脸,“这可好了,六爷常惦记此事呢。”
“如今是可以放心了。”谌鹊笑笑,就此揭过。
我在旁站着。夏阳合攻之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有了事先的有备无患,再加上谌鹊坐镇,几是万无一失了。事定是必然。
由着一个月的整理文书军务,对于那事也了解得更为全面。蒋和秋是勉强出兵,一个半月前其部下参将何周延叛变,两军交锋,是勉力压下,会同意出兵显是屈于豫王之势。本就不想打,加之曾有内乱,军士缺乏斗志。六爷首攻蒋军,自然溃不成军。而豫王本就慑于六爷威名,在见到这种情况下,军心必乱。周、郑两军同在东西称霸,矛盾嫌怨还会少?稍加离间,两军默契就消,不能互相支援,当然纷纷争逃。这时,再集中兵力攻打豫王中军,自可一战而获全胜。
不过,单是胜军的消息,让谌鹊亲自来报也太过小题大作了吧?
“谌先生已到了?”六爷的声音传来,我一眼过去。一身白锦的他如仙子般已至书房。我赶紧倒上一杯茶。
“见过六爷。”
“不必多礼。”
看着他们行礼,我将六爷脱下的风衣挂好,又合上了书房的门。
“谌先生此次辛苦了。”
“份内之事,六爷言重。”谌鹊将军报递上,顿了顿又道。“豫王军已退,而蒋、周郑三军也不成气候。六爷是否考虑乘胜追击?”
这个倒是有些费神了。进退各有其利弊,若乘胜追击,自可拿下东南的一部分,于豫王也是一大打击。但这么一来会耗损己方兵力,而豫王势必元气大损,反是让王上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而守,则可保各方势力均衡,但到底是失去了侵吞东南的一个大好时机。
六爷沉思良久,终究还是一拍书桌道:“撤了吧。让陈何年休整兵卒。这一次暂且放下。”
“是。六爷明鉴。”谌鹊像是放下了心,扭头又朝我看了眼。
我心一跳,却没有避开他探试的视线。他的眼底有种深深的忧虑,我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看得出来,无论是什么他都不想留下我,亦或是我们七个。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感觉迫近危险过,仿佛只要被他看着,就有一种死亡的气息环绕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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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我木然地站在原地,直至谌鹊走后。从来没有觉得这般无助过,保护不了任何人,也依恃不了任何人。呵,不要说保护,就是自己的命,也全在六爷的眨眼间的一个心思。而六爷,他又会维护我们这七个小女子多少?甚或他本就不会维护什么。
“七星只是一种声势”,一开始,就已注定我们的命运。我们的用处只是制造声势,如果这个声势达到了,或者已没有这个必要去制造声势了,那我们也就该赴死了。除非,我们能有声势以外的用处。
我低着头,已是九月十五,秋风吹来令人心神俱爽的高旷气象,但是,那一片蓝天却象征着风云变幻的搏杀。今后的日子会很难,却意味着七条命的生死存亡。我唯有一搏!
“在想什么呢?”六爷问着,很沉厚的声音,震得心也禁不住微微地颤抖。
我没有抬头,只是平平地道:“回六爷,之前衍州别将孙长龄来信回说,郦阳张贲已受不了九寨匪寇之扰,多次请示救援。孙将军请六爷示下。”
“……”六爷并没有马上说话,只是以一种极深沉的眼光看着我。他在打量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已破釜沉舟。
“你怎么回的?”六爷的口气很淡,他在试探。
“奴婢以为不如调兵赴救郦阳,亮出旗号,光明正大地救援郦阳。让该躲的躲起来,再驻上个十天半个月,让张贲将军好好款待一番,然后打道回府。下次再有求救,也可酌情行事。”
我一直低着头,在说完后,我感到头上的目光一紧。六爷,我会让自己很有用,只要你能给我机会。
六爷走到我身边,白色的锦袍就这么飘逸在前面。我见他修长的手指伸来,一个闪神,已被他擎住下巴。错愕中,我对上六爷清隽的眼,狭长而明媚,幽深而不见底的清韵中有一种执着的严肃与几分评估。我稳住心神,努力自己目光平稳地对上他的视线。
“六爷,平澜的提议不知可不可用?”
这是求证。
六爷看了我许久,轻轻一叹,放开我走回书案。敲了敲桌子,“从今往后,这些事你不必再回与我。”
我轻垂眼,“是。”成功了。但我却并没有很开心,路还很长,我要走得倍加小心。
“平澜,你这一个月来瘦了好多……”午饭时,燕巧看着我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啊,天欲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不欲多说。这一个月来的辛苦如果能结出什么成果,那也不枉我通宵达旦地苦干了。
“那你担了什么大任呢?”虞靖夹了块鱼在碗里,又用筷子点点我的脸,“面色青灰,眼圈发黑,你在玩命啊?做不了的摆到明天就是了,哪有你那么拚命的?”
到底还是发现了。我嘿嘿傻笑,“明天也有明天的活嘛。再说,有你们那么照看我,我哪里玩得了命?”
“平澜,你是不是在计划什么?我们两个帮不帮得上忙?”燕巧放下筷子,一脸专注地看着我。
我知道一旦连燕巧也认真起来,那就代表这是非得交待清楚不可了。告诉她们并不是不妥,但我不想她们活得像我那么累。这一个月来,我时常在六爷书房里彻夜地整理各方事务,大到军政,小到地方民情,我要掌握一手全面的资料,理清各方的势力消长,才能对六爷的势力、对豫王的势力、对王上的势力,了如只掌。我若要成为六爷必不可少的一只左右手,这是必备的。当初师傅让我和虞靖练习的攻防战略,现在的确非常有用,至少,在训练中被师傅反复复提点的错误我不会再犯。心思都在这上面转,自然日里思,梦里也想,于生活方面当然不能顾全。我摸摸脸,果然削下了一大块。但身不由己啊!
我看着她们,一时欲言又止。告诉她们,让她们提早防范,是一件好事,但却是一件累事,消磨人的心力,没有快乐,只有不得不去下的狠心,不得不去防备的疑忌……
“你真的在打算做什么?”虞靖不让我躲开,双手抓住我的肩膀。
我叹口气,“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有人要除掉我们……”
“会吗?修月她们不是已嫁给了六爷?”燕巧轻问。
我淡笑,她们没有看到许多东西,这样的天真,到这里是要不得的。“那么如果有一天,六爷纳了新夫人呢?如果那新夫人恰巧是有背景,有势力的人呢?我们保护得了自己吗?”
虞靖眯细了眼,“你的意思是……”
“我们要让自己很有用。在这宅子里也好,在六爷身边也好,甚至在于军中也好,只要能让自己成为必不可少,至少也是不能轻易舍弃……”我把话打开,迟早要说,不如趁着还未吃亏的现在。
“原来这一阵子你在思考这些……”
“虞靖、燕巧,既然已说到这里,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三个都要开始忙了。燕巧好一点,在这个园子里你没有涉足一些要处,只是种种花,没什么要紧,只要别得罪人就行。但虞靖你,身在帐房,财务一手抓,又颇得帐房主管赏识,你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
“你想让我抓过这个宅子的财务?”虞靖惊呼。
这个我曾想过,却是非太多,并不适合虞靖大刀阔斧的性格,“不,你不适合。要让你整日和那些丫环奴仆周旋这几个银两,铜钱的生活你吃不消的。所以,我从今晚开始,会把现在天下局势慢慢讲给你听,你要好好准备了。”
虞靖深吸一口气,“你是说……”
“没错。我们要让自己的名字成为不可缺少,才不会受到侵犯。”
午后的日光透光窗棱在小屋里投射出束束飞扬的灰尘。已是十月中旬了呀,路正长,时间却并不宽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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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日子仿佛回到了蒙乾镇的时候,午后,我拿着一卷卷的地图或文书与虞靖燕巧一起探讨。虞靖精神奕奕,又是以前那个壮志凌云,心怀天下的她了。亲和敏达,机智明睿。更重要的是她的气势,在谈到凌州的军情时,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睛炫烂得耀眼。我至此才缓出一口气,或许,这样的生活才是虞靖要的吧?
这样的切磋中,我也受益不少,虞靖那种一气呵成的直接让我在许多问题上少了不少顾忌,比如豫王在虎州的兵力纠结。虎州是靠近东南的一个大州,豫王在那边的势力很大,也因此,东南的大半虽并非属于豫王,去制于豫王。所以我本来想若能派人在虎州以西三十里的豳城设下兵力,是为防守一线。但豳城地势上却易攻难守,打下容易守住难啊!若不能及时救援,就算得了也是得不偿失。
幸好虞靖不是那么想。她说豳城还早,六爷的东南还未打下,要图豫王还为时尚早。而且,若要打,就当集中兵力直击虎州,迂回到豳城反而失了先机。
经由这一说,我倒有了一个隐约的主意,就是六爷如果要进图天下,那么到底是从王上这里先入手呢?还是由豫王这里先入手?看着豳城,我定下了方向,却没有和虞靖她们细说,因为,这个还太早,五年,至少也要三四年,那时各方因素都已成熟。这是叛乱罪,虽然大家都已心知肚明。
不过这样几日下来,虞靖的短处也渐渐明显。我奇怪以前怎么看不出来,有些疏漏之处是致命的,但她就是不觉。慢慢地,往日师傅对她的训叱回荡在脑海里,“气势盛处却不知自敛,可知败笔就在于此?”是呀!气势过盛却容易流于倨傲,骄意一起,难保不会马前失蹄。
燕巧也很不错,她往往只是淡淡地插上一两句嘴,却都是恰到好处。她的懒散在正事上是丝毫不见的。敏锐处她可以看到许多细微的不妥。我笑看她和虞靖,她们二人若能互相配合,那是连虞靖的欠缺之处也补上了。到时,如果她们能入军中,我又混迹六爷身边,应该可以成就一番。只是,若如此一来,只怕我们七个是更遭人猜忌了吧?
退也是死,进也是死,这就是我为何迟迟未向六爷说起虞靖燕巧的原因了。真是矛盾啊!
正在寻思,一个丫环在书房外禀报,“六爷,刚才秦夫人忽然晕倒了……”
我一惊,拘缘?怎么了?我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连手中的笔滑落在地也不知道。一句她怎么样就要出口,硬是在看了眼六爷后忍住。
“叫大夫看过了么?”六爷细长的眉宇微拧,“枕霞呢?”
“回六爷的话,大管事已在凌波阁了,刚刚叫了宋大夫去看了……
我皱眉,真是,也不打探清楚,让人在这里干着急!我看看六爷,小心地开口,“六爷,不如去看看吧?”
六爷清隽的眉目看过来,终于点了点头,“这便过去吧。” “是。”我不等丫环说完,便手脚麻利地替六爷拿起了挂在一边的金丝撒花披风。十月底了呢,深秋的风已是令人瑟缩的冷了,会不会是伤风了呢?
心急如焚地赶到拘缘住的凌波阁,还没进门,却见枕霞面色平和地走了出来。我仔细看了看她,放下小半的心,应该不怎么要紧吧。
“怎么了?”六爷向前望了望屋子。
枕霞抿唇轻轻一笑,“给六爷道喜了。”
“喜?”六爷询问地看着她。
我也莫名其妙。
枕霞朝六爷笑着,“夫人正在屋里等着六爷呢。”说着她便恭身退在一边。
真是喜事么?为什么我觉得枕霞的眼神里并没见喜事,反而有一丝隐约的冷漠?拘缘……
进入内院,我看着六爷进屋,却只能在门外心焦地等着。到底怎么样呢?我回头去问枕霞,“大管事,夫人到底是……”
枕霞微勾唇角,“也给平澜姑娘道喜了。夫人这是有孕了
什么?!拘缘有孩子了?她要当妈了?我要当姨娘了?我们要有侄儿或侄女了?我全然沉浸在惊喜中,连枕霞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
呵呵呵呵,真是喜了!啊!要是告诉燕巧虞靖她们,她们一定也会很兴奋。呵呵呵呵,要当姨娘了……
大半天,我一直站在门外的大槐树底下傻笑,直至六爷从屋里出来。拘缘明艳的脸上流金溢彩,伴着六爷清隽高洁的身影,看来十分的唯美,像一幅画,也像一首诗。拘缘,是那么的美,六爷应该很爱她吧,也因此才会让她怀上他的孩子。
“六爷……”拘缘的脸轻垂,娇羞无限,微显苍白的脸上有种一抹动人的娇艳。
六爷则是含笑看着挽在左侧的拘缘,轻柔的语气如山间清泉,清澈动人,只是稍嫌冷冽,“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就吩咐下人去做,想要什么直接跟枕霞招呼一声也行。别亏待了自己。”
“好。”拘缘半是松散的云鬓轻抬,那双眸子妩艳而温柔,又杂着浓浓的情意,望之让人怦然心动。
“我还有事,晚些再来看你。”此时的六爷完全像一个多情的丈夫。 “嗯。”拘缘轻轻点了下头,有些依恋地放开六爷的手臂。我从不知道拘缘那么一个清高自许的人居然也会有那么温柔得近乎缠绵的时候,那种娴雅,恍如一汪春水,几让人溺毙在里面。
我也很想上前和她说说话,